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結親苗族 二小亡命天涯路 巧獲仙緣 幾度失魂叢山中 文 / 蘭立
且說次日天明後,金燕即行準備行獵用具,這其中備的最多的,該是苗族中特有的最為銳利的吹箭。
因為金燕想到兩人具都年幼,小龍對行獵技巧,更是一竅不通,雖說只是借名逃身,但在此深山叢林中行走,一旦真正遇上兇猛野獸,吹箭即是最好的防禦武器,且吹箭小巧易於攜帶,學時更為便利,故金燕將族人中所有,幾乎偷取過半。
就在第三天的夜裡,當苗族男女,一對對的歌舞興盡陸續去後,金燕即收起事先備好的一切,領著小龍,趁著月色,翻山越嶺而去。
這一陣急走狂奔,小龍金燕二人都走得上氣不接下氣,至四更將盡,始翻越一座高山,金燕是識路的,她知道此路可通三江縣的富祿鎮,但遙遙四百餘里的路程,何時始能到達。
就在第二天天色微明時,二人已是精力憊困,遂覓一低崖窪處,跌坐憩息,剛坐定不久,驀的一陣山風過處,烏雲四合,電光閃閃,轟轟的響雷震耳欲聾。只一瞬間,豆般大的雨點,傾盆而降。
小龍與金燕正感天公惡作劇,因暴雨後,山路陡滑,舉步艱難,且似此等暴雨,在這深山裡很可能積成山洪之險。
徒的,面前紅影一閃,兩個紅衣和尚落了下來,小龍一見立時嚇得肉跳心寒,把金燕拖著,兩人擠在一塊,沒想紅衣大和尚一見二人,即對其身邊之人說道:「克弟,這兩個小傢伙怎的夜半天明之際來此,莫不也為那千年玉靈芝而來,這真可算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了。」
這被稱克弟的瞟了小龍金燕二人一眼,說道:「昌兄,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似這等苗山娃娃,在這貴州邊境,遍地皆是,何足為奇,只不過同時避雨,恰巧相逢罷了。」
接著又聽先發話之人說道:「克弟,那千年玉靈芝,即己幻形玉馬出現,想得到此通靈之物,必須尋到其出處,擷取那靈芝玉葉,要想捕獲那幻形靈芝玉馬,可真是白日裡做夢,空想!且我倆更不知在此深山何處發現,大哥過時未到,是否有甚蹊蹺可疑處?」
又聽另一人說道:「昌兄,說你疑心病重,語音未停,怎的這又來了,大哥日前追殺黃家餘孽,次日返回縣衙時說,只為追殺一婦人,深入荒山,因暴雨迷途,待雨過天晴後,明亮的月光下,見一白玉小馬,但只見得一眼,即被其隱去。想我們師兄弟三人,共師共事,同心同力,有甚可疑之處,今夜其或於來時途中,有甚巧事相煩,亦未可定呢?」
所謂「暴雨落不長……」這一陣暴雨,只片刻,即雨過雲清,月色穿雲而落。兩個紅衣大和尚,只雨一停,即雙雙躍身,朝山下奔去,身法快捷異常,瞬間即沒入沉沉夜色中。
小龍目送紅衣喇嘛走得沒了影兒,始對金燕說道:「日前在大竹村傷我母親的,即是一紅衣禿驢,但比適才兩人似較高大,這種西藏番僧,一人中原,即為非作歹,無所不用其極,日後我若能練就絕藝,定必見則殺之,盡數殄滅,始能消我心頭怨恨。」
