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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飛雪飄零 第九章 亡命浴血飛芒穿目 文 / 蕭瑟

    金縷宮裡幢幢華廈傍山而築,每一幢之間,用迴廊與甬道相連,迴廊兩旁有花園假山,曲徑幽道,甬道裡面則是每隔五尺便有一座燭台,那長約五尺的圓形三叉形的銀架上面,各燃著三枝白燭。

    因而這十丈深的甬道裡燭光輝煌,幾乎跟外面烈日下一樣的光亮。

    顧劍南剛奔進甬道不遠,便聽到甬道深處傳來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光影閃動,兩個手持短戟的大漢,自甬道的彼端奔了過來。

    顧劍南腳下自然的一停,他站在長長的甬道裡,面對著那兩名由嶺南幽客親手訓練的鐵衛,而背後追來的樸立人馬上便到,前後都是敵人,不禁使得他猶豫了片刻。

    目光一轉,他望著斜釘進牆壁,那一根根長有五尺,粗逾兒臂的燭架,心裡飛快地忖道:

    「現在,我除了奮力擊倒那兩名鐵衛,實在再也沒有別的路徑可走,除非我要在此等著被他們抓住!」

    他雖然沒有把握可以擊倒奔來的兩名鐵衛,但是他在樸立人與那兩人之間選擇,他是寧願選擇後者。

    沒有任何其他的考慮,他伸出手去,抓住燭架用力地往下一拔。

    他本來以為這些熟銅鑄成的燭架必然是非常牢固的釘進壁中,誰知勁道一發,那枝銅棍便已被他隨手拔起,反而因為用力過猛,使得他腳下打了個踉蹌。

    他暗自吃了一驚,不曉得是因為力量太大,還是那燭架釘得不夠牢固。

    可是此刻已沒有容他仔細思考的時間了,那兩名鐵衛已疾衝到距他面前不足七尺之處。

    顧劍南深吸口氣,大吼一聲,手持三叉熟銅燭架,衝了過去。

    吼聲震耳,有似晴空裡響起了一個霹靂,迴盪在甬道裡。

    那兩個鐵衛似未料到顧劍南會主動攻擊而來,被那聲大吼所震,他們腳下一停,眼望著顧劍南氣勢雄渾地衝到,他們不約而同身子往旁一閃,揮戟相迎。

    當當兩聲,雙戟敲在燭架之上,將那三叉尖上插著的三根白色蠟燭震成粉末,碎落地上,整個燭架下沉五寸。

    顧劍南手指微麻,上身微微向前一俯,他心中大吃一驚,後退了半步,定神一看,只見那插掛燭的三尖叉都被打彎了,暗忖道:「這兩個傢伙的手勁好大!」

    可是他卻不知道那兩名鐵衛心中的驚訝,較他更甚,他們短戟迎擊而下,只覺對方那根銅棍上傳來一股奇大的力量,震得雙戟跳起尺許,酸麻之感即從手掌漫延到整個身體,忽地仰躺死去。顧劍南為了維護自己的生命,他必須殘酷地施出這種手段。

    大自然是殘酷的,為了求得生存的基本條件,每一種動物都在互相殘殺的,但是這些殘殺中,唯有人類是最可怕的。

    因為人類不但以手殺人,以武力殺人,甚而以智慧設立陷阱去殺人。

    人,在面臨殺人與被殺的兩種途徑,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尤其一個投身在江湖的人,更是殘酷地執行著造物者所制定的律例。

    顧劍南心中泛過一絲苦澀的情緒。

    「我終於殺人了,還未投身於江湖,便以我的手摧毀了兩條生命,難道每一個江湖漢子,都是這樣痛苦的才求得生存麼?」

    時間,已不容許他追尋答案,因為在甬道裡已傳來樸立人的大喝之聲:

    「姓顧的,留下命來。」

    「留下命來,留下命來!」顧劍南忖道:

    「為什麼我的生命要讓人家決定?我必須反抗,為了求生,我只得再殺人了。」

    他悚然大驚,回頭一看,只見樸立人已經追進了甬道,他猛然一揮銅棍,邊走邊打,棍棍不離兩壁的蠟燭,霎時他所經過的地方,燭光齊滅,半截甬道裡已一片漆黑。

    這正是他聰明的地方,在這條長長的甬道裡將燭光一起熄滅,讓敵我雙方都處在黑暗的況下,這樣,儘管樸立人武功再高,也不敢冒然前奔,唯恐顧劍南會伏在一旁突施暗算。

    樸立人從甬道奔進,一見顧劍南擊滅燭光,立即便已猜出對方的心意,身形急掠,他從明亮的燭光下衝進黑暗裡,立即伏下不敢動彈。

    他暗忖道:「好狡猾的小子,你想趁著黑暗伏在甬道旁對我,突施暗算,我可不上你的當。」

    凝神諦聽四下動靜,他竟沒聽到有一點聲音發出,等了一下,他猛然長身而起,躍足急行而去。

    靜靜的走了十幾步,他倏地斜掠奔去,右手一揚,一陣輕響,握在他手裡的折扇每一根扇骨都激射出去。

    「咻咻!」幾聲尖響,這十二根扇骨將整個甬道的面積都佈滿,在樸立人的想法,顧劍南只要伏在甬道裡,必然逃不過他這一手「飛芒穿目」的絕技。

    可是他再也想不到顧劍南將燭光滅熄後,根本就沒有在甬道裡停留,他一口氣便奔出了甬道。

    從黑暗的甬道中奔出廣闊的天井裡,他在太陽的斜射下瞇起了眼,目光所及之處,他已見到十幾個宮中武士手持兵刃從天井那邊的月亮洞門裡蜂湧而來。

    他們一看到顧劍南紛紛呼喚道:「在那邊了!這小子就在這兒了!」

    十幾個武士疾衝而來,顧劍南心中痛苦地道:

    「我,我實在不願意再殺死這麼多人,我不能以他們的生命換取我的生命!」

    但是,他豈能因一時仁慈而使得自己陷入死路?

    一陣風吹來,掛在屋簷的風鈴叮叮響起,顧劍南目光斜瞥觀察那高有二丈餘的屋簷,忖道;「我何不躍上屋頂?記得在那個山谷裡,我便曾躍過這麼高,也許我能試一試!」

    他絲毫不懂得輕功提縱之術,卻手持銅棍,往前疾奔幾步,將銅棍往地上一撐,雙手一放整個身子便飛了起來。

    他竭盡全力的往上提縱,似乎未想到自己會躍起如此之高,他身子彷彿生出雙翼般騰飛而出,霎時己越過了整個屋簷的高度。

    那碧綠的琉璃瓦就在他的腳下,他吐了口氣將上身往前一俯,斜斜落在瓦上。

    由於他的力道用得過大,所以隨著碩壯的身軀落在瓦面,「喀啦!」數聲,那碧綠的琉璃被壓碎了好幾塊。

    顧劍南絲毫不以為自己這笨拙的輕功提縱術而難過,他卻反而非常高興,因為他到底飛躍上這麼高的屋頂。

    站直起身子,他回頭望了望地上的人群,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

    那一絲笑容還沒從嘴角溜走,他已見到樸立人從甬道裡奔出,一聲大吼,他喝叱道:

    「你們這些笨蛋,眼睜睜的看著人跑走了!」

    話聲一了,他已看到陽光下顧劍南投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抬起頭來,他那瘦長的身子倏飛而起,往屋頂躍來,飛躍之勢優美而迅捷。

    顧劍南急忙之間,雙手抓起瓦面的破瓦,大叫一聲,雙手連揮,十數片破瓦挾起雄渾勁風向樸立人飛射過去。

    樸立人萬萬想不到顧劍南的內力會如此雄渾,雖然出手沒有一點使暗器的特殊手法,可是那等強勁的力道卻使他為之大驚。

    他身在空中,無法躲閃,勁風自袖底沛然發出,這等勁風,正是金縷宮的「無極罡氣」,本來是最好的護身真氣,可是那十數片碎互卻穿過了這層罡氣,毫不停留的射到。

    「呃!」一聲慘叫,樸立人身上已中了數塊破瓦,立時鮮血滿身,從空中跌落下去。

    那十幾片碎瓦是顧劍南以全身力道飛擲而出,潛藏在他體內的數十年真力,確實是非同小可,樸立人匆忙中布起的無極罡氣如何能抵擋得了?

