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風雲際會 文 / 蕭瑟
夕陽西墜,殘霞片片——
古道蒼茫,綺麗多姿的晚霞,將大地抹上了一層淒涼的色彩……
此時,廣闊無際的荒野,響起一縷極端淒厲的馬嘶聲,凝震四野。
落日餘暉,映照在荒野大地上,只見遙遙的西方像似驚虹閃電般,馳來一匹烏金神駒。
奇怪的是,神駒奔馳如電,不時仰頸厲嘯,其坐鞍上卻不見騎士。
古道荒野,夕陽殘照,無主空騎,加之陣陣淒涼馬嘶聲,顯得大地一片淒濛濛,悲楚楚。
沒有騎士的馬兒,箭也似的向東方狂奔……這匹烏龍神駒,終於來到一座巍峨莊嚴,紅磚圍牆的大院面前。
像似宮殿般的牌樓大門兩側,早有四位執矛黑衣衛士守候,他們目睹烏龍神駒鞍上無人,臉色驟變——
倏地烏龍神駒仰頸長嘶一聲,聲如龍吟,豪壯悲厲,凝蕩蒼穹。
餘音未絕,神駒四蹄後揚,身如箭般的向大門右側一座石獅撞去。
一聲輕嗥,馬首碎裂,血肉橫飛,這匹神駒竟然倒地而亡。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簡直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四位黑衣衛士作夢也想不到這匹烏龍神駒會
自絕而亡,一時間不禁目瞪口呆。
由這匹馬兒自絕而死的情形看來,此馬定是一匹極通靈性的千里神駒,因為主人亡故,而作忠烈的自絕。
開封府的武林第一家——也就是天下武林盟,「武林盟主之府」。
這是一座宮殿式牌樓大門,屋脊樓閣連綿百間的大院,紅磚圍牆蒼松翠柏環繞,其間更加顯得氣象萬千。
這時,乃是正午時分,艷陽高照,這座武林盟主之府,層層院落中樹立著六七丈高的燈竿,白幡迎風招展,清晰可見,「忌中」、「弔喪」等黑墨大字。
廣闊大門廣場,只見車馬如龍,行人如潮,由大門中進進出出。但他們進出還要經過二十四位黑衣武士的監視准許出出進進。
這些黑衣武士身配刀劍,手臂帶有黑紗重孝,個個神色肅穆,雙目神光胭胴監視若出入武林盟之府的人群。
突然在廣場一個角落,出現了一個黑衣書生面目清秀,劍眉虎目,蜂臂熊腰,只可惜的是,行走之間,左腳微顯鈹拐,臉上神色一片蒼白臘黃,一付病容,落寞、失魄之狀。
黑衣少年書生在原地躊躇了良久,方才一跛一拐的走過石階,夾著人潮就要進入牌樓大門,突然由旁側閃過來二位配劍的黑衣武士擋住了去路,右邊一位年紀稍長的武士,沉聲說道:「這位仁兄請止步。」
黑衣少年書生聞言一怔,停下身子,欠身說道:「在下為盟主弔喪而來的。」
黑衣武士陪禮道:「請兄台出示訃帖。」
黑衣少年書生微然一呆,道:「訃帖?噢!在下因為急促趕路忘記帶了。」
黑衣武士搖頭說道:「仁兄千里遙遙趕赴開封弔喪,盟主九泉之下英靈有知,定然非常感激,但是在下卻不能通融讓兄台進入盟主之府。」
黑衣少年書生輕輕歎了一聲,道:「在下素仰胡盟主俠風仁義,閣下不能方便一下讓我膜拜胡盟主英靈嗎?」
黑衣武士見到這位臉帶病容的少年,說話間虎目蘊閃淚光,不禁略愛詫異,但他仍然搖著頭說道:「仁兄誠心誠意前來奠叩胡盟主之喪,區區也非常感激,不過治喪會有令,禁止來歷不明之士奔喪,只好愛莫能助了。」
臉色枯黃書生少年聞言,神情相喪,極端淒涼,悲愴的歎了一聲,那種本是落寞、失魄之態,更加顯得淒楚落魄。
他轉過身子,拖著一跛一拐的左腳,慢慢的向石階走去,此時他心靈深處沉痛的喃喃自語道
:「……十年養育之恩,情深似海……我……我一定要跪拜在師父靈前,雖然我夢天岳是一位被驅遂出門牆的人……但浩瀚師恩,如何能忘啊……師父呀!你原諒我吧!夢天岳又要違背你老人家禁令踏入武林盟主之府門。……」
午後秋風輕輕拂起枯黃少年書生衣袂,他那淒涼,落魄的背影,漸漸消逝在武林盟之府廣場。
初秋七月,入夜已漸感寒意.今日天氣顯得有點異樣,沒有月亮,沒有星星,空中片片陰雲流動不休,月隱星沉。
秋風輕拂,草葉輕嘯。
武林第一家盟主之府東北方圍牆外小樹林,突然出現了一條人影,他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微然掃視一下燈火明滅的盟主之府上院落,輕緩拖著跛拐腳步移至牆角,只見他膝不曲,腰不擰,雙臂輕輕一提,整個身驅已如同狸描一般,翻登牆上。
這種絕頂輕功,使人難以相信會出在一位半殘廢的跛腳少年身上。
要知這種膝不曲,腰不擰,而單靠雙臂彈震之力,而能提升一丈之高圍牆輕功火候,實在已距草上飛絕頂輕功火候不遠。
臉色臘黃少年夢天岳在牆上不作瞬間停留,捷速的滑落牆內,原來一陣腳步聲響,前面院落甬道轉出三位黑衣衛士。
只見他們順序排列,步伐整齊向這座院落出發,個個腰佩長劍,神情嚴肅。這一切落在枯黃少年眼內,內心不禁一驚,暗自忖道:「……奇怪!武林盟主之府上為何較往年戒備森嚴。……」猛地想起午間在大院門口衛士禁止自己進入的情形。……
夢天岳腦海中疑念頓生——
他想:師父生前名震江湖,威懾三山五嶽,身居中原武林第二十九代武林盟主之位,他老人家一旦病故,應該任隨天下武林同道膜拜,為什麼要憑據「訃帖」叩喪?……
念及未完,突聽三位衛士其中一人,說道:「阿強哥,自從胡盟主死了之後.這四十九日來,盟主府上戒備森嚴,草木皆兵,這舉動實在令人不解。」
其中一人接口哼聲道:「哼!四十九日來,真苦了咱們這般人,若非胡盟主生前待咱們好,真他媽的,我會罵治喪會那群王八蛋混帳。」
那位叫阿強哥的衛士,像似三人的組長,他很快低叱道:「你們兩位少羅嗉,其實你們知道些什麼?據說自從盟主坐騎——烏龍神駒,奔回開封報信盟主噩耗,自撞石獅而死之後,五位在武林盟主府上做客的武林高手,也相繼神秘暴斃而亡。……」
語聲隨著他們遠去的腳步聲中斷。
但這番話卻聽得殘廢書生夢天岳心內震驚不己。
此時他已經知道武林盟主府上為何這般緊張,戒備森嚴的原因啦!本來他以為盟主之死,乃是病故,壽終正寢,此刻想來,似有出入。
那麼他老人家是被殺啦!但又想回來,鐵掌乾坤圈胡滄夫之名,在當今武林有如麗日中天,名聲威望,就是憑其武功造詣,雖不能說獨步天下,唯我獨尊,但試觀江湖武林裡草莽武夫,又有誰能夠勝了他手底下一雙鐵掌,以及出神入化的乾坤圈?
