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集 第二章 夜寒情暖 文 / 公孫夢
肖勁秋等三人連夜趕回旅舍,取走衣物,牽出馬匹,離開了梁家堡。
走出三里地,肖勁秋勒馬停住。
「不對,那丫頭雖和天靈教鬧翻,但恐怕要找少林的麻煩,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管!」
笑狐道:「老天,我的肖大爺,那丫頭又凶又蠻,誰的話也不聽,管得了麼?」:
齊隆道:「只有你肖老弟把她治服才管得了,要是讓著她,天王老子她都不怕!」
笑狐道:「她自己就是天王老子,還用得著怕誰?不過說實在的,她那幾手鬼劍法,當真是叫人頭疼,你我恐怕接不下她十招來!」
齊隆道:「最壞還是那個汪小龍,目高於頂,什麼人也不放在眼裡,要是沒有他,宮主恐怕還好對付些。」
肖勁秋沒有岔嘴,他在想該不該管田小燕的事。若按他自己的意願,他雖不怕她,但也懶得和她糾纏,她不過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娃兒,和她有理也說不清。
但是,碧蟾宮的人不容輕視,面對天靈教如此強大的力量,正道一方已經是窮於應付,若是再樹上碧蟾宮這一強敵,後果將不堪設想。風魔劍法的確是厲害無比,每一劍都和內力一道送出,招出奇詭莫測,往往從你意想不到的方位攻來,叫你防不勝防,很難測知下一劍會攻向你何處。這是一種氣劍合一的劍術,練劍也就在練氣,所以每一劍的力道都十分勁足,難怪五龍五鳳足可與第一流身手的人較個長短,而田小燕、汪小龍更上一層樓,武功高出五龍五鳳許多。
試想,田小燕居然能和武當長老戰個平手,當世與武當長老平分秋色的又能有多少人?
況且田小燕自己說過,她只是不忍傷了年紀這麼大的老人,否則絕擋不住她第三輪的攻擊。
可見,風魔劍法威力之大,說它是世間奇技不算太過。
因此,不能任碧蟾宮的人為所欲為,那將會像五十年前一樣,遭到各大門派的攻襲,同時,天靈教也不會放過田小燕,他們要麼能收羅她讓她訓練殺手,要麼逼她交出劍法口訣廢了她,這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總之,田小燕一方面給正道武林造成威脅帶來麻煩;一方面她自己又隨時處於危險之中,要是自己逞意氣之爭不管她,那她的結局只怕比她的爺爺一輩人更悲慘。對這麼一個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自己又何必斤斤計較呢?
這樣一想,肚子裡的怨氣便煙消雲散。
笑狐見他沉思默想一陣後抬起頭來,知道他有了決定,便問:「上哪兒,說吧。」
肖勁秋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邊小龍、齊隆聽得直點頭。
邊小龍道:「還是你肖老弟想的遠、想得周全,碧蟾宮的事我們不能不管。說實話,平心靜氣想想,這丫頭雖然凶蠻,心還是好的,只是不懂事罷了。」
齊隆道:「那我們就上少林去,對麼?」
邊小龍道:「那是自然。不過,肖老弟你得替我和狗兒想想,和碧蟾宮的人糾纏,沒有兩手功夫對付他們可不行,萬一你肖老弟不在面前,那些丫頭小子動不動就拿劍戳人,我和狗兒吃虧事小,損了逍遙生的大名事大。」
肖勁秋笑道:「怪事,你笑狐讓人家追著打,丟臉的是你自己,與我逍遙生何干?」
笑狐嚷道:「啊喲喲,虧你說得出這種話,我笑狐狗兒跟你肖老弟當長隨,江湖上恐怕早已知道,你逍遙生的馬前馬後被人打了,砸的可是你老弟的招牌!」
齊隆道:「要肖老弟教兩手就明說,何必繞這麼大的彎兒,真是狐性難改!」
肖勁秋笑道:「要抵擋風魔劍法談何容易,要是輕輕容易就被人破解了,還值什麼?」
笑狐道:「正因為不是容易的事,才要你肖老弟動心思呀,我笑狐要是有個這個能耐,哼哼,那就目高於頂,睥睨江湖,還用得著求人麼?狗兒,你說是不是?」
齊隆道:「幸好你沒這個能耐,要不我齊隆就要受你的氣了!」
肖勁秋道:「走吧,這一路上等我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想點門道出來。」
三人改向西行,天亮後在一個鎮上吃喝,再繼續上路,改朝北行。一路曉行夜宿,沒有碰上什麼麻煩。
一到夜間宿店,肖勁秋便打坐暝想,將與汪小龍動手的情形反覆思索,再聯想二鳳等人與人動手的招式。他武功已臻化境,一種武功不管如何神妙詭奇,但離不了武功的本源,就是說,天下武功出於同一源流,只要武功登堂入室的人,就不難找出某種武功的特性。
他記憶過人,汪小龍的兩輪攻擊已被他一招招想了出來。他發現第一輪攻擊與第二輪攻擊中間並無連續性,所以汪小龍在停頓調息之後才施出第二輪攻擊。
但是這兩輪攻擊都十分難防,第二輪比第一輪尤勝許多。要想靠防來抵擋第一輪的十招,除非具有自己的身手方成,笑狐狗兒卻無法作到。
所以只有一個辦法,找出劍法連接時的破綻,立刻展開反攻,讓對方不能一氣呵成。如果這一點辦得到,風魔劍法無疑就被肢解,單憑零散一招兩招,威力就會大減。風魔劍法的厲害之處就在於連續攻去,一氣呵成。前一二招讓你處於危境之中,後一二招必然逼你露出破綻,再後面的招式就能取人性命。
至於在第幾招上能夠傷人,那就看對手武功高低。武功高的可以多抵擋幾招,武功低的說不定第一二招就能致命。
想明白了這一點,他又想破解之法,憑笑狐、混天犬的武功該如何應付。他首先想到的是公良品的追魂八刀,這八刀的奇詭處也不亞於任何一流刀法。
如果巧妙地運用這八招八法,該可以在找出對方破綻的時候出手搶先反擊,必能使對方的劍法無法連貫施出,做到這一點,就可以和對方一較長短了。
思路不錯,他滿有興致地反覆琢磨,在第七天晚上,終於有了腹案,除了追魂八刀,他又從金剛驅魔劍中的招式化出十招,揉合在一套刀法中,成了攻守兼備的上乘刀法。
經過反覆思索,覺得不錯,便把笑狐狗兒從隔壁室中叫了過來,把自己的想法說了,把二人喜得跳了起來,要他馬上傳授。
肖勁秋道:「追魂八刀你們熟了,但我這十招可不太容易練,難處並不在招式上,而是出刀機會的拿捏上要把握得準,出早了沒用,出晚了也無用,而是一刀要出在恰到好處上,一刀出得好,就能傷敵。
這樣吧,明日我們就可到登封縣府,暫不去少空山,先到太空山去,找個無人地方,你們練會了刀法再去少林。」
笑狐喜洋洋道:「妙極妙極,學會了這套刀法,讓我和狗兒也露露臉,揚揚名,哼哼,讓江湖上那些老小子們知道知道,我笑狐可不比當年,君子一別,當刮目相看!」
齊隆也極為興奮,在腿上敲了一巴掌,道:「咱們武功高了,替你肖老弟跑腿才更管用,免得見不得大場面,老得讓你保命!」
笑狐道:「給這套刀法取個名兒吧,叫逍遙十八刀如何?」
勁秋道:「胡扯,又不是我創出來的。」
「那……那就叫金剛追魂刀,如何?既有金剛驅魔劍之名,又有追魂八刀之名。」
勁秋道:「隨你吧,叫什麼都可以。」
第二日中午,三人到了登封縣府,定了兩間上房,馬匹交託馬房,吃過飯,笑狐買了乾糧酒肉外加一罈酒,打成兩個包袱和齊隆各背一個,直奔太空山而去。
嵩山由太空、少空二山組成,乃伏牛山支脈,雄踞中原大地,被則天女皇選為封禪祭祀之地,號稱五嶽中的中岳。改嵩陽縣為登封縣,取『萬歲登封』日為年號。
嵩山山勢巍峨險峻,共有七十二峰。三人向城東奔去,約八里至著名古剎中岳廟,繞道而行,直奔無人處,找了個不大的石洞安頓下來。
當晚由肖勁秋傳授心法,第二天在洞前演練招式,教了六招,乘二人習練之際,他獨自習練絮棉功、飛雲指。夜間也不鬆懈。三天下來,邊小龍、齊隆只練會了六招。為買乾糧,邊、齊二人下山回城,順便到旅舍打聲招呼。
肖勁秋則獨自修習絮棉功。又過三天,邊、齊二人學會了他創的十招,再過十天,邊齊二人已把十八招練得嫻熟自如,肖勁秋的絮棉功、飛雲指已有了八成火候。他們在山上雖十六日,但肖勁秋每天練功不下九個時辰,可說是一天當三天用,加之他內功深厚,故爾進境神速。
回到旅店,小二倍感納悶,這三位爺包下房間卻不住人,又何必白花銀子?
