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慈心和尚 文 / 公孫夢
林麟跟著喻戎墨、胡慧玲,還有他事先未料到也會跟來的張婉玉,一同離開了「鴻雁班」,起程上路。
他們明明顯顯的是兩對。金童玉女,旗鼓相當。路上行人見了,無不嘖嘖稱讚。
張婉玉緊緊挨著喻戎墨,半步也不想離開。
胡慧玲卻忽冷忽熱,使林麟啼笑皆非。
張婉玉鐵了心跟隨喻戎墨,喻戎墨已經親口答應,只要回到金陵時稟明雙親,就立即和她成親。
所以,張婉玉已把他視為自己的夫君,他倆是一家人了。
而林麟卻沒有她的運氣好,一直得不到胡小姐的一句許諾,說是要將終身托付於他。
他曾出言試探,但馬上就被胡小姐擋了回來,表情嚴肅地對他說:
「林兄,放莊重些,別提這些無聊事兒。」
聽到這種回答,他心中的熱情一下化為烏有,彷彿吞下了一大口冰。
正當他心灰意懶、沉思著該不該再尾隨她前行的時候,她又突然溫馨親熱起來。
「林兄,人海茫茫,要覓一知音,只怕如大海裡撈針呢!想不到小妹竟然有此機緣碰到林兄,真是相見恨晚啊!」她曾這麼說過。
咦!她是表面冷,腹中熱,怎能說她冷如冰霜、不近人情呢?聽聽,她稱自己為知音,而且相見恨晚!
一團火又在林麟心中燃燒起來,他怎能離她而去,錯過天賜良緣呢?
夜間,在旅舍中躺著,他免不了要和喻公子說幾句知心話,探探喻公子的口風。
「喻兄,你與婉玉姑娘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叫在下好生欽羨!」
「林兄,說哪裡話來,你與表姐才是……」
「是什麼呀?什麼也不是!在下凡夫俗子,哪裡配得上令表姐。」
「話不可如此說,林兄何出此言呢?」
「唉,喻兄沒看出來嗎?令表姐哪裡看得起在下呀!」
「錯了錯了,林兄你大錯而特錯了。」
「錯在何處,倒要領教。」
「你說家表姐看不上你嗎?」
「這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呀?」
「實話說吧,家表姐性情孤傲,這世上的男子,有幾個人她眼中?就拿在下來說吧,若不是這層親戚關係,她會搭理在下嗎?在金陵家裡,不瞞林兄,來求親的官紳子弟、武林俊彥不知有多少個,可她連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就憑在下肉眼所見,她還不曾對一個男子像你老兄一樣如此親近,你怎麼會說她看不上你呢?」
「真的嗎?」
「唉,林兄,你該知足了。」
「可是,喻兄知道在下的心思嗎?」
「知道。」
「那麼,何日可得到令表姐的一句許諾呢?」
「別急別急。家表姐為人穩重,她之所以允許你和她一塊同行。就為的是多方考察你,一旦認為時機成熟,就會答應的!」
「唉,這不知到何年何月呀!」
「放心,林兄不必氣餒,小弟一定從中撮合,成就了這段良緣!」
林麟大喜,再三感謝喻公子。
有了這次談話,林麟也鐵了心。
他們究竟往何處走呢?起先,他們往浙江去,說是同游西湖。
隔三天,胡小姐卻要去山東登泰山。
「知道嗎?冬日的泰山,別有一番雅趣呢!大雪紛飛,一片潔白世界,銀裝素裹,多麼雅潔呀!」
林麟自然不會有異議,她就是要去大漠去,他也會寸步不離地跟隨。
婉玉只要喻戎墨願去,她就興高采烈的擁護。
喻戎墨又是極聽表姐的話,決無怨言。
於是,一行四人奔往山東。
進了山東地界後,喻公子提議在濟南府遊玩幾天,四人便在城中住下。
有一天晚上,喻公子外出,很晚才回來,林麟問他,他說會一個老朋友。
大年初一的早上,有個中年漢子來尋喻公子,他們不知說了些什麼,客人走後,喻公子一臉慍色。