金燕見小龍說時,英眉緊鎖。目射凶芒,滿臉殺氣騰霄,心頭不禁為之一凜,嘴中默念佛號,祈求菩薩慈悲,消減個龍日後凶煞之氣。
片刻間,天已大亮,小龍雖感山路陡滑,但卻不能不走,便牽起金燕的手,用那一七尺長矛替代枴杖,一步步的挨著注山下走去。
又走了整整一日夜,始越過三個嶺頭,穿越兩座叢林,來至一懸崖峭壁的山巔上,此刻小龍已週身骨痛,舉步艱難,朝金燕叫了聲:「金燕,我實在無法再走,你瞧天已不早,今夜就在這歇下吧!」語音一落,即靠巖坐下,一坐下跟著又躺下了。
金燕知道小龍,自幼未離家門,從小嬌生慣養,哪吃過這般苦頭,見其躺地後,只一刻工夫,沉沉入夢,不禁將頭微搖,輕聲歎了口氣。
看天色已近黃昏,天邊的雲彩反映著山後的落日,像血般的殷紅,瞬息千變萬化,多彩多姿,美觀已極,隨想到自身,從今後,也將像那天邊浮雲般的易變,但不知是否有如此的多彩多姿,燦爛輝煌,還是像那浮薄的飛雲,遇著狂風一吹,瞬息化為烏有……怔怔的,一時竟想出了神。
一陣鳥嗚,將金燕從癡呆中驚醒,抬頭看著那歸巢的野鳥,心頭更為感慨,不禁自言自語的說道:「鳥兒都已歸巢,我倆借宿何方?鳥兒呀!我倆露宿在何方?」
說完,掉首瞥了小龍一眼,見其睡得甚為香甜,不忍將其驚醒,但這山顛夜露,亦非作耍,在四周拾了些乾柴,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火,金燕自小生長深山,對山中一切知之甚詳,這一堆熊熊的火,可取暖御寒,亦可防獸的侵害。
此時,金燕亦已憊困萬分,但又不敢熟睡,只將上半身斜靠一山石上,略作打盹。
一陣急呼聲,將金燕從半眠中驚起,猛然張眼,見小龍翻身朝天而臥,雙手高舉,口中怦怦高呼:「媽!媽!小龍要喝水!小龍要喝水!……」
金燕以為小龍疲累太過,夢中口渴呼水,媚然一笑,移步趨前,將小龍高舉之手握住,意欲將其推醒,突感手握處滾熱如火,芳心一震,用手再度輕按小龍額頭,觸手處如火更烈,金燕立感手足無措熱淚隨著涔涔而下,只聽她輕聲叫道:「小龍哥,你的命也太苦了!」
片刻後,金燕恢復鎮靜,想到:「小龍真的病倒了,這必是兩日夜狂奔過疲,正值週身熱汗透體之時倒地,在毫無抗力之下,山地的陰濕趁虛而入,接著又被這身旁烈火一烤,這一冷一熱之下,此種公子哥兒身體,怎能不立刻病倒,但自己對醫術方面,毫無所知,這……這該怎麼好。但瞧這病情,來勢似甚兇猛,目前第一要務即是覓一淒宿之所,且要上避日露,下無寒濕,暫時歇息兩天,看情形再作道理。」
想罷,正欲立起身形,耳中突聽滴、滴、滴的水聲,發至山腰,金燕心頭一喜,這覓宿之處,天明後再說,先替小龍取些水來解渴,忙移步崖邊,低頭靜聽,滴滴水聲,更見明晰,但崖為峭壁,深可千丈,雖說水聲聽來如許清明,當知非遙,但是千丈懸崖絕壁,無路可下,卻是奈何!
