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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相逢未嫁時 文 / 公孫夢

    雄雞一聲天下白。

    清晨,柳媚牽著一匹白色駿馬從別莊出來。她穿一套淡綠勁裝,被件深綠披風,襯著酡紅的雙頰,宛若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

    不,應該是「秀色掩千古,荷花羞玉顏。」

    她要在曲江池畔遛馬,這是她從少華山回家後每天早上必做的事。

    曲江池為一人工湖泊,原系前人挖掘,本是帝王貴胄游賞之地,這裡沿地宮殿林立,樓閣起伏,池上笙歌畫舫,熱鬧非凡。每逢三月、七月、九月的第一天,皇帝及王公大臣都要來此迎聚,惹得平常人家也競相湧來觀看、後來由於戰禍頻繁,此地遭到嚴重破壞,大詩人杜甫曾發出「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的慨歎、早年「穿花峽蝶深深見,點水精蜓款款飛」的景物雖然依舊,但當年嬪妃珠玉般的笑聲卻杳不可聞。

    柳媚沿芳草菲菲的草地走了一段路,便躍上馬背,任其由小跑起始繼而狂奔一程,又由急而緩,漸漸變為慢行。

    從太白別莊經過時,如她所料那樣,少莊主東方磊也牽著一匹烏騅馬從莊裡出來了。

    幾乎每天早晨部如此,當她遛馬返回時,無巧不巧東方磊正好此時出門。

    「柳姑娘早啊!」東方磊含笑招呼。

    「足下早!」柳媚大方地回答。

    東方磊道:「姑娘昨日去趕花市了麼?」

    「早上去的。」

    「在下和兩位師兄還有秀妹一塊去的,秀妹還說要到白鶴別莊去約柳姑娘,不想去得晚了,姑娘已走,去得真早啊!」

    柳媚微笑道:「昨日回來就聽青蓮說了,秀妹又要怪我不等她了。」

    東方磊笑道:「這還用說,只不過她不怪姑娘,卻把我和兩位師兄痛罵了一頓,說我們拖拖拉拉誤了時候,害得她沒有女伴,和我們三個大男人一起看花,真是掃興得很。」

    柳媚想像得出東方秀撒嬌的情形,她比東方秀雖然只大一歲,但東方秀自小在父母身邊長大,免不了嬌寵溺愛,而自己七歲起離家進了道觀學藝,每年過年節時才回家一個月,師傅雖然也十分慈愛,但畢竟不比在父母身邊,因此,相較起來,她自然懂事多了。

    東方秀生得杏臉桃腮,如花似玉,為人活潑爽朗、天真無邪,但生於富貴人家,自免不了嬌縱任性。

    柳媚想像著她拿東方磊等人出氣的情景,不禁覺得好笑。

    這一笑,把個東方公子看得呆了,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姑娘,難怪詩聖杜甫要說:「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理骨肉勻」,這樣讚美的話了。

    柳媚忽覺對方癡迷地望著自己,粉面不禁一紅,不悅道:「東方公子,告辭!」

    東方磊頓覺自己失態,臉也漲得通紅,急忙道:「姑娘且慢,秀妹盼你找她閒坐呢!」

    柳媚見他不好意思,心想對方畢竟是謙謙君子,自己也不必太過份了,便以緩和的語氣道:「改日再拜訪秀姑娘吧,今日尚有事呢。」話完笑笑,縱馬而去。

    東方磊呆呆望著她的背影,心中著實留戀不已。

    就為早上見這麼一面,他天天苦等在別莊門後,從縫隙中偷窺著門外。他曾想過乾脆早一步出來,與柳姑娘並轡齊馳,但柳姑娘冷若冰霜的矜持態度嚇得他畏縮不前,怕稍為不慎觸怒了她,只怕這早上瞬間的見面與交談也會失去。因此,他寧願保持著現在這種見面方式,時間雖然短暫,但比不見好上幾十倍。

    正如柳姑娘早上準時遛馬一樣,他也裝作準時遛馬,只不過他的『時」「准」在柳姑娘遛馬回來經過他家門前之時。

    保持這種見面方式,讓柳姑娘以為這是他的習慣,並非為柳姑娘而施行。

    從柳媚年前回來,柳莊主夫婦帶著她到東方家拜訪莊主那天起,東方磊便被柳媚的氣質風度迷住了。正好東方秀也很喜歡這位姐姐,東方磊便不時慫恿妹妹去探訪柳媚,或邀約柳媚到太白別莊做客。三個多月以來,彼此過從稠密。起初東方磊喜不自禁,以為柳姑娘對自己必然也和自己對她一樣,是「惺惺惜惺惺」,後來才發覺事情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順利,柳姑娘對他和聶聰、孔翔兩位師兄一樣無區別,對秀妹卻是親熱得多。

    「願為雙鴻鵠,奮翹起高飛。」

    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只好強忍相思之苦,要以「精誠所加,金石為開」的至誠,去啟開姑娘的心扉。

    現在,直到姑娘的倩影消失不見,他才悵然牽馬回莊,哪裡還有這份閒心去遛馬?

    其實,他從來也未遛過馬,如果說他在遛馬的話,那不過是把馬從莊中馬廄牽出來,走到莊外見了柳姑娘一面後,又把馬牽回去而已,決不前再多走一步。

    只有這倒霉的烏騅馬不明白主人玩的鬼把戲。

    再說柳媚離開東方磊後,心裡也感到了一陣莫名的煩躁。

    東方磊掛在臉上的情思,只有傻瓜才看不出來。

    那麼,她該怎麼辦呢?

    東方磊出身武林世家,幾代都是名震江湖的大俠客。原先一家居住在太白山,因而父母東方敏和鄭蘭芝有「太白雙英」之稱。後來東方敏夫婦分家外出,便到了曲江池興蓋了「太白別莊」。太白山故居則由兄長和一些叔伯子侄繼承祖傳家財,並頂著太白一脈武功的盛名,在江湖獨樹一幟。

    太白山武功享譽天下,不亞於各大門派。

    東方磊可說是出身於名門正派,煊赫的武林世家。

    他個人也生得玉貌丰神,文質彬彬。不但武功高強,琴棋書畫也都有涉獵,可說是文武雙全。

    這不正是一個女子翹首以待的如意郎君麼?天下男人雖眾,人才超群的畢竟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啊!

    可是,儘管如此,她卻毫不動心。

    這到底為的什麼?

    她自己也感到納罕,居然不知道。

    她不討厭他,對他也甚有好感,然而僅此而已。

    要她與他「結髮同枕席,黃泉共為友,」她絕對辦不到。

    既然如此,她對自己的心意瞭解得這樣清楚,那麼以後就不能再這樣下去,她不能讓東方磊這樣癡情於她,給以後帶來無謂的煩惱。從明天起不再出來遛馬,同時也要避免再到太白別莊去。如果東方秀上她家來,她自然熱情接待,要是東方磊也來,就必須對他更矜持些,以斷了他的念頭。

    想到這些事,她又聯想起昨日花市的風波,這一虎一龍究竟會帶來些什麼災難,此刻尚在未料之中,若是再上門欺人,她就不管他們的來頭有多大,也要狠狠懲治他們。要是他們搬來了凶神惡煞,自己也只好去搬動師傅。她相信只要師傅出山,天下只怕無人能敵。

    這樣想著,心情舒暢了不少。

    忽然,她發覺白馬停了步。

    一抬頭,不禁目瞪口呆。

    站在馬頭前三步的,竟然是昨天被自己抽了兩馬鞭的窮小子,那個自稱在胡人堆裡長大的莽撞青年。這會兒,他正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瞧著她。

