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冷艷烈花 文 / 易容
再說華雲龍疾馳向南,忽聽蔡薇薇的聲音道:「二哥。」
華雲龍方一停步,香風吹來,蔡薇薇已飄落身畔,道:「時已不早,與尊長相會,豈可晚至?我們邊走邊談吧!」
華雲龍道:「薇妹說得是。」又舉步若飛,馳向南方。他雖至金陵不久,也知雨花台在府南聚寶門外。
蔡薇薇不疾不徐,與他並肩而奔,道:「二哥,我見你與梅素若談得高興,所以沒有按照約定,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告訴你我存身之處。」
華雲龍聽她純真一片,毫無不悅嫉妒,心中暗感到:「薇妹如此善良,我寧可死上千遍,也不能傷了她的心」。心中想著,口中卻道:「你藏在哪裡?」
蔡薇薇道:「就在廳外五丈遠的花叢中啊!」嫣然一笑,又道:「梅素若口中雖說容貌不如我,哼!其實她心中一定自命天下第一美人。」
華雲龍聽她語氣中也有較量之意,莞爾一笑,道:「理她則甚?」
蔡薇薇默了一默,道:「二哥,你下次與她相見,真要為生死大敵麼?」
華雲龍正為此事煩心,聞言佯笑一聲,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蔡薇薇道:「這件事應該及早拿定主意。」
華雲龍不欲多談此事,撇開道:「我自有道理,你大可寬心。前面就是聚寶山,我們快上。」
兩人何等輕功,雖未盡展,已快逾追風。循著城牆跑,時在夜深城閉,除了秦淮花舫,笙歌猶傳外,未見行人。
今夜月色甚佳,上了雨花台,已見元清大師灰衣布衲飄飄,盤膝坐在峰頂。華雲龍見他寶相莊嚴之態,不禁下拜道:「晚輩遲至,公公恕罪。」
蔡薇薇卻奔上,喊道:「公公。」撲入他懷中。
元清大師修為已入神化,豈不知兩人已至,但直至此刻,始慈目緩睜,道:「龍兒不必多禮。」忽然一怔,沉聲道:「龍兒,你吃了什麼?因何印堂神色,大異晨時。」
華雲龍暗讚他神目如電,起身將情形說了,元清大師又按脈細查,便閉目不語。
蔡薇薇侯了片刻,見元清大師仍一語不發,推了他肩膀一下,嬌聲問道:「公公,怎麼了?」
元清大師睜開雙目,微微一歎,道:「你這情形,倒有幾分像『無極定衡心法』最高之境,正逆合運,生生不息……」
蔡薇薇歡聲道:「那好極啦!」
元清大師搖一搖頭,道:「不過老衲卻可斷言非是『無極定衡心法』最高之境,唉!是禍是福,連老衲也難斷定,看來非與令尊見上一面,詳為研究不可。」。
蔡薇薇大感失望,華雲龍愕然道:「公公見過我爹了?」
元清大師點一點頭,沉吟有頃,忽對蔡薇薇道:「薇兒守護一旁,待我再查一遍。」
蔡薇薇知元清大師想用真氣搜脈,這可是異常危險的事,一個不巧,兩人俱有走火入魔的厄運,忙應了一聲,走出二丈,運功戒備。
元清大師面龐向華雲龍,道:「龍兒,你背我盤坐行運功。」
華雲龍應了一聲,依囑盤膝坐下。
蔡薇薇雖四外嚴戒,卻是不時望向他們,(缺)
掌按上華雲龍『百會穴』,一掌按上『命門穴』,(缺)
垂簾塞兌。
半晌,華雲龍忽面呈痛苦之色,汗下如雨。蔡薇薇(缺)
心幾乎跳出口腔,運功之時,理當面呈安詳,如此情形,除非是走火入魔或散功之前,始會呈露。
忽聽元清大師道:「龍兒,不要運功抗拒(缺)