遂搖頭歎息,自言自語的說道:「除此一途外,別無它法可想!」語落回身,從小龍肩背上解下—把苗刀,砍了些山生野籐,連接起來,一頭綁在岸邊巨石上,另一頭墜崖懸掛。
理好後,回首又看了小龍—眼,見其又復熟睡如故,便雙手緊握葛籐,附崖直下。
緩緩的漸落漸深,滴水聲也愈來愈為清晰,金燕聽水聲已近在咫尺,瞟目四顧卻毫無發現,仰頭上望,只墜下來七八丈遠近,自己力將盡,正感茫茫,驀見身側丈許的峭壁上,橫生一株巨干密葉的百年古松,金燕心想,在古松上停身稍歇再說,便緊握葛籐,用腳尖抵住峭壁,斜身蕩起,只五六次,即已躍登古松。
突的水聲滴滴,從古松後崖壁上傳來,趕緊回首察看,見古松根際,籐蘿縱橫之間,彷彿還有一個洞穴,立刻用手將山籐扒開,果然不錯,是一山洞,那滴滴水聲,正從洞中發出。
金燕心頭一喜,但所見山洞,洞口寬僅尺餘,若想進入,非得鑽爬不可,金燕毫不遲疑,將山籐往松枝上綁,倒身即往洞中鑽去,因金燕知道,洞穴小如有什麼毒蛇怪獸,出口必然潤滑或有腥臭之味,而此洞出口,籐羅封固極牢,清新乾燥,毫無怪異,絕不可能藏有什麼毒怪之物。
洞口雖僅尺餘,但只爬進六尺,即突然寬大,這六尺餘寬的過道,就像一面厚牆上所開的亮窗一般。
金燕進洞後見窗口離地數尺,洞寬僅丈餘,高有三丈,洞後另有一洞,由一小石門連接著,再走進去,洞後又另的洞,洞接洞,洞連洞,共有六間之多,曲折連環,大小如—,第—間裡有石床,第二間裡有桌椅,第三間以後即空無一物,直至最未—間始有小小一條水槽,從澗頂滴下點點清水。
金燕不及細行,即翻身出洞,上得崖來,見小龍熟睡如故,趨前推了兩把,小龍非但沒醒,且似已進入昏迷狀態,心頭一陣慘痛,伏身將小龍背起,用所攜網繩,將小龍緊緊綁在自己身上,再次握籐墜下。
但此次身背小龍,重量已加一倍,手臂之力又曾經上下一次,故此到得古松之上,雙手已然皮破血流,痛入骨髓,再將小龍推進洞中坐地後,金燕亦痛昏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陣山風從洞口吹入,金燕打了個寒呼,驀然睜眼,從尺餘小洞中射入些許陽光,但洞中反較夜間為暗,不由稱奇,正沉思間,小龍一聲『水』『水!』打斷了金燕的沉思,趕緊摸索來到最後一洞的水糟邊,突然想到無物可作盛水之用,心頭不免好笑,自己也太過於手足失措了。
又回至前洞,將小龍背入,擱放水糟邊,意欲用手捧水注入小龍嘴裡,但金燕子剛觸水,立即痛得尖聲驚叫,原來此為深山陰水,水寒刺骨,冷徹心肺,金燕雙手已然破皮,一時未曾留意,更不知山水如此陰寒,待心定痛止,已是汗流通體,珠爬滿面。
最後金燕想到了手帕,先把手帕浸濕,再慢慢滴入小龍嘴裡,但這滴水,小龍點水入口,更形狂呼「水!」「水!」而自己雙掌又無法捻擠,也屬枉然,終於金燕想到了一個妙法,但只一想到,粉臉上現羞紅,隨又想到,與小龍名份已定,此地又無外人,且小龍又暈迷不醒,羞些什麼?
立時俯身水糟,吸了一口,入嘴陰涼無比,先自喝了數口,通體陣陣寒毛倒豎,舒暢已極,再滿滿吸了一口,伏倒小龍身上,嘴對嘴的吐了進去。
說也奇怪,本是呼吸緊迫,混身火熱,呻吟怪叫的小龍,只被金燕餵了三口水入喉,立即熱退火減,呼吸平靜的沉沉睡去,金燕一見這種情形,以為點水有治寒消暑的功效,再次為小龍餵了兩口,自己吃了些乾糧,又喝了數口水,隨將小龍移放洞側,緊傍小龍而眠。
