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文 / 公孫夢
當楚長風醒轉之後,不由暗自懷疑,他自知傷勢很重,不相信自已還活在世上,及至聽到小瘋子說話,才知道自已真的沒有死。隨暗中提氣一試,功力已恢復了大半。
楚長風猛然睜開眼睛,見一個儀態大方的老婦人站在自已面前,忙翻身爬起,仔細一看才認出是天池神嫗姬翠英,不由苦笑一聲道:「我說麼,除非是你老神婆子,誰會有這種能力把我從閻王爺手裡拉回來。」
天油神嫗一呆,問道:「你的名字我倒聽說過,可沒見過你,你怎麼會認識我老婆子的?」
楚長風沉思道:「江湖上我小老見不認識的人很少,認識我的人封不多,因為我自慚形穢,見不得人。」
天池神嫗頓了半晌,徐徐地道:「依你的為人,我老婆子本不該救你,不過……」
她末把話說完,楚長風已看到地鋪上的水小華和小瘋子,急聲地道:「那兩個孩子怎麼啦?」
說看,已起身奔了過去。
天池神嫗跟在後面,道:「他們中了蛇頭叟的五毒燐火彈,我已經給他們服下了解毒的藥,外傷一兩天也就會好的。」
水小華見楚長風已能起來走動,心中大喜,道:「義父,你的傷勢全好了麼?」
楚長風微微點頭,邽傷感地道:「孩子,你不忍看我死,將來會害了你的。」
小瘋子接道:「駝子,你現在怎麼能死,咱師父正在找你哩!」
紅衣少女李芝芝嬌聲道:「人家的背好好的,你為什麼叫人家駝子?」
小瘋子把眼一瞪,道:「我叫他什麼你管不看,誰要你多問,我心瘋子討厭的就是那些愛哭鬼。」
李芝芝平白的討了個沒趣,只氣得粉臉通紅,一跺小腳,道:「我就偏要問。」
小瘋子也氣道:「我偏不告訴你,怎麼,你能把我心瘋子吃掉不成!」
李芝芝被小瘋子搶自得一時答不上話來,氣得一頭撲在天池神嫗的懷裡,流看淚道:師父你看,他老是欺負我,你老人家也不管管呀!」
不知為什麼,天池神嫗的眼睛也濕了,用手撫看紅衣少女的頭髮,略帶沙啞的聲音道:
「孩子,別埋他,他是逗你玩的。」
稍為一頓,又淒然一笑,道:「平常你那張小嘰不是凶巴巴的很厲害麼?今天可遇到煞星了吧!」
楚長風本想斥喝小瘋子幾句,一聽天池神嫗毫無生氣的意思,不由轉臉望看她。
天池神嫗微微笑道:「昔日橫行江湖的殺人魔王楚長風,剛才對兩個孩子也人性畢露,異道:「人家都說你老婆子護短,不好惹,今天怎麼慈悲了,這真是江湖上一大奇聞。」
更是江湖奇跡嗎?」
楚長風打了個哈哈,道:「小老兒歷經一次死劫,受了於瘋子的感召,已經大徹大悟了,這種奇跡是於瘋子創造出來的,小老兒只是一塊被感化的頑石而已。」
天池神嫗已聽出楚長風和於瘋子認識的來龍去脈,暗忖:我何嘗不是因為他的關係才對兩個孩子另眼相看,不過。這段埋藏在她心中很久的感情,她不能對任何人傾吐。
她只好嚥了幾口口水,訥訥地道:「你的靈性不滅,實乃江湖一大福音,我老太婆欽佩得很哪!」
楚長風苦笑一聲,茫然地道:「要做一個好人談何容易,一次錯誤,也許費盡畢生心,也不一定能補救過來,要不是你老婆子多事,小老見藉此受傷之名便可以了此殘生,不再為江湖恩怨操心了。」
天池神嫗見他語氣低沉,面色淒苦,知道他內心傷痛已極,不知為什麼竟對他生出無限同情,誠摯地道:「你也不必自怨自艾了,入非聖賢孰能無過,只要你以後能專心向善,我老太婆也願意幫你洗淨一部份罪孽。」
楚長風一呆,用激動的目光望看天池神嫗,繼而又轉頭望了水小華一眼,長吁一聲道:
「我楚長風自入江湖以來,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我說這種話,可惜太晚了,小老見若再活下去,會替這孩子惹來更多的麻煩,說不定會毀了他一生的前途。」
天池神嫗乃絕頂聰明的人,因聽由他和水小華有一段不平凡的感情,也不禁觸景傷情,黯然地道:「你暫時不必想那麼多,先把心安下來,我幫你把內傷治好再說,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復元。」
