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第一章 情為何物 文 / 黃玉郎
人生若夢。
夢,確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有時身在夢中,但所見所感卻是那麼真實,令人不禁懷疑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然而,夢醒之後,卻驀然發現,夢中的一切都會隨著夢境的幻滅而消逝。
人生匆匆數十寒暑,轉眼便過,當中經歷過的事、相遇過的人,都會隨生命的終結而消失,一切都抓不著、留不住。
當人們兩須斑白,年華老去之時,回首前塵,方才驚覺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如鏡花水月般虛無飄渺。一切,都如在夢中……
也許,生命本身就是一場夢。
一場只有等待生命終結,才會幻滅的夢。
假如人生真的是一場夢,那麼,發生在這女孩身上的,必定是一場噩夢。
更是一場為別人而存在的夢。
在她的夢中,幾乎沒有一天好日子過;甚至她一生也未能隨她的意願幹過一件事。
彷彿,她的生命並不屬於她自己。
別人擁有的家庭、父母、親人、朋友等,她一無所有。
其至是一個人應有的自由和自尊,她都沒有。
對於自己的身世,她更是一無所知。從小到大,她都在一戶人家中當婢僕。這戶人家,便是在神州南方一帶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程家。
然而,即使作為婢僕,也應有婢僕的生活,也應有屬於她自己的生活。但在程家眾多婢僕中,她卻是唯一例外的一個。
那是因為,其它婢僕都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小房間,但她卻要獨個兒睡在又髒又臭的馬槽一角;穿的是婢僕們丟棄的、又破又爛的舊衣;吃的是婢僕們吃剩的冷飯菜渣;日常的工作,是連婢僕們也不屑做的洗馬槽、倒糞便等厭惡性工作。
更甚的是,程家的家主曾勒令,不許她踏進程家大宅,她的活動範圍只有程家的後園等地。
所以,她在程家的地位,確是比婢仆下人們更賤。
就連一個人就算是多低等的婢僕應有的東西,她都沒有。
那就是
姓!
原來程家有一個慣例,就是家中每一個婢僕在進入程家後,都被賜姓程。
除了她!
程家之中,只有她不是姓程,只有她沒有姓。
她只有一個彷彿在道出她一生的名字
若夢!
她的生命,就如她的名字,是一場不能由自己主宰的噩夢。
這場噩夢,開始在十七年前……
她出生的那一夜。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在崎嶇迂迴的山路上,兩條黑影正在摸黑趕路。
那是一男一女。
那男的是個年約二十的青年,個子高大。方臉、濃眉,一臉憨直。
那女的也是二十來歲,容顏俏麗中帶著無限柔情,予人一種溫惋動人的感覺。看其腹大便便,相信懷孕已有一段日子,距臨盆不遠。
二人俱是大汗淋漓,面帶愁容,腳步急速,像在逃命似的。
那女子身懷六甲,還要連夜趕路,體力幾已消耗殆盡,氣喘連連地對青年道:
「二師哥,我……支持不住了,可否……先休息一會?」
青年看了女子一眼,又再四處張望一番,然後道:「那邊有座破廟,我們就在那裡先休息一會吧!」於是扶著女子,朝不遠處的破廟而去。
破廟內外均破爛不堪,牆角佈滿蛛網,雜草叢生,顯然已廢置了很久。
二人隨便找了處地方坐下歇息,青年看著女子滿頭大汗,一臉倦容,心頭一陣難過,不由自責道:「唉!都是我沒用,要你大著肚子跟我東逃西躲,幾乎沒一天安定的日子……」
女子回過首來,眼中泛著無限柔情,溫惋地安慰男子:
「師哥,別這樣自責吧!這多個月來我們邊逃邊躲,已離程家越來越遠。過了今晚,我們越過了南楚邊境,師父便難以抓到我們。到時我們找處人跡罕至的地方,三口子隱居深山,以後便能快樂地生活了。」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多再大的困難我也不怕!」
女子言談之間,眼神中閃出對未來的憧憬。而且,能跟最愛的人一起,即使是逃亡,她也感到十分幸福。
得到心愛的人的支持和鼓勵,青年已重新注入力量,振作起來,道:
「對!只要離開南楚國,師父便難以找到我們,以後便可以雙宿雙棲了。」
「那,我們便爭取時間,這就趕快上路吧!」
女子雖仍感到很疲倦,但想到只要捱過今晚,以後的生活便會好轉,於是振作起來,奮力站起與青年準備離開破廟。
青年對女子呵護備至,小心地參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廟門步去。
誰知剛走了數步,女子肚中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絞痛,叫嚷道:
「哦!我……的肚子……很痛……」
青年見狀,大驚地問:
「師妹……你……怎麼了?」
女子的痛楚似乎越來越劇烈,汗珠像江河缺堤般洶湧而出,要不是有青年在旁扶著,她早已不支倒地了。
就在青年被女子突如其來的肚痛弄得不知所措之際,另一場噩夢又已迫近。
就在此時,破廟外已無聲無息來了十多人。
是青年因分神照顧女子,心神不定之下,才沒有發現廟外的人?還是這十多人的輕功甚高,而沒有被青年所發現?