過了多久,沒人知道,只是金燕醒時,感到頭痛欲裂,喉乾舌燥,四肢軟弱,毫無氣力,轉眼看身側小龍,臉白賽雪,雙眼深凹,呼吸短促,氣息微弱,立時驚魂震顫。癡呆呆的總有好半天工夫,方始回過神來,星眸含淚的強掙起身形,叫道:「龍哥!我們是命中注定嗎?為什麼兩人都同時病倒,而你又病得如此沉重,叫我怎麼辦呢?」
正在此時,驀覺眼前白影一閃即隱,金燕好不奇怪,朝那白影閃處一看。原來在那右側有一方石,一株三葉小草從石下橫生而出,莖高盈尺,葉大如掌,色作青白,入目清心,金燕暗忖:「這該是天地間的靈物吧!要不怎會生長在這不見天日露水的石洞裡?」
邊想,邊往洞側爬去,待尚有兩尺遠近,已是神疲力盡,勉強伸出右手,抓出一莖拆下,斷口處,點點乳白漿水滲出,正好滴在金燕掌中破皮傷口處,傷口一陣麻癢,立即脫痙平服,金燕心頭大喜,知系人間靈物至寶,見乳白漿已流出數滴在石頭上,趕忙用手去擦,並把手中葉子往口中一放,立覺一股玉液瓊漿,流下喉頭,一時精神頓長,但四肢關節之間,卻反而微覺酸脹。
不移時,腹中一陣翻滾絞痛,通體滾熱如火,但神智依然清明如故,以為這是靈草在為自己驅散體內寒毒,只要稍加忍耐即可。
不想片刻後,非但腹痛未止,連那通體火熱,較前更熾,尤以喉頭乾裂更為難熬,金燕一聲哀號,撲倒陰水槽上,一陣豪吸狂飲,說也奇怪,陰水入喉,週身大感舒爽,腹痛火熱立止,且四肢內力充實,精氣旺盛異常,不禁驚喜欲狂。
遂翻身將整株靈草,連根拔起,往小龍口中塞去。
只片刻工夫,小龍雙眼突睜,精光暴射,紅如血火,通體觸手火燙,知道靈草功效已然行開,神智必也清明,便手指水槽,歡聲叫道:「小龍哥!這有水!快來喝!」
這話可真管用,小龍騰的翻身躍起,撲身水槽,也是一陣狂飲豪吸,待小龍飲罷抬頭站起時,金燕與剛才似乎換了一個人,好不高興,往前一跳,偎入小龍的懷中,一時反倒說不出話。
小龍一見金燕這等情境,瞟目四望,見立身處是丈餘方圓平整山洞,心中大感驚奇,說道:「金燕,這是什麼所在,我們怎麼在此?」
好一會工夫,金燕才緩緩的將頭仰起,把這兩日來之事詳盡的告之小龍,並且雙手都完好如初了。
小龍聽金燕如此一說,心想:「莫不是爺爺他老人家說的『千年玉靈芝』,也就是日前紅衣喇嘛在這山中發現的幻形玉馬,這種天地間受靈氣所生的世間至寶,被自己與金燕無意中得到,這是天意嗎?據爺爺說,『三葉者為至上之品,芝漿一滴,能治任何疑難絕症,得葉一尾,可抵人間日夕三十年修煉功』。如今,無巧不巧自己竟連根服下兩葉,只是自己不懂行功使力,無法協助功力發展卻是奈何!」
接又想到,千年玉靈芝附玉而生,莫不是這山石下尚有什麼玉石寶物嗎?想到馬上告知金燕,並看了山石一眼,見山古似經人工打磨,平整光滑異常,但卻高與人齊,沒一千也有八百斤重,估量合金燕二人之力,休想移動分毫,但既已得知,心終不死,將金燕喚過,二人合力,看是否能稍加移動。
沒想二人只使了三成力,那千斤山石立被推出三尺遠,二人不禁同時一呆,小龍不信,一人又用力前推,仍然只耗五成力即被推動,心中仍在疑惑,這山石莫不是紙做的,中空的。
陡聽金燕叫道:「小龍哥!快來快來!」
小龍回頭一看,山石下果如其然,壓了一個白玉方盒,已被金燕捧在手中,小龍趨前,將玉盒接過,萬分謹慎的將盒蓋揭起,見裡面僅有薄薄的一張絹紙,密密麻麻的寫著很多字,用手欲取出細看,沒想觸手處,絹紙立化成灰,小龍心頭一驚,趕快凝神細看,見適才手觸誤毀處,字已模糊不清,但似乎並不緊要,只是最先的ⅩⅩⅩ功秘芨三字已毀,便趕緊熟記,惟恐一陣風過,全部化為烏有,日後悔恨莫及。