殘腿少年夢天岳顯得有點沉不住氣,身如飛鳥,駕輕就熟的向重重院落奔去。在他的記憶裡武林盟主之府任何一條道路,花石草木,就是閉著眼睛也能繪畫出來,七年,他已經離開這裡七年了。
當今武林盟主之府,雖然是戒備森嚴,幾乎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但因月隱星沉,以及夢天岳那使人難以相信的輕功身法,這種有如大內皇宮警衛也難阻擋其路。
一縷像似輕煙般身影,已經停在一座獨立院落大廳堂面前。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輕微秋風,拂動白幡燈竿,更顯得其聲如了似泣,週遭漆黑,但這座大廳堂卻日夜不停亮著七盞油燈。
淡黃燈光照清楚廳堂每一件衣物,廣闊的大廳上花圈、花籃擺列到大門石階之外,白布墨字輓聯,掛滿廳堂每一處角落。
廳堂的最後頭,白紗靈堂,居中一塊靈牌,書寫著胡公滄夫神位,靠壁間貼掛著一幅畫像。
「噗嗤!」一聲,臉色臘黃少年書生夢天岳已經曲膝跪在一隻黃銅香鼎面前,虎目淚湧如泉,混身陣陣抽噎顫抖,雖然他沒有號啕痛哭出聲,但這種無聲傷痛,卻比之有聲號啕有過之無不及。
剎那間,一幕一幕往事影現眼前。……他想起遠在十七年前,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兒,流落在開封街頭,飢寒交迫,奄奄一息的時候,一個神仙般的人騎著一匹肚駿馬兒,從天而降,緩救了自己一條小命。……
之後,那位神仙般的人收留著自己,三年後更破列收納自己為他最後一個徒弟。……就這樣,自己接受這位神仙老人慈嚴恩澤,重溫破碎家庭溫暖。……
夢天岳想到此處,抬頭看到靈堂輓聯上,「痛隕慧心」、「名垂千古」、「音容宛在」……等墨字,他低聲呼叫了!聲:「師父!」
整個身子直向靈堂神位撲了過去,雙手抱住神主木牌,喃喃低語道:「……師父,我夢天岳罪該萬死……師父……雖然你老人家已經將我驅遂出門牆,但夢天岳刻骨銘心也不敢有忘師父十年教養,浩海深恩……師父,本來我打算回來懇請你老人家准許我進入門牆……
但今日,你老人家在也不能答應我啦!夢天岳永遠是一位被驅出門牆的罪人了,師父……」
如咽似泣的語聲,深情流露,淒涼哀怨,聞之令人心傷。
正當夢天岳悲慟不己之際,驀聽身後傳來一聲蒼涼長歎!
夢天岳如夢驚醒轉首望去!
只見靈堂中不知何時來了一位灰衣老僧,他左掌立胸,右手持了一串菩提佛珠,慈眉善目,正自喃喃誦念著佛經。
夢天岳看清灰衣老僧臉容,心下暗驚,忖道:「這位老僧不是少林神僧古羅禪師嗎?」
少林神僧古羅禪師,乃是少林派當今掌門人的師伯,論輩份,在今日武林裡可說是碩果僅存的老前輩。
夢天岳記得在七年前,自己未被驅遂出門牆之時,已聽說古羅和尚閉關少室峰,不問江湖俗事,故今日古羅和尚現身,使他深感驚異。
灰衣老僧閉目念誦佛經頃刻,倏地睜開眼來,兩道極端湛寒眸光投射在夢天岳身上,緩緩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施主膜拜胡盟主英靈,可謂之真情流露,胡盟主在天之靈有知,當以自慰了,悲慟傷神,施主亦可遏止啦!」
這番話,足以證明古羅和尚看透夢天岳過度悲慟,而損傷了真元的情形。
夢天岳恭恭敬敬的對古羅和尚施禮,說道:「多謝禪師勸告。」
古羅和尚又道:「請問施主跟已故胡盟主是什麼關係?」
夢天岳心頭一動,道:「晚輩曾經接受胡盟主援救過性命,恩同再造,情深似海,今日聽聞恩人作古,大恩沒報,不禁悲慟難以自仰。」
古羅和尚歎道:「已故胡盟主一生仗義可風,造福蒼生,功德無量,今日作古,著實痛失英才,唉!施主這般深情,已可慰胡盟主之靈了。」
夢天岳虎目放光,說道:「胡盟主施我大恩大德,在下永銘難忘,今夜靈前膜拜,未能表達我報恩之寸心,真令我悲慟不已。」
古羅和尚凌厲的眸光,再次由夢天岳臉上掠掃而過,說道:「施主若以報恩之心,施以造福蒼生,來完成胡盟主未完成的功德事業,亦算是報答了胡盟主救命之恩啦!」
夢天岳突然問道:「老禪師,在下有一事請教,不知胡盟主怎麼逝世的?」
古羅和尚低喧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老衲剛自少室峰趕來,對於一切情形,尚不知情,這個,待明晨見過盟主後人便知詳情。」
語音甫落,外面突傳來一陣喝問聲,道:「靈堂中是誰?趕快報名來。」
只見靈堂門口,人影閃動,八位黑衣衛士肩背長劍,如臨大敵,擋住了出口。
夢大岳心神一震,暗道一聲:「糟了!」念頭剛起,忽聽古羅和尚低聲道:「阿彌陀佛,請各位施主通報一聲,少林古羅,前來超渡故友英靈。」
「少林古羅」四字脫口,如雷貫耳,八位黑衣衛士齊齊躬身作禮,恭聲道:「老禪師駕臨,請恕弟子等未能列隊迎接……」
古羅和尚不待他們繼續說下去,低喧佛號說道:「時已深更半夜,不便打擾眾人清夢,老衲就在堂中守靈待至五更,諸位施主還是請自便吧!」
八位黑衣衛土的領隊,是位瘦長的中年漢子,他欠身說道:「治喪會有令傳下,說老禪師近日駕臨盟主之府,若是蒞臨便要速速傳報。」
古羅和尚頷頭道:「既然如此,施主請帶路吧!」
語聲剛落,外面傳來一縷清朗洪亮的聲音,說道:「神僧大駕降臨,恨水迎接來了。」
聲到人到,暗黃燈光搖曳間,一位身著青衣,面容清瞿,劍眉星目,冷峻精悍,眼神如劍的
青年,已經站在八位黑衣衛士面前,恭恭敬敬彎腰向古羅和尚施了一個大禮。
夢天岳看到這個人出現,混身一陣顫抖,心底處暗叫了一聲:「二師兄——」
原來這位青衣人,乃是鐵掌乾坤圈胡滄夫第二徒弟——斷腸紅游恨水。今日他也就是武林盟主之府警衛隊的總指揮,職掌武林刑罰堂,權握中原九大門派懲罰獎賞大權,地位非常尊高。
原來武林盟,乃是中原武林九大門派聯合組成一個統率武林道的機構,歷代盟主皆是九大門派委員會推選出來的,權握指揮號令大權,於是說:武林盟主之地位,凌駕各派掌門之人士。
就是武林盟其他重職人員,也是經過九大門派聯合委員會推選評審任命,其權責亦是獨當一面,相當於各派掌門人地位。
古羅和尚對於游恨水似曾見過面,但見他面含微笑,道:「游賢侄,不必多禮。」
斷腸紅游恨水抬眼望了古羅和尚身後的夢天岳一眼,似乎劍眉輕皺了一下,隨即呵呵一聲輕笑,說道:「這位兄台恕在下眼拙,不知……」
夢天岳不待他說完,截聲抱拳道:「游大俠請了,區區姓高,名峰。」
「高峰」這個名字,在江湖武林從未見聞,閱歷頗廣的斷腸紅游恨水,當然知道是位不見經傳的人物。
不過,游恨水內心中感到非常迷惑,暗自忖道:「奇怪!剛才初一見面,此人好像在那裡見過,仔細一望,又是極端陌生。……」
斷腸紅游恨水,念如電轉,隨即微微一笑,道:「高兄大概是初歷江湖是吧!」
夢天岳點頭說道:「不錯,在下長居侏山草澤,這次是初歷江湖。」
夢天岳口裡說著,內心卻暗自叫道:「二師兄!無怪你認不出這位被遂出門牆的帥弟啦!
七年……七年的歲月,是多麼的長啊!而在這段漫長的淒涼歲月裡,我的際遇,又是多麼殘酷。
我……七年前的夢天岳及七年後的我,當然是變化多麼大啊!
……離開盟主之府的時候,我是一個十八歲的小伙子,面如白玉,四肢健壯……但今日變成了一個跛子,何況我又經過了一番易容,當然是面目全非啦!」
思潮洶湧,夢天岳胸中感慨萬端。
古羅和尚低喧了一聲怫號,道:「阿彌陀佛!高施主英氣內斂,深藏不露,想來定是出自高門了。」
此話一出,斷腸紅游恨水一呆,本來他以為夢天岳是跟古羅和尚一道前來的舊相識,此刻看來古羅和尚和他並非事先相識的。
這一下,斷腸紅游恨水面泛疑難之色,嘴唇微啟,尚未出聲,夢天岳已經非常機警的說道:「在下數年前,在江東蒙受胡盟主援救一命,大恩大德,如同再造,今日乍聞胡盟主身故,特地前來叩喪,恩人已故,蒙恩不得圖報,在下深感愧疚終身,今後恩人若有什麼後事未了,就是粉身碎骨,在下也願效勞,敬請游大伙接受這份赤誠之心,不要太過見外才是。」
這番話,說得誠懇至極,斷腸紅游恨水雖然心存疑惑,但又不能大使人難堪,下逐客令。
不過他想:此人身份來歷不明,又怎能讓他參與武林盟主大事?
