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文 / 羅伯特·J·索耶
阿夫塞知道,是該回首都的時候了。一方面,離開太久薩理德會生氣。另一方面,迪博現在是國王了——肯定會發生很多事情!
第一次離開卡羅部族到首都的時候,阿夫塞跟著一支角面商隊,走得很慢。但這一次,每個部族都必須選送貢品獻給新國王,因此卡羅部族組織了一小隊人馬,騎的是最快的奔跑獸。阿夫塞向貢品隊提起了他和迪博的朋友關係,於是被邀請加入這個小隊。他非常高興:可以把旅途時間縮短三分之二。
他們乘騎的奔跑獸和卡登的坐騎有點相似:滾圓的身體,堅硬的尾巴,跨幅很大的長腿,長脖子,小腦袋,大眼睛。但它們屬於內陸種群,皮膚是平淡無奇的粉棕色,眼睛是綠色而不是金色,喙嘴閃著黑光。
阿夫塞爬上去,在鞍座上坐好。柔軟的尾巴纏著奔跑獸那堅硬的尾巴,通過擺動尾巴來指揮奔跑獸朝什麼方向走。尾巴纏在一起還可以幫助阿夫塞穩穩地坐在獸背上,即使快速奔跑也不至於摔下來。
隊伍裡還有三個人:塔爾—朵爾圖,卡羅部族的族長;德特—扎瑪爾,卡羅部族的高級祭司之一;以及帕司—德拉沃,阿夫塞毫無根據地推測這個人可能是自己的血緣父親。德拉沃是卡羅部族中最有本事的獵人,他負責保證小隊在旅途中有東西吃。
隨著一聲「拉塔克!」的叫喊,他們在黎明時分出發了。阿夫塞用尾巴拍打了一下奔跑獸,奔跑獸立即甩開兩條長腿大步前進,地平線也隨之上下晃動。阿夫塞在戴西特爾號上經歷過大風大浪,這時卻發現,如果沒有奔跑獸快速運動帶來的涼風,他非被這種上下顛簸弄嘔吐不可。他用手臂緊緊抓住它的長脖子,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由於驚嚇,他本能地想張開爪子,但又提醒自己不要這樣,以免抓破奔跑獸的肌膚。
到了中午,阿夫塞的胃部痙攣有所緩解。騎在他旁邊的扎瑪爾教給他一個小技巧,就是盡量使自己的呼吸和奔跑獸的步伐保持一致:當它移動左腳的時候吸入空氣,與它的右腳踢進泥土的時候呼出空氣。漸漸地,阿夫塞掌握了奔跑獸跑動的頻率。大家下來讓奔跑獸休息的時候,阿夫塞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仍然晃個不停。
沒吃沒喝連續走了一整天,晚上睡覺時,頭上已是繁星滿天了。阿夫塞抬頭看著巨大的天河,想弄懂它到底是什麼。衛星們仍然在起起落落。他思緒奔湧,想知道天空中所有的秘密。最後,他疲倦了,沉醉在美麗的夜色中,愉快地睡去,無夢一覺到天明。
奔跑獸是一種閃猛的野獸。以它們奔跑的速度,四隻獸緊密協作,可以捕獲相當大的獵物,餵飽自己。
早晨的時間不能浪費。一頭頭坐騎呆滯不動,看來是吃飽了。休息一會兒後,它們又被驅趕著出發了。
小隊沿著克雷布河走了很多天。河流彎彎曲曲向前流著,阿夫塞一邊看,一邊想:自己從前是怎麼回事,竟然相信覆蓋著世界表面的水體是一條河,只不過比眼前的克雷布河大一些。人人都那麼相信這一點。
終於,他們離開了阿傑圖勒爾省,來到瑪爾圖勒爾省的平原地帶。幾天過後,帕司—德拉沃宣佈,他要去捕捉一種特殊的動物當晚餐:一隻「尖齒顎」。
阿夫塞磕磕牙齒,坦率地說:「尖齒顎?沒有哪個昆特格利歐恐龍能抓到它。它跑得太快了。」
「啊哈。」德拉沃說,「但是奔跑獸能趕上它。」
阿夫塞的胃裡一陣翻騰。吃被另一種動物殺死的獵物?德拉沃從阿夫塞的臉上看出了他的心思。他磕了磕牙。阿夫塞發現自己也經常這樣磕牙:先響亮,隨即低下來,跟自己的笑聲差不多。「不用擔心,孩子。我們親自去捕獵,只不過騎在奔跑獸的背上罷了。」
