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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一縷情絲牽眾心 文 / 蘭立

    石楓道:「不錯石楓正是在下。」

    魯嗚珂道:「聽說石大俠身藏半壁山河圖,量來必然不假?」

    石楓道:「是的,在下確有此圖。」

    魯嗚珂道:「這麼說來石大俠是身懷敵國之富了,勿怪為了喜愛一幅山水畫,就叫老朽漫天要價,富人的口吻,果然與眾不同!」

    這位老族長當真怪得可以,不賣畫倒還罷了,他竟然語氣一轉,對石楓加諷刺起來了。

    秋兒忍不住哼了聲道:「咱們既非豪門,也不會做守財奴,閣下說話最好小心一點!」

    此時守住廳外的魯社子弟突然有人怒叱道:「少在這裡發橫,惹火了咱們,叫你出不了魯家溝子!」

    秋兒反唇相譏道:「魯家溝子,大不了是一窩蛇鼠,姑姑奶正要讓你們見識見識。」

    石楓急忙阻止道:「不要這樣,秋兒,買賣不成仁義在,咱們不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語音一頓,轉向魯嗚珂雙拳一抱,道:「寒荊出言無狀,請七爺多多包涵,告辭。」

    魯嗚珂伸手一攔道:「別忙,石大俠,剛才是老朽失言,現在鄭重向石大俠及石夫人致歉。」

    接著目光一抬,向廳外叱喝道:「是延漢麼?進來?」

    門外應聲進來一名身材修長,目如冷電的青衫中年,他同魯嗚珂躬身一禮道:「爹——」

    魯嗚珂面色一沉道:「跪下。」

    青衫中年漢子微微一征,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魯嗚珂喝道:「剛才誰叫你插嘴的?說。」

    青衫中年漢子道:「沒有人叫孩兒插嘴,可是爹——」

    魯嗚珂怒叱道:「住口,難道你還有理由?哼!爹平日是怎樣教你的?有客人跟爹說話,你能夠隨便插嘴麼?」

    這時,石楓雙拳一抱道:「七爺,世兄是直腸子,剛才那兩句也算不了什麼,請看在下的薄面就饒過世兄吧!」

    魯嗚珂道:「石大俠既這麼說,老巧那能不聽,起來,快謝過石大俠。」

    青衣漢子起身向魯嗚珂一揖,再向石楓拱拱手道:「魯延漢謝過石大俠。」

    石楓還了一禮道:「不敢當,世兄請坐。」

    魯嗚珂道:「石大俠勿須客套,這是犬子延漢,在這兒哪有他坐的位置。」

    一頓接口道:「快見過路館主及石夫人。」

    魯延漢向路館主及秋兒見過禮,再回頭對魯嗚珂道:「爹還有什麼吩咐?」

    魯嗚珂道:「出去告訴他們,我跟朋友談話,不許有人偷聽。」

    魯延漢道:「是。」

    待魯延漢退出大廳,魯嗚珂忽然麵包一整道:「老朽有幾句不當之言,希望石大俠不要見怪。」

    石楓道:「不要緊,七爺請說。」

    魯嗚珂道:「聽石夫人剛才的口吻,老朽已知道石大俠決非恃財凌人之人,但半壁山河圖中的財寶,任是何等出手豪闊的人也一生花費不盡,石大俠既不願作守財奴,請問如何處理這批財物?」

    石楓微微一笑道:「在下雖是浪跡江湖,貧無立錐,還不致打半壁山河圖所藏財富的主意,七爺如若認為那批財富是在下的,你的想法就錯誤了!」

    魯嗚珂道:「此話怎講?」

    石楓忽然雙目怒睜,沉聲道:「滿虜竊據華廈,已歷兩百餘年,難道七爺就忘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分恨?」

