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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故鄉的雲 文 / 何夕

    一

    航程比何夕預想的要長。

    窗外是明媚的天空,嫩藍嫩藍的顏色穿過雕花的窗稜透射進來,讓人禁不住有股想要融進去的衝動。但這一切都是窗形屏幕給人開的一個玩笑,在屏幕的背後只有廣漠無垠的虛空。何夕像以往一樣佇立在窗前,右手支楞在下頜上,眼睛裡流露出難以言述的表情。何夕一直沉默地注視著前方,大約過了一千個心跳的時間後他突然開口說道,"紅毛,出來吧,我知道你在後面。"帷幕後傳來響動,紅毛慢騰騰地挪了出來。他有些尷尬地聳聳肩,這個動作使得本來就長得有點過分的脖子變成了S形。"別介意。"他辯解道,"我只是關心你。貓也在旁邊呢。"紅毛朝另一個角落裡呶了下嘴。

    "這可不好,自己暴露了就把別人也扯出來。"貓嘟噥著現身,手裡照例拿著他那只片刻不離身的手槍。不過誰都知道裡面是沒有子彈的,貓這樣做只是習慣性動作。整個飛船上只有他們三個,在武器裡裝上子彈萬一走火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你們找到我們現在的方位了嗎?"何夕慵懶地問,目光只看著紅毛一人。三個人中紅毛是專家,貓是驍通無敵的戰士,他的任務主要是護衛。

    "在最近一次跳式飛行中我們跨越了十五個宏圍的距離。"紅毛稍停一下,"大約相當於你們的三十光年。系統測定的方位與計劃相符。現在飛船正在收集游離氫,準備作下一次跳飛。"何夕淡淡地說,"也就是說,我們還要找下去。"紅毛點點頭,"外面那顆恆星只有十億歲,它太年輕了,周圍不可能存在有生命的行星。""說話別太絕對,說不定會有病毒。"貓在一旁嘀咕。

    "你是在抬槓。"紅毛惱恨地瞪著貓,"你知道我們的目標不可能在這裡。"何夕沒有馬上開口,出發已經六年多了,類似的場面他早就見慣不驚。這並不表示紅毛和貓有什麼大不了的過節,只是長期孤獨的環境下的一種發洩而已。但是,這算得上是孤獨嗎?何夕的嘴角向下扯動了一下,眼裡泛起一股死灰色的光芒。三十年,一個人,只有黑色天幕上的沉默的群星,只有彷彿自洪荒時便已開始的死寂……

    "還需要兩天時間才能收集足夠的游離氫,下一次跳飛的目標星系在九十光年以外。

    "紅毛說起專業的時候恢復了平靜的表情。

    "最好不要又是一個什麼也找不到的鬼地方。"貓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諷,"別的我早不敢指望了,只希望你老人家還記得回去的路。"貓說到這裡的時候流露出想念的表情。

    何夕不想理會他們無聊的爭吵,目光回到窗戶的方向。這時他突然發現一縷白色的棉絮一樣的東西飄蕩著從左上角掠過。

    紅毛注意到了何夕的詫異,"我發現這個房間裡原來的天空顯示程序漏掉了一樣東西,剛剛才加上去的。只有你會用到這套程序,我和貓通常只在屏幕上看娛樂節目。沒有雲的天空雖然也是天空,但顯得不那麼真實。""你是說——雲?"何夕低聲道。

    紅毛稍愣,立刻就釋然了,"我忘了,你沒有見過雲。是的,這就是雲。大氣中水汽比例一般在0.01%到4%之間,雲就是由水汽形成的。"何夕注視著那縷纖綣的雲,感覺它輕薄得像是隨時都會被周圍的藍色融化,"雲……"