正當游恨水猶疑不決之際,古羅和尚緩緩說道:「高施主肝膽照人,武林盟能得施主研商大事,真是武林道之幸。」
古羅和尚乃是當今武林道土,最使人敬佩的老前輩,他如此一說,游根水怎敢猶疑,當下呵呵一笑,道:「高兄豪氣干雲,俠骨肝膽,游某一見如故,怎敢見外。……」說罷,語音略微一頓,轉首向古羅和尚說道:「古羅師伯請!駕請議事廳,治喪會的各派武林高手,已經在廳中恭候大駕。」
古羅和尚點頭道:「游賢佳前面帶路吧!」
語畢,古羅神僧輕拂袍袖緊隨游恨水及八位黑衣衛士走出靈堂。夢天岳默默不語走在古羅和尚身後。
走過三重庭院,一座廣場,來到一處警衛森嚴大院,只見這座獨立院落,仍是一座宮殿似的三層樓閣,琉璃屋瓦,金碧輝煌。院落四周圍衛士林立,幾乎是面臨大敵,戒備森嚴。
夢天岳目睹這種情形,心中也感到一片迷惑,到底師父之死牽涉到什麼重大事情,致使武林盟府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此時,只見游恨水轉首對古羅和尚說道:「家師之遺體,就冷藏在閣樓之上。」
語聲甫落,但見庭院門口魚貫走出十數位男女,有僧有道,他們見古羅和尚到達,齊齊躬身施禮,道:「神僧駕到,未能遠迎,敬請恕罪。」
古羅和尚輕喧佛號道:「阿彌陀佛!眾位大俠免禮了,老衲驚擾了諸俠清夢,尚請海涵。」
夢大岳虎目如電,掃過群豪臉上,心頭大震,原來這十數位英豪,幾乎集中了中原武林道的群英精華,每一位皆是成名江湖數十年的武林宗師。
當他目光落到一位濃眉大眼,圓臉方耳,長相威武的藍衣中年人身上,以及一位貌美如花,身著白色孝人的少女身上,混身一陣激動的顫抖。
原來那位藍衣中年人,正是他的大師兄霸王弓何不堪,白衣少女就是師父的獨生女兒胡倩玉
群俠的眼光,大部份投注在古羅和尚身上,所以大家都沒注意到夢天岳,而且夢天岳身著黑衣,大家以為他是武林盟之府的衛士。
只有那位白衣孝女胡倩玉注意到了夢天岳,瞬間的一瞥,胡倩玉花容略變,但一會兒又恢復常態。
古羅和尚與群依寒暄幾句,魚貫進入燈火通明的大廳,夢天岳正要舉步進入的當兒,但聽身側響起胡倩玉嬌叱的語音,叫道:「二師兄,那位相公是那一門派高人?」
夢天岳不待身後的斷腸紅淤恨水回答,轉身對胡倩玉拱手抱拳,自我介紹道:「在下高峰,請問小姐是胡盟主千金吧!」
胡倩玉這時也看清了夢天岳枯黃蒼白的臉容,他雙眉緊蹙,暗自搖頭忖道:「奇怪!剛才一瞥,他的面相好像在那裡見過,看久了卻無從記憶。……」
斷腸紅游恨水朗聲說道:「帥妹,高少俠是和神僧一道前來的。」
胡倩玉輕噢了一聲,向夢天岳福了一福,道:「多謝高少快奔赴家父之喪。」
夢天岳輕歎一聲,道:「令尊之逝世,實是武林之不幸,唉……」
斷腸紅游恨水對夢天岳說道:「高兄,家師之死,隱隱牽涉到一種武林危機,咱們今夜恭請古羅神僧破關修練,由少室峰趕赴武林盟之府,便是關連著武林存亡大事。……高兄本非武林盟組織中人,如無必要,倒不必捲入這場是非漩渦之中。」
夢天岳微微一笑,道:「在下在靈堂中,早已表明心跡,今後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斷腸紅游恨水點頭道?「好吧!那麼請高兄快入座。」
這時古羅神僧與群俠,已經逐一落座,十數個人形成圓形議席坐定。
鐵掌乾坤圈胡滄夫之第一大弟子——霸王弓何不堪,二弟子斷腸紅游恨水和胡倩玉三個人,就坐在正東方主人席上,古羅神僧就坐在正西面,夢天岳就在靠近古羅和尚右側一席空位坐定。
主人席上的霸王弓何不堪,首先打破肅穆沉寂的場面,說道:「諸位武林豪傑先進,今日咱們不惜打擾古羅神僧閉關潛修十年誓言,提早破關前來武林盟之府,其目的就是要搜查家師致死的原因。
家師到底是誰殺害的?以及被什麼武功殺害的?雖然經過治喪會群俠調查過,至今仍然是個迷。
最離奇的,就是在四十九日前,家師坐騎烏龍神駒奔回武林盟之府傳訊主人噩耗自撞石獅而死的當夜,五位在盟主之府作客的武林高手,卻神秘的暴斃,他們之死因也是令人無法調查,身體上每一部份沒有一絲傷痕,就像無疾而終一般,跟家帥之死一模一樣。」
古羅和尚低喧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這五位武林高手是誰?」
霸王弓何不堪,道:「他們是神拳門第一拳莫剛老英雄,黑虎幫龍頭幫主關武平,江南七省鏢局聯盟的總鏢頭雷風客易冰山,七星堡的老堡主追魂筆查良,以及名震黑白二道的鐵觀音韓娘子。」
這五位武林高手的名字一說出來,夢天岳以及眾群俠眉頭深皺,臉色肅穆,原來這五個人沒有一位是江湖無名小卒,而是享譽武林,炙手可熱的武林領袖。誰也想不出天下間有那位魔頭能夠同時殺害這五個人性命。
古羅和尚臉罩寒霜,緩緩說道:「天下第一拳莫剛,黑虎幫主關武平,雷風客易冰山,追魂筆查良,鐵觀音韓娘子,這五位的武功成就,是眾所皆知的,他們同時在武林盟之府被害,的確使人心寒膽驚。……」古羅和尚說到這裡,突然閉目沉思起來。
霸王弓何不堪輕歎了一聲,接下說道:「在五位武林高手死亡停屍的第三日深夜,五具屍體竟又神秘的失蹤了。」
這句話,聽得古羅和尚眼睛倏睜開來,問道:「五具屍首就在盟主之府失蹤了嗎?」
霸王弓何不堪沉聲說道:「不錯,這五具屍體被盜了。」
群豪聽了這番話,個個心情凝重,他們都知道這是一件極端棘手的案件,而且這些消息如走漏出去,將造成天下武林一番蠕動。
鐵掌乾坤圈胡滄夫之死,已使整個中原武林籠罩上一層陰影。這道陰影的嚴重性,經過仔細推敲,其嚴重程度,可能會速成武林道毀滅的命運。
古羅和尚以及群俠,這時各自閉目沉思著,議事廳一片緊張,陰森氣氛,緊壓著各人胸頭。
突然群俠之中,一位乾瘦短小的老人,打破沉寂緊張氣氛,說道:「根據老夫推測,天下第一拳莫剛等五位武林高手之死,似乎有著極大問題。……」
此言一出,群俠的眼睛都集中投注在他身上,古羅和尚緩緩說道:「公孫大俠有什麼發現,請詳細說出來,讓大家聽聽看。」
原來這位相貌不揚的老人,乃是武林道上人稱:智多星的終南山三老之一——公孫甫機。
公孫甫機精亮的小眼珠一翻,慢慢的說道:「按照老夫第六感推測,天下第一拳莫剛……
等五個人沒有死。」
這番話,使群俠一陣蠕動。
霸王弓何不堪,問道:「公孫大俠怎樣證明天下第一拳莫剛等五位武林高手沒有死?」
多智星公孫甫機,冷靜一笑道:「當人們服下那種藥丸後,他們五個人本來就是詐死的,老夫在很久以前,就聽到傳說,說:鐵觀音韓娘子有一種獨門藥丹,一個時辰後,心臟便會停止跳動,四肢冰冷,完全像一個死人一般。……」
驀地,聽到夢天岳脫口呼道:「那是冬眠丹。」
這聲呼叫,驚動所有的群豪,數十道眼神都投射到他的身上,群俠看清了夢天岳臉容,不禁全部緊皺起雙眉,暗自叫道:「這個人是誰?」
多智星公孫甫機,臉色驟變,急問道:「閣下怎會知道那是,『冬眠丹』?」
夢天岳看見眾人的眼神,心中好不自在,答道:「在下曾經在一本書經中,看到一段記載,『冬眠丹』藥性的論文,記載說:此丹服下後,人類生理機能完全停止,有如蛇類進入冬眠,但經過一段藥性時間過後,生理機能便慢慢恢復原來情況。」