當天好好睡了一覺,翌日晨便騎馬前往少室山少林寺。該寺距縣城三十里,一個多時辰便到。上得山來,但見古樹參天,林木蓊鬱,想起少林為天下武林之源頭,便令人肅然起敬。
來到山門,有四個持棍和尚擋道。
邊小龍搶先一步走到四個和尚面前抱拳道:「各位高僧,請通報方丈,逍遙生肖大俠專程拜訪,有要事通稟。」
四個和尚都很年青,其中一個稍大些的合掌回禮,道:「阿彌陀佛,肖大俠名重四海,不知是三位中的哪一位?」
肖勁秋含笑道:「區區在下就是,望大和尚通報方丈。」
和尚瞧了瞧他,心想這人比我大不了兩三歲,怎會就是名揚天下的逍遙生?近來天靈教四外猖獗,進犯武當,壓服小幫派,此人莫非是天靈教爪牙冒名而來,必須得小心才是。
當下板起面孔道:「施主對不住,方丈近因要務纏身,概不會客,請改日再來吧。」
肖勁秋等人一愣,一時作不了聲。
四個和尚冷眼看著他們,看那笑狐尖嘴猴腮,齊隆凶眉惡眼,更覺三人不是好東西。」
笑狐略一怔之後,又道:「煩大和尚通報一聲,方丈要是不見,只有後悔莫及。」
四個和尚一聽,齊笑了起來。
為首的和尚道:「這個不勞施主費心,方丈無暇會客,三位還是知趣些走吧。」
笑狐眼一瞪:「你和尚說的什麼話?肖大爺有事要見你們方丈,你敢不通報?」
和尚也瞪起了眼:「好大的口氣,施主你自己稱量稱量,在少林寺撒野可不是好玩的!」
「喲呵,你們方丈莫非比武當紫乙等長老輩份還高?紫乙長老見了肖大俠,和武當門掌門一樣,莫不對肖大俠優禮有加,幾曾見過似你這樣待客的,小心狐爺掌你和尚的嘴!」
和尚冷笑一聲:「施主說話口不能張得太大,小心山風刮落了門牙,到時後悔莫及!」
笑狐大怒,正要反唇相譏,被肖勁秋止住,道:「休要逞口舌之能,讓我來說吧。」略頓一頓,對和尚道:「大和尚,在下匆匆趕來,實在事關重大要見方丈,請大和尚通報一聲,見與不見由方丈定奪,不知意下如何?」
大和尚心想,佛爺軟硬不吃,決不上當,當下道:「方丈不見客,所以不必通報……」
肖勁秋見說不通,便運起中氣,聲音雖未提高,但已把他說的一字一句都送入了大殿。
他道:「大和尚,我逍遙生若不為大事而來,又何必登上少空山自討無趣?煩請通報方丈,見與不見由方丈親口決定,若是不見,逍遙生立即打道回城,再不來驚擾,不知意下如何?望大和尚辛苦一趟!」
未等和尚說話,只聽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貴客臨門,爾等還不閃開讓路!」
隨著話聲,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僧人已大步向山門走來。四個和尚連忙閃開,躬身讓路。
肖勁秋不動身子,等中年僧人來到,方才抱拳一揖:「貴派門衛緊嚴,在下只有出此下策,驚擾寺中高僧,還望原宥則個!」
中年僧人雙目精光閃爍,注視著肖勁秋,見他雙目清亮卻無神光,就像個不會武之人,怎麼會是大戰天靈教金座護法,擊斃黑道高手毒猿荊雷的逍遙生?除非他的內功已練到了反璞歸真的至高境界,但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做得到的麼?
他心中懷疑,但嘴上卻道:「貧僧知客、法悟,不知肖大俠光臨敝寺,門下僧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肖大俠大人大量,海涵幸甚!」
肖勁秋道:「原來是知客高僧,失敬失敬!在下有要事面稟方丈,煩大師通報,行個方便,不知意下如何?」
法悟略一沉吟:「方丈師兄近日要務纏身,不便會客,肖大俠有事,不知可否告知貧僧,再由貧僧轉稟方丈?」
笑狐冷笑一聲:「我肖老弟何等人物……」
肖勁秋止住他:「狐兄休要亂說,開罪大師,我等此來只是通報幾件事,對少林哪位高僧說也是一樣,何必非要煩擾方丈清修?」
法悟道:「既如此,請施主隨貧僧進寺。」
當下,頭前引路,進了大殿,又把他們引到偏殿一間暗室,由小沙彌送上清茶。
這確不是待貴客的禮儀,把肖勁秋當作了一般的武林人物接待。不過肖勁秋並不生氣,眼下多事之秋,難怪少林寺小心提防。
於是,他把從梁家堡知道的事說了個大概,告訴法悟大師,洛陽、開封均有天靈教支堂的人,少林寺也有了臥底。此外,又講了碧蟾宮要找少林晦氣的事。少林雖不怕這十二個男女,但與之爭鬥對眼前大局不利,請少林最好忍讓,顧全大局。
最後,他盼望武當與少林聯盟的願望得以實現,由兩派發英雄帖,廣邀天下英雄,豎起義旗對抗天靈教。
說完,當即站起告辭,法悟連聲感謝,挽留招待素餐,但客人堅持要走,他也未便多留,送貴客出門。對肖勁秋的話,他是半信半疑,因為武當派並未派人來此,對武當派大戰天靈教的事只是聽到些傳聞,對肖勁秋的話,他豈能相信?
肖勁秋等三人回到城中,吃完飯三人關門計議。
笑狐說把他氣死了,想不到少林居然對貴客如此冷漠無情。
肖勁秋道:「其實也不怪這位知客僧,不知為何,武當派還未派人前來,他們既不知實情又不認識我,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了。」
齊隆道:「現在該往何處?」
「在登封停留三日,瞧瞧碧蟾宮的人會不會來?三日後回福建與公良前輩會合。」
看來只好如此,邊、齊二人回屋休歇,肖勁秋又開始練功。
第二天,肖勁秋在房內練功,邊、齊二人上街轉悠,打探碧蟾宮一行人是否已到,下午懶洋洋回來,說恐怕這丫頭根本不敢上少林寺來,在登封算是白等了,不如早走為妙。
肖勁秋不贊同馬上走,他放心不下田小燕,堅持要等三天,期滿就走。
果如笑狐所料,三天過去仍無消息,只好決定明日清早上路。
夜裡三更,肖勁秋練功完畢,正欲打開舖卷小睡,忽聽窗外有輕微破空之聲,心中一動,拉開被子倒臥床上,故意重重呼吸,裝作正在熟睡。
只聽有極輕的腳步聲往窗前走來,片刻就沒了聲息,遂聽「絲」一聲,來人扯開了窗紙,這舉動實在是大膽已極。窗紙一撕開,「呼」一聲打進一件暗器,他連忙運功護身,只聽「撲」一聲,打在被上。順手一摸,是塊碎銀子。
這明明是要驚醒他,何必再裝睡。當即一個翻身躍起,打開窗戶,卻見個矮小黑衣人站在天井面對著他,不錯,來人正是要引他出來。他藝高膽大,從窗子裡躍了出來,那黑衣人頓時飛身上屋,他也立即躍到房上,只見黑衣人正往城外方向奔去,其行之速叫人吃驚,只耽擱了這麼一眨眼功夫,黑衣人已成了一團模糊的黑影,便趕緊施展御風飄絮的輕功,奮起直追。他全力施展,快若疾風,片刻就已拉近了距離,但他忽然靈光一閃,又故意落後拉開了十丈距離。
果然,那黑影回過頭來看他,見他相距甚遠,乾脆站下來等他。待相距五六丈時又轉回身疾跑,不多時又拉開了十丈多距離,那人只得又停下來等他。就這麼跑跑停停,兩人已出城外,但黑衣人仍舊不停地往前跑。
肖勁秋心中暗笑,眼看他把自己引到了一片荒蕪之地,有一片林子,黑黝黝,像道屏幛擋在眼前,便猛提一口真氣,快若奔馬一掠而上,竟然輕輕落在黑衣人身後。
黑影跑到了離林子不遠處停下,轉過身來一看,明明距離不遠的肖勁秋卻不見了。左看右看都沒有人蹤,實在叫人驚詫莫名。
「咦,這死鬼明明跟著我的,怎麼一下就不見了呢?」黑衣人喃喃自語,聲音嬌脆動聽,「他莫非不敢來躲起來了?但他又能躲到哪兒去啊!他明明相距我五丈,躲不了的。啊,對啦,他敢情猜出是我,嚇得趴在地上裝死藏身,哼!這一著可瞞不了姑奶奶!」
於是,她大聲喝道:「肖勁秋,你趴在地上裝死麼?還不快快滾起來!」
沒有回答,地上雖有些枯草,卻藏不住人,這真是咄咄怪事!
忽然,有口熱氣吹在她後頸上,嚇得她尖叫一聲,一個急轉身揮拳橫掃,可是打了個空,眼前似乎有個影子一恍,藏進林中去了。她嚇得毛骨悚然,不相信那是個人,若是個人決不會那麼快那麼輕,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難道撞見鬼啦?這念頭在心中一閃,立即把她嚇得抽出了長劍,慢慢向林中走去。
林子樹葉已落光,全是光禿禿的枝杈,黑暗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惡鬼。
她害怕了,尖聲叫道:「出來,有本事的別裝鬼弄神……」言未了,只見迎面一棵樹搖動了一下,她情知這是有人搗鬼,既知是人,又有什麼可怕的?膽子一壯,她立即縱身而去,口中喝道:「滾出來!」
可是,沒有人蹤,她把附近的樹都查遍了,卻找不出有人的跡象,不免又害怕起來,喃喃道:「莫非真是鬼不是人……」剛說到這裡,腰背命門穴旁側的腎俞穴一麻,被治住了穴道,嚇得她尖叫起來。
未及轉頭,命門穴上有個指頭在輕輕觸摸,把她驚得出了身冷汗,只要那隻手指一戳,她一條小命就算從此完結。
「你是什麼人?有本事的別施暗算……」她壯起膽大聲叫喊,喊著喊著啞穴一麻,喊不出聲音了,她急得亂了方寸,不知人家要怎麼整治她,不知不覺流出了眼淚。
可是奇怪,沒有了動靜,又聽不見腳步聲,只聽見枯枝延續折斷的聲音,不知那傢伙在幹什麼。
這一瞬間,她腦中閃出了個念頭,任你一身驚人武功,到頭來仍有人比你高明,你就像一頭挨宰的牲畜,乖乖兒受死。難道風魔劍法天下第一的說法本就是荒唐可笑的麼?不對不對,那該死的傢伙只是突施偷襲,並非我的劍法治不住他……唉喲,想這些幹什麼,還不快快運功衝穴!
這樣一想,趕緊屏開雜念,運起功衝穴。可是一運功,就像扯動了哪根筋一樣,痛得她大叫起來,連忙鬆了口氣。
這時,火光一閃,林外亮起了一堆火,有個人背對著她,正把手伸在火上烤著,仔細一看,那背影十分熟悉,不是肖勁秋是誰?