    何夕伸出手去,但冰冷的屏幕擋住了他。

    二

    公元2204年,統一的地球聯邦建立。聯邦的最高管理機構是地球議會,首任議長是一位名叫何縱極的華人,他超凡的工作效率及能力為他贏得了崇高的威望。剛剛建立的聯邦並不穩定,議會時時都面對各種難題。其中最大的一個難題是分裂勢力,這種勢力來自各個方面。議會竭盡全力對抗這種勢力,並且力圖避免戰爭的出現。

    但是戰爭還是爆發了,議會能夠明斷很多事情,但戰爭除外。人類的歷史早已證明戰爭中充滿了偶然。在幾個月的時間裡聯邦軍隊節節敗退,壞消息不斷傳來。叛軍攻佔聯邦首都是在一個晚上,何縱極命令那些最堅定的議員撤退,但是他選擇留下來。何縱極忠誠的助手威廉姆試圖強迫他逃離,但是何縱極掙脫他的手,以一種淡然的口吻說:"我的確已經盡力,也許在你看來現在留下來是愚不可及的行為。但是很遺憾,東方人的成敗觀早已主宰我的心靈。統一的大同世界是我一生的夢想,我很願意在這個夢中死去。"何縱極回頭凝視自己的妻子——一位美貌的斯拉夫族金髮女子,她像牙般潔白高貴的面龐上清楚地顯示出赴死的決心。

    一聲啼哭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何縱極像是被電擊中般低頭朝妻子懷中看去,那是一個尚未足月的嬰兒。一絲痛楚的神情浮現在何縱極的臉上,但只是一剎那而已,他低聲絮語道,"何夕,除了這個名字之外我什麼都還沒得及給你,如果來生我們還能成為父子的話我保證做一個好父親。"他抬起頭慘然一笑,"他還什麼都不懂,還不知道害怕死亡,這倒是讓我心裡好過一點。"何縱極揮揮手說,"你們走吧。"威廉姆揮淚退下,心中已知此去便是永決。何縱極揮動的手停在空中,久久不能放下。就在此時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美貌的斯拉夫婦人突然奔上前,將襁褓中的嬰兒塞到威廉姆的懷中。"帶他走。"婦人淒惶地嘶喊道,然後她迅速退卻到何縱極身邊,扯住了他的衣袖。何縱極用力掙扎想上前奪回嬰兒,但居然無法掙脫,末了他仰頭歎口氣說,"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他又能到哪裡去呢。"威廉姆不久便意識到何縱極預見的正確性。叛軍攻佔首都後何縱極夫婦雙雙從容就死,但是叛軍發現何縱極的死反而加大了他的影響,世人都知道何縱極的兒子尚在人間,有人開始藉著他的名義組織力量對抗叛軍。誰都明白消滅這種影響的最簡捷的方式便是找到這個嬰兒並且殺死他,於是大搜捕開始了。威廉姆很快發現世界之大已經無處容身,他和最後的追隨者們帶著何夕四處躲藏,但只堅持幾十天之後他便知道自己面前只剩下最後的一條路。

    以核聚變反應為能源的飛船的飛行壽命幾乎是無限的,同時,只要能源足夠,水和氧氣都可以循環使用,生命代謝的產物又可以重新製成食物。一句話,能源足夠的飛船在某種意義上講相似於魯濱遜飄流記中的孤島。威廉姆懷抱孤兒,仰頭注視眼前高聳入雲的飛船,禁不住潸然淚下。與魯濱遜飄流記中不同的是,現在就連這座孤島本身也將是飄流的。它面臨的不是風暴,而是宇宙間永無止境的幽暗空間以及無數潛藏的危險。