林麟道:「喻兄,有什麼事嗎?」
喻公子冷冷說道:
「沒有什麼事,幾個過去認識的朋友被人殺了!」
林麟大吃一驚,問道:
「喻兄可要報仇?在下願助一臂之力!」
喻戎墨兩眼盯住他:「真的嗎?」
林麟道:「喻兄還信不過在下?」
喻戎墨道:「自然信得過,只要有林兄這句話,小弟便十分感謝了。」
「兇手在何處?」
「暫時不知。」
「那……」
「不要緊,跑得了人,跑不了廟,總有一天,要結清這筆帳!」
喻戎墨兩眼瞪著老大,一副凶樣。
林麟從未見過他發這麼大脾氣,以為他心中難受,便娓娓好言相勸。
過一會兒,喻戎墨恢復了常態,感謝林麟一番。
這時胡慧玲、張婉玉來找他們。
胡慧玲一進門就說:「兩位大爺,我今天想起個主意來,泰山暫不去吧!」
喻戎墨笑道:「表姐向來心眼多,所以主意也特別多,請問,又有什麼好主意?」
胡慧玲嗔道:「你敢笑話我?」
「不敢不敢,小弟哪有這個膽量?」
「哼!油嘴滑舌!聽著,我這個主意正經得很,記得在黃山時說的話嗎?謝姑娘到滄州老家去等廣元真人,我想,這廣元真人當真神秘,盜了紫晶白玉馬後便音訊全無,江湖上卻又接連出現假的紫晶白玉馬。這些事本不與我們相干的,但我總覺得好奇,很想親自解開這個謎。這一來滿足了我的好奇心;二來也打發些日子,否則,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找點事幹;三嘛,也就助了謝姑娘一臂之力。你說,我這個主意好不好?」
林麟不假思索,張口就說好,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大大的好,特別好。
胡慧玲深情地瞟了他一眼,道:
「知我心者,莫如君。」
這句話真比蜜還甜。
林麟吞下了這句話,一直甜在心裡。
心裡的高興太多,實在裝不下,又現露在臉上。
喻戎墨笑道:「林兄既然執鞭相隨,小弟自然叨驥末尾了。」
林麟道:「喻兄不反對,婉玉姑娘自是毫無異議了?」
喻戎墨大聲道:「那是當然!」
胡慧玲笑道:「怎麼是『當然』?你就那麼自信張妹妹聽你的話?」
喻戎墨笑道:「俗話說……」
「說什麼呀?」
「夫唱婦隨!」
張婉玉沒想他會說出這種話,一時羞得頭也抬不起來,只啐了他一口。
林麟羨慕他們的親熱勁兒,哈哈笑起來。
胡慧玲臉一板:「你給我老實些,人家張姑娘還沒嫁給你,你就自以為了不起啦?」
「不敢不敢。」
「好,就這麼說定,吃完飯起程。」
此次他們租了一輛馬車,四人擠在一個車廂裡,雖不能情話綿綿,但彼此說笑逗樂,仍具情趣。
到達滄州時,已是正月底。
他們找了間旅店住下,第二日便由林喻二人分散到茶鋪酒樓去打聽謝家的舊址。
謝家乃本地士紳,又橫遭殺害,是滄州府街上人們議論最多的話題,雖然事隔一年多,人們依然記憶猶新。
林麟和喻戎墨回來後,兩人所聽到的情形差不多。
自從謝家出事後,再無人探訪過謝家。
謝家老屋毀後,無人敢在廢墟上重建房屋,均將那兒視為不祥之地。
至於謝家大老爺謝士波,據說出家修道,本城人再也未見過。
林麟道:「謝姑娘並未回到滄州,要說留在此地等候廣元真人,只怕是靠不住。」
喻戎墨道:「林兄所言極是,那廣元真人要是不回滄州,等上十年也無用。」
胡慧玲想了想,道:
「這話雖有理,可又沒有別的尋處,你說怎麼辦?」
說時,拿眼盯住林麟。
林麟心一熱,道:
「不必著急,好好想想看,這廣元道人能去了什麼地方?」
「誰知道呀,知道了還用來滄州嗎?」
林麟不想辜負胡慧玲對他的期待,他急於說出些不同凡響的見解來,好讓胡小姐不要輕視了他。
不假思索,他衝口而出,就算一條說不中,說他十幾條辦法出來,總有一條能得到稱讚。
一條也不說,豈不太令小姐失望?
