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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第二章 情仇暗結 文 / 黃玉郎

    一個時辰之後。

    廣成仙派內堂之中。

    一憂子、姬昌、傲雪、傲風四人正襟危坐。

    一憂子娓娓道出了一段十六年前的往事。

    一段關於廣成仙派,鮮為人知的往事。

    「他」的故事!

    十六年前的某一夜。

    西歧隱寶山,廣成仙派的後山之上。

    夜已深,但仍有兩個人在此不眠不休地練功。

    細看之下,這兩人,一老一少。

    那老的年約五十多歲,但氣宇軒昂,英風颯颯,一臉正氣。他,便是武功、聲望俱是當今武林中的頂尖人物,廣成仙派的掌門人天玄子。

    那少的,年約二十三、四,亦是一臉英氣,濃眉鷹目,鼻子高聳,眼神堅定,相貌挺拔,頭上束了一條辮子,更顯出他硬朗的個性。

    青年赤裸著上身,渾身大汗淋漓,肌肉賁張,不住揮舞雙掌,全神貫注地練功。

    青年驀地一聲長嘯,收招坐倒地上,氣喘連連,顯然十分疲倦。

    他半帶哀求的對天玄子道:

    「師父,我練功已接近四個時辰了,還要再練嗎?」

    天玄子輕歎了一聲,嚴肅中略帶溫婉地道:

    「悔兒,師父知道確實是辛苦了你。但你亦要知道,師父就只有你和無憂兩名弟子。雖然無憂的練武天份並不比你低,但畢竟年輕,難以交以重任。」

    「因此,廣成仙派中就只有你最適合繼承掌門之位。試問身為廣成仙派的掌門,武功又怎可不比人強?師父這樣迫你練功,也是有苦衷的。」

    這名青年,原來正是天玄子僅收的兩名入室弟子中,排行在前的弟子程悔!

    天玄子雖已盡力解釋,但程悔卻似並不接受,反口駁道:

    「不!甚麼掌門之位,我才不稀罕!我只想過一些簡單的生活,為其麼這樣也不可以?」

    「啪!」

    一聲清脆的掌摑之聲,打破了午夜的沉寂。

    寄望最殷的弟子竟說出這樣的話,天玄子極怒,禁不住出手掌摑。

    程悔面上霎時紅腫一片,傳來一陣火熱灼痛。

    天玄子的心也在痛。

    程悔性格剛強,雖然被天玄子掌摑,但仍續說道:

    「師父,就算你打我也要說。我根本不想當甚麼掌門,我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尋回我的父母,與他們過些簡單而平凡的生活;即使他們已不在人世,我也想到他們墳前上一柱香。」

    「師父,你自小便撫養我長大,一定知我父母是誰的,為甚麼一直不肯告訴我?」

    「師父,我求你,你告訴我吧!」

    程悔一提及他父母的事,天玄子眼中閃過了一絲黯然神傷之色。而且程悔苦苦哀求追問,天玄心頭也不禁一酸。

    天玄子不想讓程悔察覺到自己的神情,陡地轉身,背向程悔道:

    「我早已說過,你是我無意中在路邊拾回的,因此我根本不知道你父母是誰。」

    天玄子雖已明言並不知道程悔的身世,但程悔的直覺告訴他:天玄子只是存心隱瞞真相,才故意砌詞掩飾,當中,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悔心有不甘,仍哀求道:

    「師父,我求你……告訴我吧……」

    天玄子斬釘截鐵地道:

    「我說不知就是不知,不必多說了!」

    「你身為廣成仙派的大弟子,竟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說話,為師決定罰你在此練功直至天亮,不得有誤,聽到沒有?」

    程悔雖萬般不願,畢竟師命難違,只得沮喪地微微點頭示意。

    天玄子默然不語,轉身而去。

    他不想被程悔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

    只見他眉頭緊鎖,雙目無神,表情甚是痛楚。

    他,又何嘗想如此壓迫程悔?

