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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飛虹貫日 第一回 名門正派 文 / 蕭瑟

    季如山揚聲一笑道:「只聽到四川楊家劍法為西南一絕,想不到掌法也自命不凡!」

    他是看楊玉鳳掌上功夫不如劍法。

    楊玉鳳好勝心強,聞言更加大怒道:「姑娘就不用劍,也能取你一條老命!」

    「老夫就用雙掌奉陪!」

    季如山口中說明,果然長劍入鞘,肩頭動處,左橫七尺,讓出來掌。

    薑是老的辣,季如山一讓之後,人不稍停,連環三招,竟在轉瞬之間拍出三掌。

    楊玉鳳怒急出手,一掌拍空,人也隨之上前。

    因此,右側便成了空隙,此刻眼看三掌拍來,芳心不由大急。

    人急智生,楊玉鳳就在這一急之下,左手探囊摸出一撮蝶須針來,嬌叱聲道:「看這一招吧!」

    喝著,一蓬花雨似的蝶須針,散開來足有五尺大小一片寒芒。

    季如山三掌拍出,料定楊玉鳳最多可讓出兩掌。

    因此,他暗暗得意,打算先制下楊玉鳳作為人質,使白、蘇二女就範。

    他突然也聽到楊玉鳳高喊「看這一招」,但他並未想到是暗器。

    這時,他忽見寒芒一片,風馳電閃而至,才想起四川楊家的蝶須針,不由暴吼一聲道:「丫頭!好狠!」

    吼叫聲中,雙掌顧不得傷人,急切中兩手一合猛分,意欲震散蝶須針。

    然而,蝶須針細如牛毛,來勢又快又急,怎能全部震散。

    但聽……

    轟的一聲,夾著三聲嗤嗤的破風勁力。

    人影突的一分。

    楊玉鳳嬌笑道:「季老兒!這滋味如何?」

    季如山的一隻左耳血流如注,三隻蝶須針,穿了三個血孔。

    他咆哮如雷的吼道:「丫頭,暗器傷人!」

    楊玉鳳道:「楊家的蝶須,江湖知名,只怪你見識不夠!」

    季如山喝道:「放肆,就是你爹也不敢對老夫如此無禮!」

    楊玉鳳怒叱道:「少向自己臉上貼金!再接幾針!」

    她口中說著,已抓了兩把在手,雙掌齊揚,漫天花雨,左右分施。

    吃吃之聲令人毛髮豎立,凌厲無儔,直如綿綿細雨,沒有半點破綻。

    季如山長劍早已入鞘,雙掌怎敢硬拍,不由得點地而起,一連退出丈五有餘,十分狼狽。

    楊玉鳳冷冷一笑道:「武當高手,不過如此!」

    季如山臉上真的變了色,揮起大袖,怒喝連天道:「大夥兒上!」

    數十劍士聞言,發了聲吼,各振長劍,蜂擁而上。

    白冷秋毫不怠慢,長劍掠起一股寒光,首先迎了上去。

    蘇玉蟾舞起樹枝,也分頭迎敵。

    楊玉鳳飄身到了金白羽身前,插腰嶽立,蓄勢待敵。

    一時,江岸之上喝叱連天,刀光劍影耀目生輝。

    白冷秋一劍在手,翻翻滾滾,在數十劍手之中,如入無人之境。

    不到盞茶時分,武當劍士已潰不成軍。

    季如山一見,奮劍迎上。

    白冷秋怒火如焚,振腕抖劍,嬌呼聲道:「季老兒!留下命來!」

    口中喝著,唰唰唰!一連三劍,勢如迅雷風雲。

    長春島一代絕學,焉同等閒。季如山只覺耳中有風雷之聲,一種無窮無盡的勁力,從白冷秋的劍端綿綿不絕,自己的劍勢,根本無法展開,甚至連護身都十分勉強。

    他是何等老到,自知今晚是討不了好去。

    因此,他拚命一刺,立即退出三步,口中大喝道:「住手!」

    白洽秋冷淨一笑道:「有話快說,再等等恐怕你想說也不能了!」