    有好幾片碎瓦跌落在地面,可是也有好幾片碎瓦穿射進「無極罡氣」,擊中樸立人身上,霎時琉璃碎片一齊嵌進他的體內,鮮血立即湧了出來,很快地便將他的衣袍染紅。他的身軀在空中抽搐了一下,陽光底下,他那俊逸的面孔浮起一絲痛苦之色,然後急驟跌落下去。

    只見他右手飛快地在懷裡一掏,衣袍飛起,似乎在空中停頓了一下。

    就這麼一停頓之間,他右手急揮,只見熾熱的陽光下漾起兩道紅影,隨著他的身子趺僕在地上,那兩隻紅影相反的旋了兩個大弧,往顧劍南射去。

    顧劍南似未料到自己揮出的兩片碎瓦竟能將樸立人射傷,他自己也是為之一愕,才看到樸立人身軀跌下,紅影忽閃,只見兩隻大蝙蝠,張著長翼向他飛撲過來。

    他悚然一驚,才看清那是兩面火紅的小扇子,夾尖銳的勁風,已急撲而至。

    他慌忙往下一伏,左肩的一柄小扇已掠過他的頭頂,將他的髮髻削斷,而右首的小扇卻陡然一沉之下,犀利的扇面宛如一柄利刃,剌進他的右背。

    那鋒利的扇面在他結實堅硬的背上冗肉裡鍥入了三分,立即便嵌在上面,換來的便是一陣酸麻與痛苦的混合情緒。

    顧劍南全身打了個顫,雙足已站立不住,整個身子已由那平滑的瓦面上滑了下來!一直滑了半尺多,他的雙足已經滑落瓦面,上半身掛在簷邊。

    他忍著肩背的驟痛,雙手五指如鉤,重重地往瓦面敲下。

    「嘩啦!」兩聲,他十隻手指一齊插進瓦下的木板上,這才將下滑的身子掛住。

    重重喘了口氣,背上的鮮血浸濕了衣衫,又滴落在寬闊的天井上。

    那雪白大理石板上,立即像是開了一朵朵鮮艷的小紅花,在這烈日之下,給人一種震懾的快感。

    抑止了心頭的震駭,顧劍南手如鋼鑄的爪子,雙臂交互起落,爬到第二層屋面旁,才停下。

    他那兩條斜飛的劍眉緊蹙在一起,他坐在瓦面上休息一下,便立身而起,向上面一重瓦面走去。

    這第二重瓦較平,他可以不必顧及腳下,而加快腳步奔行。

    走過了這重瓦面,只見前面是一幢高聳的白色樓閣。

    那座閣樓高出瓦面甚多,似有三四層之多,樓旁有淡淡紅色的鏤花欄杆,欄杆內是一個寬僅丈許的小平台,平台上有一個大窗,窗上掛著細竹編成的簾子。

    在那張垂落的竹簾旁,還掛著一個鳥架,架上正棲息著一隻紅嘴翠綠色羽毛的鸚鵡。

    烈日之下,這白色的小樓給人看了有一種恬靜平和的感覺,那兒似乎正是疲憊的人們最好的憩息之處……

    顧劍南滿頭是汗,他只覺背上的傷,被烈日烤曬得幾乎要焦裂開來,一眼望見那座白色的小樓,便自然而然的往那邊奔去。

    那只站在鏤金木架上的鸚鵡,單足而立,正在垂首睡眠,被顧劍南踏碎琉璃瓦的聲音吵醒,抬起頭來睜開那圓溜溜的眼珠朝顧劍南望了一眼,然後拍了拍翅膀叫道:

    「玉娘!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顧劍南嘴角浮起一絲微笑,爬上了欄杆,滾到平台內。

    那只鸚鵡一見顧劍南已經走到平台,又叫道:

    「玉娘,有人來了,玲玲害怕,玲玲害怕。」

    顧劍南苦笑道:「玲玲別怕,我不會害你的,我……」

    他話未說完,只見竹簾被掀起,一張粉紅的小臉從窗口探出。

    她一見顧劍南臉色蒼白,亂髮披散,半邊衣衫都浴在血水裡,駭得雙眼圓睜,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顧劍南囁嚅道:「我……」

    他扶著淡紫的欄杆想要站起身來,可是雙腳一軟,卻又仆倒於地,但他掙扎一下,便又慢慢的站了起來,搖搖晃晃走到窗口,扶著窗欞低聲道:

    「我受了傷,實在不能走遠,我……」

    那個少女嚇得呆住了,直到現在方始驚醒過來,顫聲道:「你……」

    顧劍南沒等她說完話,身子一翻,進了屋內。

    站在編織得有似萬花綻放的厚厚的地氈上,他還沒有打量屋內的陳設,已見到一條白色的人影從裡面閃出,裊裊婷婷的走了過來。

    顧劍南眼前一亮,只覺整個心扉都被人打開,好似在裡面裝了些什麼東西進去,他嘴唇微啟卻是怎麼樣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梅冷雪一見到顧劍南這幅狼狽的樣子,臉上泛出驚異至極的神色,駭然問道:

    「你,你怎會弄成這個樣子?」

    顧劍南苦笑道:「在下顧劍南,此刻已被金縷宮視為仇敵,我……」

    他的心神在極端緊張之後,由於見到了梅冷雪而鬆懈下來,再加上嚴重的失血情況下,他實在不能支持下去,話未說完便已昏倒在地氈上。

    梅冷雪一瞥見深嵌顧劍南肩背上的那柄小扇子,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道:

    「他怎麼這樣狠毒?連一個小廝也不能放過?」

    她的眼中湧出憐惜的神色,說完了話立即蹲下身去將顧劍南傷口附近的穴道點住,然後一手抓住桌上那一塊繡著碎花的絲絹,喚道:

    「小鳳,你在發什麼呆?快把他扶到我床上去躺著。」

    那個叫小鳳的侍女一直發愕地望著顧劍南,聽到梅冷雪的呼喚,如夢方醒叫道:

    「什麼?扶他到你的床上?小姐,這……」

    梅冷雪臉一沉道:「聽到沒有?」

    小鳳不敢違拗,連忙走到顧劍南身旁,將他拖了起來背在背上,她的力氣不小,背了這麼個大人,卻依然動作非常迅速的往裡間走去。

    梅冷雪定了定神,身子一晃,已如一隻白燕從窗口穿出,躍落在平台上。

    那只鸚鵡似乎受到驚嚇甚大,不停地在木架上跳來跳去,嘴裡不斷地念道:

    「玲玲害怕,玲玲害怕。」

    梅冷雪輕輕地拍了拍鳥架,柔聲道:「玲玲乖,玲玲別怕。」

    那只翠羽如碧、嘴紅似朱的鸚鵡拍了拍雙翼,也跟著道:「玲玲乖,玲玲乖。」

    梅冷雪淡淡一笑,漆黑的眸子從玲玲那碧綠的羽毛上移開,落在瓦上。

    她只見斷斷續續的血漬從遠處一直連續過來,尤其是欄杆旁的白色平台上,斑斑的血漬更是鮮明。

    她飛快地蹲下身去,用手中的絲絹將平台上的血漬拭去,然後身形一長飛落在碧綠的琉璃瓦上。

    她那裊裊的身形輕巧地在屋頂上站穩,目光犀利地四下一掃,卻只聽到宮裡鬧哄哄的,竟沒有一個人飛身上屋來追。

    她暗忖道:「宮裡禁衛森嚴,雖然因最近樸叔叔被人打傷運功療傷需要三位總教練在旁護法,但還有鐵衛三十餘名,他們的人呢?」

    她也沒想出為何樸立人會施出那飛扇之技將顧劍南射傷,而且在受傷後又不加以追趕搜查。

    她也懶得多想原因,看了看瓦上幾乎干凝的血漬,她輕皺起眉頭,忖道:「這麼多血漬,要我怎麼把它擦掉?」

    目光一閃,她見到遠處破碎的瓦片立即心中有了主意,她四下望了一眼,右袖倏然翻拍而出。

    雪白的衣袖起了一陣波浪似的翻動,氣勁激湧如潮,在她面前的一大片琉璃碧瓦像足爆竹樣的「劈啪」連響,盡皆破裂。

    隨著衣袖的拍出,她那俏生生的身軀陡地倒翻而回,已躍回平台之上。

    就在她腳步方才落地之時,遠處人影一閃,兩個老者自簷角翻上,迅逾電閃的往這邊奔了過來。

    他們來到方纔那大片破碎的瓦片處才停下了身子,一齊拱手道:「梅小姐。」

    梅冷雪捲起那條帶血絲絹往袖裡一塞,微微一笑道:「兩位總教練好!」

    那左首一個老者身穿一襲褐衫,臉孔瘦削,頷下一綹山羊鬍須,目光炯炯有神,露出一幅狡猾的樣子。

    而右首的那人則是身形較矮,藍色的衣衫下裹著的是一個結壯的身軀,他鬍鬚全呈褐色,一張胖圓圓的臉,使人看後便連想起了家裡掛著的財神菩薩像。

    他們正是樸摩天最親近的三位總教練中的兩人,那左首瘦削的一個是豺狼秀士萬維元,右首那胖子則是毒心菩薩高成財。

    這兩個搭擋一起在江湖上闖下了很大的惡名,由於他們詭計百出,心狠手辣,卻又武功極高,所以不論黑白兩道的人士見了他們都是頭痛得很。

    尤其那高成財,長得一幅慈祥和藹的樣子,心卻比誰還毒,絲毫不講天理人性,只要對他有利之事,必會想盡一切辦法用盡一切毒計去完成。

    由於他的外貌不像豺狼秀士葛維元一樣的使人一看便生出警戒之心。所以許多人很容易上了他的當,被他把命害了,而江湖中人只要一提起毒心菩薩便有一種心悸之感。

    他們在十五年前聽說金縷宮有數不盡的珍珠、寶玉、金銀、財富,所以連袂一起偷入宮中。

    由於樸摩天在初闖天下時,並沒有說出本人的出身,他只說過來自嶺南幽谷,江湖上也就給了他一個嶺南幽客的名號。

    那豺狼秀士和毒心菩薩二人根本不知道金縷宮便是嶺南幽客樸摩天居住之處,因而一闖進來便被樸摩天擒住了。

    由於他們三人趣味相投,而高成財和葛維元兩人也服了樸摩天的武功,於是便留在金縷宮裡作為總教練,替樸摩天訓練鐵衛……

    葛維元道:「梅小姐,你可知道樸公子已被一個潛伏在本宮的小賊暗算受傷?」

    梅冷雪一驚道:「啊!立人哥被人暗算?他……他怎麼啦?」

    葛維元道:「公子發現那潛伏廚下的小賊,竟是宇內二魔中血手天魔顧明遠之子,所以……」

    「什麼?」梅冷雪壓抑不住心頭的驚嚇,失聲道:「血手天魔之子?」

    葛維元望了高成財一眼,點頭道:

    「那小賊看到自己的奸計被揭穿,於是便驟然發難,將侍劍和佩硯兩個人擊倒,然後飛奔而逃,公子在後追擊,也被他以碎瓦擊傷!」

    梅冷雪詫異地道:「碎瓦?」

    葛維元頷首道:「公子重傷至今方愈,那顧小賊驟然以瓦片作為暗器偷襲,公子躲避不及,胸前小腹等處共被碎瓦嵌入五片之多,公子神勇,受傷後仍然發出飛扇之技,將那小賊殺傷……」