    那雙會撩人的賊眼,看得她心跳。

    「你幹什麼?又討打罵?」她強自鎮定心神,沉下臉來喝道。

    「怪事,在下路過此地,瞻仰曲江池那些殘缺的宮庭樓閣,當年『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今唯有鷗鴣飛』,『昔時金階白玉堂,即今唯見青松在』,『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這不是令人懷古而發幽思麼?莫非發幽思也礙了姑娘,又該遭打麼?」

    柳媚瞠目結舌,無言以對了。

    看不出這個一介村夫,居然一出口就引用了李白、盧照鄰、劉禹錫的名句,這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可是,她幾曾在男子面前吃過虧?示過弱?她心念一轉,叱道:「你再這麼死死盯住人家看,姑奶奶非把你兩隻眼睛挖下來不可!」

    蕭笛笑道:「那不成了『有眼無珠』了麼?眼睛生來既然不准看人,那我就看馬吧。」

    柳媚見恫嚇無用,氣得罵道:「誰和你嬉皮笑臉,這馬是姑奶奶的,不許你看!」

    蕭笛把臉一側,道:「不看就不看,就怕等不了片刻,你非得請我看!」

    柳媚見他油嘴滑舌,芳心大怒,揚起馬鞭就想給他一鞭。轉念一想,揚起的馬鞭又未落下。她想,一介村夫,自己何必與他計較?不理他也就完了。

    主意打定,兩腿一挾,輕抖韁繩,欲策馬走去。

    白馬向來溫順聽話,也就依著主人心意,舉蹄前行,但速度卻是如此之慢,就像它不願離開此地似的。

    蕭笛在白馬經過他身邊時,往後退了兩步,一隻眼睛半瞇,嘴角上帶著嘲諷的笑意。

    柳媚看見他那付神態就有氣,真想打他兩鞭才解氣可是,她顧不上打人了。

    白馬走不出三丈,忽然又站住了。

    怪哉,這是怎麼回事?

    她抖了抖韁繩,輕叱一聲,那馬兒全當沒有這回事似的,依舊站著不動。

    她驚奇無比,同時又惱怒不堪,她彷彿感到背後刺來了蕭笛那雙賊兮兮的眼光。

    一怒之下,她揮起了馬鞭,要懲罰這不聽話的畜牲,它給她帶來了難堪。

    不等她的鞭子揮下,馬兒前蹄一跪,居然趴下了。

    她大吃一驚,急忙躍下了地。

    怎麼了?她視同寶貝、愛如性命的「雪花」怎麼了?

    她預感到情況不妙了。

    馬兒趴下後一側身,四腿斜伸躺倒了,馬嘴裡不斷吐出白沫。

    柳媚驚得花容失色,渾不知如何是好,連眼淚也流下來了。

    她驚慌失措地蹲在馬兒身前,心裡慌得沒了主意。

    這時,她又聽見蕭笛的聲音了。

    他說:「明明馬兒有了病,還不讓人瞧,唉,多好的馬兒麼,就這麼糟踏了。」

    他知道馬兒有病?莫非他會醫馬?

    抱著一線希望,她急忙對他說:「你懂得治馬嗎?」

    「略懂一二。」

    「那你還愣在那邊幹什麼?還不快來治馬!」

    「怕你打呀,你不是不准看你的馬兒麼?」

    這傢伙其是可惡已極,這種時候還拿話嗆人。

    可是,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救馬要緊。

    「叫你不看你就不看,叫你看你就看,嚕嗦什麼?告訴你,今天姑奶奶的馬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非拿你抵命不可!」

    女孩兒家有時就是不興講理,你有什麼辦法?她的馬兒病了,與別人什麼相干?

    蕭笛苦笑著走過來:「姑奶奶倒真是個講理的角兒。」

    「你胡謅什麼?」柳媚杏眼圓睜。

    蕭笛趕忙道:「我說姑奶奶的馬是匹日行千里的腳兒。」

    「你知道它是匹良馬?」

    「那是自然。」

    「既然知道是千里駒,你就非治好它不可!」

    「就在這裡治嗎?」

    「不在這裡在哪裡?快些快些,你看它都快不行了!」

    蕭笛見她眼淚直流,心裡不忍了,他忙把掛在肩上的布袋取下來,伸手進去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小白布袋,又把白布袋解開,袋裡全是一包包的藥,他取出了一包。

    「慢著,」柳媚不放心了,「你到底會不會醫馬?」

    蕭笛道:「你信就會醫,不信就算了,我走我的路去!」

    咳,這傢伙口氣還真不軟,你拿他有什麼法?

    「好,我信!不過,你要是醫死了我的雪花,我真要你的命來抵!」

    「你如果失了馬還殺掉我,不是更吃虧了麼?怎麼也不仔細想想。」

    柳媚一愣:「我怎麼吃虧了?」

    蕭笛怕她悟過來時暴跳如雷,連忙岔開道:「好啦好啦,醫馬要緊,我把它的嘴掰開,你把藥往它喉嚨裡倒,懂了麼?」

    他支配起她來了。

    她乖乖聽話,接過了那包藥粉。

    他雙手握住馬嘴,毫不費力就把馬嘴掰開:「快倒藥,咦,往裡些,別倒在舌頭上,再往裡些,朝喉頭處倒,哎,你真笨,算啦算啦,就只好倒在舌頭上了。」

    聽聽,他敢罵姑奶奶「笨」。

    可是姑奶奶這會兒關切馬兒賽過一切,哪裡注意到蕭笛嘴裡在說些什麼,否則不一掌打掉他的牙齒才怪。

    這時蕭笛坐到地上,把馬頭放到自己的腿上,一手拂著馬鬃毛,嘴裡嘰哩咕嚕不知在說些什麼,柳媚一個字也聽不懂。

    他莫非會巫術,在唸咒語?

    真是個古里古怪的傢伙。

    可也真叫人奇怪,那馬兒似乎被他撫摸得十分舒服,竟伸出血紅的舌頭添了舔蕭笛的手,對他似乎十分依戀。

    其是咄咄怪事!

    雪花向不容人親近,只有她能騎它。

    他難道會的魔法?

    這會兒他拂抹馬頸,臉上的表情卻是如此溫和又如此多情,彷彿與他在一起的不是一匹馬兒,而是他久久渴望的紅粉知己。

    啊!他真像一個猜不透的謎。

    「它會好麼?」柳媚輕聲問。

    「有我在,它自然死不了。」

    「沒有你呢?」

    「那麼它就只好到陰司地府去當閻王老爺的坐騎,倒也神氣得很哩!」

    「胡說!」

    「不信?」

    「不信!」

    「那就試試看吧!」蕭笛輕輕拍了拍馬頸,輕輕將馬頭放到草地上,人也站了起來。

    「你幹什麼?」

    「走了呀,回城睡覺去。」

    「不准去!」

    「噫,怎麼啦?」

    「我的馬還沒有好!」

    「馬兒一時半時好不了,我的藥又不是仙丹,總不能叫我成天陪著它呀。」

    「能的,你就替我守著它!」

    「沒有我也行呀,你怎麼不另請高明呢?」

    「放肆,討打麼?」柳媚舉起了皮鞭。

    「你要我替你守馬?」

    「不錯,你醫好了雪花,我會多給你賞錢!」

    「是麼?」蕭笛嘴角上又出現了嘲諷似的笑容,「給多少?」

    柳媚最恨他這種笑容,聞言大聲道:「要多少?」

    「你看著給吧!」

    「好,五十兩!」

    「……」

    「怎麼,嫌少?一百兩!該知足了吧。」

    「……」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還嫌少?」

    「不,太多了。」

    這話又頗出柳州意料之外:「多了?」

    「唔,只要一日三餐,還得有張床鋪。別的一概不要。」

    「你幹什麼?要賴在白鶴別莊?」

    「非也,這馬得了重病,而且已非一日,可不是三天兩夜好得了的,你若怕我賴在你們家,那我現在就走吧。」

    柳媚想了想,無奈其何,道:「好,如果你在別莊把馬治好,為人老實,也許就會讓你留下當個馬伕。」

    「好,一言為定。」

    柳媚見他答應得如此爽快,不禁大為後悔。此人分明想賴在別莊,自己不該冒失開口。

    但又一想,留下他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他真是來臥底幹壞事的,到時收拾他便了,有什麼可擔心的?

