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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紅塵白刃 第四章 風寒疑雲梅花上人 文 / 蕭瑟

    傻大寶這一闖了進來,梅逸夫和顧劍南全都嚇了一跳,尤其他一說出樸摩天竟然已經來到客棧之前,更使得顧劍南為之大驚。

    他心中意念急轉,還以為樸摩天是因為知道自己投宿在此,而親自前來抓人。

    剎那之間,他的腦海之中已掠過許多念頭:「莫非是樸立人由於流血過多,無法救治,所以樸摩天在傷痛之下,連如此大雪也沒耽擱他的行程,急忙追趕而來……」

    他心念一轉,立即便推測起自己的行蹤如何洩漏出去的原因。

    從昨夜住進這個客棧以來,跟他有過接觸的只有傻大寶跟梅逸夫兩個人,除此之外,並沒有第三個人曉得他住宿在此。

    他的目光一凜,從傻大寶面上掠過,然後轉到梅逸夫的臉上。

    在這個時候,梅逸夫也正栘轉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於是他們兩人的目光凝注在一起,梅逸夫的眼光何等銳利?他從顧劍南的目光中已看出那份惶惑之情。

    微微一笑,他說道:「樸摩天找的是我,你不必起身,儘管放心在此養傷吧!」

    顧劍南默然點了點頭,沒有作聲,可是他的心中仍是疑惑不定,暗忖道:「樸摩天為何要來找他?」

    梅逸夫緩緩站了起來,道:「老夫就此別過,他日有緣,但願我們能夠相聚一起,好好的暢談一番……」

    顧劍南抱拳道:「晚輩敬謝老丈相救大恩,此恩無以為報,他日願能為老丈一盡犬馬之勞。」

    梅逸夫道:「這僅僅是機緣巧遇,能容老夫為未來的武林第一高手一效微力,算不了什麼!你不必太介意。」

    說罷,他轉身離開,很快地便已隨著傻大寶走了出去。

    顧劍南望著他那瘦長的身影,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可是話未說出口,又被一個意念所抑制住,閉上了嘴沒有作聲。

    他心中暗自咀嚼梅逸夫的話,忖道:「這老者必然是武林奇人,當然他也是樸摩天的素識,但是他既然曉得我是被樸摩天打傷的,為什麼又要替我醫治?而且他方才又為何說出那種話來?」

    他雖然有雄心想成為未來的武林第一高手,但是他並沒有因梅逸夫臨走之前說的那句話而陶醉,他只是在苦思著梅逸夫為何要說那句話?

    「武林中姓梅的高手有幾個?」他喃喃道:「梅逸夫,梅逸夫,他到底是誰?」

    突然他伸手一拍床沿,道:「莫非他便是劍聖梅花上人?」話聲出口,他立即又搖頭自語道:「不!這是不可能的,梅花上人歸隱江湖有十多年之久,聽說他在這十多年以來,絕不過問武林之事,怎會突然在這荒僻的小鎮上出現?」

    他既然已否定了梅逸夫便是梅花上人,自然更推想不出梅逸夫到底是誰?本來他想出去看看樸摩天該是如何與梅逸夫相稱,但身上受傷未癒,當然不願再惹麻煩。

    「從他們的對話之中,必然可以聽出他們相互之間的關係!」顧劍南忖道:「我何不凝神傾聽,或許可以瞭解到那梅逸夫的來歷。」

    他心念一轉,立刻便屏息凝神,靜靜地傾聽客棧裡所有的話聲。

    首先入耳的是樸摩天的笑聲,然後便聽到梅逸夫說道:「如此風雪,尚勞老弟來此相迎,實不敢當!」

    接著便是樸摩天的聲音:「梅兄遠道而來,小弟本當遠迎於三十里外,無奈昨夜小犬……」

    顧劍南聽到這裡,突然發覺在客棧中嘈雜的聲音裡,傳來一縷極為熟悉的話語。

    他整個身軀霍然跳了起來,叫了聲道:「雪兒!」這是雪兒的聲音。

    對於梅冷雪的聲音,他是至死都不會忘記的,怎樣都不會懷疑自己的聽覺有誤。

    這一剎那之間,他已確定昨夜酒後聽到梅冷雪的話聲並非做夢,而是真實的!

