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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悲歡離合溫舊夢 文 / 蘭立

    任一公道:「是這麼說雷公子就是太見外了,只要你不嫌招待不周,那有什麼不便的。」

    陳知府哈哈一笑道:「遲早都是一家人,雷世兄何必客套,好,兄弟告退。」

    任一公道:「大人請。」

    送走陳知府,任一公立命備酒,一桌豐盛的酒筵立即送了上來。

    這是一項接風宴,主客自然是雪鶴雷霖了。

    陪宴的除了任一公夫婦五人,還有任天觀及管事邵惠。

    席間三娘的話最多,邵惠的話最少,雷霖雖是冷傲,也會在三娘的挑逗之下與任天鳳作禮貌上的交談。

    只有邵管事異於常人,自始至終,他硬是沒有吐露過片語隻字。

    飯後三娘提議要到城裡作半日之遊。

    除了她,自然還有雪鶴雷霖及任天鳳了。

    任一公反對,任夫人在微笑著,似乎飯後的餘興,是經過事先安排的。

    人,是有感情的,縱然是素昧平生的人,只要作幾次有計劃的的接觸,情感就會很自然的產生出來。

    何況雷霖,任天鳳都是一般的英俊,一般的美麗,他們是應該彼此傾慕,而乳水交融的。

    他們的情感的確是迅速的增長,結伴出遊也成了每日必修之課。

    這天他們留連的秦淮河上,一葉畫舫,徜佯於綠水碧波之間,再加上些壯觀的樓閣,盈耳的歌聲,實在足以陶情冶性,增加生活上不少情趣。

    只是任天鳳好像沒有注意這些,黛眉深鎖著,美目中是一片迷茫、空虛,而頹傷的眼神。

    這些雪鶴霖全都瞧在眼裡只是人有點難已理解。

    憑他的條件,自信是可以獲得任何一個女子心許的,難道是這位鳳姑娘會對他有所不滿?

    如果換在任何一個女人,他早已絕裾而去了,但,偏偏也對鳳姑一見鍾情,而且越陷越深,幾乎到了無力自拔的境地。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輕咳一聲道:「鳳妹子……」

    「嗯!……」

    「小兄有幾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吧。

    「小兄年近三旬,從未接近任何一個女性。」

    「哦!」

    「但自從見到鳳妹之後,就被你那絕代風華所傾倒。」

    「嗯……」

    「也許,小兄不配,才使鳳妹這般落寞……」

    「嘿嘿,銀樣鼠槍頭,本來就是不配,閣下總算有幾分自知之明。」

    這冷語相侵的不是任天鳳,如果是她,話說得不會這麼難聽,這麼絕。

    因此,雪鶴雷霖及任天鳳全都愕然向說話之人瞧去。

    那是另一畫舫,四名漢子正在船頭對酌。

    這四人有三個都在四旬以上,只有一人身著黃衫,年齡約莫二十四五歲。

    雪鶴雷霖向他們打量一眼道剛才說話的是那一位。

    黃衫少年道:「是本公子,怎麼?你可是不服?」

    雪鶴雷霖露煞光,冷冷道:「你是神箭幫的門下?」

    黃衫少年道:「總算閣下還有一點見識,不錯,本公子正是神箭幫的少幫主常金龍。」

    雪鶴雷霖道:「神箭幫不過是一群江湖敗類罷了,咱們換個地方,少爺教訓教訓你。」

    常金龍道:「那兒風水好,你選吧,本公子包管擺平你就是。」

    雪鶴雷霖回顧任天鳳道:「對不起,鳳妹,你先回去吧!」

    任天鳳搖搖頭道:「不,我要跟去瞧瞧。」

    雪鶴雷霖道:「打架有什麼好瞧的?回去吧,鳳妹,女孩子是不應該瞧看兇殺鬥狠之事的。」

    任天鳳冷冷道:「你是怕無力量保護我?」

    雪鶴雷霖方自一怔,常金龍的譏笑之聲已遙遙傳來。

    「不要怕,姑娘,他無力量保護你,自有本公子一肩擔待,來吧,咱們歡迎你。」

    雪鶴雷霖牙齦一咬,道:「好,咱們去。」

    在北山腳下,常金龍等列陣以待,這四名神箭幫的高手,好像當真要擺平雪鶴雷霖似的。

    面對四名強敵,雷霖沒有絲毫怯意,健腕陡的一翻,一柄狀如靈蛇的軟劍已然挺得筆直。

    「不要再浪費時辰了,那一位先來賜教?」

    懷抱軟劍,傲立如山,雪鶴雷霖果然名不虛傳。

    神箭幫的四名高手忽然面色一變,他們似乎是瞧走了眼,直到此時才發覺這名白衣少年大有來頭。

    跟隨著常金龍有三人之中,有一名護法級的高階人物,他踏前兩步,雙拳一抱道:「少俠,可是排教教主胡大俠的高足雪鶴雷霖?」

    雷霖冷笑道:「不錯,雷某確有那麼一個事匪號。」

    那名護法道:「這是當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在下原海,謹代表敝幫少幫主向少俠表示歉意。」