她一時大喜過望,大聲叫道:「肖勁秋,是我呀,還不快來救……」轉而一想,適才點她穴位的不是他還有誰?頓時氣得她破口大罵:「肖勁秋,你這挨千刀的!姑奶奶恨死你,非把你身上扎九十九劍不可……」
罵了一陣連自己也聽不見聲音,這才想起啞穴受制,罵也枉然。只有等他過來時再說。
咦,這死鬼也不來看看我,虧他這麼沉得住氣,哼哼,是了,他明明知道是我,故意這般整治我、辱我,好你個肖勁秋,姑奶奶不把你……且慢,他怎知是我呢?我換了衣服,又戴了面罩,他決不可能認出我……可是,怪了,他明明在我之後,怎麼突然就消失了呢?……
這時,她忽然聽見肖勁秋在自言自語,便專心聽他說些什麼。
「唉,真是倒霉,明明是睡在熱炕上的,偏偏不知被什麼討厭的傢伙引到這荒地上來。
哼哼,幸虧我聰明機智,把這個厭物治住,這會兒這傢伙肯定在運氣衝穴,哈哈,那就讓他沖吧,只要一運氣,身上就會像抽筋一樣疼痛,那就正好著了道兒,筋脈在十二個時辰內就收縮,人就會變了形兒,那副模樣啁,呸!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任他多美的人兒也會變成個醜八怪。想想看吧,腳成羅圈腿,手勾著像爪子,身軀嘛像彎蝦,誰見了都討厭!若是個男的娶不了媳婦,是女的嫁不了人,成天只敢躲在屋裡,出不了門,見不了人,活著也白受罪。可這又怪得誰來,誰讓他夜晚偷偷摸摸打鬼主意,哼哼,現在遭報應了吧,真是活該!」
黑衣人聽得大驚,筋脈收縮,豈不成了畸形人了麼?天啊,那還不如死了的好!殺千刀的肖勁秋,你好狠的心,把姑奶奶整治得這麼慘,姑奶奶非把你千刀萬剮不可!她憤怒至極,張口大罵,可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一時氣極,眼淚又流了出來。
那肖勁秋烤了一會火,忽然站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夜深啦,該回去睡覺了,那位仁兄就讓他站著吧,到天明穴道自解,不過已經成了個殘廢醜八怪,其實成個醜八怪又有什麼要緊,總比丟命好吧,我肖大爺夠仁慈的了,這樣仁慈的人,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個!」
黑衣人大罵道:「你仁慈個鬼,你最最狠心,你不要臉,還自吹自擂……」忽然見到肖勁秋扔下火堆走了,急得大喊起來:「站住,肖勁秋,你快回來,姑奶奶要戳你九十九劍,你給我回來……」
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聲音,這才又記起啞穴被治,眼看肖勁秋越走越遠,急得她大哭起來,尖叫道:「肖大俠,快回來,求求你啦,我再也不把劍對著你……」
她知道自己喊不出聲,但奇怪的是,肖勁秋居然真的回來了,她不禁大為高興,企盼他很快走到自己身邊來,解了穴道放了她,可是他走到火堆邊又站住了。
只聽他自言自語道:「那傢伙見我走了,肯定在心裡咒我罵我,後來興許害怕了,又在心裡求我回來,我是不是該放了他呢?」
黑衣人心裡一驚,怎麼我的心思他都知道!這逍遙生當真有些神。聽到後面一句,趕忙道:「應該應該,快來放了我吧!」
肖勁秋想了想又搖搖頭:「不成不成,要是碰上個不講理的傢伙,你放了他他非但不感激你,還拔出劍來要砍要殺,這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呢?還是不管為上策,回去睡覺去!
黑衣人嚇得大叫起來:「千萬別走!我不會拔劍相向,只要你解救我,我會感激一輩子,快些來放了我吧,好人,快來啊!」
肖勁秋歎了口氣:「唉,誰讓我這號人心軟呢?就算他沒良心,我也不能扔下他不管吧,這就替他解穴去……」
黑衣人大喜:「來,快來啊!」
「不過,還得多想想才好,你肖大爺虧還沒吃夠嗎?想那碧蟾宮宮主……」
黑衣人心頭突地一跳,連忙傾耳靜聽。
「人長得美,武功又好,照理說該是最懂理的人了吧,可世間事往往不能如你所願,這宮主偏偏就是個不講理、沒良心、無情無義的人,我真希望知道她肚裡有沒有心肝……」
「鬼東西,你才沒有心肝,你……」
「我明明是為她好,可她……唉,不提這些喪氣事為好,提起來就讓肖爺發火……算啦,事情已過,還是把那個傢伙解了穴道吧!」
這一次,他果然進林子來了。
「喂,仁兄,」他拍了一下黑衣人的肩膀,「我可以解穴,但你適才運氣衝穴,已傷了筋脈,十二個時辰內,尊容變得不那麼好看了。如果你穴道解了要想殺我,免不了要提真氣,那你就別怪我羅,三個時辰內就會抽筋縮脈。該怎麼辦你自己想吧,現在我……慢著,仁兄你蒙著臉可是因為見不得人麼?我肖大爺偏要看看你仁兄這副尊容!」說著動手揭下蒙面人面巾。
黑衣人又喜又驚,心想看吧看吧,認出是你姑奶奶,看你怎麼辦?
果然,肖勁秋盯著她看了看道:「咦,你仁兄怎麼看著面熟哪!把頭帕揭開看得仔細些。」說完一把揭去頭帕,立即露出一頭青絲,便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哎喲,我的天,這不是宮主你麼?怎麼會到這地方來了……啊喲,在下先解啞穴再……」說話聲中連連揮手,拍活了田小燕的穴道。
田小燕深吸了口氣,一股怒火從腳衝到頂,抬手就是一巴掌,口中罵道:「你整治人好狠,姑奶奶饒不了你!」
肖勁秋早有防備,向後一跳躲了開去,嚷道:「宮主,在下又不知是芳駕,故有冒犯,不知者不為罪,宮主你不能不講理呀!再說你再動真氣,就會抽筋縮脈……」
這話很管用,田小燕就是火再大也不敢動手了,她氣呼呼說:「你把我整治得好慘,還要把我變成醜八怪,你這個狠心的死鬼……」
肖勁秋陪笑道:「對不住對不住,在下這裡給宮主行禮,請宮主在火邊小坐如何?」
田小燕賭氣走到火堆邊坐下,道:「你以什麼手法傷了我,還不快替我診治,難道真要把我變成醜八怪成殘廢你才甘心麼!」
肖勁秋心中暗笑,今日把這位嬌小姐整治了一番,總算心中出了口怨氣,但嘴上說:
「是是,在下這就替宮主治傷。」
於是,他裝模作樣虛空在田小燕背上、手上、腳上點了幾指,然後道:「沒事了,宮主運運氣看可還有什麼不適?」
田小燕認真問道:「真的沒事了麼?」邊說邊提真氣,果然覺得沒有什麼不適,這才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其實,肖勁秋的制穴手法雖厲害,叫人不能自己衝穴,一衝就會疼痛,但也僅此而已,什麼縮脈抽筋,是他故意嚇唬田小燕的。
此時,田小燕運氣一周天,恢復了精力,忽然站了起來,「刷」一聲抽出長劍,厲聲道:
「肖勁秋,站起來!」
肖勁秋大驚:「宮主,你這是幹什麼?」
「姑奶奶把你引來這兒,就是為了教訓你,那天晚上你在梁家堡竟敢當著人罵我,你這是犯了死罪!不料姑奶奶又在此中了你的奸計,你百般折辱姑奶奶,又犯了十次死罪!現在抽出你的兵刃,拿出你們男子漢的氣概來,真刀真槍和姑奶奶較量!」
「宮主,你這是何苦呢?彼此無怨無仇……」
「不對,我們有仇,快起來應戰,要不我就要動手了!」
肖勁秋歎息道:「早知如此,我不該回來,還是讓你站在林子裡好……」
「可惜,你還是回來了,後悔也沒用!」
「宮主,非打不可麼?」
「不錯,非打不可!」
「那就點到為止,不許傷人……」
「我是要殺你,不是和你較技!」
「宮主,打起來兵刃無眼,無論誰傷了誰都不好,因為我們沒仇……」
「放心,你傷不了我,只有我能傷你!」
「這……宮主是不是太自信?」
「哼!我知道你說這話的意思,我表哥沒能傷你,你以為我也傷不了你,對麼?」
「宮主的劍法莫非和令表兄不同?」
「風魔劍法一共有五輪攻擊,我表兄只會三輪,那天他只施展了兩輪,要是施出第三輪,你必死無疑?」
「那又因為什麼我必死!」
「因為一輪比一輪攻擊更凶更猛更厲害,我乾脆對你說明白吧,第一輪十招,二輪八招,三輪五招,四輪三招,五輪一招。告訴你,第四輪天下只有極少頂尖高手能對付,第五輪嘛,天下無人能接得下來!因此,今晚你死定啦!」
肖勁秋聽得十分驚詫,原來風魔劍法是這麼回事,但田小燕的口氣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這個丫頭實在是太驕太狂,居然以為自己天下第一。
他霍地站了起來,道:「好,既然宮主是個不講情義的冰人,在下只好奉陪!」
田小燕冷哼道:「要我講情義嘛,其實也不難,只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就成!」
「什麼條件,請說。」
「你叩頭認輸,發誓做我的侍衛,永不背叛,我想只有這樣,我才會對你好些!」
肖勁秋笑了:「要我服輸不能,只要宮主把我降伏,我就替宮主當一輩子馬伕。」
「你想要和我動手?」
「不動手怎會認輸?」
「那你當不成我的馬伕了。」
「為什麼?」
「一個人死了還能趕馬麼?」
「要是死不了呢?」
「不,你死定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我手下留情。」
「那好啊,你就留情吧!」
「你已惹惱了我,所以我決不留情!」
肖勁秋歎了口氣道:「看來,我肖某人運氣不好,總是有人要我的命。」說著站起身,向林子裡走去。
田小燕嬌叱一聲,一個縱躍擋住了路。
「你想逃麼?沒用的東西!」
「我沒帶劍,折根樹枝當劍使。」
「你有什麼兵刃就使什麼兵刃。」
「我沒有兵刃,就以樹枝為劍。」說著繞開田小燕,逕自折下一根酒杯粗細的乾枝,用勁一抖,細枝斷落,再量出三尺長短,折斷多餘部分,握在手裡試了試,慢慢走回來。
田小燕問:「你真要用樹枝和我動手?」
「不錯,這樹枝挺結實的。」
「你真的活得厭了?」
「我年青青的,連媳婦兒也沒娶,怎麼會活膩了呢?」
「呸!油嘴滑舌,原來不是個好東西!」
「宮主,咱們不動手行麼?」
「不行,姑奶奶要把你治服!」
「咦,有人來了……」
田小燕一回頭,就在這瞬間,肖勁秋故伎重施,展開御風飄絮身法,一下閃到了田小燕身後,悄無聲息。
田小燕回頭並不見有人,氣得一回頭就張嘴大罵:「你騙人……咦!」
肖勁秋又不見了,這簡直不可思議,剛要轉身,依然是腎俞穴一麻,人又不能動彈了,驚得她尖叫一聲,遂見肖勁秋笑嘻嘻從她身後轉出來,道:「宮主,我想過,彼此不戰的好,免得……」
田小燕大罵道:「無恥小人,你只會暗算,有本事的……」
肖勁秋忽然板起臉,兩眼如利刃般盯住田小燕,一字—字說道:「聽著,田小燕,你再敢罵我,我在你氣海穴上戳一指,廢了你!」
田小燕看他那副凶相,心中打了個冷戰,但嘴上不服輸,叫道:「你敢!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肖勁秋惡狠狠說;「你既然是個沒心肝的人,把我當成你的仇敵,我幹麼憐香惜玉?」略頓一頓,又作出咬牙切齒的凶相,把臉湊近田小燕,聲音低沉但十分殘酷地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我先把你縮脈抽筋,手變爪,腳變羅圈腿,身軀成大彎蝦,然後廢了你武功,讓你活受罪!今夜我要看看是你狠還是我狠!告訴你,我肖大爺對付仇家從不手軟,現在先點你幾個穴道,把你變成醜八怪,慢慢觀賞,觀賞夠了,再廢你武功……」
田小燕見他滿臉陰沉,雙目凶光畢露,說話的聲音是從牙齒縫中擠出來的,又陰狠又可怕,不禁嚇得連心都抖了。
這傢伙什麼都幹得出來,你聽,他先把我變醜八怪,還要觀賞我的醜樣,不,不,這不如死了好!」
她忍不住大聲哭叫起來:「不,不,你讓我死、讓我死!」
肖勁秋一愣,但馬上又狠起心:「死?沒這麼便宜的事,我這個人最恨不講情義的人,你就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沒心沒肺的人,不不不,不是人,是狼是毒蛇,我已經鐵了心,非把你變成個殘廢醜八怪不可,到時看你還凶不凶,狠不狠,還能不能施你的風魔劍法!」
田小燕真的害怕了,慌忙道:「我不是無情無義,我要維護碧蟾宮的威望,碧蟾宮天下無敵,我是宮主,不能墮了名聲,你要講情義,就投效到碧蟾宮來,我會……」
「你還敢巧辯?你是非不分,助紂為虐,結果反被天靈教害了。你鬧了武當還不夠,又想來少林滋事,你說你是個講理的人麼?」
「是是是,我錯了,你,你就不能饒我一次麼?」田小燕淚眼婆娑,低聲下氣。
肖勁秋本就是裝樣子嚇唬她的,見她服了軟,滿臉淚痕,一副可憐巴巴的俏模樣,說什麼也裝不下去了,歎了口氣道:「只要你明白就好,其實我是嚇你的……」說完手一拂,替她解了穴道,「我們該好好談談才是……」
田小燕抹去淚水道:「你真的是嚇我的麼?」
「當然,誰忍心把你……哎喲,你……」
原來,就在他心懷柔情,失去警惕之際,田小燕突然伸手點了他的膻中穴。
田小燕格格一笑:「肖勁秋,你也有上當的時候!好啊,現在該我整治你了!」
肖勁秋大駭:「你,你的眼淚是騙人的?」
「不對,剛才我是真急了,又害怕又擔心,一個姑娘變成個醜八怪,真比死了還難過!」
「宮主,你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你想把別人變成殘廢,看來你很喜歡殘廢是不是?那我就成全你吧,先挖了你一隻眼,觀賞觀賞你缺了一隻眼是不是還保有你的氣度,然後再割掉鼻子、耳朵……」
「宮主,何必如此,我剛才只是嚇你的……」
「現在我可不是嚇你的。你這人心好狠,剛才那副凶相好難看,你才是狼,你才是毒蛇!
