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神仙眷侶永白頭 文 / 蘭立
三月上巳是這月的初七日。
少室南寨山頭,黎明之際,火把熊熊,人影幢幢。僧流道俗,各大正派的掌門,都十分嚴肅,在那一片松林中平出的平坦地面上,排列下許多坐位。
六大派掌門,武當派靈壽真人、少林廣諦禪師、太岳支離叟、峨嵋至性老人、天台簫笛二仙、青城林中秀劍客,一排兒列坐在左側一帶座位上面,四周繞著少林武當兩派的年青和尚和道士。
正中央一席上,供設起來那尊武林盟主信符——玉虛法杖。
右邊一列坐位上,首席上正是東嶽儒聖夏侯恕。
夏侯恕不滿雲貞的輕狂談論,遂慨然出面,主持這次盛會。
右邊客位上還有六絕中的楞嚴法師、御風子等。天目一奇和東海滄波叟,卻都翩然歸隱,不曾到場。正午之前,四方高手,如無人能勝過這幾位掌門和主持大會的夏侯老人,武林盟主便很自然的由儒聖來承受了。
崆峒一派,卻無一人出席。
夏侯老人望望天色,他眉頭微皺,惟恐荀際一旦出現,所有在座的人,就沒一個能敵抵得住了。
突然,一聲長笑,由崖下竄上來一位白髮老叟。
靈壽真人,首先拍手歡迎說:「崑崙松友掌門駕到,不勝歡迎之至!」
松友背插長劍,向眾人見禮,說:「夏侯前輩,在下一步來遲,累各位同道久等了!今日之會,為何不及邀請荀小俠參加?」
廣諦禪師眉頭一皺說:「愚師弟廣參年前早曾通知過他,他自己不肯參加,當然他也沒有話說了!」
松友被眾讓著落坐,歎息一聲說:「荀小俠劈空亡老魔神功蓋世,盟主信符無論落於那位之手,只怕不免於心有愧,老夫之意,這次大會寧可多延兩天,務必候小俠來到,方能使眾人折服。荀小俠雖已聲明無意爭奪信符,但是……」
夏侯恕怫然不悅道:「他既無心爭奪武林盟主,那又何必再候他出場?」
松友冷笑說:「夏侯前輩不要把今日之會,看得太簡單了,陰山枯寂老人,尚有一位心傳弟子,就是歐陽玲瓏仙子呢!」
少林武當兩派掌門,都心中不服,同聲說道:「諒她一個小姑娘,能有多深火候!潘兄何必如此擔憂?」
松友又微笑說:「但是請各位注意,玲瓏仙子就是荀小俠的未婚妻,她還是小孩子脾氣,她早已表示要鬥鬥各大正派,奪取玉虛法杖,真是個難惹難纏的刁蠻丫頭!」
少林武當兩派掌門,大為氣忿,都默宣道祖,及釋迦佛號,說:「諒她一個小姑娘,豈能及得夏侯前輩?」
夏侯老人卻皺皺眉說:「公孫道友不可輕視這丫頭,碧筠別墅中,滿室高手,就只荀小俠,她和老夫三人,能以內功抵禦九幻魔音!」
青城峨嵋太岳三派掌門,也默默點頭。
眾正紛紛議論之際,猛地一道綠影穿林而落!