    雪鶴雷霖道:「表示歉意麼?不敢當,再說,神箭幫威震江湖,雷某也高攀不上。」

    原海道:「這麼說雷少俠是不接受咱們的道歉了?」

    雪鶴雷霖道:「那就不必說廢話了賜招。」

    常金龍摘下一對奇門兵刃「劍箭環」。縱身一躍,奔到原海的身側道:「原老請稍退,讓我來收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原海道:「殺雞焉用牛刀,少幫主只要替老夫掠陣就是。」

    常金龍道:「不,這是我自己的事,如若我接不下來,原老再出手也不遲。」

    原海拗他不過,只是退後五尺。

    常金龍先向立身三丈外的任天鳳瞧了一眼,再瞅著雪鶴雷霖,冷冷一哼道:「這是你自己找的,死不要怨咱們神箭幫不講交情。」

    雪鶴雷霖道:「雷某不懂這些,你儘管出手就是。」

    常金龍右臂一晃,左手的劍箭環迎胸直攀,劍環帶著勁風,攻勢凌厲以極。

    雪鶴雷霖一錯步,軟劍一顫,斜切常金龍的左腕脈門,時間火候拿得絲絲入扣,常金龍的左臂一吐,急收右臂以懷中抱月之勢,急襲雷霖的左協,來勢之急,宛如天河倒瀉一般。

    這是劍箭雙環「三環套月」的招式,雖然算不得什麼奇招絕技,這位少幫主使得輕靈巧快,顯出他確有一身不凡的功力。

    雪鶴雷霖估不到對方變招如此之快,經連換兩次身法,才將這一招避讓過,現在不得不對常金龍刮目相看了。

    但常金龍幫究竟技遜一籌,十招以後,他那劍箭雙環不僅無力攻敵,連自保都有點難從心。

    為了少幫主的安危,原海及另兩名神箭幫的高手一起加入戰圍。

    在長江黃河兩岸,排教的勢力十分之大,教中的弟子除了武功,還會一些含沙射影的邪門法兒。

    因此一般人都不願得罪排教,如若被迫動武,就得往死裡招呼。

    這是神箭幫不惜以為勝的原因,他們存心毀掉雪鶴雷霖,以免除今後無窮的後患。

    這場怵目驚心的惡鬥並未引起任天鳳興趣,她在一塊山石之上坐了下來,但是目注鬥場但神情上卻顯得一片冷漠。

    忽然……。

    「姑娘,令友身陷重圍,你不想助他一臂之力?」

    「啊!相公,是你……」

    任天鳳猛一旋身,像風一般向後面撲去。

    她似乎忘了她是一個沒有武功的深閨弱女,這返身一撲,竟像隕石一般的摔下巨石。

    「你是怎麼啦?姑娘。」

    她一聲驚呼還未出口,嬌軀便已被人托了起來。

    那是一個雞皮鶴髮的老者,想不到他的身手竟是如此之高。

    他將任天鳳放置地上,然後目光灼灼的對她凝視著。

    「姑娘,咱們似曾相識……」

    「相公,你難道瞧不出,我是你的妻子?」

    任天鳳是金陵福紳任一公的獨生愛女,也是一個小姑獨處尚無郎的名門閨秀,她竟將一個雞皮鶴老的陌生老者認作丈夫,難道她又患上了離魂症不成?