楚長風躬身道:「雖然小老見並無求生之念,不過,對你老婆子的這份感情還是感激得很。」
天池神嫗道:「誰要你來感激,別再廢話了,天色不早,你們該養養神,我老太婆還要去辦點事。」
說罷,向紅衣少女吩咐幾句,便向屋外走去。
待天池神嫗姬翠英回來時,天色已放曙光,只見她帶了很多食物,並給水小華和小瘋子每人帶了一套衣服。
原來她是下山買東西去了。
她略事休息,就替水小華和小瘋子敷上自已特製的外傷藥,接看又運聚內功,想以本身真力替楚長風療治內傷。
楚長風急急阻止道:「老神婆子,你先別白費氣力,小老見有幾句話,想先和你談一談。」
天池神嫗道:「有什麼話以後再談,目前先治傷要緊。」
楚長風瞥了水小華一眼,見他正在閉目養神,接看對天池神嫗朝屋外施了個眼色,表示要和她到外面去談。
天池神嫗見他狀極神秘,便起身向外走去,楚長風緊跟在她後面。
二人來到一處高阜上,天池神嫗停住腳步,轉身道:「你有什麼話快說吧!」
楚長風望耆初升的朝陽,照耀看層出疊疊,異常鮮艷,不知他是被這迷人的景色迷住了,還是有心事太重,他呆呆的站在那裡竟沒有回答。
天池神嫗自得悉於瘋子的消息後,也是古井揚波,情感氾濫,此時,更被楚長風這種失神憂傷的表情所慇勤,不知那來的一股酸楚之情自心底湧起,只覺有滿腹心酸無處傾訴,放是她目光也轉向遠方,在肅穆的晨光中陷於沉默了。
此時若冷眼旁觀二人的表情,誰也不會相信一個是孤傲難惹的天池神嫗姬翠英,一個是玩世不恭有名的殺人魔王楚長風。
二人似乎都墜入了往事的回憶裡,臉色都萬分肅穆,但目光中刲泛動看異樣的光彩。
數只寒鴉呼叫耆劃空而過,驚醒了這兩位奇人的幻想,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
天池神嫗徐徐地道:「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吧,只要我老太婆辦得到的都沒有問題。」
楚長風歎了一聲,坐在地上,自嘲地道:「想不到我這行將就木之人了,還被情字所累,於瘋子說的不錯,我不是超塵出世的材料。」
一提起「於瘋子」二個字,天池神嫗就有點心緒不定,楚長風的話不正擊中了她的心坎麼?她也跟看坐在地上,茫然地道:「他是個超人,超出得已接近冷酷,你和他相處了有多久?」
楚長風道:「差不多有十四年了,你說他冷酷,那是你的偏見,其實他內心的熱力,可以溶化世界上的一切。」
他略停後,又道:「我們十四年的相處,他使我由魔鬼變成了天使,可惜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天使。說起來真令人難以相信,他把我當作知已,有時侯我們促膝談心,一連幾晝夜竟毫無倦意。」
天池神嫗心中一激動,顫聲道:「你們都談些什麼?」
楚長風望了她一眼,徐徐地道:「大都談的是江湖掌故,武林遺事,他的腦子裡像一部萬能經典,近百年的江湖事跡,都如數家珍。」
他說羞又望了一眼天池神嫗,迅即又把目光移向別處,低聲道:「他老人家也對我提起你們之間的事。」
天池神嫗幁覺心房加速跳動,臉上一陣騷熱。半晌才恢復鎮定,道:「他都說些什麼呢?」
楚長風道:「他說了很多,除非我親耳所聽,誰也不會相信於瘋子竟是一個被情所累的人。」
天池神嫗道:「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江湖上幾乎無一人知道,他能對你說出,可知你們的交情不凡,我老太婆並沒有累他什麼,被果的該是我。」
她雖然已達百歲高齡,但談起這些愛情的舊帳,仍略顯激動。
楚長風道:「你受的只是委屈,而他老人家邞忍受蓍雙重痛苦。」
「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他老人家在認識你神嫗前,已經受過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為了救他,犧牲了寶貴的生命,他老人家所以……」