    魯嗚珂一楞道:「這個……?」

    於是,石楓說了當的揚州十日的經過之後,魯嗚珂奮然道:「不錯,咱們應該利用這筆財寶去聯絡天下的志士,繼續天國驅逐韃虜的工作。」

    石楓肅聲道:「是的,在下正是這個主意。」

    魯嗚珂道:「石大俠,老朽能不能再問一句……」

    石楓忽然雙目暴睜,雙目中流出兩縷逼人的煞光,並朗聲吟哦道:「忍令上國衣冠,淪於夷狄,相率中原豪傑,還我河山……」

    這是翼王石達開起兵之時,所作檄文中的詞句,如今由石楓親口念出,不必回答魯嗚珂的問題,就已知他是什麼人了。

    這位老族長不僅是涕泗交流,而且噗的一聲跪也了下來。

    「小主人,你想死老奴了……」

    他這突然的舉動,使石楓大吃一驚,急伸手將他扶起,道:「這是怎麼說?七爺。」

    魯嗚珂抹了一把淚水,仍激動得語不成聲,石楓將他扶坐椅中,良久,他才長歎一聲道:「老奴當年是侍候王爺的,當王爺出征之時,老奴正臥病床榻,未能追隨,誰知……」

    提到當年情景,石楓已悲不自勝,秋兒自然在陪著落淚,連路館主父子也熱淚沾襟的低泣起來。

    最後,石楓豪邁的大聲道:「不要哭,咱們應該化悲憤為力量,與滿虜周旋到底。」

    魯嗚珂道:「少主說的是,王爺仙逝之後,聽說少主被滿人所擄,後來是怎樣逃脫的?」

    石楓道:「是劊子手崔五福,唉,他是一個有心人,沒有他,我只怕墓木已拱了。」

    魯嗚珂道:「哦!」

    於是,石楓將當年的情況說了一遍。

    一頓接道:「他們派崔五福對我下手,想不到崔五福竟殺了他一個兒子而將我放走——」

    魯嗚珂道:「那位崔五福果然是個有心人,後來呢?這些年少主是怎樣度過的?」

    石楓道:「我逃出之後,就流落江湖,以乞食為生,後來遇到一位隱士收我為徒,那半壁山河圖也是他給我的。」

    魯嗚珂道:「少主的師父必然是一位武林異人了,而且八成與天國有關,他老人家是誰?」

    石楓道:「對不起,他老人家一再叮囑,這些我不能說。」

    魯嗚珂道:「既然如此,少主就不必說了,請稍待,待老奴取另一幅圖來。」

    片刻之後,魯嗚珂走了出來,道:「這張圖是忠王親自交給老奴的,魯氏宗祠中那幅山水圖也是忠王所贈。」

    半晌,魯嗚珂又道:「少主,咱們何時取那批寶物?」

    石楓道:「就是今晚吧,但你必先準備收藏之處。」

    魯嗚珂道:「這個少主放心,老奴有一間秘密,密室中設有機關,可以通往地下,縱然金銀如山,也可以不著痕跡的收藏。」

    石楓道:「很好,不過,咱們取寶之時,也許需要要貴族之人幫助,但在人選之上,咱們必須慎重考慮。」

    魯嗚珂道:「少主放心,老奴會注意的。」

    然後他吩咐擺酒,並招來幾位親信相陪,他們是魯嗚珂的兩位族弟魯嗚箏、魯嗚佑。

    晚一輩的魯延漢、魯延平、魯延坤、魯延禮等.這四名青年漢子,稱為魯姓四大金剛。

    在酒過三巡之後,魯嗚珂對他兩位族弟面色一整道:「咱們祖先的規戒,是魯氏子弟不得投身江湖,但愚兄卻能追隨翼王,你們知道為了什麼?」

    魯嗚箏道:「大哥追隨翼王是為了驅逐滿虜,還我河山,自然不能與投身江湖相提並論。」

    魯嗚珂道:「箏弟說的不錯,你們知道這位是誰?」

    他指的是石楓,魯氏子弟從未涉足江湖,自是無法知曉。

    魯嗚箏道:「請恕小弟眼拙,大哥何不跟咱們介紹一下?」

    魯嗚珂道:「他就是石公子,翼王唯一的哲嗣。」

    魯嗚箏啊了一聲道:「大哥,這是真的?」

    魯嗚珂道:「你想大哥會騙你麼?」

    跟著面色一肅道:「對石公子之事,除了你們幾人之外,縱然是父母妻子也不可提及,誰要是漏出風聲,我要以最嚴厲的家法處置!」

    魯嗚箏等齊聲恭應道:「謹遵大哥的吩咐。」

    石楓舉起酒杯道:「在下亡命江湖,並不是愛惜這區區之身,但滿虜未除,神州蒙劫,在下要以滿腔熱血,繼續先人未竟之志,承蒙各位對在下如此愛護,在下借花獻佛,敬各位一杯。」

