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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臨界星 第11章 文 / 埃裡克·尼倫德

    >軍歷2552年9月4日0930時

    地球,澳大利亞,悉尼,UNSC最高指揮部B-6指揮中心。

    兩周半前。

    瓦格納中尉經過金屬和爆炸物檢測大門後走進正廳入口。這座佔地廣闊的大廈結構略呈圓錐形,在被正式指定為UNSC最高指揮部的B-6指揮中心之前,它就有個綽號,叫蜂巢。

    悉尼的天氣陰沉沉的,暗淡的陽光透過頭頂上的水晶彎窿射進來。

    他穿行於忙忙碌碌的官員與軍士之間,完全無心欣賞一旁的金合歡樹與奇異的蕨類植物,它們是為前來參觀的新聞界與普通市民而擺設的。他今天沒這個閒情逸致。

    再過一個小時,最高指揮部表面上的平靜與高效將被撕得粉碎。只有幾個高級官員已經獲悉UNSC最堅固的前哨基地致遠星現在已化成了灰燼的消息。

    在三個身穿盔甲的陸戰隊憲兵的監視下,瓦格納向傳達處走去。

    隱瞞致遠星的陷落不是UNSC最大的秘密,遠遠不是。事實上,近地(球)殖民區的民眾全都不知道他們岌岌可危的處境,不知道離輸掉這場戰爭已為時不遠。軍情局二處的工作幹得非常出色,它們讓人們還以為地球的軍隊抵禦住了聖約人部隊的進攻。

    遠地(球)殖民區的民眾會怎麼想呢?那些沒有逃到邊遠的前哨基地或隱蔽的民用基地的民眾,決不會造成麻煩聖約人部隊不會留俘虜,只會把他們統統殺掉。

    正等你來呢,中尉。傳達員說道。她是個年輕的軍士長,對他的到來並沒有流露出特別的關心,或者說對他前來的目的顯得毫不知情,但她的一雙眼睛說明她知道了些什麼。她也許並不知道詳情,但無疑日益增多的保密報告都經過了她的手或者她的上司時常顯露的眼神使她預感到出了什麼事。

    請到八號電梯。她講完後,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她面前的顯示器上。

    他在心裡記下這個心思敏銳的人,打算弄清她是誰後看能不能把她調到三處去。瓦格納走到鋼鐵築成的牆壁前面,兩扇門分了開來。他跨進這個小小的電梯間,門關閉後伴隨著極細微的卡嗒聲鎖上了。

    一個DNA身份認證儀與視網膜掃瞄儀叢牆壁裡伸出來。瓦格納把手按在身份認證儀上,一根針刺入他的食指。他們要檢驗他的DNA,與記錄在檔的樣品相比照。他眨了一下眼,然後把下巴放到視網膜掃瞄儀上。

    早上好,中尉。他的耳朵裡響起一個女性甜美輕柔的聲音。

    早上好,利茜西亞。今天感覺如何?

    非常好,因為我看到你執行任務平安回來了。我猜一切都如預期的那樣順利。

    你知道那是機密。他對這個人工智能說道。

    當然。她回答,語調顯得很調皮,但我總會弄個水落石出的,這你也知道,所以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好了。

    儘管他很樂意與利茜西亞這樣私下閒聊,他知道這樣的對話也是生物測定掃瞄的一部分。她掃瞄他的腦電波與答問時的聲音模式,然後把它們與瓦格納以前儲序於她記憶中的記錄相匹配。很可能她還在檢驗他對保密措施的忠誠度他饒不了三處那幫傢伙,他們變得一天比一天多疑。

    你當然會弄個水落石出,瓦格納答道,但我還是不能告訴你。那是違反保密條例的,會受到428一A款的嚴厲懲罰。實際上他以一種更嚴肅的語調說道,我必須把這種違紀情況匯報給我的上司。

    她大笑起來,聽起來就像精緻的骨灰瓷相互碰在一起,清脆而悅耳。你可以走了,中尉。她對他說道。

    門往兩邊分開,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條走廊。走廊兩側裝飾有胡桃木嵌板,有油畫《華盛頓橫渡特拉華河》和《科爾司令的最後一役》,還有各種各樣的異域風景畫以及太空激戰圖。

    雖然瓦格納幾乎沒感覺到下降,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深入地球三公里,穿過了層層堅固的花崗岩、鋼筋混凝土和A型鈦合金板,以及能抵禦電磁脈衝的金屬。不過,這些東西沒一個能讓他更有安全感。軍情局在致遠星的研究中心的結構與這裡一模一樣,可是並沒有給躲在那裡的一幫可憐蟲帶來任何好處。

    他走出電梯。利茜西亞在他背後輕聲細語地說道:到那裡要當心。他們正想要把某個人的腦袋掛在矛尖上呢!