    腦海之中,沒有第二個意念,他一掀被褥,赤著足便躍下了床,可是隨之有一股冰涼的感覺自地面傳進腳底,他這才覺察到自己竟沒有穿鞋。

    匆匆的穿上鞋,他把包袱背好,然後拿著鐵傘,動作快速的躍到了門前。

    門,是方才傻大寶出去的時候掩上的,顧劍南將耳朵貼在門上凝神傾聽,竟發覺樸摩天與梅逸夫說話之地便在梅冷雪的隔壁。

    他這下不再懷疑梅逸夫的身份了,可是由於梅逸夫的歸隱江湖十多年,此時突然出現,顧劍南心裡便明白必是有關於梅冷雪的婚事。

    他心中頓時如同火焚,可是他也曉得此刻在客棧裡與她同在一起的還有梅逸夫與樸摩天,他們兩人絕不會容許自己胡來的。

    尤其是樸摩天恨他入骨,當然絕不會再放過他的,他豈能如此莽撞地衝出去,而與樸摩天再次發生衝突?

    他自己心裡雖然明白他此刻並非樸摩天的敵手,但是他並不畏懼,只是不願在沒見到梅冷雪之前與樸摩天再起爭戰。

    手扶著門扉,他在霎時已轉過許多的意念,他曾想到啟開窗戶從頂屋上繞過去,找到梅冷雪所住的房間,然後再從窗口進入她所住的屋裡。

    但是他轉念一想,梅逸夫和樸摩天都是當代武林的絕頂高手,聽覺靈敏超逾常人,必不會讓自己安然到達梅冷雪的房間。

    到那時弄巧反拙,豈不是更為糟糕?

    經過許多的考慮,他終於還是決定冒一次險,堂堂正正的步出房門,走到梅冷雪的房前,再敲門入內。

    雖然這也是很冒險的,但是較之從房頂上翻越過去卻安全得多,因為,誰都不會想到他竟會堂堂正正的公然進入梅冷雪的房間。

    意念既決,他毫不猶豫的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這時客棧中大概因為樸摩天的來臨,掌櫃的和傻大寶都忙著在前面招呼樸摩天帶來的隨從,後面一個人都沒有。

    他盡量壓制住激動的心神,緩步走到梅冷雪的房前,然後舉手輕輕的敲了兩下。

    站在門前他能夠很清晰地聽到隔壁房中樸摩天與梅逸夫談話之聲,可是他的心情卻是出奇的寧靜。

    隨著敲門的喀喀之聲,他聽到裡面傳來輕輕的回應聲,問道:「是誰?」

    顧劍南豈能報出自己的名字?他輕咳了聲,模仿傻大寶的聲音道:「是我!」

    裡面的人追問了句,道:「你是誰?」

    顧劍南道:「小的是店裡的夥計。」

    房中傳出不耐煩的聲音,道:「有什麼事?」

    顧劍南壓低嗓子道:「小的奉老爺子之命來替小姐收拾東西。」

    房中傳來梅冷雪的聲音道:「沒有什麼東西好收拾的,你不用進來了!」

    顧劍南心頭一跳,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他生恐會引起樸摩天的注意,又不敢自報姓名,唏噓地道:「小的!小的!」

    另一個聲音道:「到底有什麼事嘛?真是嚕嗦!」

    話聲之中,房門呀的一聲被拉開了。

    顧劍南只見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瓜子臉兒、頭梳雙鬟的少女。

    她穿著一身碧綠的衣衫,雙鬟之上也紮著兩條綠色的絲帶,看起來非常悅目。

    可是她此刻卻是滿臉的不悅之色,左手扶著門,氣沖沖地道:「你……」

    這個你字一出口,她已看清楚顧劍南的面目,頓時臉上的不悅之色一變而為驚愕與歡欣,話聲一停,她口吃地道:「你……你……」

    顧劍南這時也認出這個少女,正是三年前在金縷宮裡那白色繡樓上看到的梅冷雪的貼身丫頭小鳳。

    三年前,小鳳已是婷婷娉娉頗有風姿,此刻更是長得標緻極了,人也長高了許多,雪白的臉兒泛著淡淡的紅暈,更加顯得美艷照人。

    顧劍南只見小鳳張開了嘴似乎要呼喚自己,他連忙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左掌一掩小鳳的嘴,右臂一揮,反手將房門掩上。