    打定主意,便又故意刺他:「你當真不要工錢?可不要後悔了喲!」

    「錢是不要,只是想要……」

    「要什麼?」柳媚警覺起來。

    「不能說。」

    「為什麼?」

    「也不為什麼,只是不能說。」

    「哼,我早看出你不懷好意,說!想要什麼?快老老實實招來。」

    「我偏不說。要什麼你都不知道,怎麼就說人家不懷好意?」

    柳媚一時無言可對。

    蕭笛趕快又說:「以後再告訴你,現在我要給馬治病了。」

    柳媚心想,管他要什麼,給不給在自己,還是醫馬兒要緊,別再跟他嚕嗦。

    於是道:「你快治吧,少說廢話。」

    蕭笛又重新坐下,把馬頭抱在懷裡,用手輕輕撫摸著馬頸。

    柳媚見他對馬如此親熱,不像做詐,放下了一半心。

    一時兩人都不說話。

    蕭笛埋頭侍弄馬兒,似乎把蹲在一旁的柳媚忘掉了。

    過了一陣,柳媚忍不住了。

    「喂,你怎麼不說話?」

    「怕挨打呀!」

    「只要你放老實些,誰會打你?」

    「我什麼時候不老實了?」

    「你現在就不老實,對主人能這麼說話?」

    「我是僕役?」

    「不錯。」

    「侍候你?那我倒是很樂意的。」

    「呸!誰要你臭男人侍侯!」

    「那侍候誰?」

    「雪花。」

    「馬?」

    「對了,算你有自知之明。」

    「好的,反正一樣。」

    「什麼?你說馬跟我一樣?」柳媚又揚起了馬鞭兒。

    「不是不是,我是說,讓我侍候誰都行。」

    「別莊廄裡的馬有三十多匹,不過,你專管雪花還有火龍、烏豹。」

    「天,怎麼又是龍又是豹,該不會連豬也變我侍候吧。」

    「住口,少要貧嘴,一共只有三匹好馬歸你侍候。不准病、不准受傷,隨時都可以騎乘。」

    「這……未免太苛刻了吧,人吃五穀要生病,這馬兒……」

    「我不管,反正你得這麼辦。」

    蕭笛苦笑著搖頭,歎了口氣。

    「怎麼,你歎氣?」

    「命不好,遇到剋星了。」

    「難耐煩克你?說話一點沒分寸。」

    「誰要是像我一樣遇到煞星,只怕要哭了呢,對不?」

    「你說姑奶奶是煞星?」柳媚的鞭子又舉起。

    「不是不是,我是說自己煞星高照,與姑奶奶無關的。」

    「那還差不多,諒你也不敢亂說!」

    「不敢不敢,姑奶奶的皮鞭我是領教過的。」

    「滋味如何?」

    「滿不錯的,令人回味無窮。」

    柳媚忍不住「噗哧」一聲笑起來。

    這一笑,又把蕭笛看得呆了。

    「看什麼?轉過臉,看著馬兒。」

    「是、是,倒也一樣。」

    「什麼?你看馬和看人一樣?」

    「這雪花是姑奶奶心愛的坐騎,看見雪花如同見了姑奶奶一樣,不對麼?」

    柳媚又答不上來了,心想這小子表面忠厚,卻這般伶牙利齒,真是可惡。

    「你只會要貧嘴!」

    「不,我還會醫馬相人。」

    「你會看相?」

    「會。」

    「你給我解解,我是個什麼命?」

    「姑奶奶的命不用算,一看就知道。」

    「真的,說來聽聽。」

    「姑娘命好,最有福氣,將來嫁的人雖然窮,但……」

    「閉嘴!」柳媚臉紅了,「誰讓你說這些。」

    「既然是算命,哪能避得了婚喪……」

    「不准再說!」

    蕭笛搖了搖頭,不說話了。

    「雪花站得起來麼?」

    「現在可以。」

    「你試試看。」

    蕭笛嘴裡嘰哩咕嚕,用胡人語對馬兒說:「站起來吧,我的小馬兒,回家去,回家去吧。」邊說邊站起身來了。

    那馬兒果真聽話,用力掙扎著站起來了。

    柳媚喜得忘情地叫道:「好啦,它好啦,我的雪花病好啦。」

    那歡喜的神情,就像個小孩兒。

    蕭笛牽著馬,慢慢往別莊走。

    柳媚走在馬兒一側,擔心地瞧著它無精打采的神態。

    來到莊子大門,正好碰見內管家顧敬。

    顧敬五十來歲,豹頭環眼,兩邊太陽穴墳起,雙目炯炯有神。

    一見小姐和一個村民往家來,不禁有些奇怪,忙問道:「小姐,這人……」

    柳媚接口道:「馬病了,他會醫馬。顧管家,你給他安排個住處,以後讓他照看雪花,火龍、烏豹,工錢麼,每月給他二十兩。」

    蕭笛笑道:「姑奶奶,不是講好不要工錢的麼?」

    柳媚斥道:「閉嘴,給你你就得要!」

    顧敬打量著蕭笛:「走吧,先找住處。」

    蕭笛道:「離馬廄近些才好。」

    顧敬道:「自然,不用你操心。」

    進了莊院大門,守門的莊丁用好奇的眼光瞧著蕭笛。

    蕭笛快活地朝他們擠擠眼:「弟兄們好!」

    莊丁們笑了,這小伙子挺有趣。

    馬廄在進門的右側圍牆邊。

    這裡有好幾排馬房,還有放置車輛的車棚。誠如柳小姐所言,馬兒果然有數十匹。

    顧敬來到馬廄,對正在忙著喂牲口的夥計們說道:「王光,新來個夥計,老爺夫人小姐的三匹馬歸他照管。」

    又對蕭笛說:「他是馬廄的班頭,以後需要什麼跟他說。」

    王光是條三十歲左右的漢子,生得膀寬腰圓,方頭大耳,威武神氣。

    王光道:「是,顧管家。」

    蕭笛道:「住處呢?我要單獨一間房。」

    顧管家道:「王班頭會帶你去,單獨一間房麼,只怕是不行。」

    柳媚道:「給他一間吧,他是馬醫,要配藥什麼的,方便些。」

    王光聽見小姐吩咐,忙答道:「是,小姐,我給他騰出一間就是。」

    柳媚道:「蕭笛,你要把雪花醫好啊!」

    蕭笛笑道:「放心,保準治好。」

    柳媚這才放心走了。

    蕭笛目送她的背影,又看呆了。

    「喂,老弟,走吧!」身後傳來王光的聲音。

    白鶴別莊門前,突然馳來了三輛華貴的馬車,就連駕車的馭手,衣著也十分講究。

    馬車停下後,第一輛車上下來個矮壯的中年人,他大搖大擺來到緊閉的莊門前,朝譙樓上的守衛招呼道:「快通報別莊主人,鮑天奎鮑爺今日特來拜莊!」

    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把守衛的莊丁嚇了一跳,急忙跑到大廳稟報。

    用不了一會兒,莊門大開,柳莊主帶著內管家顧敬出迎。

    「鮑舵主大駕光臨,蓬篳生輝,恕在下未遠迎。」柳莊主雙手抱拳,面含恭謹之色。

    鮑天奎也還禮道:「不敢、不敢,柳莊主請恕冒昧登門之罪!」

    「請!」柳莊主側身讓客。

    賓主至大廳坐下,內管家招呼莊丁奉茶。

    不等主人開口,鮑天奎道:「柳莊主,今日打擾寶莊,非為別事,實有喜事一樁特來與柳莊主報信。」

    柳震心中暗驚,這「喜事」二字,聽著十分刺耳。便道:「規矩小買賣,何喜之有?鮑舵主說笑了。」

    鮑天奎笑道:「本座豈敢虛言戲弄莊主,請莊主看過便知。」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遞給柳震。