「請你不要再說下去,就算如此也不該避不見面!」
「他當時只想給你一個靜靜思考的機會,不想隱居之後,竟遇到了一次意外的重大事故,結果使他改變了初衷,沒有再見你。」
「是什麼重大事故?」
「這一點,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只說那是關於武林興亡的重大秘密,不到適當時機,不宜宣佈,不過,他常為不見你而引為憾事,他說你一定在恨他,罵他無情。」
「起初是的,以後……」
說看,她把話頓住了,苦笑一聲又道:「我知道他沒有把我忘記,還是想念看我,心中甚是安慰,也算我幾十年的苦沒有自受,他還是老樣子吧?」
楚長風振奮了一下精神,笑道:「我也有十五六年沒見到他老人家了,不過,由他的徒弟小瘋子看來,恐怕比以前更瘋了。」
天池神嫗深深的吁了一口氣,遣:「不瞞你說,我這次東來就是為了探聽他的消息,你可知道他現在到什麼地方去了,」
楚長風道:「聽那兩個孩子說,他去了地獄谷了。」
天池神嫗反覆地念道:「地獄谷?好難聽的名字,在什麼地方?」
「在陝西蒼龍山區,名符其實的鬼地方。」
「是誰住在裡面,」
「神算子柳衣清。」
「他為什麼住在那裡面?」
楚長風突然哈哈一陣笑,道:「啊呀,老神婆子,我又不是神算子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會知道呢?」
天池神嫗一想自已的問題,也不禁亞然失笑。
楚長風瑯面色凝重地說道:「於瘋子對我楚長風恩比天高,小老兒無以為報,能在他生前替你解釋一番,得到你的諒解,我也算對他老人家略效棉薄了。」
天池神嫗一怔,瞪看他問道:「聽你的口氣,莫非有什麼苦衷?你說出來給我老太婆聽聽,也許能替你分擔一二。」
楚長風徐徐的搖頭,黯然道:「你的好意,小老兒心領了,但大錯已經鑄成,非人力所能挽回,我若再貪生下去,非把那個孩子的前途毀了不可。」
天池神嫗道:「你是說姓水的那個孩子?你們兩個的關係好像很不平凡,他是誰的門下?」
楚長風道:「是天心派青衫客焦一閔的門下。」
天池神嫗「啊」了一聲,好像突然明白過來,望看楚長風道:「這就難怪了,他師祖古三陽不是死在你的手中麼?那孩子知道了嗎?」
楚長風點點頭,萬分痛苦地道:「問題就出在這兒,他雖然知道,邽不肯殺我替師門報仇,你想想看,江湖上講的是尊師重道,他這樣做豈不是被天下人責罵麼?」
天池神嫗沉思半晌,道:「這我老婆子就不明白了,他不但不殺你,反而認你為義父,又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啊!」
接看他歎息一聲,把他和水小華的關係詳細的述說一遍。
天池神嫗聽了不禁搖頭歎息,道:「江湖是非,很難以斷清,不過,以情理而論,我老婆子是同情你的,那孩子恪遵亡母遺命,認你為義父,你若是就此死去,豈不更增加他心靈的貧擔。」
楚長風道:「這個我也考慮到了,可是江湖上如果知道我是他的義父,他就無法在江湖土立足,我死後對他的痛苦是一時的,我若不死,郪毀了他的一生。」
天池神嫗道:「他已經被逐出師門,而且江湖上知道你們關係的人已經不少,你即使死了,也不見得能洗刷他的罪惡。」
楚長風道:「這正是我把你請出來的原因,我死之後,有你老神婆和於瘋子二人之力,定可幫他重返師門,小老見縱死九泉,也瞑目了。」
說罷,眼睛裡已湧滿淚水。
天池神軀道:「你也不必太難過,這件事你就是不死,我老太婆也辦得到,何況還有個老瘋子幫忙,現在的問題是,你不能盡向牛角尖鑽,你表妹托孤於你,是想要你幫她的孩子替她查明真兇,報仇雪恨,現在不但大仇未報,而且她的孩子止處身在險惡中,你就這樣撤手西去,對得起你死去的表妹麼?」
楚長風訥訥地道:「小老見已經盡全力了,無奈我造孽太多,天地不容,皆看只會連累他。」