    白髮老者忽然面色一整,道:「你是紅蓮?」

    任天鳳珠淚雙垂,淒楚的一歎道:「是的,我是水紅蓮。」

    白髮老者道:「但……」

    任天鳳幽幽道:「我在皺家別墅失手被擒,他們便迫我吃下一種藥物,然後將我加以改造,最後硬說我患了離魂症……唉,………」

    白髮老者聽完她的敘述之後,仍以懷疑的目光,瞅著她道:「痣可以加點,酒窩多是天生,這……咳!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任天鳳急道:「這麼說相公還是不相信我了?」

    忽然她面色一紅,螓首一垂接道:「如若我能說出除了夫婦,別無人知的隱事,相公能夠相信麼?」

    白髮老者道:「你說。」

    她說了,但卻嬌羞萬狀,像是有地縫都會鑽下去似的。

    因為她說的是除了夫婦之間無法知道的隱事,雖然他們看著無限的恩愛,但這等事兒是只可意會而無法宣之於口的。

    何況,她還是一個女人。

    白髮老人一把將她摟了過來道:「你當真是紅蓮,唉,叫我找得好苦!」

    是的,任天鳳就是水紅蓮,白髮老人自然是石楓了。

    水紅蓮無限委屈的道:「可是,相公,他們使我面貌全非……」

    石楓道:「不,紅蓮,你比以前更美了,他們將你改造,是一種畫龍點睛的手法。」

    水紅蓮道:「你喜歡這樣?」

    石楓道:「喜歡,只是……」

    紅蓮道:「只是什麼?」

    石楓道:「只是我有點怕。」

    水紅蓮道:「怕什麼?」

    石楓道:「你以前的美是幽蘭,在美麗之中,隱藏著一種高貴的氣質。」

    水紅蓮道:「現在呢?」

    石楓道:「現在的美更甚往昔,但像濃桃艷李,令人一見就會食指大動而生出佔有的想法,如此一來,咱們今後豈不憑空生出一些是非!」

    水紅蓮錯愕半晌,說道:「相公說的是,不過,咱們設法恢復往日的容貌不可以麼?」

    石楓說道:「除痣容易,除酒窩就難了。」

    —頓接道:「這事咱們再慢慢研究,你先說說那任一公是什麼人,他為什麼將你改造為他的女兒?」

    水紅蓮道:「此人身材中等,與公冶異人有些相似,但我瞧不出他曾經易過容,因而不敢斷定他是不是公冶異人。」

    石楓道:「你知道他的身世麼?」

    水紅蓮道:「聽說任一公曾經做過一任知府,而且世代簪纓,在金陵是名門望族。」

    石楓道:「此人與公冶異人有關連,否則你怎會落入他的手中?」

    水紅蓮道:「我也是這麼想法,而且他必與江湖中人暗通聲息,他如此捉弄於我,必然是想利用我籠絡排教,以便逐鹿江湖,咳,相公,你是怎樣發現我的?」

    石楓道:「我與秋兒、月兒到過蕪湖,但撲了一個空,再回頭到金陵找你,終於發現你與姓雷的同游,今日見你們游河,我雖是不敢斷定你就是紅蓮,仍然想跟來瞧看一個究竟……」

    水紅蓮一歎道:「可是我的武功被廢,今後……」

    石楓道:「不必擔擾,你只是被封著幾處穴道而已,待咱們回去之後,我會替你打通的。」

    語音一落,接道:「他們的搏鬥已接近尾聲了,咱們走吧!」

    水紅蓮道:「好的。」

    他倆依偎著繞過巨石,緩緩向河邊走去。

    但走出未及十丈,一股強風忽然由後身捲來。

    石楓攪著水紅蓮的纖腰,身子輕輕一旋,已避開強風的來勢,雙一挑,瞅著來人冷冷道:「你這是做什麼?閣下?」

    來人自然是雪鶴雷霖了,只見他那雪白的衣衫已染上斑斑的血漬,而且面孔扭曲,亂髮蓬飛,完全失去原有的俊美神韶。

    別看他長相這般狼狽,氣勢仍然傲得可以,也許因為石楓是一個糟老頭子吧!