說起這些罵我的話來,我好恨!」她咬牙切齒,伸手就給了他一耳光:「啪!」清脆至極。
肖勁秋苦笑道:「現在我對你又多了幾分認識,你不但凶而且狡獪,我不該信你的。」
「我先挖了你的一隻眼珠子再和你說活!」
她抽出長劍,一下點在肖勁秋的左眼上,把他嚇了一大跳,但沒有驚出聲。
「咦,你很鎮定啊!現在求我吧,快求我饒了你,說啊,大姐姐心一軟,說不定會開恩的,你要是嘴硬,我一氣,就真把你眼珠子……」
「我求你你就不挖我眼珠了?」
「你先求了再說,」
「萬一我求你,你照樣挖了,我不是太吃虧?」
「咳,你這人真是的,現在你還討價還價麼?姑奶奶—不高興,喏,從這兒……」
她把劍尖往下挪到肖勁秋臉前續道:「從這兒一戳,來個透心涼,你說你會不會死啊?」
「大概會死吧,那我就成了冤死鬼,你走到哪我跟到哪兒!」
「呸!你別嚇我,我不信!」
「你害怕就別殺我,我這人其實是很可愛的,只因為你接觸太少,所以不瞭解。」
「不害臊!」田小燕忍不住笑起來了,「像你這樣的人,姑奶奶可是看不出有什麼可愛處,倒是你身上的可惡之處,被姑奶奶發現不少!」
「有些時候,可惡和可愛很難分得清……」
「少耍貧嘴,說!要死還是要活?」
「我沒娶媳婦,不能死。」
「呸!你再胡扯,我割了你舌頭!」田小燕不知為什麼,臉紅了。
「我看宮主你也不想殺我。」
「何以見得?」
「因為你捨不得,你發現我這個人挺好的,對不?」
「油腔滑調!我先掌你的嘴……」
她把劍扁著去拍肖勁秋的嘴,他把頭朝後一仰躲開了,嘴裡說:「君子動口不動手!」
田小燕不假思索又是一劍橫掃:「我偏要動手,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肖勁秋後退一步避開,道:「別打啦……」
田小燕猛然想起來了,驚道:「咦,你不是被我點了穴道麼?怎麼你還能動?」
肖勁秋笑道:「我早衝開穴道,試試看,你究竟有心肝還是沒心肝!」
田小燕又驚又怒:「你盡施詭計,你要是不和我真刀真槍較量一番,我就是不服。對一個我輕視的人,我向來不假以辭色!」
「你真要動手?」
「快撿起你的破樹枝兒,少廢話!」
肖勁秋找到那根酒杯粗的枯枝拾起來,道:「好,讓我領教領教風魔劍法!」
「注意了,我出劍太快,你要是身上被我戳了幾個洞,可別怨我。」
「哼、不怨你怨誰?說得好輕巧!」
「你要是死了,還能怨人麼?」
「放心,死不了!」
「你很自信是不是?」
「當然,一個人若沒幾分自信,能成大業麼?我逍遙生一向就很自信!」
「哼!那是因為你沒見識過天下第一劍法的緣故,從今夜起你不會自信了,因為你會敗得很慘很慘。記住,你若招架不住了就求饒,姑奶奶我一向仁慈,這樣仁慈的人天下難找!」
肖勁秋道:「你盡拾我的牙慧……。」
「呸!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現在我要動手了,看劍!」
田小燕「劍」字落音,劍尖就已到了肖勁秋胸前,他急忙一吸氣,身往後一仰,枯枝由上擊小燕腕脈。小燕不理,照劍法第一輪十招的招式施展,因為劍招變得極快,不得對方兵刃觸身,第二式已把劍尖對準了對方咽喉,但田小燕忘記她的對手是誰了,肖勁秋的出手至少和她一樣快,而且對她的起手式十分熟悉,點其腕脈就是為了截斷其劍路。
果然,她腕脈穴一麻,手不能握劍了,「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把她驚得目瞪口呆。
肖勁秋道:「還打麼?」
田小燕清醒過來,把劍拾起怒道:「那是我太大意,這回讓你嘗嘗厲害!」
她好強之心太盛,先前出招留了許多餘地,功力也只運了五成,現在第二遭出手就不同了,勢如暴風驟雨,一團白光夾著點點寒星直向肖勁秋捲去。
肖勁秋在招架的同時進行反擊,枯枝上貫穿了極強的內力,出手就帶罡風,使田小燕不得不防,這就阻斷了她的劍路,第一輪十招分成五次施完。
田小燕道:「好,我知道你能接下第一輪十招,第二輪八招我表兄已對你施過,現在我用第三輪五招對你,你可就糟了,趁現在來得及,你認輸吧!」
「要逍遙生認輸……這個麼……」
「怎麼,你怕丟了面子?那不要緊,敗在碧蟾宮主劍下並不是丟人的事。」
「丟不丟人不要緊,只是……」
「只是什麼,說呀!魚刺卡了喉麼?」
「只是讓我認輸的人,還沒生出來!」
「你好狂,姑奶奶再不饒你,殺!」
她展開了第三輪的五招。
這五招她貫注了九成功力,劍芒暴漲三尺,出來劍尖森森就已使人心寒。這五招中含了許多微妙變化,快得使人目不暇接,等閒人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因為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抵擋,奪人的氣勢早已懾服了你的心。
但肖勁秋武功已入化境,已能做到心動手動如一。他施出金剛驅魔劍並雜以飄絮十八劍的招式,在嚴密防守的同時,從料想不到的方位回手出擊,迫使田小燕不能把五招一氣呵成,而且中途變為守攻,再由守轉為攻。
這就使她的出手慢了一慢。這一慢,威力就大不相同,原本可以傷人的,卻因為這一慢被人躲過。
五招施完,田小燕微微喘息,收住劍盯著肖勁秋看,只見他氣定神閒,衣服整潔不亂,並沒有被她刺穿一個洞。
她不禁目瞪口呆,心中有了三分佩服,深吸一口氣道:「你果然高明,能擋住我第三輪的攻擊,連衣服也未被劍氣穿破。」
肖勁秋決心折辱她,挫她的傲氣,一笑道:「宮主不妨看看你的衣袖,是不是漏了風?」
田小燕低頭一看,左手臂肘彎處果有個小洞,再看右手臂,同樣如此,不禁惱羞成怒。
她惡狠狠道:「你得意什麼?還有第四輪的三招,等你接下來還完好無損就再誇口不遲,現在你高興得太早了些!」
肖勁秋笑道:「出招吧,我等著!」
田小燕一提氣,定下神來,功力提足到十成,倏地一睜眼,精光一閃而沒。她緩緩舉起劍,劍芒閃出了三尺餘。
突然,她挽了個劍花,勢如奔雷一劍攔腰斬去,中途忽又變招,只見一道匹練將肖勁秋裹住,只聽「噹噹噹」幾聲響,肖勁秋以樹枝硬擋她的劍,枯枝上勁力極大,每一格擋都把她的劍震出一尺以外,使她不能在剎那間變招換式,而且使她虎口發麻,幾乎連劍都握不住。
最使她驚詫的是,她運足了十成功力還未能把枯枝斬斷,這肖勁秋的內功當真是駭人至極!
這一來,她的三招依然不能貫通施出,而且和剛才一樣,肖勁秋居然能反攻她三招,使她不能不躲閃招架。
三招使完,她已累得滿頭大汗,嬌喘連連,再看那肖勁秋,依舊是毫髮無損,連氣也不喘。她下意識地低頭檢查自己,發現自己衣服完整,再無破損。
未及說話,只聽肖勁秋道:「你攻了我兩次,這次該我攻你,看招!」
他說打就打,一根枯枝舞得呼呼直響,這麼大的勁力要是打在身上,勢必皮破筋斷,她一點不敢大意,拚命揮劍抵擋,間或奮力反攻。
但肖勁秋的劍勢更為奇詭,忽而猛烈剛正,忽而輕飄如絮,出劍之快令她驚駭萬分。她使出全力招架,但依然被那根枯枝在腰上、手臂上、腿上點了五六下。幸好只是輕輕碰一碰,就倏地抽開,要是一把劍,她身上早通了五六個洞,哪裡還能再戰?她感到又驚又怕,肖勁秋的劍法奇幻無比,不比她的風魔劍法差。她勉力支撐了三十幾個回合,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每用劍擋那枯枝一下,就震得手臂發麻,虎口發痛,叫她如何再打得下去?
