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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長春島主 第三回 七彩毒龍 文 / 蕭瑟

    長春島主點點頭繼續道:「任何人進入本島,第一門規就是不准與任何男性發生情感,本島禁地,雖三尺之童不得涉足,這一門規你們認為如何?」

    她說到此處停了下來,雙目掃視,七大門徒,三大使者,久久不語。

    「嘻嘻!」長春島主一笑道:「天地尚有二儀,星辰亦有陰陽,假若照本門門規,豈不有違天心,有反倫常,誰還敢踏入本門,本門又何以謀求光大呢?」

    七大門徒聞言,心中全都暗喜。

    然而,她們在未明瞭島主的真意之前,可不敢擅拿主意!

    因此,仍然是一片沉默。

    長春島主又道:「因此,本島主決定要改變門規……」

    「島主」申大娘上前半步,低聲道:「長春島開山以前,歷代沿傳,若是一旦更改,恐怕……」

    「怕什麼!」長春島主不等她說下去,緊接著道:「門規雖為前人所創,並非鐵定不移,陰陽相濟,男婚女嫁乃人之常情!」

    申大娘忙道:「屬下只覺得一旦更改,對於島主的威嚴有損!」

    「笑話!」長春島主道:「難道兒女婚配之後,就有損父母的尊嚴?」

    她說著,臉上已微現不愉之色。

    然而申大娘卻不管許多,她依舊道:「屬下追隨老島主迄今,近五十年……」

    「哦!」長春島主冷冷一笑道:「假若沒有這條門規的限制,你此時早應該兒孫滿堂天倫樂極,不比現在好嗎?」

    不料,申大娘十分固執的道:「無論如何,改變門規,屬下以為期期不可!」

    長春島主勃然變色,她沉吟了片刻,突然在鬢際取下一枝金釵令來,一探手拋向三丈之外的石階之上。

    「篤!」

    細細的金釵一聲輕響,竟插入堅硬花崗石板之內,深有寸餘。

    「島主!」

    一聲雷吼,由大殿直到第一進殿門,所有長春島的門人,高喝了聲,全都跪了下去。

    長春島主的人,也由座位上按桌而起,朗聲道:「第二代長春島主傳令本門弟子一體知悉!」

    眾弟子異口同聲的應道:「門下接令!」

    長春島主莊嚴肅穆的又道:「本島男女不親的門規,由現在起,立刻廢除!」

    她說完之後,緩緩坐下,又對申大娘道:「申大娘,你乃本門第一號使者,既知門規如山,難道不知道島主之言就是門規?念你是本門兩代老人,本島主未便深責!」

    申大娘不由退後半步道:「屬下老邁,島主恩典!」

    她口中雖如此說,但眉宇之間,分明有不平之色。

    白冷秋看在眼內,上前恭身道:「為了弟子一己之私,恩師竟廢了本門禁規……」

    「不!」長春島主忙道:「你不要誤會,至於你與金白羽之間的感情,並不在適才本島主所宣佈的更改門規之例。」

    此言大出白冷秋的意外。

    另外的六大門徒,三大使者也不由全然不明其故,如墜五里煙霧之中。

    「冷秋!」長春島主冷冷的道:「天下事不如意十常八九!你不要以為奇怪!」

    白冷秋忙道:「弟子不敢!」

    長春島主又徐徐的道:「金白羽不失為一個俠義男兒,也算一個婦女追求的對象,然而,目前來說,對你是十分不適合的!」

    白冷秋只羞得粉面通紅,抬不起頭來。

    長春島主又道:「而今,我還不能斷定你該不該與金白羽接近,但是為了江湖紛爭的情勢,我還希望你能與他經常相見,保持連繫!」

    這是一個太過微妙的理由,使人迷惑的說法。

    白冷秋茫然的望著島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長春島主不理會這些,她對身後的三大使者道:「天明之時,你們三人同時出谷,除了第三號使者仍然以「白義」的身份出現之外,你二人潛在金陵!」