多智星公孫甫機,急速的追問道:「閣下是在那裡看到那一本書的。」
夢天岳微微一笑,道:「是在一處深山絕洞之中。」
多智星公孫甫機,突又問道:「你是誰?」
夢天岳不厭其煩的說道:「在下姓高名峰。」
多智星公孫甫機,緊接的又問道:「是那一門派的弟子?」
夢天岳冷然一笑,道:「無門無派。」
多智星公孫甫機,突然由坐位上平飛而起,躍過一丈空間,無聲無息穩落在夢天岳面剪三尺,聲色俱厲的喝道:「閣下今日如不說出門派來歷,休想離開武林盟主之府寸步。」
這種咄咄逼人的氣焰,頓時議事廳內呈現一片劍拔弩張危機。
古羅和尚以及斷腸紅游恨水,此時靜坐席上不動聲色,原來他們也想知道夢天岳的來歷身世。
驀在此時,殿宇屋脊上突然傳來一縷陰惻惻的冷笑聲,道:「老猴兒,簡直是欺人太甚……」
這縷突如其來的罵聲,使議事廳的群俠,臉色大變——
多智星公孫甫機,怒喝一聲,人若旋風,捷速絕倫的撲出門口,緊跟在其後的是斷腸紅游恨水……一時間,人影閃動,紛紛追撲了出去。
議事廳中,就只有古羅和尚,霸王弓何不堪、胡倩玉以及夢天岳四個人坐在原席不動。
但是,他們的臉容卻是顯露出一片非常緊張之色,霸王弓何不堪一雙環跟,正射出稜稜精光凝注在夢天岳臉上。
只聽古羅和尚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剛才那縷語音乃是運用一種極端絕高的內功,『千里迥音』說出的,當眾人聽到聲音之時,其人已遠在一里之外,唉!中原武林真的面臨一場劫數危機了。……」
古羅神僧語音剛落,只見多智星甫機氣急敗壞,左手取著一卷白幡走了進來,後面緊隨著六七位群豪。
霸王弓何不堪由坐位上站起來,問道:「公孫大夫發現了什麼沒有?」
多智星公孫甫機,忽然將手中白幡一揚,擲落在長條桌上,怒道:「你們自己看!」
那條白幡平平鋪在桌上,但見雪白布上書寫著一行墨字:「多智星公孫甫機活不過鬼月。」
「鬼月」,也就是農曆七月,今日乃是七月二十三日,那麼是指活不過七日夜了。
這一下,眾人目瞪口呆,望著那十二個墨字出神。
此時,斷腸紅游恨水和眾郡俠,也全部口手而回。
當他們看到白幡上十二個墨字,眾人啞然不語,你看我,我看你。
霸王弓何不堪浩聲一歎,道:「公孫大俠是在那裡取到這條白幡的。」
多智星公孫甫機,陰冷冷的一笑,道:「是在練武廣場上一隻燈竿上取下的。」
霸王弓何不堪歎聲道:「盟主之府警衛森嚴,有如大內皇宮,而敵人竟能如入無人之境,在練武廣場上換掛這匹白幡,身手之高,簡直是匪夷所思啦!」
多智星公孫甫機厲聲喝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左手指著夢天岳,冷寒的魚珠眸子怒瞪著何不堪。
斷腸紅游恨水,搶先答話道:「高少俠是跟古羅神僧一道到盟主之府的。」
游恨水為人機警異常,他看出今夜場面,夢天岳已經變成可疑人物,只要一語不合,即將演變成不可收拾場面。目前議事廳的群俠,他們都是武林盟的委員會委員,地位極端崇高,權握罷免,選舉武林盟盟主之責,當今自己等人讓一位來歷不明,不是武林盟中的參予這武林盟機密會議,已經犯下失職重罪,所以他腦筋一動,將這責任推委到古羅和尚身上。
當今少林派掌門人元慧大師,乃是武林盟委員會的委員長,古羅神僧是元慧大師的師伯,本身也是前任的委員長,在位之尊高,可說是中原九大門派之中獨一無二的老宿。
多智星公孫甫機聽了游恨水的話,果然收斂起臉上怒容,轉眼向古羅和尚問道:「請問神僧,此人是那一派門下?」
古羅和尚很快的答道:「公孫大伙,請能平靜下心情,高施主乃是我道中人。」
這一句話,果然使眾群俠對於夢天岳的懷疑心去掉大半。
霸王弓何不堪,沉聲說道:「眾群俠請重新入座商議大事。」
群豪順序入座後,武當派黃鶴道長,拂髯說道:「敵人在盟主之府留下這十二個字,按照貧道看來,公孫大俠在這七日內需要加倍警惕才是。」
多智星公孫甫機聽了此話,冷聲笑道:「黃鶴道長之關懷,多謝啦!老夫自己相命,至少還可活上十年。」
黃鶴道長肅容說道:「公孫大伙請勿動怒,要知敵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們既然明敢明目張膽定下日挑戰,絕對不是一種危言聳聽,嚇嚇人而已!」
多智星公孫南機冷笑道:「老夫才不相信這種鬼域技倆,嘻!公孫老兒縱橫江湖數十年向來不怕鬼,你們大家不必替我擔心這件事。……」他語音略微一頓,接下說道:「現在我有一件事感到非常迷惑,在剛才我聽到聲音的時候迫出去,這段空間距離,不過是一瞬間而已,任是來人輕功快過蒼鷹飛禽,也將難逃老夫的眼光追蹤,何況這座院落佈滿了三十幾位衛士,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敵蹤。」
斷腸紅游恨水也是滿面凝重,接聲說道:「剛才我連續詢問過七東院落的警衛,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敵人影子,也沒有人聽到任何一絲聲音。」
古羅和尚緩緩說道:「各位施主是否聽到過一種『千里回音』,的絕頂氣功,能在百丈之外,將說出的話,凝集成一道音波傳到人們的耳朵。」
此語一出,群豪瞼上色變。斷腸紅游恨水歎聲說道:「這樣說來,敵人的武功,豈非已到純青絕境。」
古羅和尚緩緩說道:「敵人武功之成就,當非等閒之輩,不過,其中有點技巧。……」
古羅神僧說到這裡,閉目沉思一回,突轉話題說道:「何賢佳,你跟隨胡故盟主的時間最久,你知道令師一生之中,有過什麼重大事情發生?以及那些人,可能會向令師尋仇?」
霸王弓何不堪正容說道:「家師平生忠厚待人,俠骨熱腸,以德服人,可以說:沒有什麼仇敵,就是有,也就是那些綠林霄小,師侄已經化費半個月心血全部調查過,大部份的都已經去逝,沒死的人,也被家師懲罰成殘廢,不過,其中有三個可疑的人,至今下落不明。」
古羅和尚問道:「那三個人?請賢任說出來。」
霸王弓何不堪沉聲說道:「第一位,是家師同門的師姐——侯蘭香。」
古羅和尚聽到「侯蘭香」之名,神色微變,說道:「侯蘭香在十年前武林裡,號稱:江南第一美人,但是她在武林中如曇花一現,芳蹤杳然,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令師在世之時,老衲也聽他談起侯蘭香之名。不過她乃是令師之同門師姐,也沒聽到過她跟令師有什麼過節,諒她不會是加害胡故盟主的疑犯才對。」
霸王弓何不堪點頭又說道:「第二位,是三十餘年前震驚天下江湖武林的——趙殿臣。」
「趙殿臣」之名一出,群豪一陣交頭接耳,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個名字。
原來這位趙殿臣,在三十六年前轟動天下武林,他出道江湖僅僅三年時間,憑著手中一柄邪劍連敗了江南北八十一位成名的武林的劍術宗師,得了一個外號「魔劍神君」。當年一經提起「魔劍神君」趙殿臣之名,無論正邪兩派,都是敬而遠之,膽驚心寒。