    魯氏子弟呼的一聲全部站了起來,仍由魯嗚珂發言道:「魯氏全族子弟,願意追隨少主,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計,現在咱們全體敬少主一杯。」

    飯後,石楓道:「我想先回揚州三合武館,掘寶之事,就由七爺負責吧!」

    魯嗚珂道:「少主,你不能這麼稍呼,否則就折煞老奴了。」

    石楓道:「咱們沒有主奴之分,族長的稱呼,石楓同樣擔待不起,要改,咱們就一起,否則我還是要叫你七爺。」

    路館主道:「石兄弟說的是,族長你就不必固執了。」

    魯嗚珂無可奈何的道:「看來老朽不遵命是不行的了,不過石大俠何必急急要走呢?老朽希望賢夫婦多留幾天,也好讓咱們盡地主之誼。」

    石楓道:「在下到達揚州的消息,已然傳於江湖。為了半壁山河的財寶,圖謀在下的必定十分之多,咱們如若久留魯家溝子,可能會為貴族帶來困擾。」

    魯嗚珂道:「這麼說石大俠就太見外了,魯氏子弟願意為你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

    石楓面色一肅道:「族長的這份心意,在下十分感激,不過大丈夫不能輕言生死,無謂的犧牲,是智者所不取的。」

    魯嗚珂點首道:「石大俠說的是,不過……」

    石楓道:「你聽我說,族長,驅逐滿虜,還我河山,是一件艱巨而長遠的工作,咱們現在有了錢,但必須還有要一個安全可靠的基地,魯家溝子在地利與人力上,都具有優良條件,咱們怎能輕易放棄!」