    他一直視程悔如親子,只是寄望越大,所給予的壓力自然越大,這是每個為人父母所必要面對的問題,可是為人子女的又偏偏不瞭解父母們望子成龍之心,才會產生種種問題。

    天玄子只希望,他日程悔真的能如其所願繼承廣成仙派,這樣方能彌補他當日所犯的錯,他一生中唯一一件後悔抱憾之事。

    天玄子遠去,只剩下程悔一人。

    他傭懶地躺在大地上,仰視著滿天繁星,腦中幻想著他父母的容貌。

    打從孩童時開始,他便很渴望有一雙疼惜自己的父母,與及一個屬於他的家。

    每次到鎮上,看見別的小孩都有爹娘呵護疼愛,他的心便不期然有一種酸溜溜的感覺。

    憑借血緣的感覺告訴他,他的父母仍然在生,仍在這世上的某一角。

    因此,他的小腦海便不時幻想他的爹娘究竟是甚麼人,甚麼模樣。

    會是一對平凡恩愛的農家夫婦?

    還是一對響噹噹的英雄人物?

    他最大的心願,便是終有一天,可跟他的爹娘重敘。

    而且,他深信,終有一天,這心願必定會實現。

    他深信……

    驀地,一陣腳步聲把程悔從幻想中抽回現實。他從地上一彈而起,心下暗驚:

    「糟!莫非是師父折回?給他看見我在躲懶,又得要罰了……」

    程悔定睛一看,心下釋然。

    因為來者並不是天玄子,而是一名年約十六的青年。

    那青年雖年僅十六,但已長得異常英偉,且儀表俊朗,衣著華麗,仿如玉樹臨風,一看便知是名門子弟。

    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天玄子所收的兩名入室弟子的另一人,程悔的師弟卓無憂。

    卓無憂的父親在朝中身居重位,因此他也算是官宦子弟。在他十歲的時候,便被送返老家西歧,拜入天玄子門下,習武學道,至今已有六載。

    於是,這名小師弟,便成了程悔這六年間,孤獨生命中唯一一個朋友。

    很多時練功練至深夜,卓無憂也會偷偷跑來後出相伴,二人也漸漸互生出一份仿如兄弟的手足之情。

    程悔一見卓無憂,適才滿臉的愁容登時一掃而空,面上也綻放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唯有在卓無憂身上,他才感覺到一點點人間暖意。

    卓無憂一把坐下,便在懷中掏出一包東西。甫一打開,即傳來一陣香氣。

    程悔也並肩坐下,看卓無憂有何好東西給他。

    卓無憂把那東西一把遞前,原來是一隻肥大肉厚的雞脾。

    「師兄,這是我偷偷在廚房拿來的,還暖的,快吃吧!」

    程悔欣然拿著雞脾,毫不客氣地一口咬下。

    連續數個時辰不停練功,他早已腹如雷鳴,如今美食當前,又怎能忍得了?

    程悔正在大快朵頤之際,忽又聞卓無憂異常乖巧地道:

    「師兄,我還有好東西給你,看……」

    只見卓無憂又在懷中掏出了兩個手掌般大的瓶子,他打開其中一個瓶蓋,一鼓馥郁濃烈的酒香洶湧而出,頃刻散佈四周。

    程悔一嗅之下,頓時精神大振,喜形於色,禁不住問:

    「好小子,那裡弄來如此美酒?但師父平日嚴禁我們喝酒,你不怕被師父知道,重重責罰嗎?」

    卓無憂佻皮地單了下眼,道:

    「我不說,你不說;天不說,地不說,師父又怎會知?來!我們師兄弟來喝個痛快吧!」

    說罷已把酒瓶遞到程悔面前。

    天玄子有不准門下弟子喝酒之守則,本身極愛喝酒的程悔,也只能間中偷偷地喝。

    如今美酒當前,又怎不欣喜若狂?

    二人兩瓶相碰,舉瓶便喝,喝得幾口,已雙頰赤紅,醉意微露。

    卓無憂率先道:

    「師兄,師父今天有傳授新的武功給你嗎?」

    程悔答道:

    「當然有!廣成仙派的武功精闢凡多,學之不完,尤其是『乾坤七絕』,更是精妙無比,威力無儔。師弟,你放心吧!只要你練好『乾坤功』,打好根基,師父早晚會傳你更高的絕學的!」

    「假如師父沒有空教你,到時就等我這個師兄來教你吧!」

    卓無憂越聽越是雀躍,眼中流露出羨慕之色,又再道:

    「師兄,師父如此寵愛你,他日掌門之位,非你莫屬了!」

    程悔半帶鼓勵地道:

    「假如我他日真的做了掌門,師弟,你一定要做副掌門啊!」

    卓無憂隨即和應道:

    「好!到時我倆師兄弟攜手合力,光大廣成仙派,要整個武林都知道廣成仙派有程悔掌門和卓無憂副掌門。」

    「好!」

    二人越談越高興,又再碰瓶共飲,意態豪邁。

    正興奮間,程悔忽然情緒低落起來,道:

    「其實,做不做掌門也沒關係,我最大的心願,只是……」

    卓無憂打斷地道:

    「又在想你爹娘嗎?師兄,放心吧!你總有一天可找回他們的。何況當你做了掌門之後,天下誰人不識程悔?到時你爹娘自然會來找你,別擔心!來!我們別浪費了這良辰美景,快來大醉一番吧!」

    程悔心想卓無憂之言也是不無道理,也許當上掌門,仗著廣成仙派的聲望及勢力,也許真的能尋回他的父母,於是憂愁盡消,重新展露笑容,舉瓶再飲。

    二人不覺間已把瓶中酒悉數飲光,而且更帶有六、七分醉意。

    驀地,程悔想出了一個鬼主意:

    「師弟,聞說在此之前不遠處的斷崖,經過鐵索可到達對面崖,那裡的景色美若仙境,不若我們一道往那處看看吧!」

    卓無憂聞言大吃一驚,弓身而起,道:

    「不,那裡被師父列為禁地,禁止任何人前去,我們這樣做,若給師父知道可不得了!」

    程悔哄過來,拍著卓無憂肩膊道:

    「唏!你也說我們將來會是正副掌門,廣成仙派有甚麼地方我們去不得?師父也說過不許我們喝酒,我們不是喝得挺痛快?只要我們不說,師父又怎會知?我們只過去看一看,天亮之前回到來不就可以了嗎?」

    「但!……」

    「但甚麼!萬大事有我,走吧!」

    好奇心驅使下,卓無憂終於屈服,應允而行。

    直至此刻,這倆師兄弟也深信他日能並肩發揚廣成仙派,一同除奸滅惡。

    但,假如他們知道,這麼一去,他們之間的珍貴情誼,將會劃上休止符;他們,又會否前去?

    天邊遠處傳來陣陣沉雷悶響,似為這段即將訣裂的友情而哀鳴……

    斷崖距離剛才程悔練功之處不遠,二人很快便來到崖邊的鐵索前。

    卓無憂看了看天色,道:

    「師兄,遠處天邊閃電陣陣,看來快要下雨,不若改天再來吧!」

    程悔道:

    「既然已來到這裡,小小風雨又有何懼?難道你忘了師父常教導我們做事不要怕困難,要勇往直前,不能半途而廢的嗎?」

    「來!讓我先行,你跟著我後面吧!」

    兩崖相距足有三十丈之遙,若無上乘輕功,絕對無法單憑那條鐵索渡崖。程悔自小已被天玄子悉心授藝,輕功已臻上乘之境,一縱身,已躍至鐵索兩丈之處,如履平地。

    他回首朗聲對卓無憂道:

    「師弟,這鐵索粗得很,很易走,快點來吧!」

    卓無憂聞言,於是深吸一口氣,使起輕功踏上鐵索。

    卓無憂投入廣成仙派雖已有五、六年,但他的輕功與程悔相比,仍相去甚遠,只能勉強隱住身形,慢慢前行。

    他只過到一半,已聞程悔在對崖大叫:

    「師弟!走快點吧!這裡的景色確實很美啊!」

    「來了!」

    卓無憂當下加快腳步,又再走前十多丈。

    此時他與對崖相距僅只三丈,看見程悔站在岸邊高呼:

    「還差一點而已,快點來吧!」

    「不要催吧!」

    卓無憂眼見只餘三丈的距離,當下打算兩三個起落縱躍過去,他再深吸一口氣,忍著不吐,雙腳便要使力向前縱去。

    詎料就在他要發力的一刻,天上瞿地響起了一個驚天狂雷,聲響之巨,震得山鳴谷應,草木搖撼。

    卓無憂遭此一嚇,腳步一錯,整個人竟爾失去平衡,直往崖下掉去。

    此崖深不見底,相信至少有萬丈之深,跌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站在崖邊的程悔見狀,不由駭然大驚,想也不想,衝出崖欲救卓無憂。

    可惜三丈的距離也並不算短,程悔使盡輕功,仍差一線才能抓著卓無憂的手。

    千鈞一髮間,程悔人急智生,手抓鐵索吆喝著道:

    「師弟,快抓著我的腳……」

    卓無憂反應亦是不慢,一手便往程悔的腳抓去……

    抓住了!