小龍幼時讀書,確係聰明絕頂,智慧過人,且能一目十行,過日不忘,舉二反三的常將爺爺張力士難倒,如今這百數十字,也不過瞬息,即已謹記,恐怕有所遣漏,反覆的看了三遍,口已能朗誦出,始敢放下。
金燕因見盒中只一絹紙,寫的俱是漢字,自己不識,但見小龍那一歇兒喜,一霎時驚,一會又緊張萬分的神情,也不禁跟著驚喜、擔憂,見小龍口中唸唸有詞,以為玩什麼把戲,叫道:「小龍哥,這裡面是什麼?能告訴我嗎?」
小龍一聽,說道:「金燕,這裡面彷彿是一種內功秘訣,但詞句裡,意義其為深刻,不識字的人,是無法可學的,如果想學,待我每天教你數字,並講解給你聽,讓你深刻全部體會後,再學不遲。」
略作沉吟,又接著說道:「金燕,這內功秘訣我只一熟記,心中立感動盪不安,你不要驚吵我,讓我學著爺爺的方式,打坐一試,若有進境,日後也好教你。」說完即學爺爺平時打坐方式,盤退疊足,閉目端坐,心頭默默緊念。
金燕見其閉目疊坐神情,至為嚴肅,胸腹之間,—凸一凹,嘴裡一呼一吸,深深的,緩緩的,有條不紊,也不由照樣畫葫蘆的疊坐練習。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龍從調息中醒轉,見身側金燕,亦疊坐如老僧入定,心想:「金燕雖不識字,但如適才自己從詞句中所體會到的,行功練氣時所應有的動作告之,亦會助益非淺。」遂把金燕搖醒,將所體會出的關於提氣用勁及行功調息,盤膝打坐等應有的動作,一一告知。
此刻,小龍突想到玉盒,趕忙趨前一看,絹紙所書內功秘芨已然不見,但玉盒底卻顯出數字,以為刀刻般的,字為:「洞底槽內之水,名為『涼山陰液』,身體抗力強者,飲之功力更增,抗力差者飲之,立罹重病,但用此水洗滌雙眼三次後,即能夜間視物,望珍視之,白水散人字。」
小龍心想,這白水散人,與前面什麼內功秘芨後注之泉人,想必即是一人,但不知此人系那輩高人,現是否仍在人間,誠屬一謎。
隨將盒底數字含義,告之金燕,二人就近水槽,用水滌洗雙眼,果如其言,雙眼愈洗愈見明亮,穴中明察秋毫。
驀的一聲怪喝,二人同時一怔,翻身跑出前洞,偷眼一看,見洞口古松上正立著一個紅衣喇嘛,但只能見其腰下部,小龍心頭一凜,伸手握住金燕,示意不要出聲,忽聽洞口紅衣喇嘛說道:「大哥,這可足怪事,兩夜來追蹤玉兔,皆至此崖頭即行被其隱占,這新懸山籐,卻不知是何人所為,如若千年玉靈芝真被其占前搶去,我非要將其碎刀萬段,始能消我心頭之恨。」
小龍一聽更為驚惶,既為千年玉靈芝而來,三數日內想必不會輕易離去,這該怎麼好,隨又想到,洞中有水有乾糧,管他呢!先躲它五七日再說。
誠如小龍所想,三個紅衣喇嘛在這崖頭左近,又尋找了四個整夜,再也沒有見過幻形玉馬蹤影,始悵然而去。
小龍與金燕在此洞穴中,直躺了七天,把所攜乾糧食盡後,始想到出洞。
但這七日間,小龍照這內功秘芨上所練的,已然生效,身體日感靈活,精神越加旺盛,這都是千年玉靈芝及七日來飲食這涼山陰液所產生的功效。
小龍爬出洞來,見古松上,葛籐仍在,便手握葛籐,即欲攀籐而上,剛一使勁,立感崖頭葛籐輕輕一響,小龍心頭一驚,這些個西藏臭禿驢還沒去嗎?還足在臨走時在這葛籐上賞了—劍,以防下面有人用葛籐再往上爬呢?