    魯嗚珂啊了一聲道:「老朽明白了,自今以後,魯家溝子聽命於石大俠就是。」

    石楓道:「多謝族長。」

    魯嗚珂道:「石大俠,可還有什麼吩咐?」

    石楓道:「吩咐不敢當,在下只是對半壁山河的財寶在運用中有一點想法。」

    魯嗚珂道:「你不是說換成銀票,或存於銀莊麼?」

    石楓道:「以前是的,現在有了魯族長的支援,就不必那麼做了?」

    路館主道:「你是說將財寶存於魯家溝子?」

    石楓道:「我是想咱們自己開設錢莊,本店設於揚州,並於全國各大城市設立分店。」

    路館主道:「好主意。」

    石楓道:「鑒於太平天國的失敗,咱們必須深入基層作宣揚及開導的工作,待全民醒覺,人心向我,只要登高一呼。必然會水到渠成。」

    秋兒道:「這要那一天才能夠趕走滿人?」

    石楓道:「成功不必在我,這倒不必顧慮。」

    魯嗚珂道:「石大俠的計劃,老朽絕對贊成,不過當咱們掘取財寶之時,希望石大俠能在場監督。」

    石楓道:「這個就不必了,咱們肝膽相照,難道在還能信不過族長?」

    魯嗚珂道:「我知道石大俠相信老朽,但仍請石大俠能夠答允。」

    石楓略作沉吟道:「路大哥,你能不能在此地暫留一二日?」

    路館主道:「兄弟,你不是不知道揚州的情形,按目前的形勢看,我能離開麼?」

    石楓道:「不錯,揚州目前的狀況,可能會形成風雲險惡,山雨欲來之勢,一旦發生意外,三合武館必然首當其衝,這樣吧,咱們都回去,只叫超侄在這兒多留一天。」

    石楓的建議獲得全體贊同,於是他與秋兒及路館主師徒,在魯嗚珂殷殷相送之下辭出了魯家溝子,留下路超,協助魯族長作掘寶工作。

    這些天揚州似乎更熱鬧了,據三合武館的調查,聚集揚州的幫派,有沖箭幫、青龍幫、丐幫、桐柏山莊、金沙只義、劍門四傑、神風鏢局、無極樓主,以及揚州的地頭蛇——排教。

    這些幫派傾全力而來,神箭幫主白額神駝常乃風、青龍會主曾非、丐幫幫主金振,親臨揚州。

    但實力最強的仍為無極樓主公冶異人的無極派,他不僅綱羅了不少名震當代的一流高手,與青龍幫互通聲息,在揚州城掌握了絕對的優勢。

    「相公,時間過晚,你應該歇處。」說話的是水紅蓮,這位曾經風靡武林的笫一美人,似乎又清瘦了幾分,她那纖纖柳腰隨夜風輕輕的飄擺,那份嬌柔的神態,真個是我見猶憐。

    石楓一把攬住她的柳腰,將她向懷中一擁無限憐惜的道:「寒氣如此之重,你出來做什麼?」

    水紅蓮幽幽道:「你這麼煩惱,叫別人怎能安心歇息。」

    石楓長長一歎道:「當我浪跡江湖之時,我不知道什麼叫畏懼,可是現在……」

    水紅蓮道:「現在你有了妻子,有了朋友,顧慮一多,煩惱也就跟著而來了。」

    石楓道:「正是這樣。」

    水紅蓮道:「天下沒有解不開的結,你何必這麼緊張?」

    石楓道:「紅蓮,你知道揚州城的現況麼?」

    水紅蓮道:「八方風雨會揚州,是麼?」

    石楓道:「是的。」

    水紅蓮道:「你為三合武館擔擾?」

    石楓道:「還有你。」

    水紅蓮道:「其實你的擔擾是多餘的,八方風雨會揚州,不正是一個懾服群雄的機會?」

    石楓道:「紅蓮,這不是我的志願。」

    水紅蓮道:「我知道,我也不是要你臣服群雄,做一個武林霸主。」

    石楓道:「哦,你是說……」

    水紅蓮道:「驅逐滿虜,必須糾合志士,群微群力,是麼?」

    石楓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這般江湖草莽,無一不是利慾昏心之人!」

    水紅蓮道:「不,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你別忘了他們都是漢人!」

    石楓道:「好,咱們試試。」

    水紅蓮道:「還有個官方的動靜你知道麼?」

    石楓道:「不知道。」

    水紅蓮道:「自太平天國之後滿虜對民間力量十分重視,目前揚州群雄華集,官方不會視同無睹的。」

    石楓道:「你說的是,明天我要路大哥注意一下。」

    他語音甫落,忽然哼了一聲道:「閣下能夠闖入三合武館,必非無名之輩,出來吧,朋友。」

    忽然,一條人影像幽靈般飄了下來,「啊,是你……」

    來人一身白衫,俊雅絕俗,他正是排教教主胡慕天的愛徒,雪鶴雷霖。

    石楓知道他為什麼如此激動,遂淡淡一笑道:「雷朋友深夜光臨,不知有什麼指教?」

    雪鶴雷霖目光一轉,瞅著石楓道:「閣下是誰?」

    石楓道:「武會之時咱們曾經照過面,朋友似乎健忘得很。」

    雪鶴雷霖道:「你那時易過容?」

    石楓道:「不錯,為了某項原因,那時在下不得不掩去本來面目。」

    雪鶴雷霖道:「閣下是……」

    石楓道:「石楓。」

    雪鶴雷霖微微一呆,忽狂笑道:「名震江湖的石大俠,原來只是一個藏頭露尾之輩!」

    石楓淡淡道:「石某原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藏頭露尾有什麼要緊,尊駕夜探三合武館,不是只為了諷刺石某而來的吧?」