廣場上湧現了一位綠衣翠裳的絕色女郎。
少林武當兩派讓驚呼說:「修羅妖女!」
冷萼手提毒龍角,衣袂飄揚,向夏侯恕一福,道:「東聖大駕出場,難道前輩有意爭奪盟主信物?」
夏侯恕知道冷萼也是荀際的情人,惟恐她是和荀際同來。不敢輕慢,忙還禮笑說:「荀小俠何以不曾與姑娘相偕?老夫年事已高,爭此物何用?三奇均未出場,你乃六絕後人,武林對你深為不滿,奉勸你量力而行,勿自取辱!」
冷萼冷聲嬌叱道:「夏侯前輩,小女了有句話奉告,請您不要袒護少林武當峨嵋三派掌門,容我代迷陽幽靈雙絕,討還三十年前仇池血債!」
靈壽真人冷笑喝道:「修羅丫頭,休得猖狂無禮!當年兩絕互拼千招,各受內傷,與各正派人士何干?」
冷萼厲聲嬌叱道:「老牛鼻子,你掩耳盜鈴,當年你聯合峨嵋少林三派掌門,暗中分頭偷襲我師傅和神清一絕迷陽叟,若非太上隱者出手相救,先師早已命喪當場!你等自號名門正派,卻做出這種傷天害理,卑鄙無恥之事,還有何話說!」
夏侯恕當年也曾伏身暗處,救出神清一絕,當然格於正義,不便責難這位女郎!也只有歎息一聲說:「多少年前的舊事不必重提了!冤家宜解不宜結,老夫奉勸姑娘切勿衝動,冷靜一點,待荀小俠來此再作商量!」
冷萼卻悲憤無比,仰天長歎一聲說:「幽靈一絕的後人,若不能伸報師仇,有何面目偷生人世!際哥哥隨後就到,我要單獨先會會三派掌門!」
至性上人和廣諦禪師,也都面上變了顏色。
廣諦長老瞟了身後了師弟廣參和尚一眼,示意他暗中助陣,然後肅然起立,向冷萼合十道:「你劃出道兒,老衲拼了老命接著你的!」
冷萼朗聲慘笑,說:「很好,老禿頭敢做敢當,我就先和你較量較量!至於武當派老牛鼻子,暗害神清一絕,我也不能饒他!」
她又淒然仰首向北,默祝道:「芳蕊妹妹,我決心一併替你復仇了!三派掌門,我決不放過那一個!」
夏侯老人起立勸道:「冷姑娘,令師當年之傷,與至性靈壽兩位掌門無涉,你何必廣結強敵?」夏侯老人是暗含關照之意。
冷萼卻毅然道:「迷陽門下白姑娘,不幸練習因陀羅神功,與本身原有的禪功相反,練功過於急躁,以致氣血逆行,下半身成了癱瘓之症,她和我情如姊妹手足,她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還請夏侯前輩鑒諒!」
崑崙松友也暗中討好荀際,惟恐冷萼以一敵三吃了大虧,也飄然起立,拱拱手說:「姑娘為雙絕師門復仇,原合於武林大義,但依老夫之見,判別高下就可雪了令師當年之恨,不必以性命相拼!」
冷萼卻向夏侯恕說:「小女子代師門伸報血仇,敬請前輩作個公證!」
夏侯老人以為冷萼在三位掌門手下,決討不了什麼便宜去,遂望望峨嵋少林武當三派掌門,冷笑說道:「老夫替你雙方劃劃道兒,修羅姑娘不可依仗毒物暗器偷襲,一對一憑真本領見個真章,方為公平!」
冷萼冷笑說:「但是還有一條,任何一方也不能找助手埋伏一旁,偷襲對方!」
三派掌門聽了這句話,又都漲紅了老臉!不孤道婆,一拉至性上人,說:「當年大哥又沒下手,何必和冷姑娘認真較量?」
她是顧慮著惹翻了荀際,她也很喜歡冷萼。
至性上人被她一說,心安理得,向冷萼拱拱手說:「當年老夫雖曾參與謀議,卻並未出手,看在荀小俠分上,老夫不願與姑娘相拼,當年老夫也是受人愚弄呢!」
他說完,竟自緩緩歸坐。
冷萼也聽芳蕊說及,峨嵋至性掌門,心地慈善,當時沒有暗中下手,遂也不再多說。廣諦禪師自小四金剛手中接過一根黃澄澄的降魔寶杵,又了宣了一聲佛號道:「冷姑娘,老衲先未會會你幽靈一絕的獨門絕學!姑娘請發招吧!」