    可惜,程悔的靴子竟不爭氣,被卓無憂一抓之下,竟被硬生生撕破,卓無憂抓不牢之下,又繼續往崖底飛墮而去。

    情勢危急,程悔也不作多想,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

    救人!

    他抓著鐵索的手陡地一鬆,另一手一掌往鐵索轟去。

    程悔體重本已較卓無憂為高,加上一拍之力,下墮之勢更急,很快便已超越了卓無憂。

    程悔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就在卓無憂身旁擦身而過之際,他瞿地一聲吐納,雙掌貫足內力朝卓無憂身上狂轟。

    這一轟之力很重,卓無憂整個人猛被轟得直飛崖上。

    卓無憂在崖上接連打滾數轉方能止住去勢,他也不理會體內瘋狂翻湧的血氣,便已如箭般衝往崖邊。

    程悔剛才下墮之勢本已甚急,加上挺掌轟向卓無憂之力,此刻已墮得無影無蹤。

    「師兄師兄師兄」

    崖上的卓無憂急得淚也奪眶而出,而斷崖之下不住傳來他那聲悲痛欲絕的呼號。

    四週一片死寂,只得嘯嘯淒厲風聲,迴盪於空谷之中,與及卓無憂沉重混亂的呼吸聲。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頃刻之間,他與程悔已陰陽相隔。天意,可懂玩弄世人。

    而更殘酷的現實,還在後頭……

    飛墮中的程悔,對為救師弟性命而犧牲絕無悔意,心中只在想:

    「想不到我至死也未能見雙親一面,我,真是」

    「死不瞑目!」

    程悔往崖下飛墮已有一段時間,仍未到底,可見這崖有多深。

    若非程悔身負絕世神功,早已被下墮的衝力迫得爆體而亡。

    他也自忖這回必定絕無生機,只得閉上雙目靜待死亡一刻來臨。

    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就在程悔已絕望之際,驀地,不知從何處橫裡飛出一條蔓籐。

    蔓籐不偏不倚,剛好卷中程悔的腰部。

    蔓籐中竟帶有一鼓強大無比的柔韌內力,把程悔強大的衝勢消弭得無影無蹤。

    蔓籐一收,程悔整個人被橫扯進崖壁一個破洞之內。

    死裡逃生,程悔暗暗捏一把汗,定神掃視洞中環境。

    破洞並不算很大很深,但位處山崖峭壁之中,只有極微弱的月亮光華能射進洞中,故此洞內極其昏沉幽暗,程悔一時閒也未能看清洞中每一角落。

    他唯一能知道的,便是這洞-漫著一股奇臭異味,那就像是一堆糞便,或是一些腐爛了的死屍所傳出的奇臭氣味。

    程悔幾經艱苦才能適應那股熏天臭氣,而不至於當場嘔吐。

    險峻的地理,加上如此惡劣的髒臭環境,就連野獸飛鳥也不含在此居住,試問又怎會有人棲身於此?何況此峭壁寸草不生,就是有人不慎掉到此地,也早已飢渴餓死了吧!

    那,究竟那條蔓籐為何會把程悔捲進這裡?

    程悔看著平放地上的蔓籐,不禁越想越奇;而漸漸地,他已適應了洞中微弱的光線,視野也較為清晰了許多。

    他沿著蔓籐,一步一步的往洞中探個究竟。

    破洞並不深,相信不出五十步便可走到盡頭。

    當程悔走至三十步的時候,他已能看清洞中每一角落。他,赫然發現,蔓籐的另一端,竟然……

    竟然纏著一具骷髏!

    不!用骷髏來形容,實在不貼切,因為這具骷髏頭頂仍有些疏落凌亂的髮絲,而且骨骼之外仍有一層薄如蟬翼的皮包著。

    這,其實是一具乾屍!

    可是,乾屍又怎會揮舞蔓籐救程悔?

    程悔心下大奇,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前檢查那具乾屍。

    乾屍端好的盤膝坐著,面目灰沉陰冷,全無生氣,相信已死去多時,而且看來是具女屍。

    但,這具女屍何以死去多時仍不腐化?