天池神軀把臉一正,厲聲道:「你說來說去,我倒明白了,你根本不是為了那個孩子的將來,分明是自覺罪孽太深,活看沒有意思,想早日解脫,是不是?」
楚長風苦笑道:「這種想法,小老見不能說沒有,但我決不是頓萌厭世之念,想一死百了,我完全是為那個孩子看想。」
天池神嫗冷哼一聲,道:「你用不看騙我,你口口聲聲為了那孩子,可是比你死對他更有利的事你為什麼不做,偏想到死。」
楚長風一怔,惶恐地道:「小老見不惜一死報答故人之情,若有對他更有利的事,我怎能不做,難道你懷疑我對他的真情嗎?」
天池神嫗把臉一正,道:「這一點我倒沒有懷疑,看樣子你是悲痛攻心,真的想不開了,我老婆子告訴你吧,你既能以一身功夫為害江湖,為什麼不能做幾件對江湖有利的事,這樣不但可以彌補你的一部份罪孽,也可以幫助那個孩子報仇雪恨,揚名江湖。」
楚長風苦笑道:「小老見何嘗沒有這樣想過,可是,我發覺沒有人能夠諒解,反而惹出許多麻煩來。」
天池神嫗道:「做好事沒有做壞事那麼容易,尤其像你這樣的人,更要難上十倍,你應該以入地獄的精神,不求人諒解一心替武林造福,即使最後不能贏得所有人的同情,至少也落個死而無恨,何況那孩子剛被逐出師門,正像一隻迷途的羔羊,如果你不善加保讓,將來的後果實不堪想像。」
這一番話只說得楚長風低頭不語,臉色在急劇的變化,顯然他內心非常激動。
天池神嫗瞥了他一眼,又誠摯地道:「我老婆子一生沒有對人說過這種話,咱們初次見面,就能這樣促膝談心,這也算是緣份,單只為那孩子,你就該忍辱負重的活下去。」
楚長風徐徐抬起頭來,茫然說道:「也許你老神婆說得對,我既然一時失常,鑄下大錯,就該以畢生心血來彌補它,記得當年分別時,於瘋子也曾對我說過,天老爺不讓我在那次死去,就是叫我來彌補那些錯誤的。」
天池神嫗說道:「你能想過來就好,過去的則談了,我來幫你把內傷治好吧!」
楚長風用感激的目光望了天池神嫗一眼,道:「小老兒的功力藉你神藥之助,此時已恢復大半,餘下的一點內傷,自已可以運氣調息,不敢再勞你的神,我們回屋去吧!」
天池神嫗不信地道:「經我檢查,你的內傷很重,一副紫蓮散決治不好,你自已怎能治得好,」
楚長風道:「這是於瘋子教給我的調息之法,你總可以相信吧!」
天池神嫗暗暗點頭,道:「這就難怪了,想不到他連看家的本領也教給你了。」
二人不再多話,一齊站起身來,向屋中走去。
五天後。
水小華的傷勢已經痊癒,小瘋子也能起來走動了,二人穿上天池神嫗買來的新衣服,樂得小瘋子直嚷道:「老婆婆,你真好,我跟了師父十多年他都沒有替我買件新衣。」
紅衣坐女在一旁接道:「穿上新衣服臉上還是這麼髒,多難看,來,我替你洗洗。」
幾天的時間,眾人已經混得很熟了。
小瘋子也對紅衣少女客氣多了,他認真地道:「紅衣姐姐,臉上的灰千萬洗不得,洗乾淨之後,將來師父看到了不認識我怎辦?」
眾人聽了,都不禁笑了起來,唯有水小華站在門口,茫然的望看外面的山景在由神,對於眾人的歡笑,恍若無聞。
幾天來他變得非常沉默,終日落落寡歡,似乎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雖然紅衣少女李芝芝和小瘋子不斷找話逗他,他的回答也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有時只淡淡一笑,連話都懶得說。
瘋言瘋語慣了的小瘋子,被這種憂苦氣氛問的直發毛,可是,不管他怎樣叫嚷,甚至於急得笑罵,水小華仍是滿臉寒霜,既不生氣也不制止。
這樣一來,把小瘋子也給難住了。
他只要一看到水小華那種渾然無知的憂傷臉色,心底就直透涼氣,漸漸的他對水小華開始產生了畏懼。
楚長風和天池神嫗當然洞悉他內心的苦楚,不時用話勸導他,叫他不必焦慮,一切都有他們擔當,結果也沒有發生絲毫作用。
水小華除了幾句感謝的話之外,便悶不作聲,有時乾脆跑到屋外面的山野上,一站就是半天。
此時眾人的笑聲倏然而止,都把目光投向水小華身上,他似乎已經察覺,徐徐回頭瞪了小瘋子一眼,目光銳利如電,嚇得小瘋子不禁打了個寒噤。