這次決鬥,形勢上對於少林武當兩派掌門極為不利,夏侯恕主持正義,崑崙三友也都顯有袒護冷萼之心。
一半也是荀際功力震懾武林的影響。
夏侯恕不時向山下望去,恐荀際一旦出場,也要報復少林武當兩派攔截無禮於隱者之仇,那就事情更加不可收拾了。
在座眾人都鴉雀無聲,冷眼看著廣諦和冷萼交上了手。
廣諦手中的合降魔寶杵,揮舞如風,老和尚精研少林七十二種絕技,達摩杖法兼采五行水火棍法,招法精奧,洗髓功雄厚的真氣,震盪得狂飆隆隆怒吼。而冷萼一根毒龍角,卻招法十分鬆懈。
原來冷萼誠心誘敵,先只拿出五六成功力,藉著輕靈曼妙的凌波步法,旋身游鬥,她等老和尚露出破綻,然後猛下毒手,所以她沒施展荀際傳她的角法。毒龍角和降魔杵碰上了兩次,寶杵也絲毫無損。
冷萼須彌禪功加上凌姥姥的心傳奇功,本領已非同泛泛,夏侯恕卻摸不清這女孩子的底細,反而替她捏了一把汗。
三百餘招過後,冷萼雖逼處下風,卻毫無敗象。
廣諦禪師年紀已老,一時輕敵,求勝心切,以為冷萼並沒多深的內功火候,不敢硬接招式,心說:「若不下毒手除去這丫頭,終為異日大患!」
他既低估了冷萼的本領,遂放心運足全身之力,招招猛撲,想在百餘招內把對方死於掌下,於是就欺身發招猛撲。
老和尚這一記佛門大牟尼掌,威力宛如排山倒海,凌厲無倫,而且降魔杵也以「玉帶圍腰」,一招自敘側揮舞而至。
掌風杵影,罩住了冷萼週身一丈方圓的範圍。
冷萼早把本體兩種奇功——須彌禪功摩訶薩神功,運行了三個周天,真力元氣齊注左掌,她見老和尚欺身撲來,暗暗說:「正好給你一個迎頭痛擊!」她毒龍角一攏,輕輕把廣謗禪師的降魔杵盪開。
她左掌猛然同時迎了上去,轟隆隆一疊爆震!
兩人的掌力接實,廣諦禪師過於輕敵,大牟尼掌只運了八成力道,豈知對方這一掌,力道大得不可思議。
他欲待撤招已來不及了,老和尚一顆高大身軀,宛如氣球一般,拋飛而起,直拋出一丈之外。冷萼雖也震得踉蹌倒退,她仍咬牙忍受,乘老和尚震飛起來之際,又運指吧吧,一輪須彌彈指神通,掃數彈中了廣諦禪師的死穴。
冷萼一直倒退出丈餘外,定了定神。
她強按下去一口真氣,使逆湧上來的氣血返歸丹田。
廣諦禪師,一招受挫,人在空中,不防冷萼又下了毒手,五處死穴被須彌功彈中,週身氣血立刻全部封閉!
老和尚一聲沒哼出口來,就頹然摔倒在地。
在場的高手,都沒看清老和尚究受了什麼內傷。
夏侯老卻看出蹊蹺,急喊一聲:「廣參和尚,快些照看貴派掌門,只……」
廣參和禪惠等,也慌了手腳,忙掠過去看時,廣諦禪師已七竅溢血,全身血管進裂,抽搐了一陣,瞑目而死。
少林派和尚都放聲號哭,就待一湧而前,圍住冷萼,卻被夏侯老人攔住,說:「各位少安勿躁,現在還有武當掌門人和她較量,她這樣心狠手辣,各正派人士也不會放過她去,不可群打群毆,違反武林規矩!」
眾僧侶都向夏侯恕哀聲說道:「望夏侯前輩作主,剷除這惡毒的修羅妖女!」
冷萼調運了一陣元氣,立即逼向靈壽真人,道:「老牛鼻子,現在該輪到你了!還不乖乖納命更待何時!」
夏侯老人卻急急伸手一攔說:「冷姑娘,你這樣橫行無忌,不怕荀小俠怪罪你麼?你已以須彌彈指神通毀了少林掌門,血仇已報,難道還要趕盡殺絕麼?老夫可不能容你這樣放肆!」武當派靈壽真人,已看出冷萼功力非同小可,但武當一派兩百年來久享盛名,自己若不敢接上一場,豈不玷辱了一門的英名?