    雪鶴雷霖道:「閣下說對了,雷某想向閣下討還一點公道。」

    石楓道:「哦,這是說咱們之間結有樑子了,你何不說個明白。」

    雪鶴雷霖道:「石楓你不必裝聾作啞了,雷某縱然技不如你,也要跟你拚個你死我活。」

    石楓道:「咱們如是真有不解之仇,只要尊駕劃下道來,石某一定奉陪,只是咱們素昧平生,在下想不出這仇是怎樣結的?」

    雪鶴雷霖冷哼一聲道:「你是不承認她是任天鳳了,哼,你雖是消除了她面上的一個痣,可惜她剛才已經露出馬腳。」

    石楓的指著:水紅蓮道:「你說她是任天鳳?」

    雪鶴雷霖道:「不錯,她就是任天鳳,雷某的未婚妻。」

    石楓道:「你聽我說……」

    雷霖道:「不必浪費唇舌,接招。」

    寒芒急閃,一股陰森森的劍氣已直逼石楓的前胸,他身後的水紅蓮被劍迫得立身不住,只得再向後退開數尺。

    但雪鶴雷霖的劍招一吐即收,冷冷道:「取出你的兵刃,雷某不願佔你的便宜。」

    石楓道:「尊駕剛才這一招有幾分火候,不過還不夠叫在下亮出兵刃。」

    雪鶴雷霖大怒道:「很好,咱們就在拳腳下比劃比劃。」

    忽然,砰的一聲巨響,這一掌結實的擊在石楓的肩頭之上,力道之強,宛如巨斧劈山一般,敢情雪鶴雷霖是將功力凝聚在掌心之上、待掌力擊中的殺那之間,才勁力驟吐,使對方不及妨范。

    可惜這一掌並沒有傷到石楓,一股反彈之力倒將他震退三步。

    石楓依然沒出手,又是微微一笑道:「好一招笑裡藏刀,可惜力道弱了點兒。」

    雷鶴雷霖道:「兵不厭詐,這有什麼不對?」

    石楓道:「我沒有說你不對,咱們再來過。」

    雪鶴雷霖不再答話,口中一聲輕嘯,一片掌影,已向石楓擊了過來。

    此時秋、月二女及三合武館的人均被驚動,他們圍了一個大圓圈,在欣賞這一場精彩的搏鬥。

    石楓似乎別有用心,不願意有如此眾多的觀戰之人,因而分別以傳音告訴秋、月二女及路館主,要他們立刻迴避開去。,當觀戰的人離去之後,他忽然晃身一躍,立身丈外道:「雷少俠,不必再打了,咱們半斤八兩,打到明到也難以分出勝負。」

    雪鶴雷霖呆了一呆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石楓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咱們之間只是一點誤會,何必定要以性命相搏?」