「照我看來,廣元不會逃到大漠,也不會去西藏,只可能在北五省的什麼地方……」
胡小姐瞅了他一眼:
「這話不等於白說?」
林麟臉紅了,又衝口道:
「廣元真人天下武林皆知,走到哪兒也躲不過人們的眼睛。他要是躲到鄉村,人家也會奇怪,無觀無寺的地方,這老道來此作甚?啊喲,他會不會把頭剃了當和尚去……」
這本是他隨心所欲地亂說,前面提到過無觀無寺,這「寺」字提醒了他,順口說出。
哪知這一下歪打正著,對了胡慧玲的心思,只見她面露喜色,兩眼熠熠閃光,道:
「說得對、說得對,林兄不愧少林弟子,真是……」
真是什麼,她沒有說出來。
但林麟得了褒獎,心中大喜,快活得嘴也合不攏了。
張婉玉奇道:「怎麼,廣元真人真的改了行,當了和尚嗎?」
胡慧玲抑制住心中裡的衝動,平淡地回答道:
「誰知道啊,這不過是林兄的一種猜測而已,說不準的。」
張婉玉失望了:「啊,說來說去還是不知道呀,慧姐你又高興什麼呢?」
胡慧玲笑道:「不必多問,山人能掐會算,自會帶你們尋找。」
林麟奇道:「真的嗎?」
胡慧玲忽然扳下臉來:
「你不信嗎?」
「信、信,慧姑娘說的話,我怎麼不信!」
「不過,有一條,紫晶白玉馬若在廣元老道手裡,奪回來便由你帶回少林,好嗎?」
真是再好不過!世上哪裡還有比這再好的事?他要是手捧紫晶白玉馬獻給師傅,必將轟動少林寺,不,必將轟動江湖!到那時候,他小青龍名聲必然大大蓋過了光燦。
哼,讓謝飛燕懊悔去吧!她當初不該看上光燦那小子,有眼不識真英雄!最後是誰找到紫晶白玉馬的?是他,林麟!還敢看不起他嗎?
胡慧玲見他忽然沉思不語,問道:
「你想些什麼?說出來聽聽!」
林麟一怔,忙道:
「我在想,慧姐是怎麼知道廣元下落的呢!」
胡慧玲道:「這不過是偶然的事罷了。」
喻戎墨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道:
「表姐,你真能找得到廣元?」
「你若不信,就不要跟我去,你自己愛到哪裡就去哪裡玩耍吧!」
喻戎墨道:「天!小弟又說錯了話。表姐,小弟不是不信,只是事出突然,望表姐開恩,說個端詳吧!」
胡慧玲笑道:「說什麼端詳?我也沒有說一定找得著廣元,不過碰碰運氣罷了。我把經過說出來,你們參詳參詳。」
其餘三人豎起耳朵,聚精會神。
她說,去年六月,她在山西五台山遊逛,聽說汾陽縣有座太符觀,規模宏大,想去看看。
從太原府出來,路經交城縣,那裡有座前朝建立的天寧寺,遂順便去上一炷香。
那天她一早從縣出來,天寧寺離城不過六里,半個時辰便到。
天寧寺四周蒼松翠柏環繞,十分幽靜。
進香出來,卻聽見兩個遊客邊走邊議論,她無意中聽到下面的話。
「我說老兄,你認錯人了吧?」
「唔,這也倒有可能。不過,那神情我看著就是像,你說怪不怪?須知我曾與他說過話呢!」
「老兄,一個人了玄門的人,又何苦改投沙門呢?荒唐荒唐!」
「老弟,你去過……」
「沒有,所以……」
她離兩人七八步遠,後兩句沒有聽真,她一個女孩兒家,總不能往兩個大男人面前湊,當時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林麟聽了未免失望,道:「這兩人是什麼人?」
