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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奪志 文 / 時未寒

    再過了二天,三人終於走出了曝火沙漠,重又來到久違的大草原。

    但見萬里晴空,雲山蒼茫。綠草在暖澈的風中搖擺,四處瀰漫著草原特有的清香。極目眺望,遠方是秀雋的山峰,昂然刺破青穹,白鳥舒翅緩緩掠過草尖,蒼鷹唳叫徐徐曳過長空。

    經過了整整十天的沙漠之旅,這一切恍如隔世。

    溫柔的風息一如從前的滋潤,高遠的天空一如從前的純淨。可是目光到處,空曠的原野上再不見怡然的羊群,聽不到清越的牧歌,遠方尚有林林落落的牧人帳篷,卻看不見一絲炊煙,就似是有一種突如其來的魔法將人們都拘禁起來。

    在他們的眼中,這片熟悉的草原上卻有著一種陌生的寂靜。

    三人來到空無一人的帳篷前,面面相覷,心頭俱是疑惑。

    紅琴喃喃道:鐵帥的大兵已來過了麼?

    呼無染眼見帳中擺設混亂,灶下水漬斑斑,杯中羊奶尚溫,顯是事發突然,主人潑水滅火,蒼惶出走。亦是有同樣的疑問,默然望向柯都。

    不。柯都長舒了一口氣:鐵帥最重法紀,嚴令手下將士不許驚擾百姓。若是大兵已過,牧民自會回來,這裡就應該仍是人跡如常。

    呼無染一想也是道理,鐵帥縱橫草原數年,的確從未聽說過鐵血騎兵濫殺無辜之傳聞。慶幸總算能及時截住鐵帥,口中卻猶是不服:鐵帥若真是仁義之師,百姓何需避若蛇蠍?

    柯都暗歎一聲,不願分辯。

    呼無染分析道:必是百姓得知鐵帥大兵將至的消息,這才一散而盡。想了想,毅然道:我們便留在這裡靜等鐵帥。

    柯都一呆,這一路上呼無染急著趕路,只為了早些攔住鐵帥大軍,卻不料他會主動說留下來等候。再望見呼無染雖是鬍鬚虯結,滿臉憔悴,一雙銳目卻鋒利若刀,心頭暗驚:莫不是他想要以武力阻止鐵帥?

    呼無染也不多說,尋了一張還算乾淨的床,倒頭便睡。無論是為了避雪城或是為了紅琴,只要有機會,他均是有意與鐵帥一戰,是以才抓緊時間養精蓄銳,恢復體力。

    柯都素知呼無染心志堅毅,多勸無益,心想事到如今只有見機行事,盡力調解。當下先安頓好紅琴休息,自己也找個地方躺了下來,眼望帳頂,沉吟長思。

    他雖是親見了呼無染的英勇無敵,但對呼無染挑戰他心目中猶若天人的鐵帥,卻是不報任何勝望。再想到紅琴與呼無染這一對戀人即將的離別,避雪城面臨的戰火輾轉數次後,心頭湧起的百思千慮,終敵不過這一路的疲倦勞累,亦沉沉睡去。

    紅琴卻是思憶如潮,再也不能入睡。索性悄悄爬起身來,走到帳篷外,望著草原蒼茫煙流的暮色,細細回想這些天的變故。

    以她天生足令人屏息靜氣的秀麗,從小至大,都是於旁人的呵護與欽慕中渡過的,與世無爭。而經了這一路的跌宕起伏,驚險萬狀,既覺得刺激無比,又有著滿心的委曲。直到此刻,她方才有時間與心境逐一思量。

    而即便是有著驚艷的美貌,可在她的心中,並不覺得自己與尋常女子有什麼不同,一樣會生老病死,一樣會多愁善思。甚至她還隱隱擔心自己的美麗不能讓她隨心覓得如意郎君,嫁與尋常百姓家中,相夫教子,侍奉雙親

    與避雪城的勇士呼無染相戀後,她更是有著說不出的快樂,命運待她如此寬容,更有何求!反而自覺上天賜與她過多的眷愛,所以更是虔心信奉族神,吃齋向善。

    本以為這一生再無起伏。然而,鐵帥親衛柯都的到來,一下子就改變了一切。她不再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她必須要為自己的親人、朋友、整個避雪城做出她的犧牲。

    她甚至分不清楚,這種犧牲是委屈的,抑或是悲壯的?

