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文 / 方白羽
雲襄將那縷頭髮藏於掌心,然後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施施然來到南宮玨面前,嘻笑著拱手一拜:「久聞南宮二公子習劍成癡,劍法超絕,在下早存討教之心。今日適逢其會,但願二公子不會拒絕在下的挑戰。」
南宮玨將雲襄上下一打量,見他步伐虛浮,身體孱弱,實在不像身負絕頂武功的模樣,不由皺眉問:「你是蘇家弟子?」
「不是,」雲襄笑道,「不過蘇公子於我有救命之恩,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不宜妄動刀兵,所以在下願替他出戰。」
「就憑你?」南宮玨上下打量著雲襄,心中狐疑不已。這小子怎麼看也不會半點武功,卻敢笑嘻嘻地站到自己面前,不是深藏不露地絕頂高手,就一定是瘋子。
「沒錯,」雲襄笑著點點頭,「我不僅要替蘇公子出戰,還要兵不血刃地贏下這一戰,以免蘇公子的婚禮被血腥玷污,所以你今日走運了。」南宮玨聽明白了雲襄的言下之意,不由怒極反笑,手扶劍柄傲然道:「好,撥出你的劍。看看咱們今日誰能兵不血刃地贏一這一戰!」話音示落,殺氣已瀰漫全場,激得眾人渾身一個激靈。
雲襄依舊笑嘻嘻地道:「我劍在心中,撥不撥劍也沒多大區別。」
南宮玨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是劍道至理,南宮玨也是最近才悟到其中奧妙,他實在不相信一個從未練過劍的普通人,能有這等心得和體會。心中不由收起幾分輕視,試探道:「你心中那是什麼劍?」
「我心中不是劍,而是劍意。」雲襄笑道。
「劍意?」南宮玨一怔,眼中的疑惑漸漸變成了敬佩,連連點頭道:「不錯,意在劍先,劍為形,意為神。你能悟到這一層,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這等劍道至理,雲襄只是從前輩高人留下的典籍中讀來的,完全是紙上談兵,沒想到竟能唬住南宮玨這等劍道高手。他心中暗自好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地笑問道:「如此說來,我有資格與你一戰了?「
南宮玨微微頷首道:「你在劍法上有此領悟,在下哪敢輕視?不過你用什麼劍?總不能以心中的劍意對敵吧?」
「有什麼不可以?」雲襄說著緩緩伸出一隻手,將五個指頭張開,笑道,「我的劍隨心而發,由意化氣,一旦使將出來,無聲無息,卻能殺人於無形。二公子出身武林世家,又習劍多年,對這劍法想必也有所耳聞吧?」
南宮玨皺起眉頭,耐著性子問道:「那究竟是什麼劍?」
「六脈神劍。」雲襄悠然笑道。
「六……六脈神劍?」南宮玨頓時張口結舌。
「二公子不會連六脈神劍都沒聽說過吧?」雲襄面露嘲笑。南宮玨當然聽說過六脈神劍,那是北宋年間大理國一個段姓皇族高手的獨門絕技,據記載這劍法確實是隨心而發,由意化氣,完全無招無式,令人無從抵擋。只可惜那位絕世高手並未留下傳人,所以六脈神劍早已絕跡江湖,成為武林一個傳說。今聽雲襄自詡會使六脈神劍,南宮玨忍不往哈哈大笑:「你若真會六脈神劍,我南宮玨死在這等傳說中的神劍下,也當死而無憾。」說著撥劍在手,遙指雲襄,「就讓我領教你那傳說中的六脈神劍!」
「等等!」雲襄連忙抬手阻止,「我這劍法傳自北宋那位段姓高手,而那位北宋段姓高手,好像除了這套跡近神話的六脈神劍,也不會任何武功。」
對這點南宮玨也知之甚詳,便大度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調侃,笑道:「你儘管試劍,我決不乘人之危。」
「那好,我先試劍了。」雲襄說著豎起食指,嘴裡喊聲「商陽劍」,跟著指劃出。眾人齊刷刷盯著雲襄的手指,南宮玨更是全神戒備,誰知卻不見任何異狀。
雲襄一指劃空,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像有些不靈,我再試。少衝劍!」跟著小指劃出,卻依舊不,見任何動靜。雲襄手舞足蹈一連比劃了七八指,卻都沒有任何動靜,人叢中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南宮玨更是面露嘲笑,調侃道:「你打算還要試幾劍?」
「最後一劍,少陽劍!」雲襄說道拇指一揮。南宮玨正待大笑,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響,像是什麼東西打在了身後的牆上,他忍不住回頭望去,就見身後數丈外的牆上,多了一個指頭大小的小洞,就如同指頭戳上雲的一般。
「成了!」雲襄如釋重負地長噓了一口氣,豎起食指擺出個不倫不類的姿勢,對南宮玨招招手,「來吧,讓你嘗嘗本公子的六脈神劍!」