    「放開她!」

    他把玩著掌中的軟劍,向著石楓作凌厲的叱喝,雙目之中,射出一股嚇人的殺機。

    石楓淡淡一笑道:「為什麼要我放開她?閣下。」

    雪鶴雷霖厲聲道:「因為我叫你放開她。」

    石楓冷冷一笑,道:「雪鶴雷霖果然是一個響噹噹的字號,不過閣下還得說出一點理由。」

    一個糟老頭子,居然敢跟名滿江湖的雪鶴雷霖頂撞,除非他想死。可能是一個瘋子。

    不過,雪鶴雷霖心裡明白,憑適才糟老頭子的閃避身手,必然不是一個等閒人物了。

    他忍住心頭怒火,冷冷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夠了麼?」

    石楓哈哈一笑道:「當真麼?閣下,據我所知,她卻是我的妻子。」

    雪鶴雷霖勃然大怒,軟劍一顫,以秋風掃落葉之勢,猛向石楓肩頭掃來。

    這一劍他已貫注十成真力,劍氣嘶風,暗勁泉湧,像是要一劍將石楓劈作兩半似的。

    這次石楓沒有躲避只是向軟劍輕彈擊一指。

    噹的一聲脆響,軟劍跳了起來,雪鶴雷霖感到右臂一震,軟劍幾乎脫手飛了出去。

    他面色一變,連退兩步之後,才勉強穩住身子,雙目冷冷的盯視著石風,似乎不相信一個糟老頭子,竟有這般高深的功力。

    半晌,他踏前兩步,哼了一聲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是無人能夠容忍的,你如若不放開我的未婚妻子,咱們今後就是不世之仇!」

    石楓面色一整道:「不錯,奪妻之恨,沒有人能夠容忍,但你何不問問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子?」

    雪鶴雷霖微微一呆,這還用問鳳妹子快過來咱們該回去了。這時,水紅蓮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鳳妹子。」

    雪鶴雷霖愕然道:「她又犯了離魂症了,朋友,你如若不想結怨排教,請你放她過來。」

    石楓一歎道:「在下雖是不想結怨排教,總不能將自己的妻子拱手讓人,咱們言盡如此,信不信只好由你了。」

    他不再理會雪鶴雷霖,身子輕輕一轉,擁著水紅蓮逕奔河邊。

    雪鶴雷霖沒有追趕,因為適才一場苦戰,他的真力損耗過多,對石楓這等高明之人,他自問絕難討得好去。

    自然,他不會對這件事就此罷休的,他要以整個排教的雄厚實力,將石楓置之死地。

    石楓明白這是一個不了之局的,但他並不在乎這些。

    所謂虱多不癢,債多不愁,他已經仇敵遍天下,何在乎多一個排教。

    因此,他安詳的帶著水紅蓮,渡過了秦淮河,回到他們在貢院附近租的臨時住所。

    秋兒、月兒,正為石楓不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及見到水紅蓮,她們又同時一呆。

    經石楓解說後她們明瞭了,這時姊妹心頭一酸,一起向水紅蓮奔來。

    「大姊,那任一公該死,咱們找他算帳去。」

    石楓道:「不要著急,這筆帳咱們遲早要找他算的,不過你大姊遭了他們的暗算,一點力道都使不出來。」

    秋、月二女大吃一驚,道:「那怎麼辦?」

    石楓道:「我想替她打通經脈,還不致太困難,咱們先吃飯吧,吃飽了後再說。」

    秋、月二女,立即擺上菜飯,石楓飽餐一頓之後,就開始為水紅蓮疏通閉塞的穴道。

    石楓功力深厚,對疏經導穴之事,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但兩個時辰之後,他廢然立起身來,一件灰色長衫幾乎已被汗水濕透。