忽然,她把劍一扔,直挺挺抬著頭向肖勁秋迎去,口中大叫道:「殺吧殺吧,把我殺死了你才甘心,你這個狠心的死鬼!哇……」她放聲大哭起來:「你只會欺負我,欺我一個弱女孤苦伶仃,你殺啊打啊,打死我你就……唔唔唔……你這個狠心的死鬼……殺千刀的……
唔唔唔晤唔………」
肖勁秋可沒防到這一著,一時間目瞪口呆,沒了主意,田小燕已走他跟前,他慌忙往後退。只見田小燕哭得傷心已極,一直往前走,他心裡又急又慌又後悔,只有後退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會支支吾吾成不了一句話。
「你……別哭……我不是……別傷心……」
忽然,「彭」一聲,他後腦勺後背撞到了一棵大樹上,不禁「啊喲」一聲,呆站在原地。
田小燕直逼到他胸前,忽然兩手一抄,抱住他後頸,把一顆螓首緊靠在他胸上,依然哭得傷心至極,眼淚濕透了他胸前衣襟。
他一時為之心碎,心中升起了一股柔情,兩手一下抱住她的肩背,把臉頰貼在她的烏髮上,嘴裡喃喃道:「不哭不哭,我的小妹妹,我的好宮主,都怪我不好,欺負了小妹妹,我真是該死,你就打我兩下出氣好不好?」
田小燕哭聲漸漸止了,但仍然把頭埋在他懷裡,他也忘情地緊摟住她,靜靜地站著。
天氣陰霾,寒風透骨,但兩人的心裡卻燃燒著一團火,萬千思緒都被拋諸腦後,他們什麼也不想,似乎到了一個空靈的世界,除了他們兩人彼此感到相互的存在,別的什麼都忘了。
此一刻的寧靜存在於他們心中,沒有煩惱,沒有慾念,沒有憤怒,沒有仇恨,只有一片祥和,一片溫情……
良久,田小燕才抬起頭來,輕輕歎了口氣,柔聲問道:「大哥,你恨我麼?」
肖勁秋恍若從夢中醒來,喃喃道:「宮主,我怎麼會恨你?」
「不許你叫我宮主。」
「啊,燕妹,我怎會恨你,我只希望你好,別再和正道武林為難……」
「大哥,你不說這些行麼?」
「那又說什麼呢?這些事雖煩人,但是卻迴避不了,你說呢?」
「這些以後再說,現在說別的。」
「說什麼?」
「說你和我。」
「這……」
「你不喜歡我麼?」
「這……」
「咦,你好像有難處?」
「彼此見面很少,我……」
「不是有『一見鍾情』這幾個字麼?」
「是的,但我們相互知道的太少了。」
「慢慢就知道了嘛,你要是討厭我,就直說好了,用不著吞吞吐吐!」
「不,不,別亂想,我怎會討厭你。」
「我問你,在梁家堡我被點了睡穴,你是怎麼把我帶到外面去的?」
「抱著你離開的,當時情勢危急,我……」
「一個女孩兒家被一個男人抱著,而且還有那個笑狐邊小龍、混天犬齊隆看見,你說叫我該怎麼辦?這不是有了肌膚之親麼?」
肖勁秋一愣,心想這丫頭真厲害,原來這件事她沒忘,只是沒有機會提起罷了。
但嘴上答道:「實在對不住,當時……」
「好吧,當時情勢危急,你不拘小節,那麼現在你的舉止又當何論呢?」
肖勁秋一下呆了,不是麼,現在雙手還摟著人家呢?嚇得連忙放開雙手。
「你以為放開手還來得及麼?」
肖勁秋發覺她說話語氣不對,冷冰冰的,弄不好將鑄成終身大恨,以她性情之剛烈,若以為他耍弄了她,她準會作出激烈的反應,為了她,為了武林,為了剷除天靈教、程稅監,他不能把她推向仇敵一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陷入危境而袖手旁觀。
他只要不慎傷了她的心,她會遵照碧蟾宮的吩咐去和各大派為敵,掀起腥風血浪,最後被各大派聯手追殺,她勢必投入天靈教,走向極端……
這一瞬間他念頭轉了數轉,鍾瑩瑩的形貌閃了一閃,但他已顧不了這許多,斷然作了決定,立即兩手一合,又把她緊緊抱住。
「你這是幹什麼?不後悔麼?」田小燕低下頭,輕聲問道,聲音已變得柔和溫情。
肖勁秋知道自己猜對了,適才只要他一猶豫,田小燕勢必離他而去,這一去,只怕是很遠很遠,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
現在,他已挽回了她的心,他要把她帶在身邊,讓她成為天靈教又—個可怕的對手。
他脈脈含情地回答道:「後悔什麼?我只希望你別離開我,你願意麼?」
田小燕倏地抬起頭來,雙目含淚柔聲問道:「真的?你說的可是真話?」
肖勁秋嚴肅地把手—抬,以食指朝上伸著,道:「指天為誓,我肖勁秋決無半句虛言,若是有負小燕,移情別念,叫我不得好死!」
田小燕「哇」—聲又哭了起來,一頭埋進肖勁秋懷中,把肖勁秋急得手足無措!
「啊喲,宮主你不願麼?我說錯了話……」
田小燕依然哭著,卻伸一隻柔掌,把他的嘴摀住,不讓他說下去。
片刻,她止住了哭聲,喃喃道:「我好快樂,你真心對我,我相信你……」
肖勁秋把臉貼在她柔軟的頭髮上,嘴裡小聲道:「別哭別哭,你哭得我好心痛,你放心吧,你從此是我的紅顏知己,我們到老不分開……」稍頓,喃喃念道:「城上高樓重倚望,願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小燕,你願與我同行江湖,刀光劍影,斬妖驅魔,為天下蒼生造福麼?」
田小燕低聲道:「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小妹願追隨大哥身後,共患難,同生死,只是……只是小妹尚有苦衷,只怕一時半時不能伴隨大哥……」
肖勁秋一驚:「什麼?你說什麼?」
田小燕輕歎一聲,道:「小妹身不由己,只怕爹爹不肯答應,除非你歸順碧蟾宮。」
「小燕,你把話都說出來,讓我們共同權衡輕重,再想出對付之策來。」
「我們碧蟾宮也有自己的苦衷,你聽我慢慢講,我現在靠的就是你,因為我已違背了家訓,也違背了宮中條例……」
肖勁秋左手一抄,把田小燕抱了起來,道:「走,火塘邊講去,當心凍了你!」
田小燕害羞地把頭側向他懷窩,任由他抱到已熄滅了的火堆邊,把她輕輕放下,坐在一根枯樹幹上。然後,他再撥開灰燼,運氣吹了吹,火又重新燃了起來,再加上些乾柴,火燒得很旺。
肖勁秋這才擠著小燕坐下,伸手摟著她的腰,她把頭倚在他肩上。
「說吧,碧蟾宮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這說起來話長。五十年前的公案想你已經知道,我爺爺田瑞剛被少林、武當、峨眉、華山、九華、崆峒六大派逼迫歸隱封劍,立誓五十年不得讓風魔劍法在江湖上露面。那天,爺爺身負重傷,當眾立了誓,才被允許離去。爺爺知道他若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必捨被人擄掠,然後以酷刑逼迫交出風魔劍法。他身負重傷,功力已失,不能自保。想來想去不如跳崖自絕。就在此時,一位姿色姣好,武功出眾的姑娘和她的兩個師兄,慨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說是送爺爺下山,便由姑娘開路,兩個師兄架著爺爺,正想舉步之際,卻聽有人冷笑道:
『千山三英聰明得很啊,田瑞剛落入你們手中,風魔劍法不就成了囊中之物了麼?』這一嚷,引得在泰山觀戰的黑白兩道高手,都跟著叫喊起來,許多人還亮出了兵刃,不准千山三英把爺爺帶走。三英敵不過如此眾多之人,只好放開了爺爺。那位姑娘氣得抽出了長劍,恨聲道:
『少林掌門、武當掌門,這情形你們都瞧見了,田瑞剛傷重至此,沒有人護送,這不是要他的命嗎?與其讓他不治而死,何不光明正大由二位掌門出手將他斃了,不就去了你們一塊心病了,一了百了,皆大歡喜麼?』」
肖勁秋點頭讚道:「這位姑娘好聰明,衝著兩位掌門這麼一嚷,他們不能不管。」
田小燕道:「你猜對了,少林掌門當即和武當、九華、華山、峨眉、崆峒幾位掌門人低聲合計了一陣,由少林掌門宣佈道:『各位,少林等六大門派邀約田施主比劍,蓋因田施主仗著風魔劍法多造殺孽。如今,田施主已當眾盟誓,風魔劍法五十年不出現於江湖,老衲等願保護田施主安全,請千山三英陳斗、汪華、方瑤三位護送下山,但要田施主同意才成,或是由在場諸人中任選幾人均可。』爺爺當時雖不認識千山三英,但聽到過他們的傳聞,為人甚是正直,與中原各派也無瓜葛,當下便道:『田某願與方女俠私下說句話,之後再作出選擇。』眾人均感奇怪,他為何要單獨與方瑤密談?少林掌門點頭允諾。方瑤便大大方方走了過去,扶著他走到離人群稍遠的地方站下。方瑤道:『田兄有話可以說了。』田瑞剛道:
『方女俠果然要救田某一命麼?』方瑤道:『小女子久聞田兄大名,平素仰慕不已,今日泰山觀戰,田兄英武無比,叫小妹心折,故甘願冒險,與兩位師兄送田兄下山,實出於一片至誠,決無貪得劍法的邪念!』田瑞剛道:『好,我答應,但只要你一人送我下山,』而且你要與我結為夫婦,否則我寧願跳崖,也決不與我不信任的人下這泰山!』方瑤驟聞此言,羞得一臉飛紅,但她性格剛直爽快,稍一思忖,便低下頭答道:『小妹對田兄心儀已久,既蒙田兄垂青,小妹答應婚事。』田瑞剛道:『那好,一言為定,我要當眾宣佈,就以六大派掌門為證人。』方瑤道:『任憑相公處置,只是……只是若由小妹一人送相公下山,難保圖謀劍法的肖小之輩追殺,小妹力單勢孤,反誤了相公性命。』田瑞剛道:『好,你既然信得過你師兄,就讓他們和我們一道走。現在我傳你三招劍法,你仔細聽好,學會了方才能保住你我性命!』當下把口訣要點說了,方瑤天資甚高,不到片刻便已記住。田瑞剛遂站在原地大聲道:『各位,方瑤已答應嫁與我為妻,我願由她和她兩位師兄護送下山。』此言一出,眾人嘩然,沒想到這等危急險惡的情勢中居然成就了一段姻緣。少林掌門問方瑤道:『方女俠,此言可真?』方女俠朗聲答道:『小女子蒙田相公垂青,願與田相公結為夫婦,此生不渝。』方丈大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願這段良緣化去了戾氣,實乃武林之幸!』但是也有許多人破口大罵,說方瑤不要臉,貪圖劍法不惜以身相許……總而言之,罵什麼的都有。少林掌門聽不過去,高聲止住喧嘩,道:『四位施主可以走了,老衲等在山上候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便下山。』就是說,田瑞剛和千山三英只有一個時辰的逃命時間。陳斗當即背起田瑞剛,方瑤開路,汪華斷後,飛一般跑下山去……」
肖勁秋聽得神往,悠然歎息道:「原來個中還有這般曲折,這一段姻緣好叫人生羨啊!」
田小燕道:「他們逃出了眾人視線之外,並未下山,專找山勢險峻處走,果然,一個時辰後,除了六派掌門率領弟子下山外,其餘黑白兩道高手,有的追上山去,有的在山上搜尋。
爺爺知道凶險,在躲藏處又傳了三英幾招劍法,以便對付來搜尋的人。他們在山上東躲西藏,可還是被一夥人找到,千山三英拚死搏鬥,仗著爺爺幾招劍法,把來到的人全都殺死,以免漏網一人,會招來更多的人。他們一直在山上藏了半年之久,我爺爺傷勢已癒,但終因傷勢過重,從此失去了功力……」
肖勁秋「啊」了一聲,十分驚訝,一代劍傑,只因殺孽太重,竟落得個如此下場!