古羅和尚沉吟頃刻,才緩緩說道:「魔劍神君趙殿臣,的確是一代武林怪傑。……三十七年前一個隆冬之夜,在括蒼山冰雲雪峰絕頂,趙殿臣和胡故盟主一場驚天動地的博鬥,實在是武林史上一場空前絕後之戰。……」
斷腸紅游恨水插口問道:「古羅師伯,當年趙殿臣挑戰家師於冰雲雪峰,師伯是不是被聘為裁判人。」
古羅和尚點點頭說道:「不錯,老衲權充了那場比武的裁判人……那場戰鬥,經過三日三夜的博鬥,終於分出了勝負,胡故盟主不過勝了半招而已。」古羅和尚說到這裡,語音停頓了半晌,方才又接下說道:「魔劍神君趙殿臣自從在括蒼山冰雲雪峰絕頂戰敗之後,立刻自隱武林,三十餘年來,再也沒有聽到他的名字,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不錯,趙殿臣曾經敗在鐵掌乾坤圈胡滄夫之手,此人有尋仇的可能。」
霸王弓何不堪,再繼續說出了第三人,道:「第三位,就是被恩師驅逐出門牆的夢天岳。……」
夢天岳在旁聽到。己被列為可能加害恩師的三位可疑人的第三位,差點使他驚叫出聲來。
他作夢也沒想到會被列為嫌疑犯。
古羅和尚問道:「他是不是胡故盟主最後收錄的那位孩童。」
霸王弓何不堪淒涼一歎,道:「不錯,夢天岳是我的最小師弟。」
古羅和尚搖頭歎道:「小岳那個孩子,很乖,很聽話,人又非常聰明,尤其他的骨格奇特,乃是一位天資獨厚的練武奇才。……這件事是怎樣發生的,當時老衲已經閉關少林寺無從得知,請賢侄詳細說來聽聽。」
霸王弓何不堪,歎聲道:「夢天岳師弟,的確是位惹人喜歡的孩子,就是他被逐出門牆後,師父以及咱們師兄弟等,仍然不時在懷念他。……」
霸王弓何不堪接下說道:「事情是發生在七年前一個仲夏,我的三師弟蕭子明和四師弟夢天岳,奉師父之命,前去浙江迎接師母回開封,在半途中.他們二個師兄弟為著爭論武功招式,竟然在絕崖上比起武來,二個人血氣方剛,爭強好勝,師兄弟誰也不讓誰,竟然拚起命來……結果,三師弟簫子明被四師弟夢天岳打落深崖絕谷,連屍首也無法尋到。」
夢天岳聽了這段話,心內無比的創痛,暗暗叫道:「大師兄呀……你不知道我的隱情,我絕對不會因為跟三師兄爭論武學之事,而殺害了三師兄簫子明……因為而不可告訴師父以及師兄你們的隱情,所以我不得不編造出這樣一個故事,來加以隱瞞事實。……」
古羅和尚凝神聽完這段經過後,問道:「夢天岳將蕭子明打落絕谷,不知有什麼見證人沒有?」
霸王弓何不堪,搖頭說道:「他們二個師兄弟是在去浙江途中,並發生了這件大禍,此中經
過,完全是四師弟夢天岳回至開封府對師父的自白。
師父聽到這一件事後,非常震怒,當時他老人家幾乎要舉掌劈死他,不知怎樣,師父學掌遲遲沒落下,加以師侄和二師弟,胡師妹向師父苦苦哀求,師父終於赦免了四師弟的死罪,宣告將他、水遠驅逐出門牆,斷絕師徒關係。」
夢天岳這時心痛如刀割,他喃喃的自語道:「大師兄呀!你們可知道我將蕭子明三師兄擊落絕谷的時候,有一個見證人在場,這個人,就是師母……我當時殺害三師兄的時候,乃是迎接了師母由浙江回返開封府的同程中。……」
古羅和尚聽了這段經過後,緩緩說道:「善哉!美哉!想不到老衲閉關期間,胡故盟主家中發生了這件不幸事情,唉!夢天岳那孩子,雖然煞氣很重,但他似乎非常善良。」
霸王弓何不堪,歎然道:「四師弟夢夭岳被逐出門牆後,七年來,行蹤不明,生死不知。」
夢天岳暗中血淚俱下,悲哀的暗叫道:「大師兄呀!你們可知道七年來,我遭遇了多少折磨,痛苦。……在我剛被逐出門牆的時候,我遭遇到師母所派的兇手追殺,……幾乎枉送了性命,今日,我這只半殘廢的跛腳,也是師母所賜,唉!我太痛恨師母了,本來我想將全盤事實吐露,可是……可是我太敬愛師父了,只得忍受這些委曲,所以……所以在七年後的今日,我仍然將師母不可告人的秘密隱瞞著,大師兄呀!你們不要再誤認我是加害師父的兇手啦……」
斷腸紅游恨水,肅然說道:「四師弟夢天岳為人快意恩仇,咱們生怕他因為懷恨被師父逐出門牆之怨,而走上極端向師父下毒了。」
始終不說半句話的胡倩玉,突然淚流滿面的說道:「游師兄,我想四師弟絕不會這樣狠心的,他……他在被驅逐出門牆的次日,我曾經單獨跟夢天岳師弟深談過。……那時他好像心中有著莫大苦衷,難以啟口。」
夢天岳在旁邊看到這情形,恨不得挺身而出,將一切詳情吐露出來,七年來,他忍受了很多很多人們所無法忍受的苦楚,早已養成一種異於凡人的鎮靜力量,終於,他將一切又忍受下來。
他不能表露出身份,更不能將七年前那幕醜陋的真象吐露,雖然恩師已經去世了,但仍然會損害到一世英名。
古羅和尚深深歎息了一聲,道:「被驅逐出門牆的夢天岳,雖然也可以假想或為拭師的可疑犯,但根據老衲分析後,成份不很大,要知殺害胡故盟主的人,絕對不是一個離開師門七年的弟子所能辦得到,胡滄夫盟主武功之成就,老衲也極難勝過他、何況是他弟子。……」古羅和尚說到這裡,稍為停頓了一會,接下道:「當然夢天岳至今下落不明,咱們也可以假想他是嫌疑之一。……不過,何賢侄所說的這三位嫌疑人,成份以魔劍神君趙殿臣所佔成份最大。
要知趙殿臣當年行走江湖,胸懷雄心萬丈,一心一意想成為武林第一高人,但那份氣焰卻被胡滄夫盟主擊敗,使他擊敗八十一位劍術宗師的功績,一夜之間付之流水,這種巨大打擊,在一位性格孤僻,暴戾乖張的人來說,往往會變成莫大深仇大根,故趙殿臣是位最大的嫌疑犯。
還有一點是趙殿臣的成功,在三十幾年前,已經跟胡滄夫武林盟主在伯仲之間,如果再經過
三十七八年處心積慮的苦練,很有可能會凌駕胡滄夫盟主之上。」
經過古羅和尚這一番分析後,群豪沒有提出反馭,於是大家都已經認定當今武林道所籠罩的這層陰影主持者,仍是魔劍神君趙殿臣莫屬了。
就是夢天岳也如此想法,他暗中咬牙切齒一定要替恩師雪恥復仇,殺了魔劍神君趙殿臣。
古羅和尚抬頭望了一下窗外夜色,緩緩說道:「為胡故盟主復仇,為武林道主持正義消滅禍首的事,並非兩三日的事情,當今敵暗我明,只有暫時處在被動的地位,如果諸位施主沒有切身要事,不妨全部留駐於武林盟主之府。」
人大門派的群俠都沒有異言,默默答應了。
霸王弓何不堪突然說道:「當今家師已去世四十九日,武林盟盟主之位,已是空懸著,不知古羅師伯怎樣處理?」
古羅神僧道:「這件事好辦,反正目前眾施主皆是各派所委任的武林盟委員,當然選舉新盟主並不是短時間可以選出的,但可以暫時推選出一個人代理盟主之位。」
古羅和尚仍是前任武林盟委員長,他提議這樣,眾人也都贊成,至於推選什麼人代理,一時之間,沒有人推舉。
古羅和尚又道:「代理盟主之人選,最好是一位熟悉武林盟各項瑣碎事物的人,以免再化費時間學習領悟,故老衲推舉何不堪賢侄,暫時充任,不知眾委員有什麼意見。」
此言一出,眾群豪都應聲贊成。
霸王弓何不堪連忙推辭道:「古羅師伯,帥侄經驗不夠.深恐無力擔此重任。」
武當黃鶴道長,拂髯說道:「何大俠,乃是當今武林盟內外二常的內務堂主乃胡盟主時所選,在投有選出新盟主之前,除了何大俠代理盟主之職外,似乎沒有再適當人選了,何大俠不要再推辭。」