「誰知道呀!不過,看得出來,他們不是武林人。」胡慧玲回答。
「光憑這麼兩句話,靠得住嗎?」張婉玉說。
胡慧玲道:「靠是靠不住,但總可以一試呀,不然,你說到哪裡去找廣元?」
「不找他不行嗎?」張婉玉扭著臉瞧著喻戎墨,「這事與我們並不相干,還不如遊山玩水來得痛快。」
胡慧玲面一沉,道:
「我們雖不是武林中人,但紫晶白玉馬關乎武林安危,能做的事我們不去做,於良心有愧。何況我們一路查訪,不也是玩嗎?」
張婉玉不作聲了,她很怕胡慧玲,因為她的心上人喻戎墨最聽他表姐的話,她可是不敢得罪她。所以心中雖然不以為然,卻不敢流露出來。
若依她的想法,恨不得快些回金陵去,見見公婆,把這門事定了,要不,夜長夢多。
她對江湖恩怨一點不感興趣,四個人到處遊山玩水多麼有趣,又何苦捲入是非場中?
喻戎墨見她不作聲,便道:
「玉妹不必擔心,若查到廣元真人的蹤跡,便請林兄通報給謝姑娘,由他們去索要紫晶白玉馬,我們不必捲入是非的。」
張婉玉動情地注視著他,心想,還是個郎知我心,他真是一個體貼人的如意郎君啊!
林麟道:「慧姐說得對,反正別無線索,不如到交城去碰碰運氣。」
胡慧玲道:「要不是你今日開導於我,我還真沒放在心上呢!當時心裡想著別的,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聽了也是左耳進右耳出。那兩人看著像讀書人,到處遊山玩水。定是那人到過白雲觀,見過廣元,因此在天寧寺又意外見到廣元,把他認了出來。天下事無巧不巧,怎麼就不可能呢?」
林麟道:「會不會那和尚與廣元老道相像,故而……」
胡慧玲道:「不錯,這也有可能,但我們走一趟又有什麼關係?」
林麟道:「對對對,今日就動身吧。」
說走就走,四人在滄州買了馬,不顧天寒地凍,往山西進發。
他們向西行進,每日趕路不多,這段路程足足走了一個來月,於二月底到達了交城。
這天晚上,四人將酒菜叫到房中,邊吃邊議。
林麟道:「廣元老道的相貌我們並未見過,就是在天寧寺當面走過也不認識呀。」
胡慧玲道:「四年前廣元從白雲觀出走,謝家在四年前的中秋之夜見他,他把紫晶白玉馬給了他的兄弟,事實證明,這白玉馬是假的,因此,老道手中捧著寶貝,急欲覓地躲藏,所以,他可能在四年前或是三年前在天寧寺削髮為僧。不管他什麼時候進天寧寺,只要設法打聽有誰在這兩年來寺出家,不就可以了嗎?」
喻戎墨笑道:「慧姐高見,小弟佩服!」
胡慧玲白了他一眼,道:
「誰要你佩服,遇事不動腦筋,光知道耍貧嘴!」
林麟笑道:「我和喻老弟甘拜下風,一切就聽你的吧!」
胡慧玲道:「好,明日到寺裡上香,該做什麼,聽我吩咐,不得有誤。」
喻林二人同聲答應:「得令!」
胡慧玲笑了:「快回屋睡覺去,免得在這裡生厭。」
林喻二人只好起身,回房歇息。
第二日,吃了中午飯,四人才往天寧寺來,不一會便到了山腳。
胡慧玲道:「到了寺中,不用問這問那,只充遊客,別的一概不管,我自有主意。
三人齊聲答應,魚貫入山。
這天寧寺果然是個好去處,古柏蒼天,千姿百態,天寧寺就藏在這萬綠叢中。
只是時值初春,看著遍地積雪,另有一番風光罷了。
喻戎墨吟道:「『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人到此處,真有超絕塵世之感。」