    他一進入房中,立即便見到梅冷雪斜托香腮坐在床前,不知在想什麼。

    她聽到小鳳頓住了話音,於是詫異地抬起頭來,道:「小鳳是誰叫……」

    話一出口,她便看到小鳳的嘴被一個身材碩長、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掩住。

    臉色一變,她霍地站了起來,細長的娥眉已倏地豎起。

    她還未開聲喝叱,顧劍南已低聲道:「是我!」

    這個聲音對梅冷雪該是何等的熟悉?她雖然有三年多沒有聽到,但是此時話聲一入耳,立即激起她潛藏在心底的記憶。

    她的臉上布起一層驚疑的神色,顫聲道:「你……」

    顧劍南只見梅冷雪還像三年前那個樣子,人雖然長得高了不少,但是往昔那飽滿的臉頰卻清瘦了許多。

    因而也使得她看來更是纖小嬌柔、玉骨婷婷,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真使顧劍南為之神傷。

    尤其她好像是剛哭過不久,所以眼眶紅紅的,更是使人憐愛。

    顧劍南眼中射出憐惜的光華,顫聲道:「冷雪……」

    梅冷雪這時已看清楚站在眼前的正是一別三年的顧劍南,那使得她朝思暮想、無法忘懷的人兒,雖然不像她夢中想像的那樣,可是卻更加英挺、更加雄偉了。

    她的嘴唇微微顫動,只覺全身所有的力氣不曉得在什麼時候完全消失,幾乎使得她站立不穩搖搖欲墜。

    顧劍南飛步掠去,伸出手欲待扶住梅冷雪,但是梅冷雪已經退後一步靠在桌旁。

    她望著顧劍南,顫聲道:「你……你真是劍南?」

    顧劍南不料她會問這句話,愕了一下,道:「你……你不認識我了?」

    梅冷雪搖了搖頭,道:「那麼你真是劍南?」

    顧劍南道:「我……」

    他摸了摸頷下的鬍子,道:「我是不是老了許多?所以你都不認識我了?」

    梅冷雪似乎沒有聽到顧劍南說的話,黑亮的眸子一直凝注在他的臉上,低聲道:

    「那麼我……我並非做夢了?」

    顧劍南這才明白梅冷雪竟然在突然見到自己出現時,以為是在做夢,而不相信自己確實是真正的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心裡泛起甜蜜與苦澀混雜的情緒,喉結嚅動了兩下,只覺好似有什麼東西塞在胸口似的。

    一陣激動的感情湧上心頭,他伸出手去,一把摟住了梅冷雪的嬌軀,道:「冷雪!冷雪!」

    梅冷雪似乎猶在夢幻之中,當她伏在顧劍南的胸膛上,明確地聽到他的心跳聲,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那股濃郁的男人氣味時,她曉得自己並非是在做夢,而確實是顧劍南來了。

    她仰起頭望著顧劍南那輪廓鮮明的面龐,眼中已湧出了淚珠。

    淚水流過她那雪白的臉頰,她咽聲道:「劍南,你……」

    顧劍南只覺自己都要哭了出來,他伸出手,輕輕的替她拭去面頰上的淚水,低聲在她的耳邊道:「冷雪!不要哭,不要哭!」

    梅冷雪咽聲道:「可是我……我卻忍耐不住,我……我是太高興了!」

    顧劍南喃喃道:「冷雪,你再哭,我也忍耐不住了,我……」

    他只覺自己喉嚨裡好似塞住什麼東西,心裡酸酸的,淚水在眼眶裡滾動,差一點便要流出來。

    梅冷雪勉強抑住了眼淚,不讓它流下,偎在顧劍南的懷裡,低聲道:「我真不相信你會在這個時候來到,我……」

    顧劍南看她說著說著,鼻翅翕動,似乎又要掉下淚來,忙道:「冷雪,不要再難過了,你看我這不是就在你身邊嗎?」

    梅冷雪道:「我不是難過,我……我是太高興了啊!劍南,我想得你好苦,三年來我時時刻刻都在想念你,每晚我以為看見了你,可是在醒來之後,才知道那僅是一場夢……」

    這該是多麼深沉的感情!一個少女從心底發出的心聲,該是何等的珍貴!

    顧劍南只覺胸中充滿了幸福的感覺,他緊緊的摟著梅冷雪,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只是夢囈似的反覆呼喚著她的名字:「冷雪,冷雪……」

    小鳳站在房中,看到他們兩人相擁的情形,幾乎都看得呆了,她愕然呆立,眼中濕潤,差點都要掉下眼淚來!