為首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緩緩步進廟中,只見他眼如鷹目,鼻子高挺微勾,一雙刀眉直貫額角,個子高大,相貌威武,氣派不凡,身穿錦衣華服,更顯出他的尊貴。
青年一見來人,實時心頭一震,顫聲道:
「師……父……」
啊!中年男子便是二人一直逃避的師父?想不到他們千辛萬苦地東躲西藏,最終還是迷不掉。
中年男子看見女子肚子隆隆脹起,已知是甚麼一回事,沉著臉道:
「你兩隻畜生好大的膽,私自逃離師門還不止,竟幹出此等不知廉恥的事,你們有放我在眼內嗎?」
青年甚為懼怕其師,給他嚴詞責問,頓時無辭以對,噤若寒蟬。
此時中年男子身後閃出一位三十多歲,儀容典雅的婦人,道:
「看情形,蕊兒肚內的孩子快要出生了,老爺,不若你先帶弟子們出去,待我替蕊兒接生吧!」
中年男子鐵青著臉,似乎並不願意聽婦人之言。婦人再柔聲勸道:
「老爺,有甚麼事也好,留待一會兒才說吧!」
中年男子似乎亦頗聽婦人說話,雖不願意,仍轉身對弟子們說:
「走吧!」
婦人見中年男子肯屈服,暗地裡鬆了一口氣,看來她也頗關心二人啊!
她隨即又對青年道:
「阿海,你留下來幫我吧!」
中年男子與一眾門下在廟外等著,誰都不敢作聲,只有其中一名相貌衣著較為突出的青年趨前跪地道:
「師父,當日你設下擂台,明言程家眾弟子中誰個武功高強,便可娶師妹為妻。弟子僥倖獲勝,但如今二師弟和師妹……請師父為弟子討個公道。」
中年男子道:
「放心,為師必定為你主持公道,你先退過一旁吧!」
畢竟廟內的也是他的弟子,中年男子思緒凌亂不已,不禁回想起多年之前,他的胞兄因獨女與一名廣成仙派的青年私訂終生,更誕下兩名孽種,最後其兄為此事憂憤而死。
他繼任為掌門,一直對此有辱門楣之事耿耿於懷,故極重視門下的禮教。
如今此事再次發生,實教他進退兩難。
就在他想得出神之際,廟內驀地傳來一陣「呱呱」之聲,那必定是女子已誕下嬰孩。
「中年男子聞聲即衝進廟內,其一眾弟子也跟隨內進。
廟內的婦人手抱著一名剛出生的嬰兒,青年呆了般跪在地上,手上染滿鮮血。啊?