    喬三姑問道:「屬下等專司何責?」

    長春島主直接的道:「暗暗保護金白羽!」

    這是一個出人意料的命令。

    三大使者固然是莫名其妙,七大弟子也都感到驚奇。

    但是,誰也不敢多言。

    「冷秋!」長春島主口氣十分仁慈,緩緩的道:「我已與金白羽深夜長談,發現他所以對你關懷備至,乃是因為他把你視為他的妹妹!」

    白冷秋點頭道:「弟子知道!」

    「未必!」長春島主搖搖頭又道:「你口裡這麼說,心裡未必是這麼想!」

    白冷秋忙道:「弟子心裡常自警惕,恩師明鑒!」

    「是嗎?」長春島主依然搖頭,繼續的道:「這是一個極為奇異的事,假若為師的看的不錯,你並不能控制你自己的意志,因為,我從你言語行動之中,已告訴了我,最明顯的是你的眼睛,更說明了你心中要說而不敢說的話!」

    「唉!」

    她說到這裡,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才道:「凡事都不是人力可以決定的!你應該有接受失敗的勇氣!」

    白冷秋心頭有一股冷颯颯的感覺,口中卻道:「弟子謹遵恩師的令諭!」

    長春島主不說什麼,只沉聲道:「紫鵑!你也打點出谷,仍回綺羅春!玉蟾,你陪冷秋星夜趕回金陵,最好在金白羽未到之前,搶先一步回秦淮河!」

    她吩咐已畢,施施然的站了起來,淡淡一笑道:「也許,今晚的決定使長春島勃然而興,為宇內武林的第一門派,也許,長春島就在我這一代煙消雲散,但是,這些都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

    她的神情有一種使人茫然的感覺。

    「天已黎明!」她望著東方的曙光,揮手道:「大家分頭遵令去吧!」

    直到她的背影轉入屏風後面,一眾弟子還在竊竊私議,對這位島主的突然改變門規,以及這些令人莫測高深的分派,都感到如墜五里煙霧之中。

    口口口

    秦淮河水,靜靜的東流。

    巍巍鍾山,默默的依舊。

    金陵,卻是表面靜肅,而骨子裡隱藏著動亂。

    那動亂,像一大准一大堆的炸藥埋藏在人們不知的地方,只要有一點星星之火的點燃,勢必要發生驚天動地的爆炸。

    金白羽到了金陵,便有了這個感覺。

    因為,他既不似前幾次的到處看得見三山五嶽的江湖面孔,也沒聽到什麼風聲。

    最奇怪的是,沒見到王彩雲,也沒見到谷之陽。

    王彩雲像個幽靈似的,從前,會不知不覺的找上金白羽的門來。

    谷之陽更神秘莫測,如同附骨之蛆,甚而金白羽想擺脫也擺脫不掉。

    現在金白羽回到金陵城,已經整整的一天了。

    依舊是安安靜靜。

    這是一個反常的現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徵候,像夏季暴雨將來之前的沉悶,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其實,金白羽最為焦慮的,還是如何找到悟非大師,認為這是目前當務之急。

    只有找到了他,才能解脫自己胞妹的師門的約束,也可以救出被劫去的白冷秋。

    天涯茫茫,到哪兒去找呢?

    唯一的線索是去叩問碧雲寺的方丈和尚。

    想念既起,出了店門,信步沿著河堤走去。

    迎面,一位老蒼頭,趨上幾步向前路側一讓,十分恭謹的道:「金相公!許久未見!」

    金白羽一見,不由一怔,忘記答話。

    那老蒼頭輕咳了一聲,又道:「相公忘記了老奴?」

    「噢!」金白羽不由尷尬的道:「你是白義!對啦!因為……因為你面孔很像一個人!太像了!所以……」

    白義也同樣的一怔,忙道:「啊!像一個人?男人還是……哦!看!我老糊塗了當然是男人!是嗎?相公!」

    「哈哈哈!」金白羽真覺得好笑,接著道:「說也不信!真的不是男人!地地道道的女人!」

    白義有些不安,搖頭道:「相公真會說笑話,哈哈哈!」

    他乾笑了兩聲,然後走上兩步,神秘的道:「相公!這兩天你要特別小心!」

    「白義,」金白羽以為綺羅船上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失聲的道:「又有人找到你們船上了?」