    梅冷雪啊了聲道:「立人他……他怎麼啦,我去看一看。」

    葛維元搖頭道:「劉大夫吩咐公子此刻最忌心神激動,尚請梅小姐能稍緩再去。」

    梅小姐沉吟了一下道:「那個顧……顧小賊呢?」

    葛維元道:「諒他也逃不出宮去!」他目光一閃道:

    「方纔若非我等替宮主護衛,正在吃緊之際,也不會容許那小賊得逞!」

    高成財笑道:「梅小姐,那小賊也是從那邊碎瓦之處躍上屋頂的,以他受傷的情形看來他是逃不遠的……」

    他的眼中射出一股狠毒的光芒,在碎成片片的琉璃瓦上掃過,緩聲道:

    「那小賊看來頗為狡猾,他負上負傷,唯恐血漬滴落予人追蹤的線索,竟將有血漬的瓦片齊都擊碎……」說著兩眼凝注在梅冷雪臉上。

    梅冷雪哦了聲道:「這個小賊也真是厲害,不過我想他既然已經受傷,必然跑不了多遠的!」

    葛維元道:「請問梅小姐,你方才是否有聽到什麼聲息或者看到有什麼?」

    梅冷雪搖頭道:「我方纔正在午睡,被玲玲吵醒,不曉得宮裡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出來看看,除了看到瓦面破碎之外,沒有見到什麼人。」

    高成財笑道:「如果梅小姐發現有任何可疑人物,尚請……」

    梅冷雪不等他把話說完,道:「如果我發現任何蹤跡,一定捉住他!」

    她笑了笑,道:「我乾媽有沒有受驚?」

    高成財道:

    「夫人在佛堂誦經,並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方兄剛才已經去查看過了。」

    梅冷雪道:「她老人家只要沒受驚就好了!」

    葛維元抱拳道:「如此,老夫們請罪了。」

    高成財笑道:「我等現在到廚房去,把周胖子抓起來,諒他也不敢匿藏那個小賊,方才宮主有令,不問是誰藏匿那個小賊,便用本宮最嚴厲的刑罰處置……」

    葛維元用手肘頂了頂高成財,道:

    「老哥,咱們走吧,你還在這兒嘮叨什麼?」

    高成財哦了一聲,笑道:「請梅小姐原諒老夫多言,老夫就此告罪了。」

    梅冷雪怎麼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她微微一笑道:「兩位總教練慢走。」

    她目送高成財和葛維元飛掠而去,但心中的感覺久久未能消失,她深吸了口氣,忖道:

    「原來他竟是血手天魔顧大俠之子,怪不得我一見到他,便感覺得他並非池中之物,絕不會永遠屈就在那小小的廚房裡的,果然他出身不凡……」

    她一想起顧劍南那落魄的樣子,腦海中立即浮現起他那雙略帶憂鬱的眼睛,和那抿得緊緊的雙唇,尤其他眉宇間的那股剛強而堅毅的神情!

    顧劍南的影子鮮明的浮在腦海,還未淡去,樸立人那張笑臉立即湧現眼前,那是她所熟悉的笑容,在她認識他以後,他那張笑臉就沒有改變,對於她,她曉得自己將來會和他永遠相處下去,而她也從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可是現在當兩個人的臉靨一起浮現腦海時,她卻在突然之間起了一陣顫慄。

    她暗忖道:

    「我怎麼能夠把顧劍南跟立人哥相提並論?我只是因為不忍見到他痛苦的樣子,不忍看見他在這麼年輕便被人殺死,而使得他的才幹與抱負沒有機會發展!」

    她雖是這樣想,可是她也曉得自己是在欺騙自己,在內心的深處,她的想法並不是那樣的。

    但在此刻她卻不能深刻的探索自己靈魂的深處,她的思索一觸及這個問題,立即便退縮回來。

    她雙手抓著欄杆,迎著那輪火紅的落日,深深的吸了口氣,低聲自語道:

    「我將來是屬於立人哥的,我怎麼能夠思索這個問題,等他的傷包紮好了,我立即便要叫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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