    隨著他們兩人深情的流露,小鳳只覺得心中充塞著一份悵惆的情緒。

    她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既為他們高興,也為自己而難過。

    這一聲歎息未完,她只見梅冷雪已輕輕的推開了顧劍南。

    梅冷雪見小鳳兩眼圓睜望著自己,不禁臉上湧起一抹紅暈羞怯地道:「小鳳!」

    小鳳哦了一聲,隨即嗤笑,道:「小姐,是不是要婢子走開?」

    梅冷雪跟小鳳自幼一起長大,兩人間感情非常融洽,幾乎可說是無話不談。

    但是被小鳳這一調侃,卻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嗔道:「小鳳,你胡說些什麼?」

    小鳳笑道:「小姐這下可好了,顧公子一來你便立即要趕婢子離開,真是……」

    梅冷雪瞠道:「不許你胡說!」

    小鳳伸了伸舌頭,道:「小姐,你真是冤枉我!」

    她話聲一頓,轉向顧劍南道:「顧公子,你來評評這個理,三年以來,小姐日夜的惦念著你,一直都聽不到你的消息,心裡急得要死,全仗著婢子在旁勸說,這下你來了,她卻要趕我走開,你說說看,天下有沒有這個道理?」

    顧劍南好似傻子一般,只是站在那兒傻笑,說實在的,他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小鳳的話。

    梅冷雪聽得更加不好意思,她紅著臉道:「小鳳,你再胡說,我可要打你了!」

    小鳳伸了伸舌頭,笑道:「婢子再也不敢了……」

    話聲頓了頓,她又道:「婢子曉得在這兒是礙著你們的事,所以……」

    梅冷雪舉起手來,嗔怒道:「小鳳,你再胡說,我可要真的打你了!」

    小鳳笑著轉身便走,站在房門口,道:「小姐,你還是多花些功夫在顧公子身上吧!別生婢子的氣……」

    她不等梅冷雪奔了過來,已拉開房門奔了出去。

    順手拉上了門,梅冷雪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起來,心中反而有一股辛酸的感覺。

    小鳳站在門口,她愕愕地忖道:「我這是做什麼?怎會對小姐說出那樣的話來?難道……」她咬了咬下唇,道:「難道我是在吃她的醋?」

    她一想到這裡,自己都不禁吃驚起來,忖道:「我怎會有這個念頭?這……這豈是我一個做婢子的能夠想的?」

    但是她一想到顧劍南,頓時又抑制不住心頭的那份感覺。

    唉!她歎了口氣,忖道:「小鳳,小鳳,你是在作夢!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憑什麼人家會……」

    心念未完,她已見到隔壁的房門一開,梅逸夫和樸摩天從裡面走了出來。

    樸摩天道:「既然如此,那麼小弟便等到雪停之後,再來接吾兄到宮裡去!」

    梅逸夫道:「這一場雪,頂多只有三天便會停歇,到那時小女的微恙必然能夠痊癒……」

    他的目光一轉,瞥見小鳳站在門口,微微一怔,面上現出一絲詫異之色,話聲一頓,繼續道:「到那時,我再攜小女至貴宮!」

    樸摩天笑道:「其實,依小弟的主意,最好還是現在動身,小弟立即傳令下去,令他們返回宮中準備香車,雖然路上風雪不小,但是一進宮裡很快便能安頓好……」

    說到這裡,他突然見到梅逸夫的面上現出驚詫之色,話聲頓了頓,問道:「梅兄,你……」

    梅逸夫哦了一聲,好似才從夢中驚醒一般,神色極為古怪,他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態,道:

    「我想到一些事情,所以一時忘情,尚請老弟你原諒這個。」

    樸摩天還以為梅逸夫在考慮是否要立刻到金縷宮之事,笑了笑,他繼續道:

    「拙荊她每天都在盼望著能早日見到冷雪,尤其是立人更是欣喜若狂,若非他的斷臂未好,他今天使要與小弟一起來迎接吾兄……」

    梅逸夫好似有什麼心事,嗯了聲道:「對於你們的盛情我非常感激,不過……」

    樸摩天道:「梅兄你所擔心之事,就是賢侄女她在路上受了風寒,惟恐再急著趕路而加重病情,其實鬼醫公孫輸此刻正在宮裡,有這位醫學大師在,天下什麼病不能治?依小弟之見,最好還是立即進宮,在這個小客棧裡什麼都不方便,更別說是大夫了,所以吾兄是……」