    ……

    何夕將目光從電腦屏幕上收回,每一次重溫威廉姆留存的日記對他來說都是難言的痛苦。何夕曾經試圖不要這麼做,但他很快發現這將導致另外一種痛苦。因為這些日記記錄著他的根,如果離開這些文字,何夕便無法知道自己來自何方,又將去向何處。在何夕生命中的前三十年,除了照顧他生活的電腦之外他無法與任何人交流,有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宇宙中一粒無根的灰塵。何夕曾經不止一次地試圖結束自己的生命,有一兩次若不是電腦及時發覺他就成功了。聰明的電腦後來自行總結了一個規律,那些日記雖然每次都令何夕痛苦不堪,但卻能很意外地令他掙脫死亡的誘惑,於是電腦便不定期地自動播放那些日記的片斷。從某種意義上講正是電腦的這個舉動才使得何夕活到了今天,但是這個舉動也結出了另一個果實,那便是仇恨。世上有無數的仇恨,但如果仔細分辨便會發現其實只有兩種。一種仇恨使人蔑視生命,別一種仇恨則使人頑強地活下去。

    三

    跳飛的原理在本質上是能量的瞬間轉化。

    空間與時間的關係是宇宙最後的底牌之一,古往今來無數的智者為了翻開這張底牌而憚精竭慮。但是某一天,當某一位智者最後一次回首那些折磨了他一生的無數線索時他突然發現這張底牌消失了。於是他頓悟到時間與空間只是兩個概念中的幻象,它們從來就沒有真正存在過。真正存在的只有一樣東西,那便是能量以及能量的流動。宇宙可以沒有空間與時間(比如它誕生的時候),但能量卻萬古長存。

    "宏圍"是菲星人的能源尺度,在他們眼中宇宙間的距離是以能量來計算的。如果一個宏圍的能量能夠將某個物體送到二十光年之外,那麼兩個宏圍的能量則可以將同質量的物體送到四十光年之外,但兩者所花的時間都是零。這便是跳飛。

    "跳飛剛剛結束,一切正常。探測器已經出發。"紅毛簡潔地說道,他盡量不去看貓滿臉的譏諷表情。

    "銀河系直徑超過八萬光年,恆星數超過一千五百億顆,你是不是準備全部都探測一遍。"貓捉弄地開口,"好在我的壽命還有至少兩千年,只是不知道我們的王子殿下有沒有福氣驗證你的判斷。"何夕沒有搭腔,他當然知道貓所說的王子是指的他。當年威廉姆將他送入太空並沒有設定任何目的地,按照威廉姆的想法如果何夕能夠終老太空便是最好的結果了。但在二十多年的飄流之後飛船誤入到某處類似蟲洞的引力漩渦之中,結果被拋離到銀河系裡另一個完全不可知的地方。正是在這裡何夕與菲星人的遠征飛船相遇。菲星人很快查清了事情的緣由,從母星趕到的使節告訴何夕,菲星人願意幫助何夕回到地球,並且幫助他成為領袖,條件是地球從此劃入菲星帝國的版圖。由於跳飛的出現,菲星帝國的版圖不再保持傳統中的空間連續性,而是由若干散落在廣袤的銀河系中的適於生命存在的小點組成。宇宙是如此之大,而生命又是如此罕見,即使以菲星強大的能力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也只找到了少數適宜的行星。而現在,菲星帝國偉大的女王已經發誓要將那顆還不知存在於何處的生命星球鑲嵌在她的權杖之上。

    王子。何夕回味著這個詞。是的,我是王子,渾身燃燒著復仇的烈火。何夕禁不住想起莎士比亞筆下的那個人——另一個復仇的王子,那是他在漫長的流浪生涯裡讀到的故事。王子的選擇是正確的,何夕想,仇恨之火必須找到它的去處。何夕只在電腦裡見到過叫作父親的那個人,何夕金色的頭髮和稜角分明的面龐更像是他的母親,但是不知什麼原因,何夕總覺得照片裡那個黑頭髮黃皮膚的人與自己的心靈更為接近。何夕在流浪裡的大部份時間都花在學習上,令他最為著迷的便是有關古老東方的一切。少年何夕第一次從日記裡看到父親寧願死去也拒絕逃亡時內心充滿迷惑,但是後來他才發現這不過是無數東方故事中的一個而已。人傑或者鬼雄,對有些人來說這是世上唯有的兩項選擇。