    柳震打開一看,面上不禁變了色。

    原來,這是一張天玄會的委任令,上寫特任賽尉遲柳震、女飛衛潘潔為天玄會長安分舵副分舵主。柳媚為長安分舵巡察。下面蓋的印信是山西天玄堡的大印。

    從長安花市到現在不過兩天,鮑天主竟然從總舵弄到了這份委任書,真是怪哉!

    鮑天奎一雙三角眼盯住柳震,笑道:「恭賀柳副分舵主。還請潘副分舵主、柳巡察到此一見。從今日此刻起,我們便是一家人了!」

    柳震又氣又怒,但表面仍然十分鎮定,道:「鮑舵主,在下早已退出江湖從商,與武林中人向無來往,這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事,的船主這份盛情名嘟震不敢接受。」

    鮑天奎面上的笑容頓失,以眼示意隨行,自己卻不開口。

    那矮壯的中年人道:「在下章孝天,忝任鮑府總管,有幾句話奉勸柳莊主,望勿推拒才好。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天玄會自成立以來,聲威遠播。八方敬仰。柳莊主雖說早已退出江湖,想必對江湖大勢也不陌生,天玄會的聲威,不會不知。柳莊主現在經營珠寶,在長安赫赫有名,但凡人一富貴,便有盜賊光顧。倘若只是些無名小輩、雞鳴狗盜之徒,柳莊主自是不會放在心上,但若遇知名的黑道人物,只怕柳莊主也難應付,如果柳莊主成了天玄會長安副分舵主,試問江湖黑白兩道人物,又有誰敢來虎口拔牙?另外,天玄會總舵向來法度嚴謹,令出如山。這委任書已下,豈有收回之理?柳莊主若拒不任職,就是蔑視天玄會,若是天玄會總舵怪罪下來,只怕柳莊主擔待不起。依在下看來,入會任職有百利而無一害,柳莊主闖蕩江湖一生,不會不知這一點。望柳莊主三思而行。」

    柳震內心焦急,知道拒絕會帶來的後果,但叫他一家甘心入賊伙,卻是萬萬不能。

    鮑天奎見他不語,以為心動,又朝章孝天一努嘴。

    章孝天會意,續道道:「若柳莊主加入天玄會,鮑舵主還要為鮑大公子向令愛定親,鮑大公子任總壇巡察使,地位不在乃父之下,可謂少年得志。大公子乃總壇護法尊者懾阪夜叉伍志生老前輩的衣缽弟子,又是堡主跟前的紅人,前途無可限量,若是柳小姐嫁了這樣的如意郎君,那才是……」

    「唰」,一陣勁風朝章孝天疾飛過來。

    章孝天顧了上說話,想要閃避已經不及。

    「叭!」一聲,章孝天扭頭時正打在臉上。

    伸手一摸,是濕濕的一小塊軟布巾。

    但臉上卻像火燒一般疼痛,剛要破口大罵,卻聽一個女子甜甜的嗓音斥道:「什麼東西,敢到柳家來信口雌黃,再敢胡言亂語,姑奶奶打掉你滿嘴狗牙!」

    聞聲看去,只見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站在靠牆的樓梯腳,粉面含嗔、杏眼生威,正惡狠狠地盯著他。

    柳震見寶貝女兒出了手,心中暗暗叫苦,連忙道:「媚兒休得無禮,快過來向鮑舵主賠禮。」

    鮑天奎本來正要發作,見是柳小姐扔的東西,又聽柳震要女兒賠禮,便按下心中的火氣,直勾勾瞧著柳媚。

    這一瞧仔細,不由連骨頭都酥了,心想,大龍好眼力,這妞兒長得實在太美,把自已身邊的幾個美姬都比下去了。

    柳媚聽老父如此說,並不理會,道:「爹爹,此人胡言亂語,辱及女兒,女兒才略施薄懲,爹爹要女兒道的哪門子的歉?」

    柳震知女兒性情倔強,但當著客人面不能不說幾句:「鮑舵主、章總管是客人,怎能如此無禮?「

    鮑天奎見父女頂牛,連忙勸道:「柳莊主,柳小姐年幼無知。就不計較了吧,這委任書接不接受柳莊主看著辦,至於本座代犬子向令嬡提親一事,也望莊主慎重。本座已決定明日派人送聘禮,還望莊主清點。」

    此話一出,柳震也不禁怒火上升,這不是強迫柳家低頭、唯命是從麼?自己的寶貝女兒,怎能送進虎口。

    當下不再猶豫,道:「鮑舵主此言差矣,小女年幼,尚不涉及婚嫁,這門婚事就不提了吧。至於入會一事,還望鮑舵主代向貴會總舵說明,在下無意涉足江湖,貴會好意心領。」

    柳媚聽這姓鮑的要強下聘禮,強橫霸道已極,心中火冒三丈,但老父在座,便按下怒火,聽聽老父怎麼說。見老父斷然拒絕,不畏強暴,心中甚感安慰。

    她大聲接嘴道:「誰要敢強行下聘,柳家莊前定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鮑天奎勃然大怒,罵道:「好個柳震,不識抬舉,本座所言,句句無虛,想與天玄會為敵,未免太無自知之明。今日暫且別過,走!」