他們果真這樣做了。尖齒顎是「陸地」食肉動物中很少見的四足類。它在草原上捕獵,殺死雷獸和鏟嘴。它的腳上有肉掌,跑起來悄無聲息。這種動物臉形狹長,兩顆長而彎的獠牙從下顎向上伸出。阿夫塞聽說它的肉很鮮甜:現在可以親口嘗嘗了。
扎瑪爾和朵爾圖沒有參加這次行動。德拉沃很快便發現了尖齒顎的蹤跡。他和阿夫塞騎上他們的兩足奔跑獸,朝尖齒顎的必經之路出發了。
大半個上午都花在追蹤這個傢伙上。終於,他們看見它了,長著鱗片的棕色肩膀在草叢後面若隱若現。德拉沃做了個手勢,表明可以發動攻擊。他們的坐騎猛地朝尖齒顎衝去。獵物抬起頭來,發出一聲黏濕而尖利的噓聲,跳起來朝遠處逃去。
尖齒顎是食肉動物,原本是奔跑獸的天敵。德拉沃他們花了很多時間去訓練奔跑獸,使它們願意追逐尖齒顎,而不是躲開它們。它們追得可真猛啊!阿夫塞身下的坐騎飛速狂奔,他拚命穩住自己,尾巴和奔跑獸的尾巴緊緊纏在一起。狂風撲面而來,風勢大得難以想像。
尖齒顎鑽進高草叢中,只有趁草葉波動時,才能在葉片間隙中看見它的部分身軀。
他們不斷向獵物逼近。
尖齒顎突然一個急轉彎。阿夫塞不明白它為什麼要這樣做,但相信對方的動物本能。他自己的尾巴猛地一拽,命令坐騎隨著尖齒顎馬上轉彎。經過食肉動物轉彎處時,阿夫塞發現地面上有道裂溝。如果他沒有改變方向,坐騎肯定會絆倒,甚至會摔斷雙腿。
德拉沃的坐騎斜著衝了過來,從左邊靠近尖齒顎,阿夫塞也從右邊飛奔過來。猛然間,德拉沃從坐騎上縱身躍起,阿夫塞也飛身前撲。大地撲面而來,快得令人頭暈目眩。阿夫塞躍到尖齒顎肩上。但德拉沃沒有對準目標,一頭栽在地上,尖齒顎肩背上只剩下阿夫塞一人。
阿夫塞的尖爪抓進尖齒顎的皮膚。
只需一口……
尖齒顎脖子一彎,想把阿夫塞摔下來。阿夫塞的上下頜猛然一合,朝著尖齒顎的頭和身體相連處狠狠咬下去。卡嚓一聲,他一扭身子,咬斷了這頭四足動物的脊椎。
正在掙扎的尖齒顎停止了反抗,順著慣性向前衝出幾步,砰地癱倒在地。阿夫塞被彈了起來,但他仍然沒鬆口。德拉沃爬了起來,朝阿夫塞和尖齒顎躺倒的地方奔來。
「這麼小,技術卻這麼棒!」德拉沃大叫著。他是真心高興,並沒有因為自己沒有親手殺死尖齒顎而沮喪,「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事!」
他盯著阿夫塞,彷彿有些疑惑,隨後用左手作了個奇怪的手勢:第二和第三指上的爪子伸出,第四和第五指張開,拇指壓在手掌上。
阿夫塞熟悉這個手勢,和戴西特爾號艙門上五獵手雕刻畫像上的一樣,克尼爾也在他面前比劃過這個手勢。但他剛剛遭到兩次撞擊——第一次是撞上尖齒顎的厚皮,第二次是這傢伙倒在地上帶來的衝擊——腦子暈暈乎乎的,不太清楚自己在幹什麼。阿夫塞心不在焉地重複了一遍這個手勢,但仍然弄不明白這傻乎乎的比劃意味著什麼。
德拉沃卻似乎欣喜萬分。「我去叫其他人。」他說著,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夫塞覺得不必傻等其他人。他撕下一大塊肋腹肉。肉味確實鮮甜……
剩下的旅途平淡無奇。阿夫塞每天都在星星陪伴下睡去,頭頂上是明朗的蒼穹。只有下雨時才住進德特—扎瑪爾帶來的一頂帳篷裡。穿過奇馬爾火山的山口後,首都的石頭和土坯建築物終於出現在他們眼前。
終於到家了。阿夫塞想。他磕了磕牙,這才發現自己的變化。他很高興去了卡羅部族,但它已經不是他的家了。他的家在首都。他非常高興自己回家了。不過,等見了他的老師、首席宮廷占星師塔科—薩理德後,阿夫塞懷疑自己還會不會仍然這樣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