霸王弓何不堪,沉聲說道:「當今江湖面林正潛伏著浩劫危機,在下恐怕……」
古羅和尚沒容他繼續說下去,截聲說道:「何賢侄跟隨胡故盟主二十餘年,論武功已經全部接受了胡滄夫衣缽,而且你之厚德仁慈,已具武林領袖條件,你不必再推辭,準備好好的暫代。」
霸王弓何不堪聽出古羅和尚語中隱含禪機,只得答應下來,道:「承蒙各位前輩雅愛,垂青,何某多謝了,不過今後還需要眾道兄不時指導教言。」
夢天岳在旁聽了暗中慶幸大師兄當了代理盟主,他素知大師兄為人仁慈忠厚,臨事鎮靜,早已是一代英雄豪傑氣質,就是武功方面,也非一派掌門人之下,雖然大師兄平生罕見跟人比武,但據自己所知,師父之功力不見得能比大師兄高過多少。所以夢天岳真慶幸中原武林盟得了一位
群豪領袖。
古羅和尚突然拂袖站了起來,說道:「今夜商議到此為止,明日老衲再從事調查胡故盟主遺
體。」
霸王弓何不堪,很快的站起來,說道:「游師弟,快替古羅師伯以及高壯土準備落宿之所,
今夜辛苦眾群俠了。」
眾群俠在武林盟主之府已經客居將近一月,此時眾人逐一回歸住宿,斷腸紅游恨水也先去準備古羅神僧和夢天岳的住所。這時議事廳中只剩下古羅神僧、霸王弓何不堪、夢天岳、胡倩玉等四人。
古羅和尚見眾人離去後,長長歎息了一聲,說道:「何賢侄,當今敵人已經潛進武林盟主之府了,不知你有沒有察覺到。」
這句話,聽得使夢天岳和胡倩玉心中暗驚,四道目光齊齊望著古羅神僧。
霸王弓何不堪黯然點頭道:「敵人已侵入府中,師侄早有預感,只是無法查出是誰?」
古羅和尚雙目倏現精光,說道:「這消息暫時保持沉默,不要讓武林盟委員眾群俠知道,說不定敵人所派奸細就潛伏在群俠之中。」
霸王弓何不堪,道:「不知古羅師佔有什麼妙計調查出奸細。」
古羅和尚沉吟了一會;突然轉首對夢天岳說道:「高施主,老衲有一件不請之求,不知施主,能否答應。」
夢天岳虎目含煞,朗聲說這:「在下為著胡故盟主大恩人之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古羅和尚點頭道:「老衲想請施主在七白之內,暗中保護多智星公孫甫機,換句話說也是監視他的行動,不知此事能否辦到。」
夢天岳一口答應下來,道:「在下遵命行事。」——
霸王弓何不堪和胡倩玉,見古羅和尚這般看重夢天岳,心中頗有點不以為然,但是,因敬重古羅和僧,也不敢表示異議。
古羅和尚又道:「除了高施主暗中監視公孫甫機行動之外,柯賢侄和游賢侄以及胡侄女,也要提高十分警覺暗中注視群俠行動,以及府內衛士。如果老衲推想不錯,群俠之中定有一個奸細存在,然後這個奸細,將一切消息傳達給混在府內衛士的另外敵人。」
何不堪、夢天岳、胡倩玉等對於古羅和尚心思這般慎密,眼光如此銳利,心中無比敬佩。
夢天岳突然問道:「古羅大師,在下有一件不明白的事倩,想加以請教。」
古羅和尚慈祥的說道:「高施主有什麼事,請直說無妨。」
夢天岳皺著眉說道:「大師在剛才會經提到『千里回音』,那種絕高氣功,難道當今天下武林中,有人能夠將『千里回音』,氣功練到由百丈之外聚音成波,傳到人們耳朵嗎?」
占羅神僧被夢天岳如此一問,心中暗驚,忖道:「這少年果然身懷絕學,或者絕對不能知道,『千里回音』氣功之奧秘。」
想到這裡,他臉露微笑,說道:「高施主見識淵博,當然知道天下間任何人也無法練這那如神話般的絕學了。」
夢天岳聞言似有所悟的輕噢了一聲,道:「這樣說來,大師早就知道那『千里回音』傳話,是由議事廳中發出了。」
古羅和尚微微一笑,道:「不錯,老衲當時就知道啦!但那時候老衲卻無法察覺是何人所發。為著不使潛伏的奸細發覺老衲知其秘密,所以故意加以渲染『千里回音』,氣功的神話力量。」
霸王弓何不堪和胡倩玉聽兩人如此問答,生覺有些不解。
胡倩玉嬌聲問道:「古羅師伯,『千里回音』氣功,到底是怎樣一種氣功呢?」
古羅和尚笑道:「千里回音跟傳音入密,或者蟻語傳音,皆同是一種音波氣功,後者乃是將說話聲音變成音波傳達至目的地,除了目的地的人聽到之外,旁人都無法聽到,功夫最是絕高的人,也只不過能傳達十數丈距離而已。
而千里回音的功能,恰好是相反,它是將說話音波傳至某一個目標,當音波擊中目標,便產生回音作用,把所說的話,一字一句說了出來。
剛才殿宇屋脊上傳出那陰側側的冷笑聲,罵道:『老猴兒,簡直欺人大甚。……』這便是敵人在議事廳內,運用千里回音氣功,將音波送出彈擊在殿宇屋頂,而反傳下來的。」
胡倩玉聽了這番解釋,圓睜著那雙皓眸,深感驚奇不己。突然她轉首對夢天岳問道:
「你怎麼事先也知道那奧妙呢?」
她這句問話,問得非常天真幼稚。、.
夢天岳覺得非常好笑,說道:「因為我也深諳千里回音絕學。」
胡倩玉眨著眼睛道:「你……你會不會是……」
夢天岳知道她要說什麼話,當下臉色一整,說道:「胡小姐,請放心,我是你們的人。」
胡倩玉幽幽的說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能說出你的師門及身份呢?」
夢天岳輕聲歎道:「這個請你們能夠原諒,在下有不原說出師門的苦衷。」
霸王弓何不堪怕胡倩玉再出言相激,而得罪了夢天岳,趕忙叫道:「師妹!高壯士有難言之痛,咱們不要使人難堪,其實不管出身何處,只要心地光明正大,仍是我道之友。」
胡倩玉雖然不再追問,但心中卻暗道:「除非你不展露出武功招式,或者你絕對無法掩飾門派來歷。」
何不堪向古羅神僧說道:「時候不早了,師伯和高壯士也好去休息一下。」
語罷,霸王弓何不堪領著二人離開了這座議事廳。
武林盟主之府,院落連綿,屋脊重疊,不下百間之多,古羅和尚和夢天岳安置於院中心一重矮牆獨立大院之內。
這重院落,花木蒼翠,庭院中設有假山、流水、木橋、涼亭,環境幽雅迷人,二座閣樓東西屹立,閣樓之四面,再分出十數間小院。
原來這座大院,就是武林盟主之府的招待所,專門供遠道之武林高手客居,眾群俠也就全部落宿於此,但每一個人一間小院,並沒有混雜在一起。
古羅和尚一個人就居於東面那座閣樓,夢天岳卻落宿西面閣樓。
東西二座閣樓,相對朝峙,相距大約有十數丈之間,也許是何不堪臨時安排二人容易監視群豪行動起見,所以分居二樓,採取全面的監視。
初秋冷風陣陣輕拂,四更多天的晨夜,寒氣最深,夢天岳這時站在閣樓欄杆旁,瞭望整座武林盟主之府院影,感慨萬端。
七年前,在自己沒有被驅逐出門牆的時候,也常常在深夜中獨站此樓,瀏覽夜景,七年後的今日,雖然又重踏此地,眼前景物依舊,但心中的感受,已不是往昔那種悠閒自在,無憂無慮的情景。
夢天岳極盡淒涼的輕歎一聲,轉身慢慢走入室中,躺在床上,好久仍然不能入眠,直至五更天,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次日醒來,已是辰牌時尾,驀然——
夢天岳在床頭之側看到一封紅色帖子,他皺了一下眉頭,暗自想道:「昨夜大師兄親自帶引自己上樓,床頭上並不見有這封紅色帖子呀……」
念如電轉,他伸手取下紅帖子,翻開一看!