胡慧玲道:「得了,你又詩興大發。不過,這樣也好,人家一眼看出你是讀書人。」
林麟聽她未提自己,連忙也吟道:
「『隔牆風驚竹,開門雪滿山』,這滿山的雪……」
胡慧玲笑道:「夠了夠了,你二人都拾前人詩句,盡撿便宜,有本事的自己吟出兩首來,留著到廟裡面去念吧,讓和尚瞧瞧這兩個酸秀才,真是一對活寶!」
張婉玉「噗哧」一聲笑出來,道:
「姐姐說得好!」
四人說笑著進了山門,只見敬香的人寥寥無幾,十分清靜。
大雄寶殿內,供著釋迦牟尼像,四人在蒲團上跪下,虔誠地默默祝禱,各懷心事。
禱祝畢,胡慧玲從懷中摸出兩錠銀子,又讓喻戎墨掏出兩錠,加起來足有四十兩,一老僧瞧見她捧在手裡,要往化緣箱裡擱,喜得急忙走了過來,口誦佛號: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胡慧玲將銀兩擱進木箱,雙手合十道:
「老法師,結個善緣。」
老僧道:「施主出手慷慨,莫非還願?」
胡慧玲道:「不瞞法師,小女子向來信佛,只要進了寺廟,都要結個善緣的。」
老僧道:「女施主禮佛,必有好報。」
喻戎墨道:「寶剎壯觀,想來僧眾不少。」
老僧道:「施主所言甚是,小廟共有八十六名僧人。」
胡慧玲道:「寶剎已建數百年,想必寺中法師都是經年高僧,沒有初入山門的小沙彌吧?」
老僧因這幾位施主慷慨,樂意回答,便道:
「寺中僧眾年歲不一,只要心誠,隨時可入山門。」
「有無上了年歲剃度出家的呢?」林麟問。
「麟弟,出家人要麼從小修行,要麼中年為僧,上了年紀的老者固然也有,只怕極少極少,因為到了這種時候,只怕來不及參悟佛法了,法師你說是嗎?」胡慧玲道。
老僧道:「佛門廣納眾生,不論何種年歲,均可出家,敝寺就有位老施主,兩年前來此出家,終日不離禪房,心誠志堅,大有後來者居上之勢呢!」
胡慧玲道:「真的嗎?敢問這位法師如何稱呼?」
老僧道:「他法名慈心,在毗盧閣參禪。」
「能否一見?」
「慈心向不會客,也無人訪他,塵緣已斷,一心修行,恕老僧不能引見。」
「不妨不妨,在下等也是一時好奇,說說而已,並不敢打擾法師清修的。」喻戎墨笑著說。
老僧又引四人在寺內各處走走。
毗盧閣的去處也已探明,便告辭下山。
在客店裡商定,夜間上山,到毗盧閣一探,瞧瞧慈心和尚是什麼人。
林麟道:「不識廣元相貌,瞧了又……」
胡慧玲打斷了他的話:
「不是對你說過嗎?山人自有主張。」
林麟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想問又不敢問,怕惹惱了她,只好悶在心裡。
二更已到,四人裝束停當,施展輕功上山,不一會便到了天寧寺。
此時大殿門已關,四人繞到殿後,踏石階而上,直奔毗盧閣。
石階不下二百級,四人十分小心,輕輕拾級而上,怕驚動了慈心和尚。
毗盧閣有三層,閣內有柏木梯直通頂層。
上到一半石階,胡慧玲讓三人停下,她獨自一人來到木梯前,周圍寂無人聲,十分寂靜。
她想了想,還是沿梯而上。
毗盧閣頭兩層皆有僧人打坐,她施展輕功,一躍而上,無人發覺。
到第三層後,她提氣屏息,慢慢一步一級,不敢有一絲疏忽。