莫非……
婦人一臉哀愁道:
「老爺,蕊兒已……難產……」
「去世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中年男子還未來得及細想,青年已一臉死灰地跪著去到他跟前。
青年語調低沉地道:
「師父,弟子自知罪孽深重,但一切也只因我與師妹相愛太深之故……」
「如今師妹已死,弟子也不願獨活,弟子……願意以死來贖罪……」
「只是在死前,弟子希望師父能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
中年男子道:
「你說吧!」
青年又道:
「弟子希望師父能放過我和師妹的孩子,他……是無辜的……」
中年男子默然無語,但青年不待他答話,已運勁舉掌,並說出最後一句話:
「師父多年教導之恩,弟子來生再報了!」
說罷已揮掌拍向自己的天靈蓋,頓時血花四濺。
場中沒有人出手阻止,也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靜夜之中,只餘下嬰兒的啼哭聲,像在為雙親之死而痛哭……
當年的女嬰,便是今天的若夢。
雖然程家的家主當晚並沒有殺她,而且把她帶了回程府撫養,但也定下不許她姓程及禁止她進入程家大宅的規則。
自從她四歲時程夫人去世後,她在程家的生活便一天比一天艱苦。
程家之中,沒有一個人看得起她,甚至婢僕也不屑跟她說話。
雖然若夢每天也如在噩夢中渡日,但她卻從沒有半句怨言,也從不問一句為甚麼。
每天工作完畢後,便躲回馬槽與馬兒為伍;當有話想說的時候,便對馬兒說。程家所飼養的十匹馬兒,便是她世上唯一的知己良朋。
程家中唯一一個當她是「人」、給她一絲溫暖的人,便是程家一名老僕王媽。
王媽在未進入程家當僕人的時候,是姓「王」的。雖然進入程家之後要改姓「程」,但人人都叫她作「王媽」。
王媽生性慈祥和靄、心地善良,除了當年程夫人去世時曾囑咐她照顧若夢,她也不忍看著這孤女受盡欺凌,很多時都會到馬槽陪伴她、安慰她。
有好幾次若夢受了風寒,染上大病,若不是王媽不辭勞苦,熬著刺骨寒風為她煎藥及悉心照料,恐怕她早已一命嗚呼了。
因此,對若夢來說,王媽實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
就是王媽,為若夢噩夢般的生命,點燃了少許溫暖之火。
這噩夢一直纏繞了若夢十七年,就在她十七歲的那一年,她的夢開始起了變化。
她在程家的噩夢終於結束了;然而,卻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
這一天,晨光初露,若夢悠悠地轉醒。
終於又熬過一夜了,睡馬槽的滋味確實不好受,冬天時要抵受冷風的吹襲;颳風下雨的日子更被風雨吹打得徹夜難眠。
然而,經過了十多年的歲月,若夢對於這種生活早已習慣了。
馬槽的一角放了一桶水,若夢逕自朝那方向而去,用桶內的水潑向臉兒。
她的臉蛋兒的輪廓極美,可惜滿是污泥塵垢,再加上一身襤檻褸的衣衫,與蓬鬆凌亂的髮絲,驟眼看去就像街邊的叫化子一般。
她也不刻意去整理頭髮和衣衫,挑起桶子,便在馬槽對開的井打水。
這就是她每天的工作。
每天一早,她便要洗刷好馬槽中的十匹馬,以備程家中人使用。待他們用完之後,她又要再清洗馬兒一次。到了晚上,她還要倒去府中所有糞便及清洗用來盛載糞便的木桶。
在程家中,馬兒的地位比她尊貴不知多少倍。
花了整個早上的時間,若夢方才替馬兒洗刷乾淨。
要洗淨十匹馬兒,可不是簡單的工作。
快近正午了,若夢還沒有吃過任何東西,看來今天婢僕們的胃口很好,並沒吃剩甚麼給她。
此時走廊之上有兩名衣著整齊的侍女走過,朝滿臉滿身污泥的若夢打量了一眼,異常不屑地別過頭,自顧自的在私語幾句,肆無忌憚地大笑著揚長而去,笑聲滿是輕蔑。
這種情況,若夢已是司空見慣,沒有甚麼特別感覺。
她剛轉身,走廊又傳來一陣腳步聲,而且還有一把年老婦人的聲音在叫嚷著:
「若夢……」
若夢認得這聲音,那是她每天最渴望聽到的聲音,因為,這是……
王媽的聲音。
王媽年逾五十,矮個子,身形微胖,頭髮中夾雜了不少灰白髮絲,一臉慈祥和靄,使人一看上去便覺得她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