他嗆的拔出武當鎮山玄武神劍,邁前一步,說:「夏侯前輩,貧道決以一死和這丫頭拼了!武當添為內家一大宗派,豈能畏懼這些邪魔外道,前輩請在一旁替貧道掠陣吧!」他最後一句話,已隱含求助之意。恰在此時,一條婀娜倩影,自七八丈外,凌空一閃而來。
雲貞盈盈嬌笑說:「冷姊姊,你已經出過氣了,這老牛鼻子讓我來收拾他!」
武當和少林兩派的,又齊聲大華,紛紛叱道:「又是姓荀的小情人,狂妄的丫頭!」
夏侯老人卻在天獄法陣一役,已看出這小姑娘身手不兒,又估料荀際必然陪同她一道來此,他心中也憋著一股氣。
冷萼正怕少林武當兩派,群起對付她,雲貞一現身,料荀際不久必到,她笑說:「靈壽老道,乃是愚姊和芳妹的仇人,雲妹妹且在一旁替我掠陣,還是讓我親手報師仇吧!」
靈壽真人不相信雲貞這小姑娘有多大本領,信口喝問:「丫頭,你是什麼人?擾亂會場,莫非妄想……?」
雲貞呵呵笑道:「不錯,我正是來會會你們號稱大派的掌門!順便收取什麼玉虛法杖荀哥哥他不願爭武林盟主,讓給我了!」
她說得十分天真,各派的人都忍不住嗤嗤笑了。
松友卻走過來,笑說:「玲瓏女俠暫勿妄動,且待荀小俠出場,武林盟主之位,非他莫屬,大家都是內家一派,不可信手傷及武當掌門!」
這幾句話,更觸怒了靈壽真人,和東嶽儒聖。
梅友、不孤道婆,以及天台青城各派的掌門,都紛紛和雲貞見禮,靈壽真人更覺自己一派之尊,竟沒法下台了!
眾人都對雲貞,露出親切而尊重之意,雲貞艷如天上仙女,丰姿綽約,傲睨一切的神氣,尤其使靈壽真人難堪。靈壽真人抱劍施禮,他仍按住一腔怒火表示著武當大派的風度,說道:「女俠既專誠來此爭奪玉虛法杖,貧道願會會你這禪宗枯寂一門的絕學!」
雲貞笑著招招手說:「那太好了,老牛鼻子就請你先發招吧!」
松友忙從旁說:「玲瓏女俠,兵器無眼,難免發生意外,依老夫之見,只要判別勝負就行了,不必兇殺惡鬥!女俠不妨和武當掌門,較量較量內功,互相對上三掌,點到為止,如何?」
靈壽真人本想施展武當鎮山劍法,痛下辣手,拾掇雲貞,松友的話卻又無法駁回,遂也點點頭說:「丫頭,就這麼辦,貧道虛度八十有四,女娃兒跟前怎能佔先,還是由你先請!」他言下大有視她後生晚輩之意。
雲貞把毒龍角收起,秀目一掠在場的人,笑道:「夏侯公公,你本領不錯,可不能暗中幫助他!」
夏侯老人弄得啼笑皆非,哼一聲說:「笑話!老夫乃主持此次大會之人,豈能有失公正身份!你這女娃兒,不要依仗枯寂老人,目空一切!」
雲貞卻冷然不屑的,嬌笑出聲說:「我還不知道就是你主持大會,那我跟這老牛鼻子打算白打,不如乾脆和你較量較量,玉虛法杖自然就歸我所有了!」
夏侯恕自忖四聖身份,不願和雲貞交手。
勝了也得罪了荀際,敗下去更是一世英名付之流水!
儒聖又不能示弱,拒絕和她比較,態度頗為尷尬。
幸而靈真人邁上前一步說:「丫頭,你太狂妄了!勝過貧道,才有資格和夏侯前輩較量!貧道就先伸量伸量你究有多深火侯,不要大言欺人,貧道一概奉陪!」
雲貞搖頭笑說:「你是二流貨色,勝了你也不算光榮,不過……」
她沉吟著,似尚未拿定主意。
靈壽真人,卻老羞成怒,二流貨色這四個字,的確使人難堪,堂堂武當大派掌門,當著各派高手,更加激得暴怒無比!武當派下的同門和八風道士,都一陣吼叫,紛紛表示雲貞狂妄無知,喝道:「丫頭,不敢交手,你就快快滾下少室山去!別在這兒逞能!」
雲貞環視松下站立的道士笑說:「笑話!笑話!我是考慮老牛鼻子不堪一擊,徒徒讓他丟人現眼!你們被六合派毒粉,毒倒在南箕領上洗耳崖頭,若不是我和荀哥哥,救愈你們,你們早已全部報廢了,還鬼叫什麼!」
靈壽真人任是如何涵養功深,也無法忍受下去了,他雙掌一分,默運數年練成的內家真氣,功行雙掌!