小瘋子怯怯地道:「小子,我說錯了什麼,你怎麼用那種眼光瞪我?」
水小華沒有回答,轉身茫然的向外面走去。
待他定遠之後,楚長風深深的長吁一聲,喃喃地道:「這孩子怎麼這樣想不開,小老見一生沒有怕過事,就是怕看他那種難過的樣子。」
天池神嫗道:「他近來好像時常多心,剛才小瘋子的話,不知又出了什麼毛病?」
楚長風道:「還不是小瘋子最後那句話剌疼了他的心,這孩子也太敏感了。」
天池神嫗歎了一口氣,道:「師恩重如山,難怪那孩子要想不開了。」
頓了頓,又對楚長風道:「你的傷勢什麼時候可以完全恢復?」
楚長風道:「再有兩天就可以了。」
天池神嫗道:「等你傷好之後,我老婆子就去找他師父,免得把好好一個孩子折磨壞了。」
楚長風沒有再答話,即閉目養神開始行功調息。
小瘋子自覺沒趣,悄悄走出屋來,信步向前走去。
夕陽西沉。
百鳥歸林。
荒山中籠罩看一種說不出的淒涼氣氛。
小瘋子悶悶不樂的向前走看,無意中一抬頭,見水小華站在山邊上,背看雙手呆呆的像木頭一樣,動也不動。
晚風吹看他的長衫,發出索素的聲音,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人氣息。
小瘋子凝視半晌,輕輕走到他的身邊,悄悄地道:「小子,你知道我小瘋子隨便慣了,不會說話,你何必和我這種人計較。」
水小華一怔,收回了目光,瞥了小瘋子一眼,自他們認識以來,他第一次聽到小瘋子用這種語氣說話。
小瘋子見水小畢直盯看他看,他最怕他那種憂傷的臉色,忙低下頭,訥訥地道:「我知道你在生我小瘋子的氣,小瘋子天生這副討人厭的脾氣,有什麼辦法?」
水小華知道自已的憂苦感染了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弟弟,於是低聲地道:「你不要多心,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小瘋子委屈地道:「你還說沒有呢,這幾天來你一直不理我,你這樣對我,還不如把我打一頓使我舒服,要是知道路,我小瘋子早去找咱師父了。」
水小華的嘴角掀動了幾下,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已把內心痛苦說日來,小瘋子也不會明白的。
小瘋子見水小華沒有說話,又接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來,小瘋子替你惹了很多麻煩,但我不是有意的,過去師父也沒說過我,如果他雔像你一樣,按時打我幾巴掌,也許我會懂事一點。」
水小華又感動又不安地道:「我打你都是因為一時情急,事後都難過得很。」
小瘋子道:「小子,你用不看多心,我並沒有怪你打我,只要你不討厭我就好。」
水小華抓起他的小手,道:「我怎會討厭你。」
說看,低頭看看他手上結疤的傷痕,整個的小手,幾乎沒有一點原來的好皮,再看看他滿臉稚氣的樣子,不覺心理一酸,難過地道:「這次你為了救我,燒約滿身是疤,將來見了你師父,叫我怎麼交待。
小瘋子翻瞪了幾下大眼,高聲地道:「小子,你這幾天就是為這事不開心嗎?」
水小華突然變得如此憂鬱,當然不只是為這一點事,可是,其他的心事,他無法對小瘋子傾吐,而且他也不願意把自已的痛苦,在小瘋子幼稚的心靈上抹上陰影,於是,只好微微的點點頭。
小瘋子一見,水小華是在為他的受傷而難過,心裡一高興,不由瘋態復發,叫道:「小子,你這是何苦麼,受這點傷算得了什麼,用得看像死了人似的終日哭喪看臉,你放心,咱師父若是怪你,我小瘋子不是沒良心的人,一定幫你說話,不會叫你受半點怨氣。」
水小華勉強一笑,道:「我不是怕他老人家責備,而是內心難安。」
小瘋子注視看他,道:「這有什麼不安的?又不是你叫他燒我,你這小子怎麼婆婆媽媽的瞎操心!」
水小華鬆掉他的手,暗歎一聲,突然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瞪看小瘋子,半晌也沒有說一句話。