此種人的心腸,太過陰毒,既怕人借籐而上,何不將籐取走,反倒賜了一劍,只要人欲上崖而又不假思索的話,一旦縱身躍上,葛籐立斷,你也就會墜下千丈懸崖,不跌你個粉身碎骨,也不會給你留命人間。
小龍想到此處,驀的提氣輕身,仍然慢慢攀籐而上,小龍只十一二歲,總共能有多重,再一提氣輕身,還不像個靈猴般的,眨眼即上了懸崖,待一察看葛籐,葛籐已然斷裂過半,剛叫得一聲「好險!」
突然「喳」的一聲,葛籐驟然斷裂,飛墜懸崖,小龍魂驚魄散,飛撲一抓,恰好於崖邊抓住葛籐斷頭,但週身冷汗已自滲出。
只一刻,金燕也攀籐上得崖頭,見小龍倒身崖邊,手握葛籐盡頭,心裡瞭然,適才的一墜一停,是小龍哥給救了自己,忙用手摻起小龍,見小龍滿頭是汗,臉色仍含驚懼,說道:「小龍哥!謝謝你了!」
小龍此刻,似乎剛剛緩過氣來;說道:「金燕,今天這事,是我不好,明知葛籐已有斷裂,沒事先關照你,如若真有甚差錯,我不知是否仍有臉偷生人間,而且我的這條小命還是你給救的,你若謝我,我又該謝誰,從今以後我倆生死與共,如有二心,我……」
金燕立時伸手將其堵住,說道:「小龍哥,我知道就好了,不要聽這些喪氣話。」
此時,小龍突想到洞中推那千斤山石的事,自己任怎麼也不相信,但適才追那墜葛籐,及單手握籐,等金燕攀上,似均不費什氣力,為證實這一點,見盤籐之山石,勢越千斤,便橫跨一步,單手抵住千斤巨石,提氣使勁一推,巨石立即飛出丈許,「轟隆隆」的跌墜懸崖下面去了。
數門後,小龍金燕來到一個鎮上,名叫福祿,地在廣西與貴州之間,乃漢苗混雜之交易埸所。
二小這一路行走,除還保留著苗人特有的吹箭,及一把苗刀外,余均拋棄一空。
這一進入村鎮,二小立時呆住了,並不是新奇的呆,而是囊中空空如洗的呆,因為這一路深山行走,沿途都打些馬獸和摘些山果充飢,如今,卻是非有銀子,你別想吃得到東西。
小龍正感芒然間,突覺眼前人影一閃,心中一陣亂跳,趕忙拖著金燕,往人群裡鑽去。
這天也趕上福祿三日一墟的時候,兩條橫排的露天街道上,人如潮水般擁擠不堪。
二小在人潮中一陣亂鑽,驀覺衣領被人一提,小龍掉首一看,驚得通體冷汗直冒,要躲他偏偏給遇上了。
他怎會想到,他看見了這位侍衛大人,這個毀家的仇人,人家可也看見了他,只是看到他牽著個苗女,且滿面油污,不敢斷定,一見他匆匆逃避,立即起了疑心。
這會提起小龍衣領,也只是想仔細加以辨認,此時小龍只需用苗語,和金燕說上兩句話,也就將這位侍衛大人騙過,不想小龍非但沒這樣做,反而瞪眼開口就罵:「臭不要臉的鷹爪孫(這鷹爪孫三字是學著爺爺罵的)你害了我一家人,還要……」
這位侍衛大人,就是金門三煞中老三年成吾,他一聽小龍開口咒罵,立刻知道就是黃家逃出的唯—的一個活著的人,心裡一陣高興,哈哈的狂笑道:「大哥,二哥,快來,我們也該發財了,他家裡的寶藏……哎喲……」
原來小龍被他拄領提起,見他一不注意,反手對著他的小腹就是一拳,小龍絕沒想到這一拳竟能把他打痛了,不但如此,且立即將小龍放了,雙手捧腹蹲著,緊接著就在這人群中躺下了。
年侍衛這一躺下,立刻一陣喧嘩,「出人命了,」緊接著一陣大亂,小龍拖著金燕,就在這一陣混亂中,溜出了人群,直往山上聳去。
小龍自獲食千年玉靈芝後,真可說力大身輕,方才打年侍衛的一拳,是無心的,是站在用不上勁的懸空吊著,如若真被他打上一拳,準得肚裂腸斷把命丟。
可是自從這次以後,二小後面就被金門三煞緊緊的追迫著,毫不鬆弛,因年成吾明明知道二小不會武功,可是二小跑起來卻像飛般快,金門三煞真是弄得毫無辦法,因為不只是為上命抓他,為那十萬獎金抓他,而是自私的為黃家數十年所積,無價的寶藏而抓他,且要抓活的,原因一旦死了,那寶藏的夢也落空了。