又過片刻,元清大師忽然收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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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服下一粒,運功調息。」
華雲龍一瞥之下,已見瓶高四寸,鐫有「小瑤池」三字,他知必是「瑤池丹」,道:
「公公,此丹可解虺毒?」
元清大師道:「此丹中含有異種『金蠶龍膽草』,正是百蠱剋星,諒那虺毒必可解得。」
華雲龍忖道:「金陵世家的至寶,昌義兄未服,我服了(缺半頁)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目光一掃兩人,兩人雖因他忽然扯上不相干的事,暗感奇怪,卻知必有道理,靜待他繼續說下去。元清大師微微一歎,接道:「他老人家說,靈丹是用以濟世,希望這『瑤池丹』有朝一日,救上千百人性命,慚愧的是,三百年來,所用八顆,五顆是金陵世家用去,其他三顆,所施惠者,也是多少與金陵世家有關的人。」
他言語至此,兩人均知其意了,分明是同意華雲龍所言。蔡薇薇一心只在華雲龍身上,大不以為然,只是元清大師陳義正大,卻也不敢爭論。
華雲龍站起身子,將玉瓶遞回元清大師,元清大師搖一搖頭,道:「你收著,留著救人,老油疏懶成性,不欲再動。」
華雲龍也不多說,納入懷中,忽觸那根碧玉書籤,心頭一動,取出奉上,道:「這根書籤上有些掌式武功,可否請老公公鑒定?」
蔡薇薇也「啊!」了一聲,取出那由陳明達身上搜出的玉瓶,送了過去,道:「這件東西也請公會看看。」
元清大師一併接過,先對那根上雕「九曲宮經齋」的書籤,執於面前,那簽上字,縱小逾蠅頭,憑他功力,無殊磐石,略一瀏覽,聳然動容,道:「九曲神君,不愧天縱之才,也唯有他那詭異性情,創得出這等詭譎武功。」
將碧玉書籤遞還華雲龍,道:「上面武功,雖漫無體系,憑你聰明,不難理出頭緒,這套武功雖與你家武功路子大異,可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不妨採擷精華,融會貫通。」
華雲龍諾諾連聲,收回懷中,卻見元清大師又拔開瓶塞,將瓶口湊近鼻端,驀地面色一變,蓋起瓶塞,連道:「好厲害,好厲害!」
蔡薇薇急聲道:「公公,有大礙麼?」
元清大師長長吸了一口長氣,面色回轉,將頭一搖,道:「還好,不知瓶中乳汁究是何物,一嗅之下,連老衲也略感昏眩,你們由何得來?」
蔡薇薇駭然道:「連公公也覺不適,幸而得手之時,未曾開啟,否則怕不暈倒當場。」
華雲龍道:「此物本屬余伯父的。」
元清大師訝然道:「余尚德這孩子因何存此惡物?你仔細說來。」
蔡薇薇搶著道:「我來說。」急急將獲得經過說出,順便連荒谷夜戰,也細細敘述,敘完又道:「薇兒猜這瓶中之物,必是與『四目天娛』、『三足碧蜍』合藥用的。」
元清大師靜靜聽她說完,將玉瓶遞與華雲龍,道:「老衲於藥物一道,並未深究,令堂身為九毒仙姬衣缽傳人,還是由你轉交令堂,加以鑒定。」他所說令堂,是指華雲龍的大娘秦氏夫人,非生身之母白氏。
華雲龍暗道:「我不知幾時方能回家,這……」
心念電轉,仍是接過收起,道:「晚輩不去茅山潛心練功了。」
元清大師微微一歎,道:「老衲以為藉著虺毒,遲則五年,短則三載,必可讓你煉至最高之境……」
華雲龍心中暗暗忖道:「我本以為這位前輩所謂短時間,僅是三月五月,想不到偌久,豈不緩小濟急?但旋想起練武的花上一甲子歲月;也未必能臻此境,則三五載實是極為短暫。」