    嫁與那從未謀面的鐵帥,做一個草原上人人既怕又敬的女子,或許會很風光。可是,那絕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且不說做為一種禮物的屈辱,且不說鐵帥是否會喜歡她,她又怎忍離開家中年事漸高的雙親,心中摯愛的戀人。

    如韶華年終會萎落塵泥,百年身後亦不過一抔黃土;若無悅己者眼目流情的那一眼,若無描眉者筆酣墨潤的那一筆,美麗又有何用?!

    可這一切,全然不由她的選擇。

    此刻她的心中,既有一份對前途的茫然,也存著一份僥倖。聽柯都所說,鐵帥亦非蠻橫霸道不通情理之人,也許經她苦苦相求,或能放過避雪城,也可與呼無染重聚。

    在一剎的恍惚間,她忽地很想早些見到鐵帥。看一看這個傳聞中名動四方的男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是否真如人們所說的那麼殘忍好戰,卻又不乏淋漓的風範與倨傲的氣度

    她手扶著帳篷一角,就這般呆呆地想著,思緒奔騰天外,眼光游離虛無,渾不覺夕陽已沉,月兔東昇

    直至歷亂的星火已然輕綴天穹,清芬的晚風幌動淡薄燈影,她才突兀地發現,竟然有一道淡淡的人影,如一縷幾不可查的輕煙,俯仰於迷離星光下,浮迎於婆娑月色中,就印在自己身下。心頭一驚,一聲輕呼從喉間吐出

    呼無染聽到紅琴的呼聲,驀然驚醒,一躍而起,右手抓起放於枕邊的長刀,衝出帳外。卻見紅琴立於帳前,一手掩唇一手撫胸,眼眉間儘是一種令人心痛的驚悸。

    而在她身後五尺外,一人身披金甲,面罩鐵盔,臉目全然不見,只有一雙眼睛閃著懾人的光芒,正正鎖定紅琴。

    呼無染一把將紅琴拉到身後,舉刀喝問:來者何人?

    話才一出口,心頭就是猛然一震。但見來人身材高大,肩寬臂厚,負手端然而立,雖是手無兵器,但身形沉穩,如岳臨淵,巍然不動,便渾若是一方存了千百年的大石。只看其君臨天下不可一世的泱泱氣派,再加上金甲鐵盔的樣貌,來人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這時柯都從帳中急急衝出,看清來人形貌,亦是陡然一震:大帥!

    縱是呼無染與紅琴事先有過千般設想,亦從未預料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見到鐵帥!

    鐵帥的聲音令人意外地平和:我本是來察看地形,初時還以為你們是當地的牧民,卻不料其中竟有鐵血近衛,倒是令我吃驚。

    柯都翻身拜倒在地:屬下辦事不力,請鐵帥責懲。

    鐵帥呵呵一笑:我知道給你的任務是如何艱難,無需自責。隨即一道冷峻銳利的目光從鐵盔中射出,掃過呼無染,在紅琴的身上略微停留一下,最後定在柯都的面上,語氣轉為冰冷:不過我還以為避雪城無懼我三萬鐵騎,不惜一戰。卻不料你們竟然逗留在此,如此悠閒。

    柯都頭都不敢抬起,小聲道:屬下與避雪城使團歷經千辛萬苦方始走出曝火沙漠,於此等候鐵血大兵,尚請鐵帥明鑒。

    哦!鐵帥點頭、沉吟。一雙游移不定的眼神卻上下打量著紅琴:這便是紅琴姑娘麼?果然是鐵帥的語音忽止,似是覺出了自己的一絲失態,抬眼漠然望向天空,喃喃道:為何只見美人,其它財物何在?