    梅逸夫沒等他把話說完,打斷他的話題道:「老弟,你讓我再考慮一下……」

    樸摩天剛才在房中與梅逸夫閒談了好久,卻因為梅逸夫借口梅冷雪染上風寒,而沒有答應立刻啟程到金縷宮去。

    但是此刻他聽出梅逸夫話中的意思,竟是還有可以考慮的餘地。

    他笑了笑道:「吾兄儘管考慮便是,實在說來小弟但願立即與吾兄一起痛飲一番,尤其是園中新植的寒梅,在這場新雪之後,必然開放得格外清麗,你我老兄弟在一起飲酒賞梅,豈不快哉?」

    梅逸夫道:「你怎麼方才沒有說出宮裡植有梅花?嗯!這樣老夫可更為心動了!」

    樸摩天喜道:「梅兄,你足答應了?」

    梅逸夫道:「且容我進去與雪兒商量一下,只要她的病體稍安,便立即動身。」

    樸摩天大喜道:「既是如此,小弟這就命人趕回宮裡備車。」

    梅逸夫猶豫片刻,道:「好吧!」

    樸摩天抱拳道:「請梅兄稍候!」

    梅逸夫道:「老弟,你請吧!」

    樸摩天轉身向大門行去,命人備車去了。

    梅逸夫等到樸摩天一離開,立即轉過臉來,卻發覺小鳳一見自己面轉向她,立即回過身去欲待推門入內,他沉聲喝道:「小鳳!」

    小鳳聞聲轉首,道:「老爺……」

    梅逸夫見她雖然強自鎮定,卻依然禁不住眼中露出的驚惶之色,頓時臉一沉道:

    「小鳳,你站在門口做什麼?」

    小鳳斂衽一禮,道:「沒……沒什麼?」

    梅逸夫雙眉一軒,道:「什麼沒什麼?」

    他冷哼一聲,道:「到我房裡來,我有話問你。」

    小鳳不知道梅逸夫到底發現到什麼,心中惶恐,見到他推開了門進入房中,只得跟著梅逸夫走進去。

    梅逸夫臉色沉重地坐在椅上,目光冷冷地望了小鳳一眼,道:「你老實告訴我,剛才是誰到小姐的房裡去?」

    小鳳心頭一震,有如小鹿般的怦怦跳動,她搖頭說道:「沒有啊!」

    「沒有?」梅逸夫道:「老夫這幾十年的武功,難道是白練的嗎?明明剛才有一個男人進入小姐房裡,你怎麼說沒有呢?」

    小鳳驚駭無比,強自鎮定心情,不敢讓心中的駭懼表露在面上,道:「老爺明鑒,婢子絕不敢對您有所隱瞞,剛才雖然有人進去,那只是客棧裡的夥計……」

    「胡說!」梅逸夫叱道:「小鳳,你的膽子好大,竟敢隱瞞於我?明明那人自方才進入冷雪房裡,直到現在都沒有出來,而你站在門外,哼!你是在幫她把風是不是?」

    小鳳只覺得梅逸夫那犀利的目光,宛如兩枝利劍似的剌進自己的心中,使得她為之顫悚不已。

    她顫聲道:「婢子不敢欺瞞老爺,實在是……」

    梅逸夫冷哼一聲道:「你到現在還要騙我?」

    他方才站在門口與樸摩天說話之際,由於距離隔室頗近,而且只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板。

    以他數十年苦修的武功,已經到了二十丈之內飛花落葉之聲都能聽得清楚,更何況如此近在咫尺的隔室說話之聲?

    他若非一方面還要聽樸摩天之言,而不能使心神完全凝注在隔室的對話中,早就聽出那與梅冷雪說話的是誰?

    他雖然很少與女兒親近,可是也知道女兒一向潔身自好,從不隨便與男人交談。

    她之所以到金縷宮去,完全是因為梅夫人的命令,否則自然也不可能與樸立人相識。

    但是方才梅逸夫竟聽到她在房中與男人交談之聲,這豈不是令他駭異而又奇詫之事麼?