王媽拿著一個小袋,臉上掛著親切的微笑,來到若夢身前。
若夢見著王媽,一直木然的臉上展露出稀有的笑容。
若夢的笑容本來極美,只可惜她的臉實在太污穢了,污泥把她甜美的笑容徹底地遮蔽著。
「若夢……」
腳步未停,王媽已親切地喚著若夢。
「看你滿頭大汗,工作辛苦嗎?」
若夢答道:
「沒甚麼,都是平日的工作罷了,只是今天仍沒有東西下肚,有點餓而已。」
若夢毫不在意地說出來,也許這樣子捱著肚餓工作,亦是慣常的生活。
王媽一邊從袋子著掏出一些東西,一邊說道:
「唉!可憐的孩子!我從廚房裡拿了三個饅頭給你,快點吃吧!」
熱烘烘的饅頭遞到若夢面前,在她眼中,這個平凡的饅頭比珍饈佳餚還要寶貴,因為它內裡包著的,是王媽的心意。
若夢剛接過饅頭和袋子,王媽已道:
「好了,你慢慢吃吧!老爺今晚要在府上設宴款待貴賓,人人也忙得不可開交,我也有很多工作要干,晚點再來看你吧!」
王媽在若夢頭上輕摸了幾下,便身返回大廳。
雖然這僅是一些尋常的小動作,但在若夢眼中,就好像母親對她的呵護。
若夢躲在馬槽一角,慢慢品嚐她的饅頭。
如沒有王媽,若夢今天准要捱餓了。
不消一刻,若夢已吃了兩饅頭。餘下的一個,她隨意放在地上,準備留在晚上吃。
看來今天程府上下各人都為晚上的宴席而忙,竟沒有人來用馬,若夢的工作也暫時到此為止。
她百無了賴地抱膝坐在地上那裡鋪著一些舊被褥,準是若夢的床了。
不知不覺間,若夢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夢中的世界十分黑暗,而且十分冷冰,若夢孤身一人在其中,本應十分驚惶和不知所措的。
但她沒有。
她出奇地冷靜,仿如若無其事般。
那只因為,這樣的夢境,十七年來幾乎每晚也出現,她早已司空見慣。
然而,這一次卻有點不同,故令夢中的若夢有點意外。
那是一點光。
若夢的夢,首次出現的光。
那光在開始時只如一點微弱的燭光,後來卻變得越來越強。
但若夢卻並不感到它刺眼,反而覺得它給予她無比溫暖。
瞿地,從和煦的光芒中,徐徐步出一條人影。
那條人影步至若夢身前數丈之際,便驀然止步。
由於那人背著光芒而站,使若夢無法看清其容臉。但從其魁梧雄偉的身型,可估計他是個男子。
只見那男子一言不發,卻向若夢緩緩伸出手,像在示意她過去。
雖然若夢生平從未見過一個這樣的男子,但不知怎的,她感到他無比親切。若夢腦海一片空白,卻像著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
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只要接觸著他,這生便要跟著他走。
她不但沒有絲毫抗拒的感覺,反而覺得很平靜、很安然。
就在她的手快要觸及那男子的手之際,她夢中的空間瞿地傳來了一陣強烈的震盪。
她的夢境更倏地消失。
若夢驀然驚醒,看見身邊竟站了一個男子。
但這男子卻與她夢中所見的男子的身型有很大差別。
站在她身邊的人,個子矮小,身材肥胖,一身黑色素服。
她認得這人是程府的其中一名家丁阿松。
阿松在她身上使力地踢了兩腳,呼喝著道:
「嘿!豈有此理,竟敢在這裡躲懶?」
若夢心知有工作要干,也不敢再躺在地上,隨即站起來。
她看見馬槽外還站了三名家丁及四匹馬。
阿松又道:「這四匹馬是貴賓們騎來的。你好好洗擦乾淨,否則有你好看,聽見了沒有?」
若夢點了點頭,阿松也就沒理會她,轉身與其餘三名家丁步去,口中仍呢喃道:
「哼!這傢伙一無事處,又週身泥污,街頭的老叫化比她還順眼,真不明老爺為何要留她在府中。」
類似的冷嘲熱諷,若夢何止聽過千萬句?她不以為然地牽了那四匹馬兒進馬槽。
程府的馬槽很大,雖然本身已飼養了十匹馬,如今再來四匹也容納得下。若夢輕撫其中一匹馬兒,對它說道:
「馬兒啊馬兒,不用怕,我現在就來替你洗個白白淨淨。」
那匹馬像聽懂若夢的說話,很有靈性地嘶叫了一聲。
若夢看了看天色,原來已是黃昏時份,於是趕緊到井中打水,免得入黑後天氣轉涼,冷著了馬兒。
用了近一個時辰,若夢才替馬兒洗擦乾淨,但天色已黑齊了。
後園並沒有下人走過,看來都進了大廳招呼貴賓啊!
這許多年來,也很少聽說有甚麼貴賓來程府,而要如此款待的,究竟今天來的是甚麼人?