田小燕續道:「他們易容改裝,由祖母做主,輾轉去了千山,說是天下雖大,已無藏身之地,只有依托師門,才能活命安居。爺爺功力已失,萬念俱灰,便依奶奶之言到了千山,住進了碧蟾宮。沒過幾日,奶奶便要爺爺傳授風魔劍法。爺爺道:『風魔劍法學了何益?不過招來殺身之禍,不學也罷。』不管奶奶怎麼求爺爺也不肯傳授,奶奶只歎息一聲便罷。又過了幾日,奶奶又重提此事,爺爺勃然大怒:『你當初願意嫁我,原來和那些肖小一樣,貪圖我的劍法。我問你,你一個女子,如今又成了家,習得風魔劍法何用,莫非你還要到江湖上去揚名立萬麼?到頭來又會有什麼好下場!』奶奶聽他這番指責,委屈得直流淚,當即跪下道:『夫君,並非妾身有稱霸江湖的狂想,實有不得已的苦衷,事到如今,賤妾只有說出真象。否則,賤妾死去無關緊要,夫君你身負奇學,決不能就此結束性命……』爺爺聽她話中有話,腦中靈光一閃,道:『我明白了,是你兩個師兄逼你,對麼?』奶奶道:『不光是他們兩人,還有師傅……』爺爺道:『當初你們捨身救我,也是預謀中的一步棋,換句話說,救我是假,圖劍法是真。』奶奶道:『不救人又怎能得劍法,所以……』爺爺怒道:『原來你不是真心對我,只是佈施色身以換取劍法!』奶奶流著淚道:『夫君,我若無真情,今日也不會冒死說出真像!』爺爺道:『你所說的,我又怎能相信是真?』奶奶道:『夫君,妾身已懷六甲,若不為田家一點骨血,妾身可以死在夫君面前,以明妾身對君忠心之志,但為了將來,妾身不能死,待君聽了妾身之言後,當知妾身所言不差。』爺爺心性易怒,但經泰山之役後,已有了改變,當時平心靜氣地聽奶奶敘說真象。原來,千山有個小門派,稱作千蓮門,千山又名千朵蓮花山,這個門派實際取的就是山名。千山上寺觀很多,早被古人讚譽,千蓮門為避遊人,置身於東部人跡不至之處。經過三代努力,如今有了不小的規模,門徒散在千山北部、中部的寺觀中。這一代的掌門自稱絕塵子,武功極高,但心性狠毒,又極為自負。他曾對門下弟子揚言,要將千蓮門移至中原大地,將少林逐出嵩山,威懾武當華山,使千蓮門,成為中原第一大門派。他全力精心教出三個最聰慧的弟子,就是陳斗、汪華和我奶奶方瑤。藝成後,絕塵子命三人到中原闖蕩,要他們自稱千山三傑,到中原以武會友,闖出萬兒。如果千蓮門武功所向無敵,千蓮門就立即南移。並以兩年為限,無論成敗均須趕回千山如實稟報。奶奶等師兄妹三人雄心勃勃,自以為千蓮門武功當世第一,到了中原大地,方知千蓮門這點玩藝簡直是螢火之光。他們走的地方越多,見到的世面越大,兩年期滿,趕回千山,按實稟報了中原武功之博大精深,以及門類之繁多,以三人武功最多只是二三流的人物。絕塵子聽後大驚,揮手叫他們退去。當天夜裡又將他們召來,說你們曾提到過一個使劍的名家田瑞剛,本門傳的也是劍法,若能將風魔劍法弄到手,千蓮門就真正成了千年門,世代相傳不衰,壓倒少林武當。你們連夜下山,定要找到田瑞剛這個人,與他交上朋友,再把瑤兒許配給他。他若有妻,你就做妾,總之,不擇手段,將風魔劍法弄到手。另外,我要警告陳斗、汪華你二人,我素知你二人喜歡這個小師妹,但為了本門千年之大計,你二人不能對小師妹萌生邪念,一旦被我知道你們有不軌行為,立即拿下,受盡百種酷刑而死,還要將你們父母兄弟親親慼慼,一併斬盡殺絕。我這裡有一包散功粉,由陳斗收著,有機會時讓田瑞剛服下,他若失去一身功力,還不乖乖聽候擺佈嗎?只要將劍法弄到手,你三人便為千蓮門建下了千秋基業,你們將被千蓮門後世徒子徒孫世代敬仰。記住,此去限三年帶田瑞剛來見我。順便說說,你們若有叛逆之意,或是弄到田瑞剛之後,想私吞劍法,那你們是自取滅亡,因為師傅已在你們身上下了毒,解藥只夠三年服用,你們若按時歸來,自然死不了,我會替你們把毒解掉,然後師徒四人共研劍法,以期發揚光大干蓮門。說完,各賜一大包解藥,說明了服用之法,然後命三人下山。三人在中原大地上轉了一年,找不到田瑞剛蹤跡,直到第二年江湖轟傳六大門派與田瑞剛比劍的消息,三人大喜過望,按時趕往泰山,親自目睹了這一場驚心動魄的龍虎之鬥。我祖母眼見祖父英勇無比,風魔劍法詭奇精妙,當場就動了真情。後來在泰山為祖父治傷期間,不知何時被大師兄下了散功粉,祖母不敢告訴祖父,一直隱瞞至今。絕塵子因得不到劍法,未替祖母解毒,催逼祖母下手,若再不逼出劍法,他要將祖父抓去審問。祖母再三哀告乃師,寬限時日,定設法將劍法弄到手,絕塵子再給她半日時光,再不奏效,以門規處置祖母,再用刑迫祖父交出劍法口訣。說完經過,祖母大哭,求祖父為後日著想,只有交出劍法中的一部分,否則只有死路一條。祖父聽完經過,並不激動,反而十分鎮靜,他相信祖母對他一片真情,便對她道:『你不必傷心,我田某本就是別人刀下之鬼,生死本不在意,但我要忍辱負重,誓雪泰山之辱,即使我不能活上五十年,田家子孫也必須完成遺願。你這就去磨墨侍候,待我寫出劍訣。』祖母大驚:『你真要交出劍訣?』祖父道:『放心,這次泰山之戰,我得以探知六大派武功絕學,又悟出不少絕招,風魔劍法若不加琢磨,並非天下最好的劍法。我確信能在五年內創出更完美無缺的劍招,那不知要勝過原來的風魔劍法幾倍。今日若不交出劍訣,你我難保活命。為田家後代子孫著想,只能委屈求全。』於是祖母每日學兩招,當時學完就由祖母交給絕塵子,十招後祖母堅要解藥去毒,然後才肯把劍招交給師傅。就這樣,劍招足足寫了一個多月,共有九九八十一招,絕塵子大喜過望,關門閉戶,日日研習劍招,他萬沒料到,祖父在劍招中做了手腳,有的出劍方位不對,有的是他得自中原大門派的劍招,稍加以改頭換面充數,真正的風魔劍法其實只有三十多招……」
肖勁秋聽到這裡不由讚道:「令祖父不愧是練武奇才,要湊足這八十一式劍招而不露出破綻,那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田小燕道:「我祖父天分之高,非一般人能及,這個我祖母說過不止一次。劍招交出後,平安了一段日子,祖父天天冥思苦想,對風魔劍法加以砥勵改進,當真是嘔心嚦血。這時,祖母臨盆之日臨近,祖父祖母都祈盼能生個兒子,以繼承祖父武功。哪知這時千蓮門有了重大變故,事情起因於祖母兩個師兄為求師傅傳授風魔劍法,絕塵子獲得劍法後,秘技自珍,陳斗、汪華求之不授,反招來殺身之禍。絕塵子告訴他們,此劍法要等過世之後再傳。陳斗、汪華心生怨恨,言詞中露出不敬之意,說當初師傅命三人下山,親口說出得來劍法後共研,如今小師妹和師傅都得了劍法,唯獨他二人落空,這不僅不公平,師傅也背棄了自己許下的諾言。絕塵子大怒之下,起了殺心,當即拔劍相向。陳、汪二人在泰山時,祖父曾傳了他們幾招劍法保命,在與人交鋒之中無往不利。二人當即出劍相抗,本以為小命難保,低不住師傅修習的八十一招劍法。哪知兩人情急之下拚命,竟然雙雙刺中師傅,當場斃命,二人不禁驚得目瞪口呆,當下匆匆計議,就說師傅練功走火人魔,又假傳遺命,大師兄陳鬥成了門主,又添設總護法一職,由汪華擔任,兩人此後便研習劍法,各自洋洋得意。時光匆匆而過,祖母生下我父田憶泰,意即不忘泰山之辱,陳、汪兩家也先後生了兒子,取名陳子興、汪敬國,祖父對子期望甚重,從小教習內功,並廣採藥物,助子提高功力,恍惚間匆匆過了二十年,祖父在這二十年中,嘔心嚦血研製了這五輪進攻之術,只傳了父親一人。為使父親當起復仇大業,對他督促甚嚴,直到父親二十八歲,方才允應娶妻。這期間,陳、汪、田三家後輩過往甚勤,那陳斗、汪華也在二十年間把風魔劍法研習得深透,又把本門劍法參於其間,各有心得,但他們始終未信我祖父已交出全部武功,因此,曾強迫祖父無保留獻出壓箱底的玩意,一次次以門主身份催逼祖母。萬般無奈之下,祖父交出了第一二三輪進攻招法,只保留了最厲害的四招,嚴囑祖母保密。在父親娶妻後不久,祖母體力日衰,自忖多年來未丟棄武功,何以功力日衰,否則陳、汪兩位師兄斷難威逼祖父祖母。到後來才悟出身體之毒並未解除,絕塵子欺編了她。我出生後,祖母甚是寵愛,常常帶我四處游耍,並教我武功,在我八歲那年去世,一年後,祖父也相繼過世,這都是散功粉遺毒造成的。我父秉承祖父遺志,全心教誨於我,把祖父精研的二十七招劍法全部授予,並望我長大後,於五十年期滿之日重出江湖,以洗昔年之辱。我母系陳子興遠房堂妹,名陳藝玉,受命下嫁我父,也為的是暗中窺察田家是否還私藏武功。但我母不但貌美,心地也極好,與我父情投意合,決不肯背夫叛家,所以不露點滴口風。陳子興、汪敬國襲承了千蓮門門主及總護法之職,我田家未入千蓮門,本可不受拘束,但祖母和我父都是門中人,依然受著門規的約束。我父在祖父母過世後,雖受陳汪兩家逼迫入門,但始終倔強不屈,以碧蟾宮之名,獨立於千蓮門之外。碧蟾宮本來只是一座小莊院,是絕塵子任掌門時購置的一份產業。祖父來千山後,如數付出銀兩買下,以後又經兩代努力,如今已規模不少。為助田家雪洗數十年前泰山之辱,我父收了百名弟子,訓練了上千名莊丁。五龍、五鳳是我的侍衛,還有五虎、六豹、八鷹、七雕、九鶴等弟子,以七鷹、八雕、九鶴武功最高,還有兩位舅父……」說到這裡稍停緩口氣,肖勁秋道:「有這麼多高手,足以在武林稱雄,千蓮門只怕也無可奈何了。」