    他剛站起身,柳媚身形一晃,又腰堵在門口,斥道:「不長眼的東西,讓姑奶奶教訓教訓你!」

    「柳媚,到娘這邊來。」潘潔站在樓梯中段喚道。

    柳媚無奈,憤憤然走過來。

    章孝天冷聲道:「今日之辱,大爺記下了,改日再來拜訪!」

    鮑天奎氣沖沖出了門,章孝天緊緊跟在後面。

    柳震也不送客,心中慌亂,跌坐椅上。

    他歎道:「夫人,大禍臨頭矣!」

    柳媚怒道:「我就不信姓鮑的有三頭六臂,能把我白鶴別莊毀了!」

    潘潔道:「小孩子家不可輕敵,天玄會高手如雲,我們力單勢孤,怎是人家對手?」

    柳震道:「夫人說得是,憑我柳家三口,他姓鮑的未必奈何得了,只是天玄堡堡主和五大護法尊者就難對付了。如今之計,只怕不能硬頂,三十六著走為上。」

    潘潔道:「夫君何出此語?這婚娶之事乃鮑家一家人的事,天玄堡未必知情。」

    柳震道:「夫人有所不知,姓鮑的送來了天玄會總舵的委任令,任命在下與夫人為長安分舵副分舵主,媚兒為長安分舵巡察,被我婉言拒絕,天玄堡失了面子,豈能善罷干休?」

    潘潔道:「原來如此。夫君準備逃往何處避難?」

    柳震還未回答,內管家顧敬又匆匆來報:「張浩天父子來探訪柳莊主。」

    柳震潘潔不禁心頭一震,只有柳媚在一旁冷笑。

    顧敬道:「莊主如不見,由在下推辭了吧,莊主意下如何?」

    潘潔道:「禍不單行,送走一龍,又來一虎,既然躲不過,乾脆就見了他,看他要幹什麼!」

    柳震沒了主意,便依夫人之言。

    柳媚道:「我倒要聽聽這父子倆有什麼話說!」

    柳震道:「想必又是提親,媚兒迴避吧!「

    「不,他要敢提親,由女兒當面回答最好!」柳媚神情堅決。

    潘潔道:「好,一併會客吧!」

    不多時,張浩天父子偕同兩位隨從一起走進廳來。

    雙方寒暄一陣,分賓主坐下。

    柳媚既不起立,也不打招呼。

    張浩天父子見柳媚在座,心中十分高興。

    張浩天開言道:「柳東家,你我生意場上時常會見,相交多年,彼此了無芥蒂,今日開門見山,在下與犬子前來,為的是向柳家求親,望柳東家……」

    柳媚眼一瞪:「說別的可以,這檔子事休提!」

    張傑生喜孜孜的神消倏忽間消失不見,露出一臉失望神色。

    張浩天卻面不改色,對柳震道:「婚姻大事向由父母做主,柳東家你看如何?」

    潘潔心念一轉,計上心來。

    不等夫君開口,她搶著發話:「張東家好意,叫柳家十分感激。」

    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一頓。

    這話使柳震柳媚大吃一驚,不知何意。

    張家父子心中一喜,聆聽下文。

    「不過,」潘潔繼續說,「唉,事情難辦呀!」

    張浩天忙道:「嫂夫人不必多慮,有什麼天大的難事,自有我張浩天一肩承擔!」

    潘潔道:「有張東家這話,賤妾便放心了。不瞞各位,半個時辰以前就有人來求親了呢,諸位來晚了一步!」

    柳震父女相視一眼,知道她要說什麼了,俱都佩服她的老練與智謀。

    張浩天一驚,臉上變了神色:「什麼?有人提親?這長安城中有什麼人敢來向柳莊求婚?府上答應了麼?」

    潘潔道:「提親的人張東家也認識的,就是天玄會長安分舵主鮑天奎!」

    張家父子一聽,不禁面由相覷。

    張浩天呆了一會,緊張地問:「府上答應了麼?」

    潘潔道:「不曾答應。」

    張氏父子鬆了口氣。

    張浩天道:「不曾答應就好。」

    潘浩道:「好?好什麼呀!人家失了面子,豈肯善罷甘休?若是我們答應了你家,鮑家這口氣嚥得下麼?」

    張氏父子又對瞧了一眼。

    張浩天沉吟道:「若是鮑家不來找麻煩呢?府上可願答應張家?」

    潘潔反問道:「此話何意?鮑家又怎會不來找麻煩?」

    張浩天冷笑一聲:「姓鮑的也未免太張狂些,這個麼,嫂夫人不必操心,自有我張家擔待,只是這親事府上答不答應呢?」

    潘潔道:「剛才不是說了麼?姓鮑的該如何對付呀?」

    張浩天道:「在下也說了,嫂夫人不必操心,只要柳家答應親事,鮑家找麻煩自有我張某人一力承擔!」

    柳媚再也聽不下去:「休做清秋大夢吧,這門親事再也休提!」

    張浩天沉下了臉:「女孩兒家怎能自做主張?望柳莊主回答在下一句話。」

    柳震無奈,只好道:「張東家也聽見了,我女兒不願,只好謝絕張家的美意了。」

    張浩天倏地站起:「柳東家不給面子,在下也不相強,只不過在一個長安城裡,大家早不見晚見,總有彼此關照的時候,請柳東家三思,告辭!」

    這一撥剛走,緊跟著太白別莊的東方磊和東方秀兄妹倆來了。

    柳媚心煩巳極,只勉強和他們打了招呼。

    東方磊是聰明人,剛才在大門外見張氏父子走出,現又見柳媚一家面有愁容,心知必然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但自己作為晚輩,不好相問,便知趣地站起來道:「叔父嬸母有事,小侄兄妹改日再來吧。」

    柳震對東方一家頗有好感,而且對東方磊尤為青睞,聞言忙道:「賢侄不必如此,坐下談吧,要說有事還真有事呢!」

    潘潔對東方磊兄妹也頗喜愛,見夫君要與他們談正事,心中一動,要是東方一家願意幫助柳家,憑藉著太白劍派在江湖上的威望與武功,或許會使天玄會有所顧慮呢!看東方磊這孩子一表人才,是人中之龍,招他做個乘龍快婿,倒是不錯,不知媚兒可有此心願,待客人走後,不妨試探她的口氣。

    這時只聽柳震道:「不瞞賢兄妹,柳家只怕要棄莊出走,亡命天涯了呢!」

    東方磊兄妹大驚,東方磊道:「柳叔何出此言?有什麼禍事可願說與小侄?」

    柳媚見他與父親彼此叔侄相稱,十分親熱,心中並不高興,見父親要與人訴苦,不悅地插言道:「自家的事,何必為外人道。」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東方磊失望已極。

    柳震道:「媚兒,你回家不久,自不知爹爹與太白別安分舵主鮑天奎!」

    張家父子一聽,不禁面由相覷。

    張浩天呆了一會,緊張地問:「府上答應了麼?」

    潘潔道:「不曾答應。」

    張氏父子鬆了口氣。

    張浩天道:「不曾答應就好。」

    潘浩道:「好?好什麼呀!人家失了面子,豈肯善罷甘休?若是我們答應了你家,鮑家這口氣嚥得下麼?」

    張氏父子又對瞧了一眼。

    張浩天沉吟道:「若是鮑家不來找麻煩呢?府上可願答應張家?」

    潘潔反問道:「此話何意?鮑家又怎會不來找麻煩?」

    張浩天冷笑一聲:「姓鮑的也未免太張狂些,這個麼,嫂夫人不必操心,自有我張家擔待,只是這親事府上答不答應呢?」

    潘潔道:「剛才不是說了麼?姓鮑的該如何對付呀?」

    張浩天道:「在下也說了,嫂夫人不必操心,只要柳家答應親事,鮑家找麻煩自有我張某人一力承擔!」

    柳媚再也聽不下去:「休做清秋大夢吧,這門親事再也休提!」

    張浩天沉下了臉:「女孩兒家怎能自做主張?望柳莊主回答在下一句話。」

    柳震無奈,只好道:「張東家也聽見了,我女兒不願,只好謝絕張家的美意了。」

    張浩天倏地站起:「柳東家不給面子,在下也不相強,只不過在一個長安城裡,大家早不見晚見,總有彼此關照的時候,請柳東家三思,告辭!」

    這一撥剛走,緊跟著太白別莊的東方磊和東方秀兄妹倆來了。

    柳媚心煩巳極,只勉強和他們打了招呼。

    東方磊是聰明人,剛才在大門外見張氏父子走出,現又見柳媚一家面有愁容,心知必然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但自己作為晚輩,不好相問,便知趣地站起來道:「叔父嬸母有事,小侄兄妹改日再來吧。」

    柳震對東方一家頗有好感,而且對東方磊尤為青睞,聞言忙道:「賢侄不必如此,坐下談吧,要說有事還真有事呢!」

    潘潔對東方磊兄妹也頗喜愛,見夫君要與他們談正事,心中一動,要是東方一家願意幫助柳家,憑藉著太白劍派在江湖上的威望與武功,或許會使天玄會有所顧慮呢!看東方磊這孩子一表人才,是人中之龍,招他做個乘龍快婿,倒是不錯,不知媚兒可有此心願,待客人走後,不妨試探她的口氣。