老道士星目怒睜,髮髻徐徐上衝。
武當一元真氣內功,與崑崙一派心法,殊途同歸,練至上乘階段,與廣成玄門罡功也相差無幾。
惜乎靈壽真人,天分所限,功力尚未登蜂造極。
他暗運罡無之氣,鬚髯飄飄而動,週身骨節也珊珊暴響不絕,雲貞吐吐舌頭,笑說:「老年鼻子,你要下煞手了!先下手為強,我不能讓你佔先。」她也默默運起涅磐定力神功一雙玉臂,悠然而分。
自她一雙纖掌中心,徐徐推出兩蓬含有粘性磁力的柔和之力,宛如兩蓬柔和的清風,呼呼呼旋動起來。
雲貞這一運足涅磐神功,腳下竟徐徐下陷數寸來深。她雙手分拍,佛門最上乘的定力,宛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前罩去。
靈壽真人也雙手平胸,猛然推出一蓬罡無真力,轟隆隆爆響立生,勢如疾風驟雨,捲起了雷霆萬鈞之力。
松友在一旁,也讚歎靈壽真人數十年閉關修為,功力確實精湛已極,心說:「你玲瓏仙子,也未必能討了好去!」
不料,老道士震出的罡無真力,剛剛捲上前數尺,就忽然聲息越來越小,似乎停滯在那裡,不住的滾轉晃動。
卻無法再往前衝過半寸。
老道士雙掌推出的一蓬狂飆激流,四周卻微微圍攏上一匝兒拂拂搖搖的微風,雲貞也是盡力施為。
涅磐神功,收縮鎖擠,壓力也逐漸加大。
局外人看不出誰勝誰敗,但是靈壽真人卻漸漸大感吃力,兩人一老一少認真較上了內功,比拳腳兵刃相接還更可怕。
靈壽真人頭上熱氣直冒,咬緊牙關,拼了一生功力,決心以死相拼!夏侯老人卻看出苗頭不對。
雲貞涅磐定力,竟十分渾厚精深,她面色不變,依然神情自若,但另一方靈壽真人,就已露出許多敗象了。
靈壽真人雙目怒鼓,牙根咬得茲茲作響,頭頂熱氣愈冒愈濃,週身青筋暴漲,低低傳來一絲喘吁之聲。
雲貞徐徐揉動雙掌,微笑說道:「老牛鼻子,我看你還能支持多久?你承認把玉虛法杖送給我,我就放下手來,讓你免於栽得太慘了!」
青城、天台各派的好手,為這一場驚心動魄較量內力,隱隱各捏著一把汗,設靈壽真人不幸栽了下去,各大正派也幫面上無光。松友忙走近兩步,拱拱手說:「玲瓏女俠,勝負已判,不必過於認真,再鬧下去豈不有傷內家一脈的和氣?」
雲貞卻冷笑說:「那老牛鼻子怎不回答我的話呀!」
靈壽真人,明知再拼下去,真力一旦渙散,難免一死。但武林人士倔強堅毅,視榮譽重於生命的骨氣,支使著他傲然不屑向一個幼女低頭認栽!他喘息聲更加粗濁,額上進出黃豆般大的汗珠。
他卻咬牙忍受,不哼一聲!