    雷霖哼道:「只是一點誤會?」

    石楓道:「自然只是一點誤會,你所說的任天風,原是我的妻子水紅蓮,中原第一美人,這是她無法冒充的。」

    雷霖愕然道:「此話當真?」

    石楓道:「這是何等重大的事,我怎能欺騙你?」

    接著他將水紅蓮在皺家別墅被公冶異人所擄,並以藥物使她失去武功等一切經過向雷霖作了一番扼要說明。

    雪鶴雷霖總算明白了,他那冷傲的面頰之上,不由印上一抹愧疚之色。

    於是,他長長一揖道:「多謝石大俠指示迷津,在下就此告辭。」

    石楓道:「別忙,咱們不打不相識,應該慶祝一番,紅蓮,你去準備一點酒菜,順便請路大哥來聊聊。」

    待水紅蓮走後,石楓隨即舉手相邀,將雷霖請進了他的住處,路館主也應邀前來。

    酒過三巡,石楓長長一吁道:「雷少俠,你夜探三合武館,令師是否知道?」

    雷霖道:「不知道。」

    石楓道:「如此尚好,否則原本風雨飄搖的三合武館將面臨一項可怕挑戰。」

    雪鶴雷霖道:「石少俠放心,家師面前,在下將盡可能從中斡旋,保證今後與三合武館和平相處就是。」

    路館主道:「多謝少俠。」

    石楓道:「雷少俠能夠說服令師,實在是武林之福,咳,滿虜肆虐,山河蒙羞,我等空懷一身武技,卻為一點名利而爭奪不已,這不能說不是一項悲劇!」

    路館主道:「石兄弟不必洩氣,當年洪天王振臂一呼,立即席捲東南半壁,如非太平天國發生內訌,今日早已是咱們漢家的天下了,咱們不妨再接再厲,人心還是大有可為的。」

    這時,雪鶴雷霖面色一整道:「聽到兩位的高論,使在下茅塞頓開,在下願意追隨麾下,獻身驅逐滿虜的工作,但不知石大俠有沒有一項具體的計劃?」

    石楓道:「有,雷少俠必然知道在下獲得半壁山河藏寶圖了,該項財富是忠王李秀成所遺留,咱們已探出寶物藏埋之處,今後驅逐滿虜所需的費用,這筆財物可以供給咱們不少的助力。」

    雪鶴雷霖道:「石大俠是要傚法洪天王金田起義的故智?」

    石楓道:「不,太平天國初敗,立即起義,將難有作為,在下之意,是聯合江湖會黨,糾集仁人志士,為驅逐滿虜作扎根的工作,並鼓吹革命思想,一旦水到渠成,還我河山就易如反掌了。」

    雪鶴雷霖道:「石大俠是以長遠計劃,成功不必在我了?」

    石楓道:「不錯,咱們在各地設立錢莊暗中支援鼓吹革命,我想滿虜的命運不會長久的。」

    雪鶴雷霖道:「好,在下的命交給石大俠了,只要你吩咐一聲,赴湯蹈火也所在不辭。」

    石楓雙拳一抱道:「兄弟,咱們相見恨晚。」

    雷霖激動的道:「大哥,小弟也有同感。」

    石楓道:「不,兄弟,路館主是老大,叫我二哥。」

    雷霖道:「大哥,二哥,小弟這裡有禮。」

    這三名一代豪俠,筵前結義,共赴國,在喝乾三大海盅的烈酒之後,他們設訂了一個適應目前的具體計劃。

    第一、策動排教參加驅逐滿虜的工作,由雪鶴雷霖擔任。

    第二、青龍會是一支龐大的潛力,但會主曾非是滿人的走狗,必須將他除去,才能吸收這一股人力,此事由路敬德向青龍會揚州分堂堂主鄭以村進行。

    第三、丐幫弟子避天下,是一個必須爭取的對象,秋、月二女曾經隨著王家玉受業於丐幫幫主,策動丐幫之事,就由她們進行。

    這時,有一件不幸的消息傳來,是揚州滿虜忽然集召大量的兵力,經他們研判,有兩種可能。

    一是武林群雄雲集,滿虜防備金田起義之事再度發生。

    二是滿虜猜忌民間力量,想借此機會,將他們一起殲滅。

    於是,石楓作了一個最後的決定,他派人暗中請來魯嗚珂,除了介紹與胡慕天、金振鐸及鄭又村見面,將設立錢莊之事,交由他全力促成。

    他還決定帶水紅蓮及秋、月二女泛舟大海,為恢復水紅蓮的武功而求醫。

    並由排教為他準備一艘可以渡海的樓船,在出海之前,先將水紅蓮移居船上,他與秋、月二女協助鄭又村將曾非及其親信予以殲滅。

    在一個風高月黑之夜,鄭又村帶著青龍幫主曾非明及副會主魯才,香薛步義、歸五光、范相等來到揚州城外。

    曾非向黑茫茫的廣野瞧了眼道:「鄭堂主,你說石楓會運送寶物來這兒?」

    鄭又村道:「不錯,屬下說過。」

    曾非道:「他人呢?為什麼還沒有出現?」

    曾非語音甫落,三條人影忽然由暗影中緩步而出。

    來人正是石楓及秋、月二女,所差的只是沒有寶物。

    曾非一怔道:「石楓,你果然來了,寶物呢?拿出來會主放你一條生路。」

    石楓道:「你想要寶物?那容易,只要你勝得過石某,連項上的人頭也一併奉送。」

    曾非冷笑一聲道:「不要狂,石楓,別看你毀了中原五聖,本會主還沒有將你放在眼裡。」

    石楓道:「哦,原來為曾會主是深藏不露。」

    曾非道:「可以這麼說,你是不是想嘗嘗本會主百毒掌的滋味?」

    石楓道:「原來你練成了此等歹毒的掌力,不過在下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想要寶物總得掏出你的牛黃馬寶石讓石某瞧瞧。」