    這時只聽柳震道:「不瞞賢兄妹,柳家只怕要棄莊出走,亡命天涯了呢!」

    東方磊兄妹大驚,東方磊道:「柳叔何出此言?有什麼禍事可願說與小侄?」

    柳媚見他與父親彼此叔侄相稱,十分親熱,心中並不高興,見父親要與人訴苦,不悅地插言道:「自家的事,何必為外人道。」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東方磊失望已極。

    柳震道:「媚兒,你回家不久,自不知爹爹與太白別莊東方莊上的關係。怎能說是外人?柳家的事自然說得的。」

    潘潔道:「媚兒,你讓爹爹說吧。」

    柳媚只好不出聲了,但心中實在悶氣,想離廳出外,又怕對客人不禮貌,只好耐下性子端坐著。

    柳震把兩撥客人的來意說了。

    東方磊驚怒交加,兩大惡勢力均想奪走柳媚,這叫他如何受得了?當下便道:「此事頗為重大,敝兄妹即當稟告父母,請父母來與叔父嬸母商議對策,依小侄之見,不必遠走他鄉,這如許的家業,怎能拋下不顧?小侄不是說句誇口的話,這鮑張兩家還真不在小侄眼中!」

    東方秀也叫道:「誰敢欺負柳姐姐,小妹定要砍下他的腦袋!」

    東方磊道:「妹妹,走吧!」

    柳震夫婦頗為感動,將兩兄妹送到門外。

    柳媚也只好在一旁陪著。

    送走客人,三人轉回樓廳。

    柳媚朝馬廄那方望去,只見蕭笛坐在草地上正望著她呢。雪花乖乖地躺在他身旁,不斷用長舌去舔他的手。

    她忍不住轉個方向,朝馬廄走去。

    潘潔道:「媚兒,幹什麼去?為娘有話要與你說呢。」

    柳媚頭也不回,應道:「瞧瞧雪花去。」

    潘潔道:「我也去瞧瞧,你找來的馬醫到底可有點真本事?」

    娘兒倆說著,來到馬廄房的草地。

    蕭笛見夫人也來了,早從草地上站起。

    「夫人安好。」他微微一禮。

    潘潔打量著蕭笛,臉上現出驚訝之色:「你就是那位醫馬的神醫?」

    蕭笛笑道:「神醫雅號,在下不敢當,只是略知一二便了。」

    夫人見他出言斯文,不像目不識丁的草莽村夫,更為驚奇,問道:「你識字麼?」

    蕭笛答道:「只是粗略識得幾個。」

    柳媚譏諷道:「你又何必過謙,不是滿口斯文,掉文吟詩的麼?」

    蕭笛道:「自小背誦過幾首詩,與姑奶奶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潘潔奇道:「你稱呼小姐姑奶奶?」

    「不是在下喜歡這般稱呼,倒是小姐一張口就離不了『姑奶奶』三字,所以在下投其所好,乾脆也這麼稱呼。」

    柳媚杏眼一瞪:「誰要你討好?」

    「自然是姑奶奶你要啦!」

    「呸!我怎麼要你討好了?」

    「稱呼『姑奶奶』你聽著高興,在下就可少挨些鞭子,彼此兩利。」

    潘潔問女兒:「你用鞭子抽過人家?」

    「誰讓他不規矩不老實。」

    潘潔頗覺奇怪,這馬大夫衣著與村夫僕役無二,但自有一股英氣,說話也不卑不亢,不像個不規矩的人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時柳媚又問:「雪花好啦?」

    「再有兩天,包管讓姑奶奶能騎。」

    「真的?」

    「在下說話一向算數。再說說謊又有什麼好處?那不是給姑奶奶留下用鞭子的機會麼?」

    「你倒滿會記仇的,打過你幾鞭子就成天掛在嘴上說。」

    「這不是記仇,而是小心提防,以免吃虧。」

    柳媚道:「反正你都有理,不和你說這些了。火龍、烏豹怎麼樣?」

    蕭笛道:「隨時可騎乘。」

    潘潔道:「那就好,說不定馬上要用呢!」

    蕭笛暗暗罕納:「夫人要出遠門?」

    潘潔歎口氣,隨口答道:「大難臨頭,說不定要跑呢!」

    蕭笛大驚:「夫人有何大難?」

    潘潔自知失言,便道:「說著玩的,也沒什麼事,只希望大夫速將雪花治好為幸。」

    這時柳媚蹲在地上撫摸雪花,雪花也極親熱地將一顆馬首去蹭柳媚。

    潘潔道:「媚兒,走吧,東方家快來了呢。」

    柳媚無奈,只好慢慢站起,跟夫人回廳。

    蕭笛怔怔地望著她們。

    不一會兒,果見東方敏一家四人匆匆由莊門進來,逕自望大廳走去。

    蕭笛歎了口氣,又坐下去撫弄馬兒。

    大廳裡,東方敏、鄭蘭芝,東方磊、東方秀。正與柳氏一家三口商談。

    東方敏道:「天玄會與飛忙幫崛起江湖,引起武林正派人士不安。太白劍派家師兄曾來信與在下,囑在下密切注視這一幫一會的作為。家師兄信上傳言,少林武當華山峨嵋等大派,也在密切注視其動向,家師兄囑在下千萬小心,不可低估了他們。」

    柳震道:「東方兄所言甚是,如今一幫一會找到柳家,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東方秀道:「爹爹,管他什麼會什麼幫,只要敢冒犯柳叔叔,我東方家就要與他們拚個魚死網破!」

    東方敏道:「柳賢弟家的事,愚兄自不能袖手旁觀,好在你我兩家相距不遠,有事只要招呼一聲,便可及時來援。」

    潘潔道:「賊人勢大,柳家拖累了東方家也於心不忍。依賤妾之見,還是暫避風頭為好。否則,賊人糾纏不休,何時方了?」

    東方敏沉吟著,沒有立時回答。

    東方磊生伯柳家走了,急道:「爹爹,憑我太白劍派,難道還怕了這群肖小之輩?」

    東方敏道:「話不是這般說,須知這一幫一會在江湖上的份量。若只是鮑張兩家自然不懼,若與一幫一會較量,光我們兩家的份量還輕了點兒。除非能邀約一批武林同道前來,才能與之匹敵,但武林朋友平日各自東西,遠水解不了近渴,若為長久之計,不如暫避鋒芒。」

    柳震道:「東方兄所言甚是。還是走了的好。」

    鄭蘭芝道:「不知柳賢弟可有去處?」

    潘潔道:「天下雖大,也不知何往,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東方敏道:「這樣吧,由我們全家陪同賢弟一家到太白山莊避居一時。太白山莊住著太白劍派的高手,人數也較多,不怕賊人來犯。」

    柳家夫婦感激不盡,連連稱謝。

    柳媚心下並不服,跟著人家去避難,這又算哪門子的事?但父母巳這般決定,她也不好多說。

    商議已定,東方磊一家告辭。

    兩家相約後日起程,今日起就得趕忙安排好事務,收拾好衣物,事情還多著呢。

    客人走後。柳媚道:「爹、娘,跑到人家太白山莊去躲難,這份恩惠今後要如何報答?