    水紅蓮淚光瑩瑩的一歎道:「不要枉費心力了,相公,你快調息一下。」

    為他們護法的月兒道:「相公,有什麼不妥?」

    石楓道:「紅蓮有五處穴道不通,經我運功衝擊,兩個時辰來,連一個處都無法突破,好像閉塞之處……」

    他語音忽然一頓,片刻之後接道:「我想紅蓮必然服食了一種損害經脈的藥物,僅憑內力,只怕很難立即奏功。」

    水紅蓮幽幽的道:「那麼,相公就不必管我了,反正死不了,以後再慢慢想辦法。」

    石楓道:「別這麼說,紅蓮,咱們是患難夫妻,縱然走遍天涯,也要替你求到解藥的,何況解鈴還需繫鈴人,咱們還可以去找任一公。」

    月兒道:「對,只要找到姓任的,不怕他不拿出解藥。」

    石楓道:「任一公住在那兒?」

    水紅蓮道:「距離皺家別墅不遠,只要橫過官道,沿著一條小徑,前行五里就到。」

    月兒啊一聲道:「咱們真傻,冤枉跑了一趟蕪湖,結果誤了大事,相公,咱們現在就去。」

    石楓沉思半晌道:「我有個主意,不知道行是不行。」

    水紅蓮道:「相公有什麼主意?」

    石楓道:「我往日行走江湖之時,對易容改裝很有興趣,後經丐幫一位友人指點,再加上自己的揣摩,對易容一道已略有心得。」

    秋兒正好走進房來,聞言接口道:「那你為什麼不將大姊的容貌復原?」

    石楓道:「除去美人痣倒是方便得很,只是她那兩個酒窩是以特殊的方法做成,一般易容術是無法做到的。」

    水紅蓮道:「這顆美人痣難看死了,你就先替我除去吧!」

    石楓道:「好的。」

    他取來一隻盛著白色液體的瓷瓶,用竹箋沾著瓶中的液體,在水紅蓮的美人痣上輕輕點了兩次道:「三日之內,這顆美人痣一定脫落,但你洗臉的時候,小心不要碰到它。」

    月兒插口問道:「相公,這就是你的主意?」

    石楓道:「不,我是想改扮雪鶴雷霖,去向任一公騙取解藥。」

    水紅蓮道:「這樣不妥,第一、咱們不知道雪鶴雷霖是不是回去過,再說任一公一個老狐狸,這樣會弄巧成拙的。」

    石楓道:「我考慮過,雪鶴雷霖心志高傲,在沒有將你找回之前,他不會去見任一公的,至於對付那隻老狐狸,我想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因為他與雪鶴雷霖只是初見,咱們只是扮得逼真,他怎能分得出真偽?」

    秋兒道:「如時雪鶴雷霖派人去任府呢?」

    石楓道:「那就只有碰運氣了,我想無論情況怎樣變化,平安走出任府,還不致有什麼問題。」

    秋兒道:「我跟你去。」

    月兒接道:「我也去。」

    石楓哈哈一笑道:「你們都去了,誰照顧紅蓮?再說我改扮的是雪鶴雷霖,你們跟我怎麼說?」

    水紅蓮道:「相公去到任府,又怎麼說?」

    石楓道:「這很容易,我說遭到神箭幫圍攻,由於寡眾不敵,因而使你被神箭幫擄去。」

    水紅蓮道:「那麼,解藥呢?你怎麼要法?」

    石楓道:「我說當你被神箭幫擄去之時,曾出手跟他們搏鬥,我見你招式十分精通,只是身法遲鈍,出擊無力,分明是穴道被封的現象,任一公既有心拉攏排教,不怕他不拿出解藥。」

    水紅蓮道:「相公說的雖有道理,但此等與虎謀皮之事,我還是放心不下,我想咱們不如先離開金陵,找一個地方暫時隱居,一方面慢慢設法為我療毒。另外,可以集中咱們的智慧,研究半壁山河的隱秘。」

    石楓道:「不,你不復原,我無法安心,任一公無論怎樣狡詐,我也要去碰他一碰,何況,還有別的法子,使他交出解藥。」

    水紅蓮知道石楓的心已不可動搖,只好將雪鶴雷霖的性格、特點、動作、嗓音、習慣等為石楓一一描述,以作他改扮的依據。

    然後水紅蓮又將任府建築的形式,以及每一個人的形貌為石楓解說。

    當她說五娘時,石楓沒有,秋、月二女同時一呆。

    水紅蓮一怔道:「有什麼不對?」

    石楓道:「她是王家玉,那任一公必然是公冶異人了。」

    月兒道:「小姐千金之體,怎能做公?異人的第五名侍妾,相公,咱們一定要救她出來。」

    石楓道:「她落得這般田地,推究原因,我不能不負責任,不過,此人生性乖僻,也不能不說她是自作自受,而且聽紅蓮的說法,她對現狀似乎滿意得很。」

    月兒道:「不管怎樣,相公應該找她談談。」

    石楓道:「好的,我到時見機而作就是。」

    任天鳳隨雪鶴雷霖暢遊名勝,在日色西沉之際,卻只有雷霖踽踽獨歸。

    而且他身帶血漬,面色灰敗,任何人瞧他一眼,都會知道,必然碰上了冤家對頭。

    他剛剛闖進任府的大門,一群男女聞訊迎了上來。

    領頭的是一名身著錦鍛長袍,氣度雍容的中年漢子,他身後跟著三名滿身珠光寶氣,裝扮入時的美麗女人。

    另有四名精壯大漢及兩名丫頭在後面跟著,他們每一個人的面部都是一片錯愕之色。

    雪鶴雷霖趨前兩步,向身著錦袍的中年漢子抱拳一揖道:「任伯伯,小侄!……對不起你……」

    原來錦袍漢子正是任一公,他還了一禮道:「少俠似乎受了傷,不要著急,進去再慢慢的說。」

    跟在任一公身後的三名女人是大娘、三娘、四娘。

    任天鳳是大娘的女兒,她沒有回來,做母親的自然會著急,因此大娘迫不及待的詢問道:「適才公子派人來說,你跟神箭幫的常少俠幫主起了衝突,又說鳳兒是被一個老頭兒劫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鶴雷霖恨恨的道:「姓常的無故找碴,小侄不得不給他們一點教訓,但正當小侄擊敗神箭幫的四名強敵之後,風妹子竟被一名老者劫走……」