    明亮的恆星光線被過濾掉紫外光部份後從弦窗外照射進來,室內的溫度開始升高。

    看上去這應該是一顆中年恆星。探測資料已經傳回,在這顆恆星系裡沒有生命存在的跡象。

    "這種方法的確很慢,不過你帶來的資料裡只記載有太陽系位於銀河系的旋臂區,距離銀河系中心約三萬光年。要知道,銀河系裡符合這個條件的恆星數量至少有上百億顆。不過我們的尋找方案很先進,至少在我看來應該能夠在可行的時間裡找到那個地方。

    "紅毛依然保持著神情的倨傲。

    "等我們找到了地球又該怎麼做?"何夕問。

    "當然是建立宇宙航標。"紅毛解釋道,"像我們這樣的跳飛是非常危險的,因為我們對目的地的情況瞭解不多,如有差池就可能粉身碎骨。一旦誤入到巨恆星或是黑洞等強引力物體的附近就等於踏入了地獄之門。像我們這樣的小目標飛船的情況要好得多,對於大型艦隊來說盲目的跳飛無異於自殺。"紅毛顯出少有的害怕的表情,"只有建立了航標,帝國軍隊才能安全到達。""可要是我們一直找不到地球怎麼辦?"紅毛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決定要不要往下說,但是貓已經開口了,"告訴你也好。我們接受的命令是同你一道尋找地球,如果找不到也會一直找下去,直到你的生命結束。

    "貓伸出舌頭舔舔鼻子,"不過,你的生命只有區區幾十年,對我們而言實在太短了,我現在都有些擔心任務會無法完成。但願別讓我們偉大的女王陛下失望。"

    四

    探測器又一次出動了。

    何夕的兩鬢已是一片斑白,深長的皺紋從他的額上劃過。貓在打瞌睡,何夕知道經過這麼多年之後貓在內心裡早就放棄了,貓現在等待的不過是何夕哪一天壽終就寢之後早日返航。紅毛躲在他的房間裡看已經重複看了很多次的菲星肥皂劇,自從他將何夕培養成半個專家之後他也清閒許多,實際上從幾年前開始像這種例行的探測工作就已經是何夕一個人的事情了。

    恆星資料首先傳回。年齡:五十億年。半徑:約七十萬千米。中心溫度:一千五百萬度……從弦窗看出去它很普通,但不知什麼原因何夕覺得它非常明亮,而且很……溫暖,是的,溫暖,就是這樣的。恍惚間何夕突然覺得面前這顆光球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何夕的目光停在四號探測器傳回的數據和圖像上。他的嘴角開始哆嗦,眼睛裡有清清的液體聚集並且成行,喉嚨裡發出野獸受傷時的嗚咽聲。何夕伸手捂往臉,但是淚水還是從指縫間不可竭止地湧出來,在人造重力的作用下滴落在地發出清亮的聲音。

    赤道半徑:六千三百七十八千米。質量:五點九億億億千克。表面百分之二十九為陸地,百分之七十一為海洋……這些數字像電擊一樣向何夕撲面而來,這些數字是那樣熟悉,何夕曾在無數個孤獨的日子裡咀嚼過它們,並且清楚地感受到它們在自己內心中激起的撕裂般的痛楚。

    深遠的群星背景映襯出一顆孤獨的淡藍色星球,緩慢而靜謐地轉動著,黃色的陸地淺淺地凸顯出來,彷彿一塊塊粗糙的浮雕。亞歐大陸,蘇伊士地峽,然後是崗瓦納古陸的核心非洲大陸……西格陵蘭島——地球最古老的地殼正緩緩進入視野,它地底的岩石壽命已經超過三十七億年。壯麗的海洋波瀾不驚,如同一位柔情初露的少女。而在整個藍色星球的表面,那比大地更高遠,比海洋更寬廣的則是雲,潔白,輕靈,掙脫世間萬物的束縛而上升。連綿,輕柔地纏繞在大地的四周,如同一位細心照看著自己孩子的母親。