田小燕道:「錯了,有些事我還未及講,這就告訴你。碧蟾宮雖然有如此規模,仍擺脫不了千蓮門的困擾,絕塵子死後,陳斗、汪華從他據居的一處秘洞中,找出了一本武功秘籍。
稱作毒蟾功,並有一隻上好翡翠雕製成的碧玉蟾蜍。細看之下,毒蟾功竟是一種十分歹毒厲害的邪功,如果練成,足以傲視天下群雄。兩人那份狂喜之情不必說。他們十分驚奇的是,絕塵子為何未練成奇功,琢磨來琢磨去,突然恍然大悟。絕塵子識字不多,看不懂冊中深奧文字,也不肯把秘籍示人,故而白白糟蹋了一本震古鑠今的寶書。由這只碧玉蟾蜍,二人才想起絕塵子為何把購置的產業稱為碧蟾宮。但這只碧玉蟾蜍究竟有何功效,他們至今毫無知曉,但相信定是一件珍希之寶。結果兩人共習毒蟾功,秘籍歸陳斗收藏,碧玉蟾歸汪華收藏。
八年後兩人已練得毒蟾掌,十五年內已達八九成功力。為了逼我祖父交出藏私的劍法,陳、汪二人曾在我祖父祖母眼前顯露此功,兩人各在院中一株臉盆粗的樹上各印一掌,那樹片刻間葉枯根死,威力驚人。並把如何殺師如何得寶之事詳細說了,要我祖父交出劍法,他們則答應將毒蟾功傳與我父。我祖父被逼無奈,先後交出了前三輪攻擊的二十三招,但祖父母死後陳、汪二老並未把毒蟾功傳與我父。但我祖母私下裡也告訴父親,即使二老傳功,也不要修習此等邪功,以免迷失了本性。」
肖勁秋聽得瞠目結舌,喃喃道:「人之私慾當真可怕,全然不顧親情,這陳、汪二老心性也未免歹毒了些!」
田小燕道:「陳、汪二老習得風魔劍法後,曾私自下山到中原,改換姓名,四處找高手動武。那風魔劍法的八十一招中,有風魔劍法的三十二招,所以威力也不小,凡是和他們動手的人,沒有一個活命。要是從劍法上,不能勝了對手,便使出毒蟾功置對手於死地。由於他們找人過招時都蒙著面,對手又都死去,所以長時期未被人發現他們的真面目。回來後,他們根據動手得來的歷練,改進劍法中不對勁之處,使劍法更為精進。由於下山嘗到了甜頭,他二人每隔五年下山一次,一次行期一年,直到現在,他們有時照樣下山……」
肖勁秋驚道:「什麼?陳斗、汪華還活著?他們現在該是七十多歲了吧?」
田小燕道:「不錯,他們是千蓮門的太上護法,精力十分健旺,到中原稱霸的雄心未死,是以二老常常到江湖走動,對江湖情形瞭如指掌。我們碧蟾宮此次讓我下山歷練,陳斗便讓孫子陳玉龍、汪華的孫子汪小龍與我一同下山,以對我進行監視……」
「不像,那汪小龍對你像是十分敬畏……」
「那是因為……因為他心存邪念。」
「邪念?什麼邪念?」
「哎呀,你真是的,連這個也不懂,他對我有非份之想,所以事事依從我……」
「陳玉龍呢?怎麼不見?」
「陳斗有兩個孫子,大的叫金龍,已經成家,小的就是這個玉龍。這傢伙也對我存一份邪念,他不像汪小龍這麼順著我,處處想管著我,我便不理睬他,他一向心高氣傲,一賭氣回千山去了。我估計他還要來,他父親他祖母決不會放過田家,一心要把我招進家門。因為,這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懷疑我祖父臨終前幾年又創出了什麼新絕招。但汪家也想把我招進門,這就等於把碧蟾宮的力量也召了去,足以和陳家對抗,以爭奪千蓮門的大權。」
「陳汪兩家不是親密無間嗎?」
「我家母親曾對我爹說過,汪、陳兩家有利則合,無利則分。他們除了相互勾結,相互利用,但也心存芥蒂,誰也不能真正相信誰。」
「不錯,心術不正之人,彼此難以交心。」
「陳、汪兩家都曾向田家提過親,要把我配給陳玉龍、汪小龍,但被我父親一口回絕,說是我年紀太小,不到論婚嫁的時候。兩家都存這份心思,就更加相互防範。尤其汪小龍與陳玉龍在一起時,明爭暗鬥從沒停過。他們兩家老人曾為此事商議過,最後決定由我選擇其中一家,兩家不得因此反目,但決不允許我婚配第三家,否則唯我父是問,決不輕饒!」
「哼!這也未免太霸道了,令尊竟能忍受麼?自己女兒的婚配,哪容外人置問?」
「我父親確實氣憤,當場把二老的商定頂回,說田家只此獨女,婚嫁之事不但由父母做主,還要女兒自己願意才成。陳斗、汪龍二老當即說道,誰敢與田家議婚他們就殺絕了那一家的人。我父力單勢狐,無法與兩家結仇,但也對我說過,要我寧願終身不嫁也不能與陳、汪兩家結親。但若想與第三家聯姻也是不可能的事,當世能與陳、汪兩家抗爭的高手只怕太少太少,就是有那麼幾個,也定是年近古稀的老人,除非他們有個才貌雙全而又讓我中意的孫子,並甘冒與陳、汪兩家一分高下拚個生死。是以,叫我到江湖歷練,若真能物色上一個,那不僅是我的福氣,也是田家之福。但又明令我不得擅自做主,必須得到他老人家允諾才成。
這樣的人家不光能幫助田家對抗陳、汪兩家,還要幫助田家洗去五十年前泰山之辱……」
說到這裡她本有些羞澀,但一瞟肖勁秋,卻見他連眉頭都皺了起來,不禁一怔道:「你這是幹什麼,我說的不對麼?」
「有一點我難辦到,要我去對付少林武當,這就使我為難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你若不能幫我,我爹爹就不會允准我們的事,你就幫我又會怎麼了?」
肖勁秋歎了口氣,把福州稅監的作為及天靈教的用心詳細扼要地講了一遍,並說明維護少林等各大派是為了武林正義,對抗邪惡勢力。田小燕聽得非常認真,而且在用心思索。
等肖勁秋講完,她點頭說懂了,她要把這些帶回去告訴她父親,勸他父親改變主意。」
肖勁秋大喜道:「我的好小燕,你真聰明,你若能理解我的苦衷,我就太高興啦!」
田小燕卻高興不起來,道:「唉,父親要是不答應,那又該怎麼辦?」
「以後再說……呀,天快亮啦,還有些話要說,你此來是到少林挑戰麼?」
「是的,但聽你這麼說,我不去了。」
「好姑娘,真該謝謝你。那你打算到什麼地方?要知道天靈教已盯上了你,十分危險!」
「你說呢?我聽你的。」
「和我在一起,對付天靈教!」
「好,就這麼辦。」
「那令狐總管是什麼人,可靠麼?」
「他是我娘從娘家帶來的人,對我家很忠心,武功也不錯,我父親傳授了一二三輪攻擊的二十三招劍術給他,他會聽我的。」
「汪小龍怎麼辦?」
「他要是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他要殺了你,這就是我最擔心的事。」
「你擔心我對付不了他?」
「他會二十三招風魔劍招,你自然對付得了,但他的毒蟾功呢?你不怕麼?」
「不怕,有什麼好怕的!」
「就算你能對付了他,但他的父親、爺爺呢?他爺爺功臻化境,你……」
「他爺爺來我也不怕,以後我幫你爹爹對付他們,我就不信毒蟾功力天下無敵!」
「你的武功確實很高,難怪江湖上把你傳得神乎其神,我相信你,所以……所以我找到了爹爹想要找到的人。」
「咦,你是幫你爹爹找呢還是幫自己找?」
「幫爹爹找。」
「不幹!怎麼是幫爹爹找呢?說,幫自己找個天下最好的如意郎君!」
「咦,不害臊,你是如意郎君還是薄倖兒誰知道?偏不說!」
「我可是天下最癡情的男兒,你說不說?」
「不說,偏不說!哎喲……格格格……」
肖勁秋伸手在她腰上膈肢她,把她笑得喘不過氣來,只好告饒:「哎喲,我說我說……
格格格……我說……」
「快說,不然我就……」
「你是如意郎君……」說著把一顆螓首直往肖勁秋懷裡鑽,臉紅到耳朵根。
肖勁秋看她嬌艷中帶著羞赧,實在是可愛之極,忍不住在她香腮上親了又親。
此時,天已破曉,肖勁秋從癡迷中驚醒,道:「天快亮啦,我還有話問你,你把我約到這兒來,手下人知道麼?」
「不知道,大鳳只告訴我,她見到了笑狐,我讓她探知你們的落腳處……」
「我就是在這裡等你的,阻止你上少林,笑狐天天去打探你們的行蹤,怎麼會發現不了?」
「我們都換了裝,分散進城。大鳳探知了你的落腳處,我就悄悄來找你,一是我想見你,但又恨你那天說的那些絕情話,所以引你出來,想試試你的武功。要知道,陳汪兩家都說,如果我嫁進他們家,他們就幫田家找六大派雪恥。要不是我爹爹恨他們心術不正,當年威逼爺爺、奶奶,只怕早就……」
「早就答應了婚事,對麼?你喜歡陳玉龍、汪小龍是不是……」
「別亂想,我不喜歡他們的為人。」