    再說這一幫一會如果找到太白山莊去,豈不替人招災引禍?依女兒之見,還是自家一家人走吧,至於到何處去,走著看好了。」

    潘潔道:「媚兒所言不差,只是東方家與柳家今後只怕不是一般關係呢。」

    「娘,此話何意?」

    「你說東方公子如何?」

    「這又怎麼了?」

    「你先說與為娘知道:「

    「我不知道東方公子如何。」

    「哎,東方磊人品如何。」

    「人品不錯。」

    「好,就要你這句話。」

    「娘,你錯了,東方公子為人再好,與孩兒毫不相干。」

    「咦,你說些什麼?」

    「孩兒敬重公子,除此而外便沒有了。」

    柳震道:「媚兒,別太任性了。東方公子這樣好的人品,這樣好的世家到哪裡去找?何況這次還是我們的大恩人呢,依為父之見,我們兩家聯姻正是門當戶對,若較江湖名望而言,我們還算高攀了呢。」

    柳媚道:「既然如此,女兒就不去太白山莊了。」

    潘潔道:「你不願與東方公子結秦晉之好?這使為娘也不明白了。」

    柳媚道:「不願意,孩兒任誰也不願意,望父母體諒吧!」

    說完,獨自上樓去了。

    柳震夫婦相對無言,旋即忙著找內管家,商量出走之事。

    夜晚,涼風習習,已是二更剛過。

    柳媚在樓上一側自己的閨房裡獨坐無眠,面對窗外的月光,婆娑的樹影,心中無限惆悵,無限感慨。

    從少華山玉女峰學藝歸來,前後不過三四個月,本想在家侍奉父母,過上幾年安定日子,未料會憑添幾許風波,累及父母捨家出走,寄人籬下,這實在叫她嚥不下這口氣。這一幫一會還未有所動作,自己一家就逃之夭夭,師傅雖是空門中人,性情也極為孤傲,要是知道徒弟如此不爭氣,只怕要氣得半死。再說柳家與東方家並無更深的淵源,與太白劍派更無瓜葛,怎麼能到人家那裡去避難呢?

    她越想越不妥,心情就越是煩躁。

    忽然,一陣幽揚的笛聲,從花園一角傳來,其音嘹亮奔放,令人心頭一爽。

    她不禁側耳細聽,越聽越入迷。

    是誰在吹笛?笛聲竟如此動聽?傾述著從一個寬廣的胸懷裡發出來的情思,使人一掃憂愁,增添了勇氣和信心。

    她雙肩微動,從窗口躍到草地上。朦朧的月光下,周圍的房屋花樹似真似假,罩上了一層虛幻的色彩。笛聲引著她,向園中深處亭閣間走去。

    她看見一個魁偉的背影,面對江水一隅,正坐在亭子間忘情地吹笛子。

    她知道是誰了,便悄悄停下。

    這蕭笛真讓人不解,又知書識禮,又懂音律,為何卻渾跡在下人群中?轉念又一想,這還不是因為一個窮字,他要是家中富有,又怎會如此落拓?

    驀地,她聽見樓房中發出一聲嬌叱,像是母親的聲音,她急忙轉身往回奔。來到樓前,就見父母一個拿鞭,一個仗劍,正面對十來個黑衣人。

    她連忙繞過一旁,輕輕躍到後樓上,想到自己房中去取兵刃。

    未走到房前,就見兩個黑衣人正對著她的窗戶不知在幹什麼。大怒之下不假思索,立即一個飛燕穿簾撲向黑衣人,人未到就先打出了一壁空掌,一股罡風擊向一個黑衣人。等黑衣人驚覺時已不及避讓,「哎喲」一聲被擊得倒在走廊上。另一黑衣人立即把手中的東西朝拋擲來,也被她以劈空掌力擋開,人一落地便電閃般飛起蓮足,把這小子從樓上踢得翻過了欄杆,栽到樓下去了。

    與此同時,樓下發出了喝斥和兵刃相交聲。柳媚趕緊推門入室,發現荷花青蓮仍好好睡在床上,便到床前推了推荷花,她卻依然沉睡不醒。柳媚這才悟到剛才兩個賊人在她窗下幹什麼了,他們想用薰香迷藥迷昏了自己,青蓮荷花定是著了道兒了,當下也顧不得她們,穿過房間進了自己的臥室。立覺一股幽香直襲鼻孔,幸而她早有了防備,閉住了呼吸。她迅速從牆上摘下青鋼劍,從窗戶一個燕子穿簾飛躍到草地上。

    只見父親舞動七節鋼鞭,正與四個黑衣人戰在一處,母親揮舞寶劍,正力戰三個黑衣人,遠在門口崗樓下住宿的莊丁,正紛紛喝叫著趕來,廚房的蔡嫂手執一柄柳葉刀,飛也似趕到,而內管家顧散已經替父親接下兩個黑衣人。馬廄那邊發一聲喊,衝過來十多人。

    柳媚見莊中下人遇敵毫不畏懼,心中一陣感動,嬌叱一聲,撲向新從牆外越進來的十多個黑衣人。

    只見她劍如匹練,倏忽間便刺倒了兩人。其餘人紛紛四散逃避,她追趕間一個蜻艇點水,躍起三丈,落在兩個黑衣人前頭。就在她剛剛落地的剎那,一個黑衣人抖手打出三隻金鏢,只見黃光一閃,分上中下三路向她襲來,她已不及挪動身軀,發暗器的人頗為高明,時候拿捏得十分準確。但她不慌不忙,劍光一閃一絞,「噹啷啷」三聲,把三隻金鏢絞斷。也就在這一瞬間,另一個黑衣人撒出了一把粉末。柳媚絞斷金鏢,正待挺劍刺出之際,忽然聞見一股濃濃的異香,知道不妙忙把鼻息閉住,但已經來不及,只覺頭腦一陣眩暈,兩眼一黑昏倒在地。

    撒金鏢的人嘿嘿一笑:「這妮子武功更高,畢竟是初出道的雛兒,莫兄的追魂散果然厲害,待我將妮子縛了背走,莫兄快把那老倆口放倒,今晚便大功告成。」

    莫兄笑道:「好說好說,彭兄你就只管照顧小妮子吧,其餘人就交給我莫威了。」

    他旋即撲向正奮不顧身與兩名黑衣人搏鬥的潘潔,抖手打出一把追魂散。

    潘潔正要把對手中的一個刺翻,不提防後面有人暗算,只覺一股異香衝鼻,立即暈倒在地。

    莫威喝道:「把這賤人綁了。」

    在房邊不遠與四個黑衣人苦鬥的柳震,時時關注著妻子的舉動,忽見她手一揚仰面倒地,只道她身受重傷,急得連忙運功於臂,使了個」秋風掃落葉」,鋼鞭發出強勁的罡風,逼退了迎面二人,身子一躍,往夫人眼前撲去。人剛起跳兩尺,一股異香鑽入鼻孔,渾身真力一洩,人便軟塌塌墮了下來,撲翻在地。

    莫威得意地叫道:「把人捆了,快走吧,剩下的角兒由我來對付。」

    他立即轉身朝花園一角奔去,那裡有一男一女在與己方六人交手。

    男的使練子錘,勇不可當,女的使柳葉刀,居然功力不凡。

    莫成如法泡製,冷不防打出兩把追魂散,把兩人迷倒。

    他旋又朝莊中園了奔去,因丁數量雖然不多,但人人英勇善戰,正呼喝著與黑衣人交手。有的—對一,有的二對一,園丁在人數上佔了優勢。莫威想了想,這些下人殺了無足惜,只是可惜了自己的追魂散,不如把人撤走,反正主人已擄,大功告成,滯留在此地無益,於是喝道:「撤!」

    黑衣人聞令,紛紛跳出圈子,朝牆外掠去。園丁發一聲喊,在後面追趕。

    莫成大怒,罵道:「不識時務的東西,還敢追?」立即摸出一把追魂散,一抖手向空中撒開,和園丁正對了個當面。只見一個個突然停止追趕,軟塌塌睡翻在地。

    莫威道:「哼,兩個時辰若沒有解藥,叫你們一個個化成血水!」

    驀地,他耳邊有人接嘴道:「真的嗎?」

    莫威嚇得毛髮皆豎,一扭頭,沒人,再一扭頭,右邊也無人,剛想轉個身,發覺兩臂被人抓住,便運動用力一掙,居然紋絲不動,他想扭頭瞧瞧是什麼人,脖頸卻不會動了,只能直僵僵瞧著前面。