    季如山十分尷尬的紅著臉道:「今晚老夫饒了你們!咱們是……」

    「住口!」白冷秋冷喝道:「怎麼?你打算溜!」

    季如山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這口氣不斷,老夫會記得今晚這筆債!」

    白冷秋不由嗤了一聲道:「嗤!你自說自話,你想走,該問問姑娘手中的劍准不准你走!」

    季如山道:「你要怎樣?」

    白冷秋沉聲道:「都給我留下來!」

    此言一出,季如山不由臉色大變,怒吼道:「你辦得到嗎!」

    白冷秋仰天打了個哈哈,豪氣干雲的道:「姑娘我說辦得到,就一定辦得到!」

    武當門的數十劍士不由激起了怒火,紛紛吼了起來!

    「咱們拚了!」

    「師伯!與她們拚了!」

    「師叔祖!武當派丟不了這個臉!」

    「……」

    他們人多嘴雜,紛紛亂吼亂叫之中,又像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白冷秋嬌叱道:「季老兒!你還不如你的這般徒子徒孫!」

    季如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忙的游身上前,攔在一眾門徒之前,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走!」

    蘇玉蟾跨上一步道:「殺了你們吧!我們既無怨仇,又念上天好生之德,不殺吧!你們這股酸臭勁,實在討厭!」

    季如山咬著牙道:「你們要是存心過不去,季某人也只有一拚!」

    白冷秋冷冷一笑道:「蘇師姐說得對,這樣吧!你們每人留下兵刃,我姐妹放你們一條生路!」

    季如山聞言,老臉一紅道:「姑娘!你……」

    白冷秋早嬌叱道:「沒有討價還價的!答應不答應!」

    人影一飄,劍勢如風,白冷秋的人已到了季如山的身後,長劍已逼上季如山的玉枕大穴。

    「銀首蒼鷹」季如山咬緊下唇,沉聲道:「姑娘!您一定要逼老夫棄劍?」

    白冷秋冷森森的道:「不但是你,本姑娘要的是你們武當門人個個棄劍,有一人不照辦,你們休想離開燕子磯!」

    季如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道:「人急懸樑,狗急跳牆,你不要逼人太甚!」

    白冷秋不耐的道:「要拚命就上!姑娘我可不耐煩磨嘴皮子!」

    她口中說著,手上的長劍微震,作勢欲起,蓄勢待發,威風八面!

    數十武當弟子,一個個怒容滿面。

    然而,白冷秋的劍法,他們是領教過的了,誰也不願冒性命的危險,敢輕易出面一拚。

    他們百十隻眼睛,一齊望著季如山。

    季如山既是武當的長老派人物,此刻真是恨不得有地縫鑽了下去。

    若是真的棄劍,武當一派的英名,從此付諸流水。

    假是不棄劍一拚,分明是驅使數十門人送死!

    他心知數十條性命,目前繫於自己一念之間。

    因為武當一派的門規極嚴,只要他一聲令下,縱然明知送死,所有的門人也不敢退縮。

    就在他沉吟之際,白冷秋早又諷刺的道:「姓季的,虧你還自命不凡,現在戰又不戰,降又不降,是什麼意思?」

    季如山咬牙紅臉道:「姑娘!你真的沒半點商量的餘地?」

    「廢話!」白冷秋振腕抖劍道:「一言既出,絕無更改!」

    「好!」季如山聞言,口中應了聲好,突然將自己手中長劍認定江岸一塊巨石上拋去!