「現在走吧,回城去,汪小龍我該怎麼對付他?全憑你一句話。」
「毒蟾功十分厲害,以我爹爹的功力都對付不了,我擔心你不是對手。要知道,毒蟾功憑掌風可以令人中毒,沒有他們的解藥,便難以救治,你說你不害怕,莫非只是為了寬我的心。如今我把自己交託給你了,你一定要說實話。」
「放心,我練的內功百毒不懼,他傷不了我,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你不必擔心。」
「啊喲,世上居然有這種功夫,真是聞所未聞,能告訴我是什麼功夫麼?」
「金輪神功,但你不一定知道。」
「是的,我對中原武功知道得太少太少,原以為風魔劍法天下無敵的,哪知……」
「任何一種武功都不能說是天下第一,我問你,你習練風魔劍法時,是不是只習進攻不習防守,五鳳五龍他們也是一樣,對麼?」
「是的,五龍、五鳳從小就只練一二輪攻擊的十八招,我爹說,一出手就讓敵人無還手之力,十八招內置敵死命。所以練多了無用,只要精,只要快,出手就勢不可擋。我則練了全部的二十七招,從小到大反覆練習,可說是熟透了,出手也越練越快,對方難以招架。」
「這辦法確實好,劍招少,容易練熟練精,出手就能克敵。但我發現只要與你對攻,阻住你的劍勢,你出劍就慢了些。須知中原武林高手甚多,武功怪異者不少,若是只會攻擊而不會巧妙防守,在防守中伺機反攻,那就會吃大虧。再說高手若能接下一二輪攻擊,對你們的劍路就有所瞭解,你再重施第二遍,就容易被人找出破綻。須知天下拳掌劍招,只要出手攻擊,就不能沒有破綻。」
「對啊,和你交手我就感覺到了,你說該怎麼辦?」
「等我傳你一套劍招,五龍、五鳳也該多習一套劍法,這樣攻守兼備,足能防身。」
「大哥,你真好!」田小燕甜甜一笑。
他們邊走邊談,半個多時辰回了城,此時天剛亮,街上只有趕早出門的人,店舖都還未開。兩人約定一個時辰後在肖勁秋的旅舍見面。
肖勁秋喜滋滋回到旅店,笑狐、混天犬還未起身,便進門上床打坐調息,但卻靜不下來,田小燕的音容笑貌依然在眼前閃現,他感到從未有過的一種溫馨甜蜜滋潤在心中……
肖勁秋坐息半個時辰,便聽見笑狐叫門,他讓兩人進來,把昨夜的事說了,只把與宮主定情的事略過不提。
邊小龍聽他說完,斜著眼睛瞟著他,道:「只怕言未盡,有些話沒說出來。」
肖勁秋道:「說完了,你胡想些什麼?」
笑狐搖搖頭:「只怕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人家怎會稀里糊塗就聽了你的話,不信不信!」
「咦,你這人真是的,她與我過招,勝不了我,便與我握手言和,這又哪裡不對了?」
「瞧你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兒,只怕內中大有文章,你不說我也猜得到。」
「別胡思亂想,你……」
「八成是走了桃花運,你肖老弟艷福不淺,只是鍾家那個丫頭你怎麼交代?」
「我與鍾瑩瑩又沒有深交,更無許諾,更何況,還有司馬俊、黃浩在她身邊轉……」
「那不同,我看鍾丫頭對你滿有意思。」
「快別胡說,我以後避開她就是了。」
「說實話,這碧蟾宮主要不是這麼凶,人倒是挺叫人喜歡的。」
齊隆道:「說了半天,肖老弟與田宮主到底怎麼回事?」
肖勁秋心想,不必瞞他們,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便道:「二位老兄,我實話實說,宮主與我私訂終身,這是因為……」他把碧蟾宮與千蓮門的事扼要說了。
邊小龍道:「肖老弟做得對,田宮主她算找對人了。再說有她和我們在一起,我們就有足夠的力量去斗天靈教,同時又消弭了六大派的災厄,真可謂一舉兩得。」
正說著,大鳳、二鳳來了,一見他們就忙著說:「肖大俠,宮主馬上就到,她要肖大俠讓著表少爺幾分,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肖勁秋道:「好說好說,我自有分寸。」
話音剛落,田小燕和另外三鳳已來到,汪小龍氣沖沖跟在後面,令狐勇和五龍走在最後。
肖勁秋笑嘻嘻到門口迎接小燕,道:「燕妹來,屋裡坐。」
田小燕聽他當眾稱呼得如此親熱,心裡不由一暖,道:「來了……」
言未了,汪小龍斥道:「姓肖的,不准你對宮主無禮,你憑什麼和她兄妹相稱?」
「不憑什麼,只憑我願意。」
「走,到城外,我有話說。」
大鳳勸道:「表少爺,有話好說……」
「你給我閉嘴,什麼東西,也敢多嘴!」
大鳳臉色一變,忍著氣退下。
肖勁秋道:「大鳳,你叫什麼名?」
眾人都一愣,這個時候怎麼問起名來了?
大鳳十分驚訝,道:「奴婢姓曾名琴,肖大俠只需喚我大鳳就……」
「好,從現在起,我稱你鳳妹,你稱我大哥,其他幾位龍鳳,我們等一會再問姓氏,通統以兄妹相稱。」
大鳳十分感動,眼淚滴了出來,道:「不敢,大鳳是奴婢身份,怎敢與公子平輩論稱?」
「你不必多說,就這麼定了。」略頓一頓,對田小燕道:「燕妹,你說好不好?」
田小燕高興極了,道:「她們五鳳從小與我一塊長大,雖名為主婢,實為姐妹,大哥瞧得起她們,願意屈尊俯就,有什麼不好的?」略一頓,對五龍五鳳道:「你※※※此處缺兩頁※※※讓他走吧!」旋又厲聲對汪小龍道:「汪小龍,你不該張口罵人,我肖某人耐心再好,也決不容許有人當面罵宮主,念在你一時激動,我也不與你計較,你這就走吧!」
這幾句話十分貼心,田小燕心裡十分受用,有肖勁秋在,天大的事也有他擔著。
汪小龍冷笑一聲,道:「肖勁秋,你既然存心勾搭她,那你就得死!走,有種的到城外去。」
「汪小龍,並非肖某怕你,但今日不想與你動手,你請自便吧!」
「讓我走麼?等宰了你我再走不遲。」
肖勁秋深吸了口氣,平息下一腔怒火,道:「彼此無仇,我不與你動手,你請吧!」
「哼哼,憑你一句話汪某就走人麼?你別打這個如意算盤,你怕死也沒用,除非你知趣躲開宮主,汪少爺才饒你一命!」
邊小龍斥道:「你這人臉皮真厚,叫你走你就走,留在此地糾纏不休,有趣麼?」
汪小龍罵道:「我先宰了你這個奴才,再殺你那姓肖的主人!」說著抽出長劍。
令狐勇這時勸道:「表少爺,我家宮主和表少爺分手,實在是宮主自己決定的事,表少爺何苦生那麼大的氣呢?依在下看來……」
汪小龍斥道:「你擔著碧蟾宮總管,竟放縱田小燕勾搭野男人……」
這話實在太難聽,令狐勇板下面孔:「表少爺,放尊重些,你不能如此羞辱我家宮主!」
「怎麼?不是勾搭是什麼?昨天夜裡她一人跑去找一個男人,深更半夜會有什麼好事……」
突然,眼前一晃「啪」一聲脆響,他覺得右臉頰熱乎乎的又辣又痛,只見肖勁秋一臉怒容,就站在他身前。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連躲都不曾躲就挨了一耳光,一時惱羞成怒,顧不得仔細思索原因,狂吼一聲道:「你敢打小爺!你這個卑鄙小人,暗算……」
肖勁秋厲聲道:「住口!你嘴裡不乾不淨,沒想到你汪小龍竟是這麼個下作東西,肖大爺賞你一耳光只是個警告,再不知趣離去,說不得肖大爺只有出手教訓你了!」
「你死吧!」汪小龍狂吼一聲,一劍遞出。
肖勁秋存心在令狐勇、五龍五鳳面前施出武功,以增強他們對自己的信心,才能和宮主一致隨自己對付天靈教。
他兩手一拍,把汪小龍長劍夾住。
這一手,使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須知汪小龍何等功力,出劍又是何等快速凌厲,但他居然能恰到好處把劍夾住。但這一招不算新奇,更驚人的手段緊接著展示出來。
不等汪小龍抽劍,眾人就見肖勁秋很快放了手,以為他怕汪小龍抽劍時劃破了手,心想這一放手豈不被汪小龍乘隙而入?那時想躲只怕難了。
田小燕首先叫出聲來:「大哥,快躲……」
果然,汪小龍順勢一抖,長劍直插咽喉,可是,這一抖,那只劍身竟然斷成了許多碎塊,掉了一地。
汪小龍只捏著空劍把,一時望著手上劍把出神,眾人驚得「啊呀」一聲,一個個目瞪口呆。
田小燕喜得心花怒放:「好精純的內功!」
邊小龍道:「看見了麼?我說姓汪的,這回該知厲害了吧,還不快走!」
汪小龍心中雖然吃驚,但自信毒蟾功能勝得肖勁秋,就算自己內力不如,拼著受點內傷,可以把肖勁秋毒死。
他冷笑了一聲:「彫蟲小技,豈能唬得了汪少爺!姓肖的,敢與少爺對掌麼?」
肖勁秋有些生氣:「怎麼不敢?」
田小燕、五鳳、五龍、令狐勇都不約而同叫出聲來:「千萬別同他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