忽覺元清大師倏然住口,凝目望去,見他眉頭一蹙,竟苦苦思索起來。
只聽蔡薇薇訝然道:「公公……」他連忙一拉蔡薇薇,低聲道:「別吵,公公一定想起什麼要事,需要即刻解決。」
蔡薇薇抿一抿嘴,不再說話。
寂然片刻,元清大師突然雙目一張,神光斗射,那光芒連天上星月,也似驀然一黯,功力之高,已臻不可思議,兩人也不由一驚,卻聽元清大師肅然道:「龍兒,老衲籌得一計,或許對你煉化虺毒有所補益,且可增益功力,只是此法甚險,略有差錯,必致身死,你意下如何?」
華雲龍見元清大師面容肅穆,隱有沉重之色,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即元清大師,亦無十分把握,他穩健秉自天生,貌雖輕佻,豈是貪小失大之徒,便欲開口辭謝。
忽然,心頭一動,暗道:「不對啊!這位前輩何等人物,縱然亟思造就後輩,也斷然不至出此下策,此中必有講究,恐伯因說出,徒擾人心,宣不宜之於口。」
就這一忽,他已轉了百十個念頭,目光一抬,肅然道:「晚輩已然決定……」
元清大師截口道:「欲速則不達,見小則忘大,你多想想。」
蔡薇薇嬌軀忽然偎入華雲龍懷中道:「二哥,公公既說此言,你就不必冒此大險了。」
華雲龍伸手一摸她如雲秀髮,道:「薇妹,我的決定,你信任與否?」
蔡薇薇螓首一點,華雲龍微微一笑,道:「那就好。」轉面向元清大師,道:「龍兒有勞公公了。」
元清大師暗暗歎道:「這孩子果然敏慧,竟讓他猜出幾分。」點一點頭,藹然道:「此舉雖有凶險,老衲卻有八分把握,你不必掛懷,那是最好。」
華雲龍笑道:「公公寬心,龍兒自信這等胸襟還有。」
元清大師四方一掃,道:「此地一無遮蔽,不宜施術,最好尋一深洞。」
蔡薇薇本待勸阻,旋又想道:「反正他有不幸,我也陪他,勸既不能,不如緘默。」一念及此,芳心竟是大感爽然,不覺之中,情根巳深種如斯,見狀道:「薇兒以前常來此地揀彩石,熟的很,這附近有五六丈深石洞,乾燥潔淨,可以麼?」
元清大師點頭道:「雖小了些,也將就用了。」話聲中,立起身子。
蔡薇薇道:「薇兒帶路。」搶先走下峰頂。
那山洞位於山腰,上垂峭壁,籐蘿深覆,洞前有若平台,十餘丈外卻是一片疏落竹林,洞雖不深,卻也寬敞、平坦。
這等距離,在三人說來,真是舉足即至。
入洞之後,元清大師即令蔡薇薇守在洞口,再命華雲龍盤膝坐下,他自己卻立於華雲龍身後。
蔡薇薇朝洞外站立,螓首一轉,卻將一雙清澈有若秋水的目光,緊緊盯著兩人。
洞中雖暗,如何難得倒她。
但見元清大師立身運功,半晌,忽出指連點華雲龍『膈俞』、『肝俞』、『脾俞』諸穴,然後掌心按住華雲龍『天柱穴』。
這幾處穴道,都屬於『足太陽膀胱經』,蔡薇薇雖知元清大師在幫華雲龍煉化虺毒,但見華雲龍剛才雨花台上,面呈痛苦,身子略有顫抖,仍是心懸不已。
她芳心暗暗道:「該死的呼延恭,本姑娘總有一天,也要你呼天喊地嘗嘗生死兩難的苦頭。」
轉念間,只見元清大師忽然收手,後退半步,知道又將施展下一步手法,正欲看下去,突聞洞外傳來衣袂飄風之聲,聽聲音,分明是一流高手施展輕功奔馳,且來勢竟向此洞而來。
她急轉轉目望去,卻見月光下,一道人影,若風馳電掣,由樹梢奔來,距此不足五丈,不禁脫口喝道:「站住!」
喝聲出口,追悔不迭,原來她在倉卒之下,竟未瞧出那。灰影之勢,分明僅是路過,自己這一喝,豈不自露位置,又結怨家?