    任一公道:「別急,他逃不出我的掌握的。」

    說話之間進了廳堂,二娘、五娘出聞聲奔來。

    任一公冷冷一笑,說道:「少俠的傷勢似乎很重,傷在那兒?快讓我瞧瞧。」

    雪鶴雷霖道:「小侄是中了毒。」

    任一公一驚道:「中了毒是怎麼中的?」

    雪鶴雷霖道:「當鳳妹子被灰衣老者劫走之際,小侄因真力損耗過多,無法奪回鳳妹,於是趕往下游召集敝教人手,一面通知伯父,一面追蹤灰衣老者的去向,估不到……」

    任一公道:「怎樣?」

    雪鶴雷霖道:「當小侄調息之時,才知道已經中了毒。」

    任一公道:「少俠跟灰衣老者曾動過手?」

    雪鶴雷霖道:「只對了一掌。」

    任一公道:「難道是他?」

    雪鶴雷霖道:「伯父知道灰衣老者是誰?」

    任一公道:「江湖道上的朋友,伯伯也識得幾個,少俠先說那灰衣老的形貌,看是不是伯伯猜忖的人。」

    雪鶴雷霖道:「那人鬢髮斑白,身材高大,約莫六十以上的年歲。」

    任一公道:「他右耳之上,是不是有一粒豆大的黑痣?」

    雪鶴雷霖道:「小侄當時十分氣憤,以致沒有注意瞧看他的右耳。」

    任—公道:「這不要緊,咱們會找到他的,你發覺中毒之後有些什麼症狀?」

    雪鶴雷霖道:「小侄發覺有七處穴道不通,一身功力點滴不存了。」

    任一公哼了一聲道:「果然是他。」

    大娘汪氏道:「老爺是說歐駝子?」

    任一公道:「不錯,除了他的獨門藥物,怎能有這等現象。」

    大娘道:「不可能是他,他的背……」

    任一公向雪鶴雷霖瞥了一眼,道:「我早就懷疑他是偽裝的人,如果他直起身來,不正是一個高大的身材?」

    大眼道:「但歐駝子才不過五十左右,他的鬚髮也不會那麼斑白。」

    任一公道:「你們女流之輩懂得什麼,黑髮染白,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接著他由衣底取出一隻瓷瓶,倒出兩粒白色藥丸道:「少俠吃下去試試,如果不能解毒,我有辦法找到歐駝子。」

    五娘道:「老爺交給我吧,雷少俠服食解藥之後,必須立即調息,大廳來往人多,只怕有點不便。」

    任一公微遲疑,終於將解藥交給五娘道:「也好,你就帶雷少俠到鳳兒房中調息,就便照顧一下!」

    五娘點首道:「好的,雷少俠,咱們走。」

    雪鶴雷霖似乎有點不願意跟五娘走,但又不便形之於色,只好懶洋洋的立起身形,跟著五娘來到任天鳳的香閣。

    原先侍候任天鳳的兩名丫頭紫燕、藍藍也跟過來,但五娘卻吩咐她們道:「雷公子療傷需要清靜,這兒不必你們侍候。」

    侍女紫、藍二婢遵命退出,五娘忽然冷冷道:「對不起很難辦?」

    五娘喲了一聲道:「雷少俠,咱們打個商量怎樣?」

    雪鶴雷霖道:「五娘不必客氣,有話儘管吩咐。」

    五娘道:「雷少俠內力高深,歐駝子的毒可能難你不倒,這兩顆解藥吃了也是白費,不如送給我還落是一份人情,你說可好?」

    雪鶴雷霖搖頭道:「雷少俠一向大方,今日怎麼小氣起來!」

    雪鶴雷霖哼一聲道:「不錯,雷某一向喜愛施捨,只不過要瞧瞧施捨的對象值不值得!」

    五娘嬌靨一沉道:「此話怎請?」

    雪鶴雷霖冷冷道:「這還不明白嘛,作侍妾的,大都獲得主子的寵愛,你只不要撒撒嬌,使出幾記風流解數,別說兩粒解藥,要人頭他也會給你的。」

    五娘姣容一變,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不過她的怒火好像到此為止,並沒有採取絕裾而去的行動。

    雪鶴雷霖這人也太固執了,在寄人籬下的情況中,怎能對任一公的愛妾這般衝撞!