夏侯老人急得向山下望去,仍不見荀際到來,他不忍靈壽真人命喪當場,方始揚聲喝道:「歐陽姑娘,請快停手!」
但冷萼卻在雲貞身旁,暗暗低聲說:「雲妹妹,千萬別饒了老鼻子!」
夏侯老人橫了冷萼一眼,他不能再旁觀下去了,儒聖猛然袍袖一捲,儒門中康之道浩然之氣,倏地自斜面猛掃而出。
夏侯恕口裡喝道:「玲瓏女俠,不要逞強,待老夫來會會你!」
雲貞見他出手相助,夏侯老人功力更加老辣,其勢不能不撤招迎架,遂撤出左掌,以三十三天神掌,「大梵天音」一招,迎著拍出一蓬剛性涅磐定力,空中兩種真力轟隆一聲暴響激撞在一起。
雲貞分出一半力道迎敵,自然敵不過夏侯老人,立即身軀一陣搖擺,踉蹌退了數步。靈壽真人這才脫出涅磐定力之外。他已週身氣血沸騰,夏侯老人出手恰是時候,否則靈壽真人勢必精疲力盡,反震得骨肉粉碎而亡。
雲貞怒喝道:「夏侯老頭,誰讓你來幫他?好吧,我就向你領教領教你儒門絕學!」她雙掌齊飛,向儒聖翻身怒撲。
雲貞一連攻三招:「佛光普照」、「雷音轟頂」、「須彌芥子」,招招詭異精奧,漫天掌影,挾著無比凌厲的威力。
夏侯老人小心翼翼,以浩然一元旋乾轉坤手,全力迎敵,依然被逼得東閃西躲,方才守住門戶。
夏侯老人暗暗一聲長歎說:「枯寂老人學究天人,連他門下女弟子,都如此厲害!」
一旁的冷萼,卻見靈壽真人,正在闔目調運元氣,她雙目盡紅,嬌叱一聲,舞起毒龍角,飛身躍撲。
冷萼施展荀際所授的奇妙角法,靈壽真人倉皇拔劍迎敵,手忙腳亂,而且真氣尚未復原,不到三十招,一個疏神,被毒龍角掃上了左臂。史察連聲,老道士痛得一聲慘叫,咕咚倒於地上。
武當少林兩派兩世同門,早已悲憤填膺,紛紛吼叫,一湧而上,把冷萼圍在中間,展開了一場激烈悲壯的搏鬥。
夏侯老人知道涅磐定力非常難纏,他只以旋干轉坤手,翻飛勝躍,閃身攻撲,卻不和雲貞對掌硬接,以防制受於人。
雲貞三十三天佛門大乘掌,也精奧無倫,不時想以涅磐定力,把對方制住,卻絕不能得手,於是她展開了一輪猛攻。
夏侯老人反而只有閃避的份兒。
青城峨嵋天台太岳四派掌門,都同聲稱讚說:「玲瓏女俠,功力可與四聖並列了!」
不孤道婆捏憂冷萼,急得也跳入重圍,助她抵敵兩派好手。並連聲高叫:「兩派朋友不可倚仗人多圍攻冷姑娘!」
廣參和尚和,和靈純真人卻悲憤激昂,慘聲叫道:「修羅妖女,傷敝兩派掌門罪不容誅,峨嵋四老,何必袒護於她?」
冷萼也如一頭瘋狂野獸,獨龍角過處,又紛紛倒地,刺了幾個和尚道士,於是激鬥得更加慘烈!