夢天岳不禁呆了一呆,轉首四周張望了一下,只見室門處掩,茶几地板一塵不染,顯然婢女已經進來打掃過房間了。
原來這張紅帖子,一張開來,赫然出現三個大字:「逐客令」。另外旁邊一行則為著:
「限閣下在今日黃昏時分之前離開武林盟主之府,或者生命活不過到明天五更。」
夢天岳萬想不到敵人竟然尋找到自己頭上了;而又是這般明目張膽,由這張紅帖子的出現看來,敵人不但已經潛伏進盟主之府,而且是到了生根之程度,或著絕對不敢這樣猖狂挑戰。
夢天岳沉吟思索良久,於是決定暫時不將紅帖子之事吐露出去,倔強的他,倒要見識見識敵
人怎樣對付自己。
突然室外傳來一陣細碎腳步聲,夢天岳趕忙將紅帖子藏入懷中,倏地外面傳來一縷清脆語音
,叫道:「高相公醒了嗎?」
室門一開,走進一位十五六歲的青衣女婢。
夢天岳目光如電看清了婢女臉容,認出這個女婢,仍是在七年前專門侍候師父的四位小女童
之一,名叫:「小菊」。七年來已長得婷婷玉立,面貌姣麗,肌膚白哲,很逗人喜歡。
青衣婢女抬頭一見夢天岳正注視著她,似乎嚇了一跳,忙道:「相公有什麼事嗎?」
夢天岳搖頭道:「沒有什麼事,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青衣婢女嬌脆一笑,道:「我喚小菊,相公就這般稱呼我就是哩!」
夢天岳點頭道:「根好;我就叫你小菊,不知你什麼時候進來打掃房間的。」
小菊道:「就在二個時辰之前,我看相公睡得正甜,不敢驚動了你。」
小菊對於夢天岳那張臘黃病容,以及半殘廢的跛腳,似乎不覺得可怕,反而有一種憐憫之情。
夢天岳沉吟了片刻,說道:「今後你不要那麼早進來打掃房間了,因咱們這般人過慣夜生活
,通常睡得很晚才起床。」
小菊應聲:「是!」碎步走到梳洗台,說道:「相公,我早已替你準備好了水,請你漱洗後用膳。」
夢天岳點頭道:「你照顧得這般周到,我不知要怎樣感謝你。」
小菊突然眨動著那雙明亮的眸子,望了夢天岳一眼,說道:「相公,像你武功這麼好的高手,而又這麼謙虛,絲毫染不上江湖少年高傲之氣,真是難得。」
夢天岳微微一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武功很高呢?」
小菊道:「武林盟主之府這座別院,專門侍候各派武林高手落宿的,尤其是別院中東西這一座閣樓,更是專供特別來賓使用的。」
夢天後笑道:「那麼你也是專門侍候特別來賓是吧!」
小菊臉上含羞,笑道:「相公不要取笑啦!」
夢天岳突然問道:「小菊,你會武功嗎?」
小菊點頭道:「小姐曾經傳授幾招小技。」
夢天岳突問道:「你不是侍候胡盟主……」
說到這裡,他突然察覺說漏了嘴,小菊非常精靈,很快問道,「相公怎麼知道我是侍候老爺的女婢?」
夢天岳從容答道:「數年前,我謁見胡盟主之時,好像見過你是胡盟主身邊四女童之一。」
小菊雙目在夢天岳臉上注視良久,說道:「相公好眼力,匆匆一面,事隔數年還能記得,真是難得呀!」
夢天岳笑道:「我有見人不忘之特長,尤其像你這般可愛面容,更是過目難忘。」
小菊被夢天岳一陣恭維,小心靈中直樂,忙道:「相公真喜歡說笑啦!嗯!剛才初見相公,
我也好像在那裡常常見過一般,只是老想不起來。」
「啊!對了,我老是跟相公說話,倒是忘記了相公還沒用早餐呢!」
說著話,她很快的走出房屋。
夢天岳見她離去,心中暗自忖道:「那張紅帖子到底是誰送來的呢?大概不會是小菊。……
但除了小菊之外,又有何人能夠進入這座閣樓。……唉!不要費心思去想啦!反正今夜我就
要等待著敵人駕臨,除非他不來,或者絕難逃脫我的雙手。」
夢天夜很有自信的暗自計算著!
這一天,夢天岳就整日呆在閣樓裡,由窗外斜視多智星公孫甫機的住院,他好像也沒有離開
外面寸步,就是各院子中的眾群俠,也沒有人走出這座別院之外。
夢天岳看到大師兄何不堪和二師兄游恨水,在中午時分,曾經到東面閣樓訪晤古羅神僧,然
後在未牌時分離去。
整座武林盟主之府,在白天顯得衛士比較稀落,尤其是這座別院四周圍更是不見半個衛土。
夕陽西墜,黃昏已到,夢天岳就站在閣樓欄干之旁,遙望著落日彩霞,眼簾中很快浮現出紅
帖子字跡:「限閣下在今日黃昏時分之前離開武林盟主之府,或者生命活不過五更。」
於是夢天岳不禁也加倍警惕起來,暗想:「敵人絕對不敢明目攻襲自己,可能會施展什麼鬼域技倆暗算。」
所以夢天岳在剛才就遣退了小菊侍女,囑她明晨再前來閣樓就好,通常招待所的女婢都要侍候到子夜初牌才能夠回去內院。
夜色降臨,天氣漸涼,這是初秋應有的現象。
夢天夜輕自點上了燈燭,然後獨自走下閣樓,在院子閒散步,其實他是在暗中監視群俠行動。
突然看見多智星公孫甫機由小院中走了出來,身著一襲白綢長抱,色樣薪新,像似要上街的樣子。
夢天岳奉命監視與保護的責任,當下尾隨跟蹤在後。果然公孫甫機是上街去,一直走出武林盟主之府大門。
夢天岳對於開封府街道地形非常熟悉,窮街小巷,沒有一條他不認識的,所以跟蹤起來,得心應手,縱是多智星公孫甫機老練機警,也無法發覺夢天岳的跟蹤。
華燈初上,開封府街道人頭鑽動,熱鬧異常。
多智星公孫甫機像似心有目的地,行動上不作絲毫停留,他竟然直向開封府出了名的花街走去。
夢天岳不禁暗自皺了一下眉頭,忖道:「這老兒要去嫖妓嗎?……」
原來這一條花街,全長有半里之遙,大約有三十餘座青樓妓院,燈紅酒綠,笙歌飄飄,流鶯亂飛,聲淫色迷。
夢天岳長到這麼大,尚未走到過這種場所,不禁停步躊躇了一下,眼見公孫甫機穿過陣陣流鶯拖拉,就要失去人影。
他只得硬著頭皮追去,陣陣淫語招引,以及飛鶯撲抱,都使夢天岳不勝其煩,終於穿過了低級妓院,來到比較高級的青樓,街道已不見野鶯擋路。
夢天岳暗暗想著:「老頭兒倒會挑選高級的地方。……」一念未完,只見公孫甫機停身在
一座大樓院面前。
夢天岳非常機警的閃入暗影處,果見公孫甫機張頭四周望了一下,方才舉步走進花樹圓門直進樓院去了。
紅綠的燈光映照下,夢天岳看見這家青樓妓院,名稱:「江山美人樓」,久居開封府的他,當然知道這所江山美人樓,乃是聞名大江南北,艷名遠播的大妓院。
原來樓院中的女子,不但個個美如天仙,妖似狐狸,而且擅長琴藝歌舞,甚至右的精通詩文
,真是色藝雙全。
夢天岳不敢登堂入室,身臨其境,只有在外面徘徊等候。一方面是怕公孫甫機發現,另一方面是不感興趣。
樂聲飄渺,不時傳出陣陣格格嬌笑聲,以及男子嗓門怪叫的聲音,夢天岳感到那種酒醉心迷的行樂生活,簡直是大無聊。
夜色漸漸深了,進入樓院行樂的尋芳客,漸漸稀少了。一個一個醉翁,落繼拖著踉蹌的腳步,走出環圓形花門。夢天岳圓睜著雙睛,仔細搜視著,仍然不見多智星公孫甫機的影兒。他心底處不禁暗暗罵道:「老猴子,簡直是大不像話,一大早進去.怎麼還不出來,難道要死在女人雙臂之間嗎?……」夢天岳再等了把個時辰,已是子夜時分——奇怪!
仍然不見多智星公孫甫機出來。通常妓樓營業時間,是到子夜中牌,若是過子夜中牌,那麼便是住夜於樓院了。「難道老猴子要夜宿此地嗎?……」夢天岳心底叫著,張目掠望了一下街道,這時候幾乎只剩了自己一個人躲在牆角。笙樂聲已經斂絕多時,燈火漸熄!