    柯都恭聲道:我們在曝火沙漠中遭遇狂風沙盜,隨行三十名避雪戰士俱都陣亡,千張羊皮亦全失去了,明珠與雪蓮尚存。

    呼無染眼見鐵帥的目光只掃過柯都與紅琴,對自己視若不見,強忍怒氣,雙手捧上凝露寶珠與剩餘的七朵雪蓮,沉聲道:明珠與雪蓮在此。

    鐵帥卻不接,眼望東天的一輪明月:今天是什麼日期?

    紅琴仔細打量著鐵帥,但見他從頭到腳甲冑加身,只餘一雙眼睛在外,卻是神光凜凜,令人不敢逼視。當下輕聲道:我們在沙漠為了逃脫狂風沙盜的追殺,走入了流沙沼澤中,迷失了方向

    鐵帥打斷紅琴的話:兩國相交,全憑誠意。莫非我還應該派人護送對方使者麼?

    呼無染明知與鐵帥翻臉不智,卻也再按捺不住一腔忿氣:鐵帥如此對待避雪城的來使,可有半分誠意麼?

    鐵帥一愣:你待要如何?

    呼無染迎上鐵帥如刀似槍的凜然目光:柯都入我避雪城時,上至國君,下至群臣,莫不出城相迎。絕不似大帥這般孤身來訪,擺明拒我千里之外。

    鐵帥哈哈大笑:若是我率鐵騎來迎,只怕爾等聞風而逃,再也不敢見我了。

    呼無染面色不改,語音鏗鏘,擲地有聲:就算是鐵帥揮軍城下,我避雪城也不會有一個逃兵!

    鐵帥定睛望向呼無染:既不懼我鐵騎,你且速回,我們不妨避雪城下再見!

    呼無染渾然不覺鐵帥話中隱含的威脅:為了數萬子民的平安,避雪城寧可奉上寶珠美女,已足見誠意,鐵帥若是無心議和,又何必徒爭口齒之利?

    柯都暗扯呼無染衣角,卻是不敢說話。紅琴見呼無染與鐵帥四目相望,互不退讓,心中又驚又喜,既恐惹怒鐵帥,又愛煞了呼無染威武不屈的凜傲風骨。想到避雪城的族人親友,權衡再三,終垂首道:鐵帥要知道我們是如何九死一生方才到達此處,當知我們的誠意。

    鐵帥冷笑一聲:只看避雪城使團等到此時方才趕到我面前,就可知你們意見不合,難以決斷。看來亦只有當三萬雄壯鐵騎兵臨城下時,你們才知道應該做什麼選擇!

    呼無染躬身一禮,態度恭謹,語氣卻是不卑不亢:避雪城只有站著的降將,卻沒有跪下的懦夫。鐵帥亦是深明大義之人,應知若強攻避雪城所要付出的代價。

    鐵帥仰天大笑:上一個對我這般大言不慚的人是鄂泌國的國君忽怒,你不妨問問柯都,現在可還找得見他的屍首?你不怕我將你碎屍萬段麼?

    二年前鄂泌國國王忽怒自詡手下四萬騎兵,與鐵帥於黑山峽一戰,卻是全軍盡墨,那一戰奠定了鐵帥在大草原上的霸主地位。

    呼無染一笑: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鐵帥自是懂得這個道理,所以在下才敢放言無忌,請鐵帥三思。

    好大膽子!欺我不敢殺你麼?鐵帥大喝一聲,聲若馨鐘,震得三人耳中嗡嗡作響:你大可逞一時之勇,卻可曾想過以避雪城久疏戰陣的區區一萬兵力,十日之內我必可破城。你憑什麼實力可以這般對我說話?!

    呼無染毫無動容:避雪城牆堅壘固,將士為保家園更是萬眾一心。鐵帥若是不信,盡可揮師直下,看看攻下避雪城後,尚能剩餘多少鐵血騎兵。

    柯都與紅琴面面相覷,均不知呼無染為何如此頂撞鐵帥,卻見鐵帥若有所思,不敢多言。

    好!好!好!鐵帥長思半晌,連道三個好字,雙掌互擊三下,輕聲道:想不到避雪城亦有如此人物!

    柯都見鐵帥態度和緩,似是事有轉機,忙續道:若不是避雪城世仇狂風沙盜伏擊,我們應能在月圓之時如期趕到。

    鐵帥對柯都的話猶若未聞,望定呼無染:你叫什麼名字?