    「小的船,特地停在很遠的河上!」

    白義說:「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金白羽奇怪的道:「那為何你說要我小心呢?」

    「這!」白義一頓道:「小的是說相公的氣色……」

    「氣色?」金白羽不由道:「我心中有事!」

    「哦哦!」白義不再多說!躬身道:「小的多口!」

    金白羽忙道:「不!不!等我的事有個眉目,再到船上看你!也許我不須到長春島,就可以把你們小姐找回!」

    「謝謝相公!」白義一躬到地,逕自去了。

    金白羽看著他去處:心想:「天下竟有這等相像之人,這白義無論從什麼角度看,太像長春島三大使者之一的一個!」想著已到了碧雲寺。

    誰知,方丈老和尚也已出寺雲遊去了。

    他快快的回到客店,已是初更時候:心中煩悶,便提早入睡,不知多久……

    忽然——

    一陣衣袂之聲,將他驚醒。

    星光反映在窗子上,分明有一個瘦高的人影,在對面屋頂出現。

    金白羽剛才驚醒。

    但見他人影揚手拋出一件彎彎曲曲的竹枝似的,目標正是自己房子的紙窗。

    突然,斜刺裡兩道銀光,閃電而至,一射那瘦高的人影,一射彎曲的竹枝。

    「嗤——吧噠!」

    「啊——」

    輕脆一響,夾著刺耳驚魂的慘叫。

    瘦高人影驚鴻而起,彎曲竹枝應聲落地。

    接著,一道瘦鶴似的人影,斜地飛出,身法奇快,一掠而過。

    這一連串的變化,真所謂說時遲那時快。

    金白羽反應之快可說無可比擬,但一則是一時看得呆了,二則他並沒想到這突發的情況因何而起。

    等到他穿出房來,但見銀河耿耿,寒星疏落,兩個人影早已消逝無蹤。

    院落中,靠近自己的窗下,卻有一條其細如索,長可尺餘的綠蛇。

    綠蛇的頸端,穿著一枝細小的銀釵。

    「這……」

    金白羽頓時悟過來:心忖:「敢情是要暗算我,從這既細又長、蛇頭是三角形的上面看,必然是奇毒無比的東西,來人的手段可算得毒辣無比……」

    「可是,那發出銀釵的是誰?」

    這是一個謎?

    正在他沉思之際……

    「金兄!」谷之陽忽然劃空而至,人在半空,已用密語傳聲功夫低叫道:「這幾天怎會不……咦!」

    他的「見」字尚未出口,人已落在當場,見到地上的毒蛇,失聲一呼,接著道:「蛇魔秦波!」

    金白羽正在摸不著頭腦,他心知谷之陽對江湖之事大半瞭解,忙道:「「蛇魔」秦波?谷兄!「蛇魔」秦波是誰?」

    谷之陽道:「就是這蛇的主人!」

    說完,四下巡視一遭,反問道:「金兄!人呢?你沒把他留下來!」

    金白羽臉上一紅道:「不但沒留下他的人,而且這蛇也不是我射下來的,你瞧!」

    「銀釵!」谷之陽凝視著那已黑下大半截的銀釵,不由微笑道:「金兄!你好像與女人有緣,不過!恕小弟冒昧,我斷定這位女人,一定不太高明!」

    「不!」金白羽道:「此人出手之快,認穴之準,堪稱第一流,憑這細小的蛇頭,當時又在最少五丈之外……」

    「嘿嘿!」谷之陽笑道:「功夫也許是一等一,人品卻未必!」

    金白羽急欲知道援手的人是誰,忙道:「谷兄碰見他了?」

    「沒有!」谷之陽笑著道:「從銀釵上看,乃是老年婦女所用之物,而且既不名貴,又不精緻!小弟是妄加判斷而已!」

    金白羽苦苦一笑道:「谷兄所見不錯!關於「蛇魔」秦波,谷兄一定是知之甚詳了?」

    谷之陽道:「他是中原武林之中首屈一指的老毒物,據說他住的蛇峽之中,搜羅了天下奇毒異種的怪蛇,不下數十萬條之多!」

    金白羽應聲道:「夠嚇人的!」

    谷之陽又接著道:「蛇身七條顏色不同的,被人稱為「七彩毒龍」,這條就是其中之一!」

    金白羽不由興趣橫生的道:「什麼七彩毒龍?」

    谷之陽如數家珍,緩緩的道:「青竹、赤練、黃鏢、銀線、黑瓢、烏殼、紫傘,合起來稱為「七彩毒龍」,乃是秦波的一絕,也是武林中聞蛇膽寒的毒物!」

    金白羽道:「此人不憑真功實學,卻仗著毒物橫行,真正是死有餘辜!」

    谷之陽道:「傳說,每一條七彩毒龍,都是百中挑一!」

    金白羽笑道:「百中挑一!怎麼挑法!」

    谷之陽道:「是把一百條同樣劇毒的蛇養在一起,它們自相殘殺相互為食,最後剩下的一條,不挑而中選……」

    金白羽大悟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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