好奇心驅使下,若夢竟偷偷地穿過後園,朝看大廳而去。
若夢從大廳側面的窗隙中,偷看廳內的情景。
只見程家一眾弟子分開兩邊,整齊地排列著。在眾弟子之後,是家丁和侍婢,也是排列得井井有條,像在迎接著即將進來的貴賓。
在大廳盡頭,居中昂然坐著的,是一名中年漢子。
那中年漢子,濃眉鷹目,面容不愁而威,身形壯健,肌肉結實,身穿華麗服飾。
他,赫然便是若夢父母的師父,亦即程家的家主
程絕!
程絕需已五十多歲,但其外表卻只有四十多,而且雙目精光四射,神采飛揚,真不愧是一代宗師。
在程絕身旁,站了兩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其中一個中等身材,另一個則略肥及稍為矮小一點。二人相貌有點相像,雖是五官端正,但相貌平庸,看來都是資質平庸之輩。
他們,便是程絕的兩名寶貝兒子
程大寶和程小寶。
二人好像等得有點不耐煩,在竊竊私語,大寶附咀在小寶耳畔,用極輕微的聲音道:
「哼!那個甚麼傲劍山莊少主,竟要我們在此迎接他,好大的架子啊!」
小寶也和應道:
「對啊!我看也只是些浪得虛名之輩罷了,真不明爹何以如此重視?」
二人的說話本已極細聲和小心,但也逃不過修為精湛的程絕的耳朵。
程絕聽見二人在說著這些話,頓時虎目一瞪,兄弟二人同時打了個寒震,也不敢再說下去,連忙把頭垂得低低的。
就在這時,兩名家丁恭敬地領著四人步進大廳。
四人中為首一人乃是一名二十來歲的青年。但見這名青年相貌堂堂,面如冠玉,氣度不凡,溫文爾雅,且衣冠楚楚,一看便知是名門子弟。
尾隨著他的三人,也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比他略為年長。
那三人一身武裝,腰纏佩劍,只缺少了為首的青年那股高雅的氣度。
若夢久囿於後園馬槽等地,幾曾見過如此人物,不由好奇得定定看著那青年。
程絕一見四人進來,竟立刻起座趨前相迎。
青年見狀,甚為有禮地抱拳行禮道:
「程伯伯。」
程絕鮮有地展露笑容,同道:
「飛雲侄兒,可等得老夫苦了。要你老遠從東淮的傲劍山莊來,我著實有點過意不去啊!」
這個青年,正是江湖中甚有名頭的傲劍山莊少莊主傲飛雲,這次前來程家,原來是因為程家和傲劍山莊有意結為盟派,共同發展。而且兩家武功各有所長,當然希望能取長補短,另創一套更強絕學。
傲飛雲有禮地回道:
「程伯伯千萬別這麼說。我們傲劍山莊與程家結盟,我爹好應該親身前來拜會。但爹爹與大哥正閉關練功,二哥又要打理山莊的事務,故派我前來,萬望程伯伯切勿見怪才是。」
程絕道:
「怎會?怎會?過幾天我與你一同到山莊,跟你爹商議結盟之事,到時又可與你爹痛飲百杯了!」
程絕回身向著程大寶及程小寶道:
「你們還不過來跟飛雲師兄行禮?」
二人雖不大願意,但怎敢逆程絕之意?唯有如言上前向傲飛雲行禮。
程絕也道。
「飛雲賢侄,他們便是犬兒大寶和小寶。結盟之後,你們便是師兄弟了,也請賢侄對他們多多指點。」
傲飛雲急忙道:
「侄兒豈敢?還望兩位師兄多多指教。」
接著也介紹道:
「我身後的三位都是侄兒的師弟,特跟侄兒前來拜會程伯伯。」
三人齊聲道:
「晚輩「傲劍三雄」,向程掌門問好。」
程絕也道:
「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傲劍三雄」,有禮!」
一輪客套話及介紹之後,程絕道:
「好了!客套話也該到此為止了!我已吩咐下人預備好宴席,為各位洗塵。來!一起進內堂用膳吧!」
若夢見眾人離開大廳進入內堂,生怕給人發現,於是也悄悄地返回馬槽。
當各人在享用那些佳餚美食之際,若夢也在吃她的晚餐。
然而,她的晚餐,卻只有那已變冷變硬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