    瓦格納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把制服上那些細微的褶皺牽拉平整,極力尋找拖延的理由不管什麼,只要能讓他不進入走廊盡頭的房間就行。他歎口氣,克服了自己的惰性。沒人敢在去見UNSC安全委員會成員時遲到。

    當他靠近那座雙扇門時,兩個憲兵突然出現。他們沒有敬禮,手放在裝著武器的槍套上面。他們的眼睛凝視著前方,但瓦格納知道如果他的舉止稍有不對,那麼他們就會先開槍把他撂倒,然後再對他進行訊問。

    門悄無聲息地從裡面打開了。他邁步進去,門在他身後關閉,鎖上。坐在月牙形桌子旁邊的高級官員瓦格納大部分都認識:尼古拉斯施特勞斯少將、艦隊司令特雷斯胡德、詹姆斯艾克森上校。威特康中將的座位空著。

    在場的還有六位官員,都是將校級的人物,這使得瓦格納非常緊張。他們每個人前面各擺著一台顯示器,瓦格納看出那上面是他提供的初步報告與錄像。

    瓦格納敬了個禮。

    施特勞斯少將身體前傾啪地關掉他面前的顯示器。老天!我們以前知道它們有那麼多該死的飛船嗎?他一拳頭砸在桌上,我們到底為什麼不知道?軍情局中是誰把這個情報輕易放過去了?

    艾克森將身體往後一靠。這不能怨誰,少將除了聖約人部隊,明擺著的嘛。我更關心我們對這次入侵的反應。我們的艦隊完蛋了。

    瓦格納想起了關於艾克森的傳言。瓦格納曾聽說艾克森過去如何為了確保自己的軍事行動超過三處而不遺餘力,而他與斯巴達II計劃的主持人凱瑟琳哈爾茜博士的競爭則是傳言的主要內容。瓦格納以為艾克森已經被重新分配到前線作戰崗位,但顯然他又從那裡回來了。麻煩正在於此。胡德司令挺直身板,將顯示器推到一旁,這下他終於看到了瓦格納。他回了個禮。司令穿戴極其整齊,頭上的銀髮一絲不亂,然而他的雙眼周圍卻出現了黑眼圈。稍息,中尉。

    瓦格納把雙手放在腰背後面,腿稍微分開一些,可是他一點也放鬆不下來。當一個人面對著獅子、鯊魚、蠍子一樣上級的時候,怎麼能做到泰然自若呢?

    艾克森兩眼又望著報告。當注意到加蓋的時間與日期印記時,他揚起了眉毛。可是,有一件事,我想首先得到答覆。他面無表情地盯住瓦格納,報告裡的事情與現在所距的時間差他說話的聲音逐漸減小,陷入了沉思之中。恭喜你,中尉。這個速度刷新了從致遠星到達地球的紀錄,尤其是我得知你按照法定的要求在返回地球之前花時間進行了隨機躍遷。

    長官,瓦格納答道,我是嚴格按照《科爾協議》行事的。這是一個謊言,所有在場的人都知道。軍情局對《科爾協議》一直都是陽奉陰違。就瓦格納這事來說,由於他提供的情報價值巨大,所以違反《協議》也算是情有可原。而且,如果他們想把他正法,只要去檢查一下他巡遊艦引擎上的時間日誌,算一算那些數字就能查明真相了。

    胡德揮揮手,那無關緊要。

    我認為關係重大。艾克森厲聲說道,致遠星已經陷落,地球與聖約人部隊之間已無屏障可言我們能保守的秘密就這些了。

    我們以後再檢討三處的行為,上校。胡德司令轉向瓦格納,你的報告我看過了,中尉,它非常詳細,但我還是想聽你親自說說,你看到了什麼?有沒有一些細節你認為太敏感不便於寫在報告中?都給我講講。