只見那灰影聞聲之後,略為一頓,身形一閃,巳縱落洞前丈餘,兩道冷電般目光,似欲透過覆洞籐蘿。
灰影一頓之際,蔡薇薇已見是一位挽道髻,手執拂塵,身穿灰布身形道袍,容貌清麗的中年道姑。她知這小洞決瞞不過這等高手,況又出聲。
倉猝中,星目一瞥華雲龍,卻見元清大師已然盤坐地上,右掌壓在他背心『靈台穴』上。
她不假思索,碧蘿拂處,穿身而出。
灰袍道姑先頭聞嬌喝之聲,脆若銀鈴,已知是位姑娘,卻不料艷麗如此,月光下,蔡薇薇羅袂飄飄,美若嫦娥謫凡,不禁微「噫」一聲,心念一轉,暗道:「難道是她?」手中拂塵一指,道:「你姓蔡?」
蔡薇薇本欲出面道歉,打發對方走路,朱唇方啟,卻聽灰袍道姑已喊出自己姓來,也「噫」了一聲奇道:「這位仙姑,你怎麼知道的?」
灰袍道姑所測不錯,心中忖道:「這丫頭果然明媚絕世,玉兒失身,本已無望,再有她梗於中間,更是談也別談。」漠然一笑,道:「華姓那小子為何不出來?」
蔡薇薇聽她語氣不善,戒心大起,道:「他不在此。」
她生平從未撒過一次謊,話一出口,白玉般的臉上,早是羞紅一片。
灰袍道姑何許人也,一眼之下已自瞭然,冷聲道:「華雲龍在煉功麼?」
蔡薇薇芳心一震,暗道:「好厲害!」楞了一楞,道:「你是誰?」
灰袍道姑仰天厲笑一聲,並不答話,拂塵一揮,籠天蓋地,當頭罩下,那拂塵上的數百根馬尾散開來,根根襲向蔡薇薇要穴。
原來灰袍道姑愈看愈覺蔡薇薇嬌艷,那殺機竟也掩抑不住,愈來愈熾,故遂爾出手。
蔡薇薇冷不防她驟然出手,驚怒交迸,怒聲道:「你是什麼意思。」
蓮步倒踩,嬌軀如行雲流水,一退倏進,一掌反擊回去竟未防灰袍道姑乘機衝入洞中。
灰袍道姑心中雖驚,冷然一哂,拂塵倏轉,刷的一聲,捲向敵人手腕,左袖一拂,暗勁陡湧,襲向蔡薇薇胸口。
蔡薇薇暗道:「這道姑出招換式,無不見迅速神奧,自是當世第一流身手,是玄冥教的人麼?
心中想著,左掌斜揮,已破去來勁,右手並指如戟,欺身向前,戳向灰袍道姑的『將台穴』。
灰袍道姑見她毫不退讓,處處搶攻,心中暗罵:「小丫頭好波辣!」
卻也想到華雲龍必是煉功正緊,故而如此,倒也怕驚擾了他,轉念下,身形飄退二丈。
蔡薇薇見她退卻,暗暗鬆了一口氣,躡跡而上,連出七掌。
灰袍道姑勃然大怒,冷聲道:「丫頭敢爾。」
身形一閃,避開銳鋒,右手拂塵一張,逕襲敵面,拂塵玉柄,倒戳蔡薇薇『章門穴』。
兩人出手均疾若閃電,剎那間,二十餘招已過。
那灰袍道姑招式奇詭,專走偏鋒,決不與敵硬拚,只是招招均襲向敵人重穴,挨上一記,不死也得重傷。
兩人均俱干擾了華雲龍,故悶聲相搏,一時除了勁風獵獵,帶動枝葉沙沙,無他聲且愈斗離洞口愈遠,此際,已離開十丈之遠。
蔡薇薇漸感不耐,想道:「這道姑功力高強,如此要纏戰幾時,離洞過遠,也非所宜。」
思忖及此,雙掌一左一右,施出『日月相推』,瞬轉『稿侖虛屈」。
灰袍道姑心頭暗駭道:「武林中何來如此掌法?」
但見她這兩招,外觀平淡,其實一旋一按,圓通渾粹,蘊八卦太極之勢,藏天地運行之機。
不敢硬接,身形一飄,轉至蔡薇薇側方丈餘。
蔡薇薇大感意外,忖道:「她這身法飄逸迅速,比之『移形換位』,似猶勝二分,不在九陰教『亂五行迷仙遁法』之下。」
只聽灰袍道姑冷冷說道:「好掌法!好功力!只是貧道還想領教。」
語聲中,拂交左手,碧光一閃,右手已握住一柄碧綠晶瑩的玉鉤。
她縱橫天下,還沒有被人連番逼退過,心中早是殺機大盛,欲待一拚。
蔡薇薇並未見過阮紅玉的玉鉤,卻知阮紅玉號稱「玉鉤娘子」,不由暗道:「江湖中用玉鉤的極為罕見,不知她與阮妹妹有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