    他不願意凝聚心神,偷聽梅冷雪與人交談的話,更不願就此貿然闖進房去,而使得梅冷雪在羞怯之下發生意外。

    於是,他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先遣走了樸摩天,將小鳳叫進房來加以詢問。

    誰知小鳳卻矢口否認隔壁房中有人,這怎不使他震怒?

    他冷冷地望著小鳳,目光犀利,只瞪得小鳳全身發抖。

    可是小鳳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說出顧劍南與梅冷雪此刻在房裡之事。

    她寧可讓梅逸夫在震怒之下親自發現此事,也不願由她揭穿而引起小姐的不快!

    她咬著牙,搖頭道:「婢子不敢欺騙老爺,事實上隔壁並沒有人……」

    她提高了音量說話,是想要讓隔室也能聽到,然後知所隱藏。

    但是她心裡也明白,顧劍南與梅冷雪此時正在卿卿我我之際,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聽到自己的話。

    果然她這份用心,梅逸夫看得清清楚楚,他冷哼一聲,道:「你如此大聲說話做什麼?

    莫非想要通知他們……」

    越說越氣,重重的一拍桌子!

    小鳳從未見到梅逸夫如此震怒過,她臉色大變,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梅逸夫叱責道:「你與雪兒從小就在一起,老夫從來沒把你當奴婢看待,就是夫人也待你不薄呀,但是你為什麼要欺騙我?你以為幫著小姐來欺瞞我,便是對她好嗎?你難道不明白一個女子貞潔最重要,雪兒雖是我的獨生女,可是她若犯上了不端之事,我也要叫她自盡……」

    小鳳嚇得人都呆了,不知要怎樣才好。

    梅逸夫話聲頓了頓,道:「你若是將事實真相清楚的告訴我,也許我們還能防範於未然……」

    他目光一閃,望著小鳳緩聲道:「你說說看,是誰進入小姐的房間?千萬不可稍有隱瞞,我是不會怪你的。」

    小鳳心中紊亂之極,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她想了想,還是原先的念頭佔優勢,暗暗地咬了咬牙,道:「老爺所說的,婢子一點都不知情……」

    梅逸夫看到自己如此說話,都沒有效果,氣得臉都變了色!

    他沉聲道:「好!你到現在還敢騙我,老夫若不將事實掀出來給你看,你不會知道厲害。」

    小鳳心裡突然萌起了一個念頭,她暗自忖思道:「我怎麼癡心妄想,與其一生如此承受著痛苦的煎熬,還不如現在就死去,這樣也算對得起小姐,對得起顧公子了。」

    她慘然笑道:「如果老爺您看到有人在厲裹,隨便將婢子如何處置都行。」

    梅逸夫見事到如今,小鳳猶自不肯說出實話,氣道:「好一張利嘴!老夫就讓你看一看……」說罷他立身而起,道:「你隨老夫來!」

    鐵青著瞼,他走到門口,呼喚道:「太平!」

    鄧太平因為樸摩天的到來,正在前面與掌櫃的說話,沒有進房。

    此刻一聽叫喚之聲,連忙飛奔而來。

    當他看到梅逸夫臉色如此難看,不禁一愕,說道:「老爺,您……」

    話未說完,他又見到小鳳跟在後面出了房門,不禁更是吃驚,愕然望著梅逸夫,不知道該要說什麼話。

    梅逸夫道:「太平,你與我立刻去客棧之外,等在小姐房間外面的窗口,只要看見有任何人出去,都給我將他擒住。」

    鄧太平聽了這些話,真個有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愕愕地道:「老爺,這又是為什麼?」

    梅逸夫道:「你不需多問!快去!」

    鄧太平幾乎從沒見過梅逸夫如此震怒過,他懷著滿腹的疑雲,轉身朝屋外飛奔而去。

    梅逸夫望了小鳳一眼,冷哼道:「如果屋裡有人,我就要你的命!」

    小鳳臉色慘白,默然無語。

    梅逸夫走到隔壁房門之前,沉聲道:「雪兒!」

    屋內傳出梅冷雪的聲音道:「什麼事?爹?」

    梅逸夫道:「我來看看你的病是不是好了點!」

    屋中梅冷雪道:「門沒有關,爹爹您推門進來就行了。」

    梅逸夫微微皺了皺眉,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一面說道:「孩子,你如果好了點,我們便要上路了!」

    說話之間,他已進入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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