這以上就是小龍對瞎老頭說的一番話,而且連金燕的來歷也一併說了。
最後說道:「至今天已經將近半年了,每日在深山裡躲躲藏藏,這三個鷹爪孫耐心也真好,陰魂不散,死追不捨,終算將他們擺脫了。」
瞎老聽小龍說完,任什麼也沒問,只單單問小龍,那人皮衣在哪裡,小龍將人皮衣從身上脫下時,把一邊的金燕嚇了一大跳,因為這人皮衣,從身上脫下,就好像剝下一層皮般的驚人。
瞎老接在手中,摩擦了好一會,又問小龍這上面,有些什麼東西,小龍告訴瞎老這沿邊上的地方,小小的人物山水,飛禽走獸,五花八門,千奇百怪,不過這只像一道不成形的花邊罷了。
瞎老低頭沉思好半天工夫,始抬頭說道:「我也真是妄想天開,這人皮寶衣,數百年來,即有傳說,但近數十年已不復聽聞,可也很少人見過,先祖師他老人家說,人皮寶衣乃是武當開山祖師張三豐所遺留下來,至今也不知有多少年代了,既是你祖師爺及你父母鑽研了數十餘年,尚未有結論,我這盲目瞎子又憑什麼能尋找倪端。」說完不自覺又歎息的笑了。
此刻小龍突然心血來潮,撲地跪倒瞎老面前,懇求的說著道:「老伯伯,如今你已知道小龍的身世了,你就可憐可憐小龍,收我做個徒弟吧!收我學會武藝好替父母報仇,也替師父你雪恨。」
瞎老突的臉現戚容說道:「小龍,你先起來……」
小龍繼續哀懇著道:「老伯伯,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啦!」說著金燕一旁也跪下了,一人拉著他一隻手,邊搖邊撒嬌般的懇求。
瞎老似乎萬不得已般說道:「好吧!不過……」
他話尚未說出,二小已歡欣異常的叩了幾個響頭,口裡叫了聲「師父!」才站起身來。
瞎老又繼續說道:「這是萬不可能的事,憑你兩個的這些奇遇仙緣,雖然我眼睛瞎了,也可能濺到你二人的資質稟賦,注非一般凡夫俗子,且我瞎子這一套,也不能使你如願的報得大仇,因為張力天在京時,我也有個耳聞,我決不可能比他好得太多,故此你二人急需另投名師,但目前可暫在我此處,在這朝陽谷裡,住上一時,因我們既能相遇,總算有緣。
我決定在一月之內,輔導你兩人紮好那沒名的神功根底外,另將我自傲自嘯,威震武林的兩套拳劍相授,且可追隨那金毛狒狒,學它那絕世的輕功提縱術。
你倆不要小看那金毛狒狒,它雖說是個畜生,但它那天生的攀騰縱躍,既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亦差之還甚望塵難及。」
此後,小龍及金燕就住在朝剛谷中,天未曉即起床,隨瞎老打坐練習神功,朝霞一現,即學瞎老的拳劍。
一入黃昏,又照這樣練習—遍,暇時追隨金色狒狒,漫山遍野,四處亂縱。
日子過的可真快,瞬息半月已終,金燕早已為小龍和自己,改了幾套稱心的衣服穿上。
半月的光景,經瞎老悉心的指點,小龍的內功已是一日千里,金燕雖說略差,可也非比等閒。
瞎老在傳授拳劍時,真是不耐其煩的—遍又—遍,不管是否已然體會,依然一遍遍的教過去,直到二小運用至爛熟,叫停而三,始才另換一招。
因瞎老想到,自己看不到他們的成績,不知好壞,雖說二小資質絕錯不了,但仍然要使他們從熟中生巧,方始罷手。
二小這一住下,頭兩次行見金色狒狒,看見它那血盆大口,紅絲環眼,多少總有點畏怯,幾次—過,非但不怕,且互相追逐,扭打戲耍,只這十來天的工夫,二小差不多已能於這懸崖絕壁上追趕上這迅比疾風般的金毛狒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