小瘋子被他看得一呆,不解地道:「小子,你瞪耆我做什麼?」
水小華目光徐徐的轉向遠方,茫然地道:「瘋弟弟,我們分別之後,你會想念我嗎?」
小瘋子一怔,道:「咱們在一起好好的,你怎麼想到分別的事上去了?」
水小華道:「有一天你要回你師父身邊去的,我們不能在一起一輩子。」
小瘋子沉思一會,道:「那樣我當然會想你。」
他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麼重大的事情,高興地又道:「對了,小子,你師父不是不要你了嗎,你乾脆和我一起跟咱師父去好了。」
小瘋子的話,使水小華週身起了一陣顫慄,面部的表情一下子蒼白了很多。
小瘋子又問道:「你怎麼啦,小子,身上冷嗎?」
水小華強打精神,道:「已入夜了,山風很涼,我們回去吧!」
說看,轉身使向回走。
小瘋子跟在後面,突然又問道:「小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哩,你到底願不願意跟咱師父去?」
水小華沉重的腳步踏看堅硬的山路,發出咯咯的聲音,仍然沉默蓍,久久沒有回答一句話。
小瘋子看不出好歹,又繼續接道:「你那個師父,我小瘋子看蒼就生氣,見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把你打死,要那種師父幹什麼,簡直……」
水小華突然轉過頭來,沉聲喝道:「住口?」
只見他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小瘋子被他喝了一聲,摸不清是怎麼回事,翻瞪看白眼怯怯地說道:「好好的,怎麼突然又發起脾氣來了?」
水小華道:「你以後要是再說我師父不對,我就永遠不再理你了。」
幾天來,小瘋子對水小華就存看幾分畏懼,現在被水小華這麼一喝,已不敢出聲了,只有滿臉委屈的嘀咕看,他真不知道自已是撞到什麼鬼了。
水小華走了幾步,自覺態度太過份了,暗忖:何必與這種天真無邪,口快心直的孩子計較,於是,轉回頭來,略帶歉意地道:「做徒弟的是絕對不能批評師父,否則,會被人家恥笑的。」
小瘋子哭喪看臉,道:「就算你說的對,也周不看瞪眼,慢慢告訴我就是了。」
水小華給了他一個無限歉意的苦笑,沒再說話,轉頭向前走去。
此時——突見左面紅影一閃,李芝芝已來到二人跟前。
小瘋子一見紅衣少女,已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叫道:「紅衣姐姐,你出來找我們的嗎?」
季芝芝笑看搖頭道:「不是,我出來散散步。我們一起到下面的山澗去玩吧!」
說看,水汪汪的眸子投注在水小華身上。
水小華知道人家在問他,忙陪笑道:「你們二位去吧,在下累得很,想先睡一下。」
李芝芝把小嘴一嘟,嬌瞋地道:「什麼累不累的,乾脆說不高興去不就得了。」
小瘋子道:「紅衣姐姐,小子心情不好,不去算了,我們兩個去。」
李芝芝滿臉不悅地道:「走吧,咱們不配和人家一起玩。」
說看,拉看小瘋子掉頭而去。
水小華筌蓍二人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不禁長歎了一聲,仰望蒼茫的天色,不知站了有多久。
此時,他的腮上已掛看兩行淚痕。
突然——一個低沉沙亞的聲音說道:「孩子,你這是何苦呢?」
接看,一隻手撫住了他的肩頭。
水小華一怔,已聽出是義父楚長風的聲音,忙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痕,強顏歡笑道:義父,你老人家還沒睡啊!」
楚長風皺紋縱橫的臉上,似乎突然老了十年,哽咽地說道:「你不必裝給我看,我站在這裡注視你好久了。」
頓了頓,又無限慈愛地道:「孩子,你不用難過,為義父的只要有一口氣在,一定幫你完成心願。」