    雲,故鄉的雲。何夕的眼睛再一次濕潤了。

    旁邊的另一個屏幕突然亮了,紅毛的聲音傳來,"探測結果該回來了吧,我一分鐘後過來。"屏幕上紅毛正在起身。

    "是的。"何夕的口吻平靜得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結果已經出來了。"紅毛站在何夕的身後,面對屏幕,脖子扭成了S型。一顆火紅色的行星充斥了整個畫面,巨大的塵暴激起的漩流遍佈星球的表面。光線照射到的地方亮得刺眼,而陰影處卻一片酷寒。整個星球沒有一絲水的跡象。

    "我不認為這會是我們想去的地方。"紅毛轉身離去,"我現在更關心的是這個區域游離氫的丰度。"

    五

    垂垂老矣的何夕已是白髮蒼蒼,他獨自躺在房間裡,彌留之際的目光癡癡地望著窗戶的方向。窗外是明媚的天空,嫩藍嫩藍的顏色穿過雕花的窗稜透射進來,讓人禁不住有股想要融進去的衝動。但這一切都是窗形屏幕給人開的一個玩笑,在屏幕的背後只有廣漠無垠的虛空。

    一縷縷潔白的雲不斷從窗戶的各個方向游過來,飄蕩著又游出窗戶的範圍。何夕的目光被那些飄逸的雲左右著,它們真是漂亮,令人著迷。在雲的下面就是那個地方了,那些浮雕般的陸地山岡,那些柔媚如同少女的海洋。也許威廉姆已經實現了他的理想,也許還是叛軍統治著一切。但是,這真的重要嗎。

    何夕常常回想起當年那一分鐘裡發生的事情。時間太倉促了,他根本無法思考,但是內心裡的聲音引導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父親母親給了他鮮明的地球臉龐以及古老東方的心靈,他幸慶自己的選擇。赤子從遠遊中歸來只為看一眼魂牽夢索的母親,誰能忍心祭獻那些柔媚的山岡與海洋。而現在,飄流一生(人的一生是多麼多麼的長啊)的遊子已經疲憊了,他只想帶著滿身纍纍的傷痕在母親溫暖的懷抱里長眠。

    ……

    "就這麼把他拋出去?"貓低頭俯視著安詳躺在宇航服裡的何夕。

    "只能這樣,難道將屍體帶回菲星嗎?那樣做對於他有什麼意義呢,他又不是菲星人。"紅毛不耐煩地摁下了輸送鈕,密封罩無聲地滑向隔離艙。幾秒後弦窗外廣漠的宇宙空間裡多出了一件物體。

    "我們該返航了。"紅毛表情複雜地歎口氣,"這次任務的時間也的確長了點。""可那是怎麼回事?"貓突然指著窗外發出驚叫,"不應該是這樣的。""怎麼啦?""我發誓他是平放著。可現在,他站立起來了。""可能是發送的時候受到擾力的原因,這很正常。"紅毛有些不屑地說。

    "可要是那樣的話他應該繼續旋轉下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菲星最勇敢的戰士——貓——的臉上顯出紅毛從未見過的驚懼之色。

    背景是天鵝絨般繁星閃爍的宇宙,相對於飛船何夕以一種奇特的站立姿態穩穩地停在了虛空中。他背對著星辰密佈的銀河中心,面向斜上方某條銀河旋臂展開的方向。貓說的沒錯,何夕是平放著出去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停留在現在這個姿勢上。但是,出於不可能得到解釋的原因,他朝向了現在的方向,在無擾動的宇宙空間裡這個方向也許會近乎永遠的保持下去。

    紅毛和貓順著那個方向望過去,印入他們眼簾的是無數顆燃燒著的謎一般美麗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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