    瓦格納深深地吸了口氣。這個他早有準備,於是他盡可能詳細地對情況進行了匯報:聖約人部隊的飛船怎樣在星系中出現,UNSC的艦隊怎樣英勇地保衛致遠星,他們又是怎樣被打敗並進而覆滅。在聖約人部隊的部隊偷偷地溜到致遠星表面攻佔軌道大炮的發電機組之後一切都結束了。不過,我看到的只是結束的開始。它們後來把整個星球變成了玻璃,是從行星南北兩極開始下手。

    兩年前瓦格納被聖約人部隊的等離子武器擊中,身體的三分之一被燒傷,那時他沒有叫過一聲痛、流過一滴淚;現在他一想到致遠星的慘況卻不由得有些哽咽,淚水模糊了他的視野。他眨眨眼睛忍住眼淚,繼續說道:我是在致遠星的太空軍學院接受培訓的,長官。在遠地(球)殖民區中,只有它才能給我家的感覺。

    胡德同情地點點頭。

    艾克森的鼻子哼了一聲。他推開座椅站起來,走到瓦格納旁邊。收走你的感情,中尉。你說它們把致遠星變成了玻璃,是指所有東西嗎?

    瓦格納覺察出上校的語調裡有種期待好像他巴望著聖約人部隊把致遠星完全摧毀似的。

    長官,瓦格納答道,在我進入躍遷斷層空間之前,我親眼見到致遠星兩極被摧毀,星球表面大約有三分之二燃起了大火。

    艾克森點點頭,看來對這個回答很滿意。這麼說來,致遠星上的每一個人都難逃一死了,威特康中將,還有哈爾茜博士。他點著頭又說了一句,損失真慘重。他的聲音裡一絲同情的意思都沒有。

    我只能這麼推測,長官。

    用不著。艾克森咕噥道,回到他的座位上。

    施特勞斯歎了口氣。至少我們還有你的特種武器計劃,艾克森。哈爾茜的斯巴達II計劃獲得了這麼巨大的成

    艾克森的目光向少將射去,犀利得都能穿透鋼板。

    少將馬上閉嘴,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瓦格納一動不動地站著,眼睛直視前方,假裝並沒有看見軍事條例受到這麼明顯的違犯。一個少將屈服於一個下級軍官?這表明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可能是制定了某種與斯巴達計劃相似的後備計劃,而艾克森則是負責人。上校因此而突然不可一世起來。

    瓦格納繼續裝瘋賣傻不管怎樣,他就是不與艾克森上校對視。要是艾克森知道他瞭解內情,這個混蛋就會把他幹掉,以免他的秘密被帶回三處。

    經過一陣好像長達一個世紀的尷尬沉默之後,胡德司令清了清嗓子。秋之柱號,瓦格納中尉,這艘船也被擊毀了嗎?還是它也進入了躍遷斷層空間?你的報告中沒提到它。

    它進入了躍遷斷層空間,長官。但是,遙測裝置表明秋之柱號被幾艘敵軍飛船追趕,因此它以後的命運也只能靠推測。我沒有在報告中提到秋之柱號,是因為這艘飛船被列在三處的保密名單上。

    好,胡德閉上雙眼,那麼,至少還有一些希望。

    艾克森搖搖頭,儘管我對前輩哈爾茜博士敬重之至,但是秋之柱號,上的斯巴達戰士根本沒有一點機會去完成他們的任務。你倒不如在他們每個人的腦袋上來一槍完事大吉。

    夠了,艾克森,胡德說道,怒目看著他,夠了。

    長官。瓦格納斗膽說道,上校說的可能沒錯至少就他對任務的判斷來說。我們在秋之柱號上的情報人員在他們消失之前給我們發了信號,他在報告中遺憾地說,有許多斯巴達戰士被派去地面保衛致遠星的軌道大炮了。

    那麼他們也死了。艾克森說道,哈爾茜的那些怪物不可戰勝的神話終於被打破了。

    胡德司令合上嘴。哈爾茜博士,他說得很慢,不讓自己的感情失控,還有她的斯巴達戰士應該受到我們最祟高的尊敬,上校。艾克森轉身面對他,但是被胡德瞪得不敢對視下去。如果你希望保住你在安全委員會新獲得的位置,你就要向他們表達這樣的尊敬,否則我一腳就把你從這裡踢回墨爾本。

    我只是艾克森說道。

    那些怪物,胡德不理會他的辯解繼續說道,比三個師的地獄傘兵更有殺傷力,UNSC授予的重大嘉獎中每一項都有他們的份兒。那些怪物救了我兩次,在座的最高司令部高級官員大部外都被他們救過。控制好你的偏見,上校。明不明白?