    那人又說話了:「解藥呢?」

    「沒有帶來,你你你是誰?」莫威嚇得話也說不清楚了。

    「那好,我先撕下你一隻耳朵。」

    莫威感到右耳一痛,連忙叫道:「撕不得,撕不得,有解藥有解藥!」

    「那麼我押著你,把莊中人一個個救活。你要是不聽話,我先把你兩隻耳朵扯下來,再把你頭髮扯光,想後用小刀割你的鼻子,接著挖出兩隻眼睛裡的混賬珠子,你懂麼?」

    「懂懂,我懂!」莫威忙不迭答應。

    「那麼先從這些莊丁救起。」

    莫威除了脖子不能轉動,手腳並未受制。他一感到兩臂放鬆,便立即來個後肘錘,一肘擊在對方胸腹上。「撲」地一聲,他的一個身子被震得朝前撲去,力道之猛連他用雙手觸地也無用,硬是跌個嘴啃泥,把兩顆門牙跌落了。疼得他哼哼起來。

    接著後領一緊,又被人提了起來,耳邊有人說:「哼,極不老實,還是先撕下一隻耳朵吧!」

    莫威嚇得靈魂出竅,忙叫道:「大俠高抬貴手,還是讓耳朵留在原處吧!」

    那人道:「再饒你一次,事不過三,你瞧著辦吧!」

    莫威外號追魂散,江湖上無人不曉,除了追魂散厲害無比,自己一身功夫也非比等閒,出道江湖二十年,哪裡吃過這種莫名其妙的虧,連人的面都未瞧見,便被治得服服貼貼。他心中又驚又怒,又恨又怕,只好先救治人再說,等一會兒抽個冷子賞他一把追魂散,再把他千刀萬剮解恨不遲。

    他戰戰兢兢走到暈倒的莊丁跟前,摸出一個小葫蘆,拔開瓶塞,對著莊丁鼻孔,讓莊丁吸進兩三口味道,片刻功夫那莊丁就睜開了雙眼,一咕嚕翻爬起來,但忽又站立不穩,倒下睡著了。

    莫威大驚,怎麼解藥不靈了?

    忽聽耳畔又有人道:「沒事,你救你的人吧,他被我點了睡穴,做好夢夫了。」

    莫威聽了更是心驚,此人功夫深不習側,以彈指點穴或是隔空點穴的功夫瞬間便點人穴道,自已再練廿年也不是人家對手,乾脆老老實實救醒莊丁保命要緊。

    那緊跟在他後面的人做事十分把穩,要他救治的人醒轉過來才肯點上睡穴,以防有詐。

    莫賊心想,今日遇到江湖奇人了,必須小心才是。他把睡在地上的莊丁通通救醒,又把蔡嫂、顧敬也解治了,也都通通被背後看不見的人隔空點了睡穴。

    莊主夫婦和柳小姐呢?

    莫成暗暗高興,正主兒都被弟兄們帶走了,救得幾個莊丁僕役管什麼用。

    誰知那人在他背後指揮,來到樓前不遠的草地上,莊主夫婦一東一西,好好躺著呢。

    莫威又是一驚,接著便垂頭喪氣了,今夜勞而無功,事情就壞在他背後這個老鬼身上,真他媽倒了幾輩子的霉。

    他老老實實把莊主夫婦救醒,使他驚異的是,連莊主夫婦也被點了睡穴。

    咦,此人究竟有何意圖?

    沒等他細想,左耳朵一疼,他趕緊往左邊走去,不到十丈距離,柳媚姑娘橫臥草地,並來被人劫走,這使莫威大失所望,顯然,彭敬他們也鎩羽而退,今夜算是栽到家了。

    他垂頭喪氣地將柳媚救醒,旋又被他身後的人點了睡穴。

    這傢伙會怎麼處置自已呢?

    莫威戰戰兢兢,聽天出命。

    忽然,他感到腰間一麻,被點了穴道,接著身子被人橫著放倒提著,像提一隻麻袋。他不知背後的神秘人物要幹什麼,嚇得心也快跳出來了。

    他感到他被提著走,便竭力抬頭想看看是往什麼方向。他好不容易看清了,是往圍牆方向走,走到離牆還有七八丈距離,「呼」地一聲,只覺兩耳生風,一個身子飛騰起來。他嚇得大聲叫出來,這不是要被活活摔死嗎?

    急切間連忙一個翻騰,頭上腳下,竟穩穩站在地上,他週身的血脈暢通,穴位也不知什麼時候被解開了。

    他略一打量四周,已是站在「白鶴別莊」圍牆外面。這才知道自己被人家象扔個石頭一樣,扔出三十來丈遠,這神秘人物的功力當真是驚世駭俗,他總算僥倖沒被人家撕掉耳朵,花去眼珠,真是天大的運氣。

    可是,這個神秘人物到底是何方神聖呢,難道自己受了一通折辱,連人家是個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就算了?回到分舵怎麼向分舵主交代?今後又如何在江湖上充字號呢?

    他想來想去,很想再返身回別莊探察一番,但又懾於神秘人物的厲害,便有些膽怯。

    正猶豫著,忽覺左右兩耳又被兩隻手拉住了,一陣撕裂的劇痛,他嚇得右肘猛力往後一擊,「彭」一聲就像擊在皮革上,又軟又堅實,正待再擊一肘,卻發現拐肘縮不回來了,那人的肚腹就像一團紫膠,緊緊吸住了他的拐肘,大驚之下,正要張口喊饒命,頭髮一緊,被人揪住頭髮往上提,只有足尖踩地,週身有力再也發不出來。

    「想死麼?」那人在身後小聲問。

    「不想不想。」

    「想讓兩隻耳朵去餵狗麼?」

    「不想不想……」

    「那你還不快滾!」

    「是是、小的滾,馬上滾……」

    「啪!」那人不輕不重扇了他一個耳光。

    「哎喲!」莫威嚇得大叫。

    「左右開弓,還有一下。」

    「不要不要,免了吧!大俠、祖師爺……」

    「不行,還要來一下。打得不重,怕什麼?」

    「啊喲,祖師爺,饒了小的吧,重雖不重,但小的已經吃不消……」

    「沒事,忍著點吧,你自已都說不重,那再加上點力,你看如何?」

    「哎喲,重、重,重極啦,免加了吧!」

    「什麼?你說話不算數?」

    「算數、算數,你老想打就再打一下吧,只是求你老輕點兒,小的……」

    「怕打耳光麼?」

    「怕、怕,小的最伯打耳光……」

    「那好就扯一隻耳朵吧,耳光免了。」

    「啊喲,不行不行呀,沒了一隻耳朵……太難、難看啦,求你老……」

    「那麼還是打耳光好?」神秘人物十分耐心,用商量的語氣問他。

    「不好,也不好……」

    「哎,真難辦,這不好那不好,連我都為難了。」

    「不為難不為難,你老只要把小的放了就一點都不為難了。」莫威大著膽說。

    「啪!」

    「哎喲。」

    「啪、啪、啪!」

    「哎喲……」

    莫威一連挨了四個耳光,打得他暈頭轉向,最後一聲未喊出來,便感到身子又凌空飛起,連膽也嚇破了,雙足一落地就沒命奔逃,再也沒有膽量去弄清捉弄他的人是誰了——

    xmwjw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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