    曾非道:「石楓,你當真要找死不成?百毒掌可是沒有解藥的!」

    石楓道:「你是怕擊斃了石某就找不到寶物了,好,月兒,你去試試。」

    他叫月兒去斗曾非,並暗中傳音道:「此人習會百毒掌,決不是恫嚇之言,你必須搶先出手,我想一記十足的破折神刀必可奪掉她的性命!」

    月兒遵命迎向曾非,由於她與王家玉的淵源,不得不先行一禮道:「月兒見過會主!」

    曾非冷哼一聲道了「過來!」

    月兒道:「做什麼?」

    曾非道:「叫你過來就過來,你敢不聽我的命令?」

    月兒歎息一聲道:「你為虎作威,將錦繡河山弄得遍野哀鴻,說不得我只好得罪你了。」

    她說話之際,已提足了全身功力,話聲一落,纖掌急揮,一線銳如鋼刀的掌力猛向曾非攔腰急掃。

    曾非想不到月兒敢搶先出手,也估不到她會身具如此霸道的功力,待感到她掌力有異之時,破折神刀已由她的腰際掃了過去。

    這位叱吒風雲的青龍會主,連一招都未使出,就喪生在月兒的神功之下。

    這時,石楓對鄭又村道:「恭喜你啦,鄭會主,希望你今後領導青龍會能有所作為。」

    鄭又村道:「多謝石大俠為本會掃清邪惡,在下今後當全力以赴,決不會使石大俠失望的。」

    石楓道:「很好,你回去吧,青山不改,咱們後會有期。」

    鄭又村道:「在下送送石大俠。」

    石楓道:「不必,為了避人耳目任何人不必相送,且青龍會百事待理。咱們就不須客套了。」

    鄭又村道:「既如此,鄭某恭敬不如從命,希望石大俠早日回來。」

    石楓道:「我會的。」

    待鄭又村離去之後,石楓與秋、月二立即奔往江邊,馳行未久,石楓忽然身形一霎,雙目炯炯,向一片枝叢叱喝道:「是那一方面的朋友,石某在此候教。」

    樹叢哈哈一笑道:「在下公冶異人,怎麼,石大俠是要去挖寶麼?要不要兄弟幫助你?」

    隨著話聲十幾條人影由樹叢中走出,領頭的公冶異人,錯開一肩的是神箭幫主白額神駝常乃風。

    這是一個驚人的陣勢,敵方的主力幾乎全部集中。

    石楓暗暗一歎,他估不到在即將出海之前,仍然免不了一場生死血戰。

    因而,他淡淡一笑道:「樓主,金錢是身外之物,閣下為什麼要這般重視?再說,咱們華夏的子女金帛,都被滿虜所侵佔,閣下只要趕走那般滿虜,何求而不可得?」

    公冶異人一笑道:「你要我造反?要我跳火坑?哼,別打歪心眼,交出半壁山河的財寶,一切好說,否則,嘿嘿,明年今日只怕就是你的忌辰了。」

    秋兒怒叱道:「就憑你這塊廢料?哼!今日如不交出我大姊的解藥,姑奶奶就剝掉你的皮!」

    公冶異人道:「小娘們好狂,哪位拿下她,就賞賜給你。」

    人熊邵惠道:「待屬下將她解決。」

    他大步走出來,一擺掌中的長劍,冷冷道:「過來,小娘們,讓大爺收拾收拾你。」

    秋兒嬌叱一聲,降龍棒輕輕一顫,鳳凰三點頭,一招三式,分襲人熊邵惠的三大主穴。

    人熊邵估不到秋兒出手一招便是這般凌厲,急單臂一振,長劍連揮,接連揮舞出長劍,才將秋兒和這招「鳳凰三點頭」擋了過去。

    人熊邵惠武功極高,且狡詐多端,深獲公冶異人信任,那知對付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婦,竟然落了下風。