    抱歉。艾克森咕噥道。

    我要你正面回答。胡德司令咆哮道。

    長官,艾克森說,我完全理解,司令。這樣的事再不會發生。他滿臉燒得通紅。

    然而,在瓦格納看來,他臉紅不是因為羞愧,而是因為憤怒。

    斯巴達戰士。胡德耳語般地說道,哈爾茜博士。威特康。我們在致遠星損失了太多優秀的人才,更不用說那幾十艘飛船了。他抿緊了嘴唇。

    我們應該派遣一支偵察隊去看看那裡還剩下了什麼。施特勞斯少將建議。

    不明智,長官。艾克森答道,我們必須撤退,加強近地(球)殖民區與地球的保衛力量。新的軌道平合還要過十天才能運行。在那之前,我們的防禦部署會非常薄弱,我們需要現有的每一艘飛船。胡德司令嗯了一聲,把兩根拇指頂在下巴上,思考著兩個人的觀點。

    長官,瓦格納說道,還有一件事我的報告沒有談及,當時它也沒消顯得特別重要,但是如果你現在正在考慮要不要派偵察隊的事,我想它可能會給你些參考。

    要講什麼就快講。施特勞斯說道。

    瓦格納嚥了口唾沫,極力制止住想與艾克森對視的衝動。聖約人部隊催毀一個星球前,它們的大型戰艦一般都會飛近該星球,用一系列縱橫交錯的火力網佈滿整個星球,以確保地面每一平方毫米都遭到等離子能量的轟炸。

    我知道聖約人部隊的轟炸規律。胡德憤憤地說道,那又怎麼樣?

    剛才我也講過,敵軍是從兩極開始下手的,可是只有幾艘飛船幹這事。它們稀疏地分佈在近赤道緯度線一帶,而且也沒有更多的飛船飛來。實際上,聖約人部隊的飛船大都離開致遠星星系去追趕秋之柱號了。

    艾克森輕蔑地揮揮手,致遠星已變成玻璃了,中尉。要是你留在那裡把整個過程都看完,它們會把你也燒成灰燼。

    是,長官。瓦格納答道,但是,如果有偵察任務,我願意報名前往。

    艾克森站起來大步走到瓦格納面前,他們的臉相距只有一厘米,眼睛互相盯著對方。艾克森的眼神中充滿了怨毒。瓦格納竭盡全力不退縮,但還是忍不住偏轉了目光。只看一眼,他就知道這個傢伙想要置他於死地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由於他聽到了艾克森替代斯巴達II的計劃,由於艾克森不想在致遠星上花費氣力或許正如利茜西亞警告的那樣,艾克森正想找個人腦袋挑在矛尖上。

    你是不是聾了,中尉?艾克森關切地問道,語氣充滿了嘲諷,由於參加戰鬥而導致了某種聽力受損?

    不是,長官。

    那麼,當你坐在小小的巡遊艦裡進入躍遷斷層空間的時候,你就受到了各種輻射傷害的危險,或許目睹致遠星被摧毀留下的創傷使你神智不清。不管你有什麼毛病,你離開這裡之後馬上去醫院。他們給了你沒有傳染病的健康證明之後,你才可以回去擔任現役職務。他聳聳肩,你一定有什麼毛病,中尉,因為儘管我把話都講得這麼清楚了,但著來你還是沒有聽懂。

    長官

    那麼我們就試試。我們不會浪費一艘UNSC的飛船去證實我們已經確認十幾遍的事情:致遠星完了。他又逼近瓦格納一步,上面所有的東西都被炸成了碎片,燒成了玻璃,化成了蒸汽。致遠星上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他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戮在瓦格納的胸口上,死光了!死光了!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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