    其實他們兩個都不大正常,上來就要吞沒別人用已救命解藥雪鶴雷霖自然要擊言無狀子。

    現在他們互相凝視著,好像要瞧穿對方的內心似的。

    良久,五娘忽然撇撇嘴道:「還要裝麼?無論你怎麼改扮,你那雙眼神總瞞不過我。」

    雪鶴雷霖道:「那就打開窗子說亮話吧,你待怎樣?」

    五娘銀牙一挫道:「你的心太狠,我不能叫你如願!」

    雪鶴雷霖道:「哦,我怎樣狠法?請教。」

    五娘道:「你另結新歡我不管,明知道我在這裡受罪,竟然不聞不問,我受不了!」

    雪鶴雷霖哈哈一笑道:「我這就不懂了,俗語說『妻不如妾』,尤其是最小的侍妾,願該最得主子的歡心,你還有什麼不滿的,要不你說乾脆投身青樓好了,那兒朝雲暮雨,夜夜春宵……」

    「住口。」

    五娘杏眼圓睜,煞溢眉宇,一張宜嗔宜喜的粉頰,變得一片鐵青,嬌小的身軀也在不停的顫抖,顯然,她的氣憤已經達於極點。

    雪鶴雷霖寒著一張臉冷冷的瞧著她,像是欣賞一件古玩,或者是欣賞一個藝人表演似的,無論五娘是怎樣的憤怒,在他的臉上卻找不出半點變化的痕跡。

    五娘忽然一聲嬌叱,纖掌一揚,兩點白光,像流星一般分向雪鶴雷霖的雙目襲來。

    這一手突襲,她已使出了全力,白光挾著破風之聲,來勢強勁無比。

    雪鶴雷霖目光一亮,一伸手就將那兩點白光接下來。

    「多謝。」

    他將接來的暗器收入懷中,目光向她一瞥,足尖輕點,便已穿窗而出。

    原來五娘在氣憤之下,將解藥作暗器,雪鶴雷霖接下解藥,自然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

    只是在他穿窗而出之時,五娘的粉頰之上突然現出一絲猙獰可怕的冷笑,如果他能夠瞧到她那詭譎的笑容,他必然會就這麼匆匆一走的。

    可惜他沒有瞧到,而且縱躍如飛,轉身已到兩里之外了。

    「相公,你得手了?」

    迎面奔來一條纖巧的人影是月兒,她迎著雪鶴雷霖叫「相公」,這位雪鶴雷霖自然是石楓改扮的了。

    不錯,他確是石楓,剛才被五娘王家玉認出,到手的解藥幾乎出了岔子。

    現在他鬆了口氣,因為他總算不虛此行。

    「解藥已到手了。紅蓮沒有什麼變化吧!」

    他關心水紅蓮,幾個時辰的小別,就怕她的毒傷有什麼變化。

    但他語音甫落,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冷笑道:「水紅蓮死不了,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