    「錚!」

    一聲脆響,長劍硬刺進大石七八寸之深,劍柄兀自搖晃不停。

    他口中同時又喝道:「武當派今晚認了!本門弟子棄劍!走!」

    他的「走」字出口,人已一彈三丈,凌空撲向江邊小艇,快如電光石火。

    他心中的一股憤恨之氣,可想而知。

    武當數十門人一見領隊長老棄劍認輸,誰還敢逞強,紛紛拋下手中長劍,折身齊向瓜皮小艇奔去。

    一時,走了個乾淨!

    白冷秋一笑道:「哼!名門正派,原來不過如此!」

    一言未了,迎江寺後射出一道人影,疾如飄風,凌空低聲道:「七姑娘!你這個禍事惹大了!」

    語落,白義已到了眼前。

    白冷秋不由淡然一笑道:「有什麼了不起!」

    白義低聲道:「季如山此番含羞一走,勢必邀集九大門派,找回這個面子!」

    白冷秋道:「大不了與他們見個高下!」

    白義道:「可是,谷主只要我們暗中……」

    白冷秋不悅的望了白義一眼,又瞧了瞧守在金白羽身邊的楊玉鳳,低聲叱道:「你看見外人在這兒沒有,少說一句不成嗎?」

    白義退了半步道:「是!」他遲疑了片刻又道:「迎江寺還困著谷之陽呢?」

    白冷秋嘴角一撇道:「關我什麼事,谷之陽也不是什麼善良之輩,我才管不了許多呢?」

    蘇玉蟾忙道:「但是,他是金白羽的得力助手呀!」

    白義低聲微笑道:「七姑娘!蘇姑娘的話不錯,你願意要金公子少一個得力的助手?」

    白冷秋的粉面一紅,折身撲向遠在三四丈之外的楊玉鳳,口中卻道:「白義!你還不走,西洋鏡要揭穿了!」

    蘇玉蟾也笑道:「對!七師妹現在是金韻心呀!白義只能侍候白冷秋!你快走吧!」

    白義微微一笑道:「兩位姑娘!我先走了!」

    說著,一矮身形,扭腰遠去丈餘,一連幾個起落,已自不見!