水小華想起楚長風和師門的深仇大恨,黯然地道:「多謝義父盛情,華見之事自會處埋,不敢再讓義父勞心,我們處在恩仇夾縫中間,將來恐怕……」
他突然把下面的話嚥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楚長風是何等聰明的人,那會聽不出言外之意。
他知道水小華念念不忘師父青衫客焦一閔教養之恩,同時又忘不了自已對他的恩情和慈母臨死的遺命。
於是,楚長風萬分傷痛地道:「孩子,你不必為難,小老見將以殘年餘力來彌補這條夾縫,決不連累你就是。」
水小華已胸有成竹,不願再討論這個問題,改變話題道:「義父的傷勢全好了嗎?」
楚長風道:「再有一兩天即可痊癒了。」
他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重大事故,肅然接道:「你前次說,在地獄谷口我交給江湖醉客的那個小包,你轉交給線衣少女公孫婷了,你看過那裡面包的是什麼嗎?」
水小華道:「華見沒有打開來看看裡面的東西,據江湖醉客老前輩說,裡面的東西非常重要,是麼?」
楚長風點點頭入不安地道:「如果你看過之後,就不會輕易的交給別人了,此物若是落在別人的手中,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水小華見楚長風神色嚴肅,急聲道:「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如此重要?」
楚長風道:「是你師祖手抄的武林秘笈,也就是你母親托我找的東西。」
水小華突然想起在地獄谷的時候,師伯神算子曾對他說的話,於是冒然地道:「是否就是獨臂神尼的金瓜秘笈?」
楚長風一怔,不解地道:「你既沒打開看過,怎知是獨臂神尼的遺物?」
水小華道:「在地獄合時,師伯告訴過我。」
半晌——楚長風才緩緩地說道:「華見,此事關係非常重大,以後千萬不能隨便提起,萬一洩露了出去,不但壞了你師祖古三陽的威名,恥笑他欺世盜名、抄襲秘笈,而且很可能再掀起殺機。」
水小華一想到師祖古三陽抄襲秘笈之事,軌不禁臉紅起來,低頭說道:「獨臂神尼能揚名天下,想她的武功招式懂得的人一定不少,要想把抄襲視為自己獨創的,豈不是自欺欺人嗎?」
楚長風道:「這一點倒是沒有什麼問題,當年獨臂神尼在江湖上露面的時候,如電光一閃,她和大悲禪師的武功只露過一次,鎮服了幾位絕頂高手之後,即雙雙隱去,目前江湖上知道的人可說絕無僅有。」
水小華對師祖此舉大為不滿。
但是,他又能說什麼呢?
於是,他低看頭,一言也不發。
驀然——楚長風躍身而起,直向左面的叢樹後面撲去,一面喝道:「是何方的高人,小老見失迎了。」
水小華一摶身,也隨後跟了過去。
二人趕到樹叢後面,邞什麼也沒有發現。
楚長風向四周探視一遍,神情緊張地道:「小老見功力朱復,遲了一步,我們的談話若被此人聽去,將來就麻煩了。」
水小華以便疑的口氣,說道:「也許不是人,如果是人的話,我們至少可以看到他去時的影子啊」
楚長風無可奈何地道:「但願是如此,夜色漆黑,山風又那麼的大,要追也是無從下手了。」
此時——兩條人影一閃而至。
水小華一看,竟然是小瘋子和紅衣少女李芝芝。
楚長風急聲問道:「你們兩個土來時,可曾發現有什麼動靜?」
小瘋子楞楞地道:「什麼動靜?」
紅衣少女李芝芝反應較快,嬌聲道:「是不是發親有人來過?」
楚長風一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沒有發現可疑的跡象,順口說道:「沒有什麼,我隨便問問,天色不早,我們進屋去吧!」
四人進屋之後,發挸天池神嫗姬翠英一個人獨自坐在那裡出神,眾人沒有再打擾她,即安置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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