    程悔心感奇怪之餘,心中亦泛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是何種感覺,也解釋不到為何會這樣,他只感到越來越迷惘。而這份異樣的感覺,竟驅使他緩緩伸手去觸摸這具乾屍。

    他的手抬得很慢,而且不住顫抖。

    眼看他的手快要觸及乾屍的一-那,一件絕不可能發生的怪事倏地發生……

    只聽見「霍」的一聲,乾屍的右手竟以肉眼難見的極快速度,狠狠抓住程悔的咽喉。

    程悔身手本甚為了得,但事出突然,毫無防備之下連半點反應也未有已被抓個正著。

    然而,乾屍這爪速度之快,即使程悔在全神戒備之下,也未必能避得過。

    程悔咽喉被鎖,危險至極,本應立即掙脫對方制肘,奈何乾屍爪上似傳來一股奇異力量,把程悔弄至全身酸軟,動彈不得。

    更奇怪的事亦在此時相繼發生。

    瞿地,乾屍竟抬起頭來,雙目暴睜,黑暗中驀地閃出兩點寒芒,更緩緩張口說話:

    「桀桀!好個小子,皮光肉滑、肌肉結實,相信一定很美味可口的了!」

    乾屍的聲音異常沙啞陰沉,而且有些字眼更發音不正,就像已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似的。

    乾屍當然不會說話,原來眼前這具狀如乾屍,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但程悔剛才已仔細檢查清楚,她明明已全無半點生氣,一個有生命的人怎會沒有生氣?

    那只因為,在冗長的歲月洪流之中,她早已不當自己仍生存著。她,也早當自己是一個已死的人。

    程悔一時大意之下,竟弄至身陷險境。只見他咽喉被扣,呼吸窒礙,面色陣紫陣青,相信不消一刻,他使會氣絕身亡。

    瀕臨死亡邊緣,程悔體內的「先天乾坤功」斗地爆發,如洪濤般的內力把乾屍的爪硬生生震開。

    程悔把握這千鈞一髮的機會,翻身躍開,先脫離險地再作打算。

    程悔輕功修為不弱,兩三個起落,便已躍回洞口。

    那具乾屍,又已在黑暗中消失。

    此時,深沉的洞內又傳來那陣沙啞的聲音,陰沉地道:

    「『先天乾坤功』?小子,你與廣成仙派有甚麼關係?天玄子那老鬼又是你甚麼人?」

    程悔本是滿腹疑團,想不到竟被搶先發問,但對方言詞中似對廣成仙派及天玄子帶有敵意,於是他也悍然怒道:

    「哼!我是廣成仙派的弟子,天玄子正是我師父,你這怪物匿藏洞中,究竟有何企圖?」

    程悔話畢,那像乾屍的怪人竟沒有答上話來,沉默了一會,怪笑了幾聲,才道:

    「嘿嘿嘿!好啊!上天總算還待我不薄,竟送來了一個廣成仙派的弟子。好!好!看我把你的肉逐寸逐寸撕下,把你的血逐滴逐滴吸乾,要你受盡折磨而死!」

    怪人言中之意,似與廣成仙派有著血海深仇,但聽她語聲甫落,洞內即傳來一股極強大的吸力。

    程悔早有準備,運足「先天乾坤功」,雙腳緊釘地上,堅如鐵石,全身不為所動。

    「好小子!果然有點斤兩!但在我眼中,這點點微末道行又算得了甚麼?」

    「嘿!」

    怪人怪叫一聲,吸力鬥地暴增逾倍,程悔一驚之下,忙把功力運至頂峰抗衡。

    詎料就在此刻,洞中吸力驟然消失,程悔運功正劇,內力無處宣洩,反蕩回體內,弄得程悔體內經脈大亂。

    與此同時,洞中又湧出一股巨力,但這股巨力這次並非向內吸去,而是洶湧壓迫而來。

    怪人這著委實妙絕毫顛,程悔經脈正爾大亂,體內護身氣功正處於真空狀態,遭此巨力一壓,氣血登時急往頂門湧去。

    如此一來,程悔反被自己內力所傷,眼前一黑,卒告昏倒地上。

    啊!這樣程悔豈非如刀俎下之魚肉,任由怪人宰割?

    想不到他雖然逃過粉身碎骨厄運,如今反要在怪人魔爪之下送命。

    怪人陰森淒怨的目光,定定看著昏倒地上的程悔,遽地精光一閃,像發現了甚麼似的。

    她,究竟發現了甚麼?

    程悔的命運,

    又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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