連不孤道婆也被捲入戰圈。
崑崙三友和各派好手,卻都為雲貞和夏侯老全場空前的精彩搏鬥,吸引住。無不全神貫注,目不暇瞬。
儒門和禪宗兩種最為精奧的招法,的確是引人入勝,而且是練武功人難得一見的機會,更可收他山之助切磋之效。
這時,山下一聲長嘯,聲震雲霄。宛如龍吟虎嘯,鳳嘰鸞鳴,其音悠長曼妙,歷久不衰,其人內功之高曠世無偶。
同時,不遠一株大松樹後,卻隱伏著一位可怕的魔頭——五指老魔。五指老魔本待現身出場,乘機奪取玉虛法杖。
不料黃影一閃,荀際已飄飄縱落當場。
各派的人齊齊歡呼,道:「好了,小俠來臨,雙方就可化干戈為玉帛了!」那位五指老魔,卻殺心立起。
他想出奇偷襲,把荀際除去,就可穩得武林第一的尊稱。
五指老魔袍袖一揚,遠遠打出了一枚古怪的黃色物件。
他心慌意亂,打出的力道不曾用夠,竟飛至中途,爆裂開來,卜卜卜一陣爆響,散為漫天螢火,飛舞而下。
恰好落在冷萼被圍的戰場之上。
點點綠螢著身,立時引起熊熊烈火,少林武當的和尚道士,十之八九都受了災殃,燒得焦頭爛額,滿地翻滾。
冷萼不幸髮髻上沾了一星,赤赤,轟轟,綠火突然散滿了面部,冷尊卻冷眼看出是那面有人暗中使壞。
她不顧烈火尚未撲滅,一挺毒龍角,向那邊松後撲去。
當時情形也太混亂了,荀際又被各派人圍住談話,並向雲貞喚道:「雲妹,快些停手,怎可對夏侯前輩無禮!」
所以他沒留心冷萼已追至那邊崖下。
雲貞見她的荀哥哥來到,無心再鬥,笑著喝道:「夏侯老頭,你如果不服氣,改天再和你決鬥三千招!」
夏侯老人卻仰天長歎一聲,掉頭狂奔而去。
他雄心未死,壯志成空,明知武林盟主必落入荀際之手,他留下來也丟盡了面子,於是他隨著冷萼奔去的方向,急切縱去。夏侯老人又忿於餘孽未清,仍有少數魔煞暗中使壞,遂存心除去這隱伏暗中的魔頭。
一場激鬥至此結束,不孤婆也受了一點灼傷。
雲貞躒上前去,一把把玉虛法杖抓在手中,回身笑向荀際說:「荀哥哥,你又來了,不然這東西穩是我的!」
荀際微笑著偎依近她身旁,說:「雲妹,我不希罕這東西!只要各派掌門沒有異議,你玲瓏仙子,可以回山向枯寂前輩誇耀一番了!」
眾人都歡笑道駕,說:「任你小俠處置,玲瓏女俠功力絕頂,就享有武林盟主的尊號,也無他不服。」
荀際卻搖搖頭,笑說:「在下不久就偕雲妹遨遊海上,此物暫閃交崑崙掌門收存,如天下魔煞再起,隨時告知,在下和雲妹必出山為各位主持一切,海上歸來之後,我們就在王屋山梅花畫屋隱居,竭誠接待各派的朋友,歡迎各位前來賜教!」
他說完,把玉虛法杖交付給松友潘桓。
雲貞也得意地,吟吟笑不絕口,說:「各派前輩如有事呼喚,或武林發生爭端,荀哥哥不肯出山,我也可以出面替大家辦點事,我和他……」
她突然成熟起來,泛起少女嬌羞,深深垂下頭去!
眾人又回聲歡呼:「一雙玉人,神仙眷侶!武林空前的佳話!」
王屋山梅花畫屋之側,一面石洞中,青燈閃閃。枯坐著絕世丰姿的阿羅冰蕊!運功過急,走火入魔,她半身癱瘓,喪失了她應享的幸福和快樂。
但是她的心上人——荀際,不久仍將地老天荒和她長相伴守著,給與她的是更多的溫情和愛撫!
四川以西,大雪山頂,正有個醜惡猙獰的少女,和一位青面老尼,青燈黃卷,默默了此一生!
毀去芳容的她,修羅寒萼,自卑感使她不願再和荀際,相見,然而她芳中值得安慰的是,際哥哥曾經在王屋山時表明過:「海枯石爛,我永遠在愛著你!」
她的心並不寂寞,她遙遙誤祝著:「際哥哥,願你和雲妹妹,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這年的清秋,海上波平如鏡。
一條華麗的巨大海舶,正揚帆而駛。
船頭上並肩而立著一雙弱冠男女,新婚燕爾,他她們卻在海上度過最美麗的蜜月,一旁站著個醜惡的婆子。
毒婆子很幸運的找見了逍遙客和小涵當日乘坐的原船水手,探詢清楚了他們隱身的海島!
女的遙遙一指前面的一線山頭,歡呼說:「荀哥哥,那不是就是鳳凰島麼?」
男的摟住她,甜蜜蜜地給了她一個深長的熱吻,道:「找見了涵妹,從此我們就歸隱王屋山,再不必在武林中廝混了!」
海舶激起了一層浪花,很快的冉冉隱入萬頃碧波之中,逐漸向那一線綠島,接近,又接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