還是沒有多智星公孫甫機人影!夢天岳心頭一動,暗道一聲:「糟了!難道他視破自己在後追蹤,老早就溜走了嗎?」想到這裡,夢天岳氣得一頓腳,轉首要走。那知走了幾步,回頭一想:「他會不會真的夜宿於樓院。……」夢天岳身負保護公孫甫機的重責,若不查出確實真象,放心不下,於是,暗自決定,那只有夜探妓樓各棟房間了。
想罷,他反身撲飛過圍牆,再一個縱身,已經上了前排院落屋脊,好個夢天岳身輕如同狸貓,翻屋越脊,簡直是快逾閃電。
夢天岳一間一間房室查探,眼睛吃冰淇淋,春色無邊,遇到二層正自巫山雲雨,更是令他連喊倒霉。
真是奇怪,夢天岳探過十七間院落,發現八對野鴛鴦,卻不見那位老猴兒多智星公孫甫機。
夢天岳站在屋脊上長吸了一口氣,心想:「還剩下那座樓閣小院,如果沒有,公孫甫機定然發現自己而溜走啦!」
念如電轉,他雙臂輕輕一握,身軀懸空平飛到三丈外的樓閣院子裡。
張眼一望,樓閣上一線燈光,夢天岳不假思索一個飛身,上了閣樓欄干。
他輕輕掩至窗口,迷著眼睛向內一探!
夢天岳差點將一顆心跳出了胸口,原來他看到一幅絕美的圖畫。
不!那不是圖畫,而是活生生一個人,一個一絲不掛的絕美胴體。
今夜,他偷窺了不少春色,沒有一件令他心跳的。但這一次,卻使他心跳加急,熱血沸騰。
原來閣樓中小室中,一隻粉紅色的小燈籠,照著一張檀木床,床上甜睡著一位尤物,嬌娃.她全身赤裸著。
她的面貌,嬌美如花,沉魚落雁之容,烏油油的秀髮,輕垂散在雙峰之間,肌膚白如潔玉,身段曲線如同噴火。
因為這個女人,美得太出奇了,夢天岳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將雙睛輕輕閉上一會兒,再睜開來一瞧!酥胸如脂,王股粉彎,嬌香可溢,那圓圓的小腹下黑壓壓的……。
美!就是美,愈看愈美,愈看愈是心動。
夢天岳強自鎮靜住心神,搖搖頭,暗自想道:「青樓妓院,竟有這樣一位人間尤物,唉!
真是太可惜了!」
不知不覺間,夢天岳竟然歎息出聲!
突然他看到那個甜睡的美人魚,睜開了眼睛,二道駭人的眸光,直射到夢天岳雙睛。
夢天岳乃是正人君子,這一下,他嚇得一個鯉魚倒翻,身如流星閃電,踏脊疾飛而去。
一口氣,夢天岳奔回至武林盟主之府,心頭仍然跳動不已,深深後悔自己不該偷窺春色。
他沒有由大門進入,由西面圍牆撲飛進去。他的輕功已到爐火純青之境,來到院中心的別院,並沒有驚動旁人。
夢天岳在院子裡靜立了片刻,將沸動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之後,忖道:「老猴子,是不是真的回來啦,」
為著澄清事實,夢天岳又偷偷潛至多智星公孫甫機的小院子裡,由窗外露出一線淡黃燈光,赫然的,公孫甫機已經躺臥在床上,睡得正甜。
夢天岳暗罵一聲:「老猴子,害得我好苦呀!」
多智星公孫甫機的同來,已經證明他發現夢天岳隨後追蹤之事,所以夢天岳真是氣憤萬分。
他心內悶悶不樂的走回住所,抬頭一看,燈火依舊明亮不滅,於是,提身飛躍上閣樓窗口欄干,仔細向內察視一遍,並沒異樣,方才開了室門進入。
夢天岳舉手揮滅燭火,躺在床上仍然是氣憤難消,一直到了三更時分,腦海裡才靜止下來。
當他這一靜下來,眼簾中不禁浮起那美麗的嬌娃、尤物。……
驀然,他心頭一動,暗道:「那女人的眼睛好銳利啊!」
在剛才他都沒有注意到,此刻想起,夢天岳不禁緊緊皺起了雙眉,忖道:「她的眼睛明亮如寒電,銳利如刃鋒,難道這是普通女子所擁有的眸子,那麼她是武林中人了……」
想到此處,夢天岳腦海中再現思潮。
這真是天下第一大奇事。
一位身負絕技的人間尤物,竟然混身在青樓妓院。任是夢天岳怎樣自我解釋,也無法尋找出原因。
「無論怎樣,自己定要去江山美人樓走一趟,暗中調查這件奇事。」夢天岳暗自決定後,思潮漸止。
夜蘭深沉,萬籟俱寂,突然一縷極為輕細腳步聲,響起在閣樓上房間外的走廊裡。
夢天岳心頭一震,根快的想起那張紅色帖子……「好啊!果然來了!」夢天岳不動半點聲色的躺在床上。
他暗自運起絕高的內功心法,一時間,神清耳靈。
突然,他發覺敵人已經潛到房間門口,「他會開門進來嗎?……」念頭剛起,「卡察」!一聲!夢天岳銳利的眼光,已經看到門栓被人運用內力震斷了。剎那間,一條絕速的黑衣人影,恍似驚鴻閃電一般欺了過來,一隻手掌已經直擊到自己眼前。如同雷電般的狙擊,根本使人沒有一發間隔的遲疑,多少武林高手;多少江湖豪傑,也都是喪生在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絕速掌下。何況敵人的狙擊手,乃是武林間一記最毒辣,最詭譎,精奧的掌法,就是面對面有準備的對敵,一發之下也使人難以防備,招架。夢天岳似乎窺透出這一掌的奧妙,他不做絲毫閃避,左手五指如鉤,向前一彈一送!「劈拍」一聲,狙擊者傳出一聲悶哼,腳步一陣踉蹌,搖搖幌幌退出四五步。在這瞬間,夢天岳已經由床上翻落地板上;虎目神光炯炯怒視著狙擊者。但見對方是位身材嬌細的黑衣人,是位女的,由眼睛之下,蒙著一條黑紗,掩去了她的面容狙擊者像似猜想不到一擊沒有成功,雙眸露出一股驚愕之色。夢天岳冷冷的喝道:「閣下是誰?乖乖受縛,或著是死無葬身之地。」狙擊女子輕啊了一聲,再次如同奔雷閃電般欺了上來。
這一次,她手上多了一柄精光閃閃的匕首,那種兇猛動作,令人心寒。
夢天岳冷哼一聲,雙腳微曲,雙手如同二條鷹爪,斜斜掃擊出去。
一聲驚呼,狙擊女子身軀如同斷了線風箏,被擊得翻滾出門外。
夢天岳一個虎步,迫了出去!
「絲!」的一聲,一道冷電疾射了過來,夢天岳伸手一抄,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已落入掌底。
好厲害的狙擊女子,身手矯健異常,就在夢天岳擊落匕首的空間,但見黑影連續閃了二閃,已落下閣樓木梯,直撲出去!
夢天岳見敵人就要逃去,猛揚手腕,將掌底間的匕首飛射出去!
速度之快,疾如隕星;「哎喲!」一聲,匕首就擊中在黑衣女子左肩,她嬌軀搖晃了二下,仍然撲出大門。
夢天岳如旋風似的追出去,黑衣女已經帶傷奔出七八丈外。
夢天岳目見對方身負重傷,仍然有那般輕快身手,不禁暗自震驚,生怕對方脫逃離去,他猛地提氣飛上屋面,想由前頭追截。
那知夢天岳飛躍過兩座屋面,黑衣女竟然繞道穿出這座別院矮牆,直向內院奔去,這下雙方相差的距離更大.
夢天岳一頓腳,身如巨鶴,凌空飛躍直追。
追過三重院落,黑衣女已近在三丈之外,可是,武林盟主之府女眷內院圍牆,也就近在咫尺
夢天岳知道被她逃出內院,麻煩就大了;急忙中隔空擊出一掌。
掌風颯颯,有如驚濤拍岸。
黑衣女悶哼一聲,整個嬌軀被擊得彈震起丈高——
「拍!」的一聲;嬌軀軟瘓落地,混身再也不能動彈了。
夢天岳由後趕到,疾忙俯下身於,抓起敵人手腕一探,他呆了一呆,對方脈搏已停,竟然氣絕身死。
夢天岳淒涼的歎息一聲,頓腳說道:「好不容易抓到這條線索,竟然死去了!」
語音剛落,一陣微風傳來,一聲佛號響起,道:「阿彌陀佛.高施主之掌風,碎石擊巖,銳如刀斧,敵人已經五臟六腑盡碎,心脈寸斷啦!」
夢天岳轉首望去,夜影中,已站定著少林神僧古羅和尚。
接著,人影驟閃,屋脊上連續奔來群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