    面子上一掛不住,他的劍招更亂了章法,幾個照面下來,一個失神,秋兒一記貫注破折神刀的降龍棒頭正敲在他頭頂之上,哧的一聲脆響,只見紅白齊飛,這位極工心計的人,登時了帳。

    秋兒殺了人熊邵惠,立時激怒了公冶異人,「上,給我宰了這三個狗男女。」

    在他一聲怒叱之下,一場空前猛烈的混戰展開了。

    石楓心知這般無惡不作的敗類,人人死有餘辜,他迎上公冶異人、長孫丑,及白額神駝,金戈以力掃千軍之勢,下手決不容情。

    他的對手都是當今武林的頂尖人物,但他們無法抵擋他的法輪九轉玄功與破折神刀混合運用,先是公冶異人一戈洞腦,再是白額神駝丟了半個腦袋,剩下的長孫丑想逃仍被金戈插在後心之上。

    月兒也同時毀掉班鈴、七煞刀雍抱寒,及神箭幫的總護法車河。

    餘下的神箭幫三名護法,也沒有逃出秋兒的降龍棒下。

    這一陣血戰,他們是大獲全勝,但雪鶴雷霖卻於此帶著五名排教弟子奔來。

    他遠遠瞧到石楓即揚聲大叫道:「二哥快走,官兵追來了。」

    石楓愕然道:「三弟快來,咱們一道走。」

    雷霖道:「不,我要抵擋一陣。」

    石楓道:「不行的,三弟,他們火器厲害……」

    他語音未落,已見到塵頭大起,無數兵發勇,由揚州衝了出來。

    不待他有所行動,雪鶴雷霖大喝一聲,已翻身向官兵衝殺過去。

    喊殺之聲驚天動地,炎器巨大的呼聲也不斷的傳來,顯然,雪鶴雷霖在以血肉之軀力搏滿人的火器,後果很可能是一個悲慘的結局。

    石楓大大的震動了,他含著淚水呼喊著要衝上去,但被秋、月二女死命拉著不放,並勸他以大局為重,不要辜負雪鶴雷霖捨身阻敵的代價。

    他被秋、月二拖上樓船。但他不願立即開走,眼巴巴的瞧著那峰火連天的戰場,希望能有奇跡出現。

    最後奇跡果然出現了,那是兩名少女扶著一個紅衣女郎,紅衣女郎似乎負了傷,她們正向樓船奔來。

    「是她……」

    是王家玉,石楓有點大為錯愕,而且扶著她的是年綺主婢,武昌回春神醫年福田的愛女。

    她們上到樓船,王家玉已奄奄一息,她中了槍,胸口在冒著鮮紅的血水。

    石楓讓她躺下,再急急的詢問道:「家玉,你見到了雷霖麼?」

    王家玉道:「他……死了……我為了救他……也被誤殺……」

    這不幸的消息,幾乎使石楓暈了過去,欲哭無淚問蒼天,為什麼要使雪鶴雷霖遭到如此的不幸?

    最後王家玉也死了,這位曾經是他妻子的滿人,終於為了他而犧牲了生命。

    滿目哀傷,前途難料,石楓卻像木雕泥塑一般,遙遙望著隱約可見的揚州城。

    月兒愁容滿面的對水紅蓮道:「大姊,怎麼辦?你瞧他那個樣子!」

    水紅蓮道:「雪鶴雷霖的壯烈犧牲,使他受到重大的刺激,不過不要緊,時間會沖淡他的悲哀的,咱們開船吧!」

    一葉輕舟,萬里孤篷,帶著一群炎黃子孫,駛向茫茫的天涯海角。

    不過他們會回來的,因為他們已經播下了革命的種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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