如果慈心和尚就是廣元道人,手裡有紫晶白玉馬的話,功力一定深不可測,稍有不慎,便被發覺。
上了三級,她停下來傾聽,確認三樓只有一人的輕微呼吸聲。
接著她緩緩提起功力,戒備著又上了三級。
這回聽得更清楚了,有一人的鼻息又深又長,像是在練功。
她立了一會,深感此人功力深厚,八成就是廣元老道了。
禁不住心頭一陣歡喜,她壓下了激動的情緒,將頭往門裡探。
裡面端坐著一個黑影,懷中似乎捧著什麼東西,隱隱閃現出白光。
她不敢再看,想了想,躡足走到一邊,就在這時,突覺一股罡風襲來,她哪裡來得及多想,雙掌推出之際,一個身子倒著向外落去。
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子,落到地面。
緊接著一提氣,還未躍出兩丈,人就落了下來,驚動了站在石階上的林麟等人。
喻戎墨早看出是她,身子一晃到了她跟前,伸手去攙扶。
胡慧玲急忙道:「背我,快逃!」
喻戎墨嚇得哪敢多問,背起她就拚命往石階下跳。
林麟、張婉玉也覺不妙,急忙跟著就逃。
幸而後面並無追兵,四人才得逃回旅店。
點起燈,只見胡慧玲臉色蒼白,滿頭是汗,神情十分萎頓。
胡慧玲慢吞吞從懷裡取出一包藥,示意喻戎墨拿茶水,手顫抖著把藥粉倒進嘴裡。
喻戎墨端起桌上的涼茶給她,她「咕嘟」一聲,將冷茶喝乾。
「明天……迅速……離……開……此地……」胡慧玲有氣無力地說,「不……現在……
走。」
三人大驚,不敢多問,連忙收了東西,由張婉玉背著胡慧玲,林麟、喻戎墨去牽馬,連夜離開了交城縣。
天明時,四人到了介休縣城。
在旅店裡,胡慧玲氣色仍無好轉,只是閉眼靜靜躺著,把三人急得眼淚直流。
喻戎墨道:「表姐內腑已受重傷,看來寺中老和尚是廣元老道無疑。」
林麟道:「這該怎麼辦呀,要不要找郎中醫治?」
喻戎墨道:「郎中治不好內傷,好在表姐有家傳秘藥,一時半時不妨事。」
張婉玉道:「莫非就在這裡調養?」
喻戎墨道:「等表姐醒來再說。」
三人東西也吃不進,巴巴守候在胡慧玲床前,直到午時她醒來。
胡慧玲睜開雙眼,有氣無力問道:「我們在何處?」
喻戎墨道:「在介休縣。」
「老和尚就是……廣元,這已經無疑。林兄,你速去尋找謝飛燕,告知她,不要說是我和表弟說的,只說是你……發現的,我和表弟……不願捲入是非……」
胡慧玲好不容易說完了這句話。
林麟難過已極,道:
「我不走,你受傷如此之重,等你好了再說!」
胡慧玲抬起纖手搖了搖:
「你快去,要聽話,我的傷勢雖重,並無大礙。」
林麟不敢違拗她的旨意,只得道:
「我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找你?」
胡慧玲想了想,道:「你到滄州……等謝姑娘……你和她到交城時,我和表弟、婉玉……
到交城……找你,你可放心走了。」
林麟唉聲歎息,只是不願離開。
喻戎墨道:「林兄,你走吧,免得表姐生氣,你放心,我和婉玉會照顧好她的。」
林麟心中甚受感動,胡小姐為武林安危,不顧一切,自己堂堂男兒、少林弟子,豈能只顧兒女情耶?
他含淚向三人告別,出門上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