    呼無染沉聲道:在下呼無染。避雪城中一區區小卒。

    原來竟是避雪城的第一勇士鐵帥朗聲道:呼將軍太謙了,若你這樣的人亦只是避雪城小卒,我安敢貿然挑戰?

    呼無染心中卻是暗驚,只看鐵帥對避雪城的情況如此熟悉,當知鐵帥必是早有攻打避雪城的準備。自己唯有痛陳厲害關係,剛柔並用,試圖令鐵帥收兵。心中盤算一番後,計議已定,先是放聲鏗然道:避雪戰士人人均若我這般不畏生死,鐵帥如果真兵發避雪城,可知此言不虛!然後深施一禮,語氣誠懇:鐵帥是要成大事的人,自然明白應當保存實力,又何苦在避雪城損兵折將!

    鐵帥一雙銳目如針,冷然注視呼無染,呼無染面無懼色,淡定自若。

    鐵帥忽地大笑起來,隨即移開凝視呼無染的目光,負手望天。

    三人見鐵帥若有所思的樣子,誰也不敢打擾,靜待這草原上的一代梟雄決定避雪城的存亡。

    良久後,鐵帥方收住笑,歎道:有呼將軍這樣的人材鎮守避雪城,何懼千萬大軍!

    三人聽得鐵帥似有意動,心頭俱是一喜,呼無染忙謙然道:鐵帥身邊能人無數,才有今日威名。

    鐵帥緩緩道:呼將軍既知我欲成大事,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呼無染一呆,尚未想好應如何回答。鐵帥不由分說厲聲道:避雪城的存亡由你此刻一言而決,不然就算我不殺你,鐵血大兵到處,你亦只有隨著避雪城一併滅亡。

    紅琴卻是深知呼無染的性子,在鐵帥如此的威脅未必能從,生恐二人反目。當下對著鐵帥盈盈一禮:不瞞大帥,小女子本與欲嫁呼將軍為妻,若能玉成婚事,我二人必將追隨大帥左右,絕無二心。

    呼無染與鐵帥齊齊一震,均料不到紅琴會在此關頭說出這番話來。

    鐵帥目光鎖緊紅琴:你可是在與我講條件嗎?

    紅琴一咬嘴唇:鐵帥自然不屑於奪人妻

    鐵帥冷笑:嫁與我也不見得委屈了你。

    紅琴道:大帥威名遠震,是每個女子心中最崇拜的大英雄。可大帥知道麼,做為一個女子,她要的並不僅僅是榮耀

    你還要什麼?

    快樂!紅琴眼望呼無染,昂首道:我只知道他給過我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人能給我的東西,讓我的心中再也容不下其它。別人縱是豪氣蓋世,富可敵國,亦抵不上他給我的快樂!

    紅琴這番話鏗然有力,擲地有聲,擺明態度縱是嫁與鐵帥亦只是迫於形勢,而心中自始至終便只有呼無染一人。直令柯都聳然動容,呼無染心懷激盪,而鐵帥卻不言語,默立半晌,轉身便走。

    大帥?!柯都急忙叫住。

    且莫多言,我自有主意。鐵帥頭亦不回,擺手止住柯都的話:稍候片刻,精銳無敵的鐵血騎士將列隊以迎避雪使團。

    三人望著鐵帥沉穩的身影緩緩走遠,卻仍是不明其心意如何。

    紅琴問向柯都:你看鐵帥可會收兵嗎?

    柯都緩緩搖頭:沒有人能懂鐵帥的心意。

    呼無染長歎一聲,卻是不語。唯見草原遠方,在一輪落日的映照下,泛著火紅色的塵土漫漫飄揚。

    頃刻間,大地開始微微的顫抖,蹄聲如雷鳴般由小至大響起。

    那就是鐵帥麾下縱橫不敗的三萬鐵騎!