南宮玨疑惑地望望身後那牆上的小孔,再望望對面的雲襄,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怎麼也想不通那小孔是如何戳上去的。他不敢大意,連忙橫劍在胸,取了個守勢,想先看清對方的出手再作打算。「中衝劍!」雲襄一聲輕喝,中指突然劃出。這種虛空亂劃的指點,南宮玨原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方纔那莫名其妙出現在牆上的小孔,令他不敢輕視,連忙往旁一閃。只聽身後「噗」的一聲輕響,南宮玨回頭一看,牆上又多了個指頭大的小坑。
這就是六脈神劍!南宮玨心中震駭無以言表,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回想方才情形,對方的指劍完全無聲無息,令人根本無從防範,但卻能在數丈外將牆戳個洞,這等劍法誰能抵擋?自己所練的有形之劍,與這等無形之劍比起來,實在不是一個層次,他不禁心如死灰,卻不甘心就此認輸。忙將長劍一抖,欲行搶攻。誰知身形方動,對方又是一聲輕喝:「看劍!」
南宮玨見雲襄的手指向自己遙遙劃來,連忙倒地一滾避了開去。卻見雲襄十指亂指,雙手連揮,南宮玨只得左躲右閃,狼狽萬分。
雖然雲襄的「六脈神劍」時靈時不靈,十劍倒有七八劍落空,只偶爾在牆上留下一兩個戳痕,南宮玨卻也不敢冒險。如此一來,意只有躲閃之功,全無還手之力。在雲襄十指虛點之下,就只有拚命閃避,一時間十分狼狽。
圍觀的賓客中響起了一陣哄笑,不少明眼人已看出端倪。原來在雲襄揮舞「六脈神劍」的同時,另有一個面目粗豪的彪壯漢子,躲在人叢中順著雲襄的手勢彈射泥丸,泥丸打在牆上一碰即碎,卻也在牆上留下了一個個小坑。那漢子所站的角度十分巧妙,南宮玨很難看到他出手,加上是蘇家的至親好友,雖然看破卻不揭穿,反而配合著雲襄的表演,你一言我一語地出言擠對:「你看南宮公子在這六脈神劍之下,有幾成勝算?」
「他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還談什麼勝算。」
「六脈神劍,果然是天下第一的神奇劍法,令人歎為觀止!」
「這南宮玨也算是名門之後,怎麼在毫無還手之力的情況下,還能厚顏鬥下去?」
……
眾人的譏諷調侃,像刀子一樣刮在南宮玨臉上,令他臉上火辣辣痛。他不禁一聲厲嘯,再不顧自身安危,奮力一劍刺向數丈外的雲襄。這一劍義無反顧,迅若閃電,賓客中響起幾個人的驚呼,但任何人都已來不及相救。
「哈哈!」雲襄突然停手,若無其事地仰天大笑。南宮玨的劍鋒應聲停在離雲襄咽喉不及一寸之處。望著一臉從容的雲襄,南宮玨厲聲喝問:「你在笑什麼?」
雲襄滿臉後悔地連連搖頭:「我不該太過自負,豪言要兵不血刃地將你擊敗。對你這種死不認輸、死纏濫打之輩,我實在不該誇下這等海口。」
「你意思是,我已經敗了?」南宮玨怒道。
雲襄沒有理會南宮玨的質問,卻從容走到南宮玨方才站立之處,從地上撿起一縷頭髮,高舉到南宮玨面前,歎息道:「我原以為削掉你一縷頭髮,以二公子的名望就該棄劍認輸了。難道咱們能像那些三流三劍手一般,非要拚個頭破血流才分出高下?誰知……唉!」雲襄說道,滿是遺憾地連連搖頭。
南宮玨聞言,頓時面如死灰,回想方纔的情形,自己確有幾招「指劍」未能完全躲過,原本以為那幾指恰好對方六脈神劍失靈,心中還暗自慶幸。卻沒想到原本對方是要不流血地將自己擊敗,這才只削掉自己一縷頭髮。神劍面前竟然毫無還手之力,南宮玨只感到萬念俱灰,連死的心都有了。
賓客們趁機起哄:「南宮家怎麼出了這樣的子弟?別人明明已經手下留情,他卻還好意思纏鬥下去。今日要不是蘇公子大喜的日子,他恐怕早已死在六脈神劍之下了。」「呵呵,大名鼎鼎的南宮二公子,見面不如聞名,見面不如聞名啊!」
眾賓客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南宮玨滿臉羞愧,突然將手中長劍一折兩段,仰天長歎:「世間有此神劍,我就算再苦練一百年,也還是無法與之相抗,我練劍還有何用?」說道奮力將斷劍扔出老遠,然後轉向雲襄一拜:「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請不吝賜告。」
雲襄原本對南宮世家所有人都心懷仇恨,今見南宮玟坦然認輸,倒也是個性情中人,不忍胡亂編個名字難度他,便道:「我姓雲,你知道這點就夠了。」他知道一個老千最忌出名,能告訴仇家這點,已經算是破例。
南宮玨沒有再追問,點頭歎道:「雲公子的六脈神劍,果然天下無雙。我若不找到破解之法,不敢再向公子討教!一旦有所突破,定要再試公子的神劍!」說完也不理旁人的譏諷嘲笑,轉身揚長而去。
直到宮玨走遠,明珠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落地,不由拉著舒亞男歡呼雀躍:「他贏了!他真的贏了南宮玨!我就知道他一定能贏!」眾賓客跟著齊聲歡呼,不約而同地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