    楊玉鳳正因白義的突然而出,沒敢取出密陀神珠為金白羽療傷,目送白義走遠,又見白冷秋蘇玉蟾到了身邊,不由問道:「二位,適才何人?」

    白冷秋道:「是老傭人。」

    「傭人?」楊玉鳳不由道:「既是妹妹家傭人,該留下來伺候你哥哥,不是方便得多嗎?免得我們女孩子……」

    蘇玉蟾忙道:「不是金家的傭人,乃是師門的傭人!」

    白冷秋一抬頭瞧了下天色,催促道:「讓季如山耽擱了半天,煩死了,楊姑娘!密陀神珠快取出來!」

    楊玉鳳也忙道:「對!不要誤了他的病毒!」

    口中說著,探手取出密陀神珠,另隻手就去解金白羽的胸衣。

    白冷秋一見,不由芳心一陣苦澀。

    因為,她見楊玉鳳一個女兒之身,毫不考慮的去解金白羽的衣襟,這意味著什麼?她想:「假如他二人沒有兒女之私,男女授受不親,最少應該有些兒踟躕才是!」

    其實,白冷秋乃是心有所屬,一味的鑽牛角尖,完全會錯意了。

    楊玉鳳的個性豪爽,加上自小就在江湖上行走,武林中男女之別不免看得淡一點。

    同時,此時是救人第一,更顧不了許多。

    因此,她大大方方的解開金白羽的衣襟,露出寬挺結實的胸膛,輕輕的將密陀神珠放在他的心窩。

    一片又黃又紅的珠光,耀目生輝,在夜色裡格外明顯,逼得星月失色,足有五尺之團,使人不敢逼視,果然是武林至寶。

    楊玉鳳低聲道:「二位姑娘把著風,我守著他!」

    口中說著,她將金白羽的上半身,抱在自己懷裡,一手繞過他的頸子,一手扶著神珠。

    白冷秋心中更覺酸溜溜的。

    然而,此時是既說不出口,又因眼看金白羽面如金紙,昏昏迷迷的傷勢不輕。

    她只好噙著眼淚,背過身去,仗劍瞭望。

    足有盞茶時分。

    但聽金白羽歎了口氣道:「好悶。」

    白冷秋、蘇玉蟾才雙雙回身。

    但見金白羽兀自躺在楊玉鳳懷裡,但雙目已開,臉上也有了紅暈,只是神情尚有些兒疲乏。

    再看他胸前的密陀神珠,光輝竟減了不少,隱隱約約中有一團淡淡的灰煙,圍繞著神珠裊裊游動。

    白冷秋一見,咬著銀牙道:「你好些兒沒有?」

    金白羽苦苦一笑道:「妹妹!我……」

    楊玉鳳接著道:「你中了九子白魔的白骨無情毒氣……」

    「噢!」金白羽如夢初醒,失聲道:「對!那陸夫人與九鳳呢?還有谷之陽……」

    楊玉鳳抱著金白羽頸子的一藕臂,不自覺的緊了一緊道:「不要動,毒氣還沒盡呢?」

    白冷秋幾乎要流下淚來。

    她對金白羽可以說是一見鍾情,在芳心之中,已視金白羽為自己唯一的愛人。

    如今,眼見他躺在別的少女懷抱裡,這滋味怎能受得了,因此,她沒好氣的道:「楊姑娘!你把他平放在地上不是好得多嗎?」

    楊玉鳳微微一笑道:「地上全是亂草髒泥!他的頭必須墊高一點,韻心妹妹是怕我不耐煩嗎?」

    白冷秋紅著臉道:「對!我怕你累!」

    金白羽這時也覺著躺在楊玉鳳懷裡有些不便,他掙扎著欠起身子,一手扶按在神珠之上,苦笑著道:「我已好了!」

    此刻,那密陀神珠的光芒已越發暗淡,珠身,已由紅黃生輝的顏色,變為了灰白。

    蘇玉蟾是知道白冷秋的心思,她扯了扯白冷秋的衣角,口中道:「金大俠的傷勢已經痊癒,我們該走了!」

    白冷秋鼓起小嘴道:「對!反正有楊姑娘陪伴他!」

    金白羽忙道:「妹妹!你……」

    白冷秋說不出的酸楚,忍不住的悲淒,眼淚在眼眶內打轉又生恐被楊玉鳳看出。

    因此,她答不出金白羽的話,點地擰腰作勢而起。

    蘇玉蟾吟吟一笑道:「金白羽!你妹妹怕是生你的氣了!」

    口中說著,也不等金白羽回答,緊追著白冷秋的去向,銜尾而去。

    「妹……」

    金白羽躺在地上,敞著胸膛手按神珠,怎能攔得住二位姑娘,只楞愣的道:「生氣!生我的什麼氣呢?」

    楊玉鳳一心覺著白冷秋是金韻心,當然更想不到兄妹之間會對自己有所誤會了。

    她苦苦一笑反而道:「自己妹妹嘛!免不了要在哥哥面前鬥鬥氣!」

    說著,雙手又分開金白羽的胸衣,瞧了瞧密陀神珠道:「神珠顏色已呈淡紅,證明你體內的毒氣已盡!」

    金白羽道:「是的,只是身子意外的覺著疲倦!」

    楊玉鳳不住的點頭道:「你中毒的時間太久,一時沒能恢復!」

    「太久?」金白羽茫然的道:「有多久?」

    楊玉鳳望了望天色道:「恐怕有兩個更次,看,天都快亮了!」

    金白羽沉吟了一下道:「兩個更次!」

    「是的!」楊玉鳳恨恨的道:「要不是武當派來囉嗦一陣,也不至於耽擱得這麼久!」

    「武當派?」金白羽道:「他們要來作什麼!」

    楊玉鳳便把天龍寺三個喇嘛追蹤自己,以及白冷秋逼季如山棄劍的事簡要的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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