    三人登上一個小土丘,張目望去,隱約可見鐵血騎兵以不同的顏色排成五個方陣,各有數千人。所過之處,草斷木折,鳥驚獸避,煙塵瀰漫,遮雲蔽日,就若是刮起了一道號嘯而來漫卷而至的颶風。

    紅琴與呼無染雖是久聞鐵血騎兵之名,此刻方才親見,隔高遠望,但見陣容有序,人強馬壯,刀槍晃目,甲冑鮮明,聲勢委實驚人。

    柯都眼中閃過一絲狂熱:鐵帥軍紀森明,用兵如神。更是深曉兵法,這五色戰陣所向披靡,無堅不摧,所以我鐵血騎兵方能稱雄草原,長盛不衰。

    紅琴按住心頭震撼,問道:這個陣有什麼妙用?

    柯都道:先鋒是六千黃騎,手執強弓硬弩,排兵佈陣時壓住兩翼,名為橙弓師;左隊八千長兵,以槍、矛、斧、戟等長兵器為主,兩軍對壘時用以衝鋒陷陣,旗色為青,名為藍槍軍

    呼無染肅容道:右邊紅色騎隊人人短刀堅盾,身手敏捷,想必是用以在戰局僵持不下時短兵相接。

    柯都讚道:呼大哥眼光極準,那是八千赤刀兵,亦用於破城後街頭巷戰。

    呼無染聽到柯都說起破城,心中不快,冷哼一聲:你不怕洩露軍情嗎?

    柯都一呆,訕訕一笑:我見適才鐵帥態度和緩,或許事有轉機,就此放過避雪城。

    紅琴不虞二人此刻爭辯,忙打斷道:後面的紫騎是做什麼的?

    柯都道:後面六千輜重兵,負責修橋築路佈防攻城,亦負責糧草供濟,以紫色為旗,名為紫木營。而中間二千黑衣騎士便是鐵血衛隊,人人身手高強,小弟亦是其中一名。

    大軍勢頭不緩,朝三人的方向直奔而來。雖尚在半里之外,但眼見這許多的人馬衝至,再伴隨著愈來愈近的隆隆蹄聲,便似要壓碎三人一般。就連呼無染這飽經戰陣之人亦不由生出一種欲後退以避其鋒芒的感覺。

    最前的橙弓師已在二百步外。號角響起,數千人驀然一齊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吼叫,人人取下背上彎弓長箭,分向左右分開列隊,雖是人多馬雜,卻是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號角再響,左右藍赤二軍朝中央合攏過來,排成戰陣,長槍指天,利刃出鞘,左藍右紅,逕渭分明。

    如此軍容,如此法度!呼無染心中長歎,直到此刻,他才真正體會為何鐵血騎兵會威震草原,屢戰屢勝。相較之下,只怕鐵帥揚言十日內攻破避雪城,雖有所誇張,亦絕非是癡人妄語。

    號角三響,在大刀與長槍耀眼的寒光中,飄揚的旌旗從中分開,藍紅二軍各向左右緩緩移動,間中卻留下一條可容五騎並過的通道。

    其後就是黑色的鐵衛中軍,人人手執長槍,鞍置利刀,背負弓箭,殺氣騰騰。緩緩移動到藍紅二軍圍成的通道前,定住不前。

    蹄音驀止,時空似也靜了下來,一時間只聞馬嘶,不聞人言。

    襯著周圍靜穆的軍容,肅殺的氣氛,那條藍紅間長長的通道就像是一張怪物的大嘴,陰沉幽暗,深邃難測。

    一匹純白若雪的駿馬驀然從通道中衝出,披垂到膝下長長的鬃毛隨著身體的起落上下翻飛著,激揚著,在夕陽下閃耀著美麗的光澤。就若一道從寂靜中劃過的白色電光,將沉沉的暮色從中劈開。

    鐵帥金甲鐵盔,身披純白戰袍,手執金色長槍,端然坐於白馬上,威風凜凜來到陣前,勒住馬頭,抬眼望向百步外呼無染三人,略微揮手示意,一名傳令兵放聲大喝道:有請避雪城使團獻上美女寶珠。

    如像是約好的一般,三萬鐵騎手中兵刃同時向天高舉,齊聲狂喝,聲震千里!直令人氣為之屏,神為之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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