    這一聲來得十分突然,石楓與月兒完全都大吃一驚。

    不過他們知道來的是誰,因為那是一種十分熟習的口音。

    「小姐……小姐……」。

    月兒已聽出來人是王家玉,主婢情深,她不由忘情的呼喊著。

    來人由樹叢中閃身而出,果然正是王家玉。

    只不過她目蘊殺機,氣勢逼人,來意似乎不太友善。

    月兒沒有察覺王家玉神色有異,口中一聲歡呼縱身就奔了過去。

    王家玉冷哼一聲道:「站住。」

    月兒神色一呆道:「小姐,你……」

    王家玉冷冷道:「不敢當,石夫人,我不是來跟你們敘舊的。」

    月兒道:「小姐,你聽我說……」

    王家玉道:「不必說了,快替你的丈夫準備後事吧!」

    月兒一怔道:「小姐,你說什麼?」

    王家玉道:「別問我說什麼,你何不扭頭瞧瞧!」

    月兒扭頭向石楓一瞥,果然見他雙目微閉,冷汗如雨,面頰之上是一片痛苦的神情。

    月兒大驚失色,急忙奔到石楓的身前道:「相公,你怎麼啦?」

    石楓緩緩睜開雙目,以衣袖抹去頭上的汗水,淡淡道:「沒有什麼要緊,咱們走吧!」

    王家玉冷哼一聲,彈身一躍,攔住石楓去路道:「走,只怕沒有這麼便宜?」

    石楓道:「王家玉,我雖然中了你的暗算,你不見是就能奈何於我,君子絕交,不出惡聲,我不與你一般見識,希望你不要逼人過甚!」

    王家玉柳眉一挑道:「可惜我不是君子,所以你這些大道理等於白說。」

    石楓道:「這麼說,你是不願放過我了?」

    王家玉道:「不錯,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石楓一笑道:「好,你出招吧!」

    月兒道:「不,小姐,你已經傷了他,不能再乘人之危了。」

    王家玉怒叱道:「我傷了他你心疼了,那你們就一起上吧!」

    石楓道:「月兒,你不要管我,我自信還可以一戰。」

    他剛才以右手接下塗有劇毒的解藥上了王家玉的大當,所幸他內力驚人,在發覺之後已將毒力迫束於右臂之上,現在只有一條左臂活動,但對付王家玉他自信還不至裁在她手裡。

    王家玉怒火焚心,早已感到不耐,不待石楓說完,纖掌一揮,雙頭棒已一連使出三記截脈敲穴的毒辣的招式。

    出手就是連環三招,而且每一招都是攻向要害大穴,像這等狠毒的女人,實在是江湖罕見。

    石楓急忙足尖倒踏,退後三尺,同時伸手一探衣底,取出他雙光奪目的金戈。

    但他金戈還未出手,王家玉已如影隨形的跟了上來,棒頭一顫,點向他左右期門二穴。

    石楓身形微仰,金戈以電光石為的速度敲向王家玉的玉腕。

    這是一記破折神刀的招式,他只是使用了四成功力。

    破折神刀是震撼武林的曠代奇功,他雖是只用了四成真力,威力之強,仍如疾雷撼山。

    王家玉估不到要石楓隨手下擊,功力竟如此之高,無論她如何變招,這雙玉腕總是難以保全的了。

    「姓石的,你好狠的心民腸,姑奶奶跟你拼了。」

    她放棄了逃避的想法,將全身功力聚於左手之上,不退反進,猛向石楓的懷裡闖去。

    其實石楓並未存心斬掉她的右腕,因為發也出招太狠,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罷了。此時她這一情急拚命,倒使石楓慌了手腳。

    如果對手不是王家玉,那就好辦得多了,只要金戈向裡面一帶,不是正好迎著對方的胸膛?對王家玉,他不能這麼做,不管王家玉怎樣淫賤,他不能不顧及往昔的夫婦之情。

    但王家玉來勢極速,左手像一柄鋒利無比的短戟,一逕插向他的腹部。

    王家玉的右手原已籠罩在金戈的鋒刃之下,由於石楓去勢一窒,她已藉機脫出險境。這個女人果然是心狠手辣,她竟然一不做,二不休,雙頭棒配合左手的攻勢,全力猛擊石楓的太陽重穴。

    如果石楓沒有中毒,王家玉的攻勢縱然再凌厲一點,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的,現在他的右臂形同廢物,左手的金戈不願當真痛下煞手,如此一來,自然要立陷險境了。

    好在他功力精湛,臨危不亂,在危機一發之際,以金戈迎上了王家玉的雙頭棒,同時身形一側,快若強風,王家玉的左手一線之差,緊貼著他的腰協插了過去。

    但長氣還沒有吁完,忽然噗一聲,胸膛竟然撞著一團軟綿綿的物體。

    原來王家玉收勢不住,嬌軀向前一衝,竟一頭撞在石楓的懷裡,此時兩人胸膛相貼,臉兒相偎,這簡直是一對歡喜冤家,那裡像勢不兩立的仇人。

    這是一項意外,意外得使他們同時一呆,他們沒有移動,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凝視著。

    似乎他們全身的神經起了一種異乎尋常的變化,而這種變化又使他們四肢癱軟,連半分移動也不可能,因而他們就這麼依偎著,就像一對正在談情說愛的情侶一般。

    一旁觀戰的月兒大為詫,她走上幾步,想瞧著一個明白。

    但這一眼看去,她竟然嚇得心膽皆寒,忍不住尖聲狂叫道:「相公、小姐,你們這是……做什麼?」

    敢情這一對經過悲歡離合的男女,並不是在重溫舊夢,雖然他們的胸兒相偎,胸兒相對,但王家玉的左手中指卻插在石楓的脊心穴上,石楓的金戈也壓著王家玉的精促重穴。

    這兩處穴道,都是人身三十六大主穴之一,只要點上一下,輕則負傷,重則必死,月兒看到此等情形,那能不嚇得尖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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