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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變生不測 第五回 谷中慘劇 文 / 蕭瑟

    小女孩指指下面的谷道:「仙猿峽除了這下面,沒有第二條路可通,當然是走下面谷道了!」

    楊玉鳳苦笑道:「可是下面不准走……又有危險!」

    小女孩十分歡喜的道:「那是我爺爺不准人進來,誰走,誰就會死!」

    楊玉鳳焦急的道:「可是,我找他有重要的事呀!」

    小女孩天真的道:「喂!你是誰呀?」

    「我是他的乾女兒!」楊玉鳳叫道:「我叫楊玉鳳,你叫什麼名字!」

    「哦!我叫凌雁!」她偏頭想了一想道:「這麼說,你還是我姑姑了?」

    「對!對!」楊玉鳳忙不迭的點頭,她準備從這小女孩身上,找出進峽之路,去求九指神醫凌大鵬,替金白羽祛毒療傷!

    因此、儘管心急如焚,卻強打笑容道:「凌雁!你真可愛,又聰敏!幾歲了?」

    「九歲!」凌雁喜孜孜的道:「姑姑!你進來之後還出不出去?」

    楊玉鳳不由心中一動,不敢驟然回答,因為,她還不明白凌雁問話的意思何在,試探的道:「怎麼呢?」

    不料,凌雁果然天真無邪的道:「你要是不出去了,我就想辦法帶你進來,可是你得陪我玩才行,我一個人成天急死了!」

    楊玉鳳大喜道:「我一定陪你玩!陪你到處去玩!」

    凌雁又鼓起小嘴道:「你要是進來又出去,我可不教你方法進來喲!」

    楊玉鳳忙道:「一定陪你玩!姑姑不騙雁雁!」

    凌雁喜得手舞足蹈,大叫道:「你等等!看我的辦法!」

    說著,她卻折了數十枝尺來長的樹枝,拿在手上,然後由二三十丈的削壁之上,用壁虎功,如同一條靈蛇,十分輕靈的滑了下來,落在楊玉鳳的身前。

    不要瞧她小小的年紀,那輕如鴻毛的身法,卻非一般庸手可比。

    凌雁落地之後,一雙大眼睛瞧著楊玉鳳道:「姑姑!你背一個人可要小心!」

    說著,一躍而起,左手挾著數十樹枝,右手趁著躍起之際,將一枝樹枝插入削壁的石縫之中。

    然後,人又如穿花蝴蝶,雙腳一點石壁二次縱起。

    就在縱起之際,右手早又在腋下抽出樹枝,插向石壁縫中……

    這樣一連十幾個縱躍,石壁上每隔七尺,已有一根樹枝突出。

    凌雁的人又到了石巖頂上,連連招手叫道:「姑姑!上來呀!上來呀!」

    楊玉鳳不由暗喊了一聲:「慚愧!自己竟然沒有想到這個妙法!」

    心中想著,腳下一提真氣,騰身踏上第一個樹枝。

    接著,連連上躍也已到了巖頂,撫著凌雁的頭髮誇讚的道:「雁雁真乖,又聰敏,誰教給你的?」

    凌雁得意的道:「爺爺封了谷,我又想到谷外去玩,有一次想到這個回來的方法!」

    楊玉鳳道:「你爺爺為什麼要封谷呢?」

    凌雁道:「有一天,一個討厭鬼,叫做……哦!叫陰山神魔,到谷裡來找爺爺看病,爺爺不看,他同爺爺打起來,還搶去爺爺的一瓶藥,爺爺一氣,就封谷謝客!」

    楊玉鳳點頭道:「原來如此,走!帶我去找你爺爺!」

    「好!」凌雁說著,一路又蹦又跳的向後巖領先走去。

    幾哇菊花,一列茅舍。

    沒有魚的小溪邊,光滑滑的大石上坐著一個頭髮白得像銀絲的灰衣老者,在執著竹竿作釣魚狀。

    凌雁早大叫道:「爺爺!爺爺!」

    老者略一回頭,突然站了起來,含怒道:「誰?」

    他的一雙威稜稜的眼睛,凝射著楊玉鳳,森顏厲色的道:「難道沒有看到凌某的封谷標誌!」

    凌雁嚇得臉也紅了,勉強的道:「爺爺!她是楊姑姑!」

    「姑姑!」九指神醫凌大鵬不由一楞,再三省視著楊玉鳳,略為緩和許多道:

    「楊姑姑?你……你是鳳姑娘?」

    楊玉鳳奔波了數日整夜,可真累慘了。

    先前,心急意亂,只盼望早一點見到凌大鵬,也忘了疲勞。

    此刻,到了地頭,頓感腰酸背痛,通身無力。

    她放下了背上的金白羽,喘著氣叫道:「乾爹!把鳳兒給忘了?」

    凌大鵬仰天大笑:「哈哈哈!鳳姑娘!鳳兒!是你長成一朵鮮花似的,成了大人!」

    「乾爹!」楊玉鳳不禁嬌羞,有些忸怩的道:「十年了嗎?」

    「對!對!」凌大鵬道:「整整十年,那年是我到四川採藥,碰見你八歲生日,你爹要我認了你做乾女兒!哈!哈!一轉眼,這就是十年了!」

    楊玉鳳此刻哪有心與他扯這些往事,卻道:「今天幸虧遇見了……」

    「對!」凌大鵬對著凌雁道:「今天幸虧是你鳳姑姑!要是別人,哼!爺爺不打你才怪呢?」

    「要打打我好啦!」楊玉鳳上前一步。

    「來!」凌大鵬攔著她的話道:「進屋裡來,慢慢談!」

    「乾爹!」楊玉鳳這才指著地上的金白羽道:「他……他受了傷!」

    凌大鵬的一雙白眉,早皺在一起,神情頓時冷了許多,木然的道:「受傷的人!不必背進屋去了!躺一會不妨事,咱們爺兒倆進去聊聊!」

    「這!」楊玉鳳大急道:「乾爹!我背了他走了一天一夜……」

    凌大鵬忙接著道:「想必又渴又餓!進去吃點喝點!」

    他說著,看也不看金白羽,自顧邁步向茅屋中走去。

    楊玉鳳可真沉不住氣,撒嬌的道:「乾爹!你是怎麼樣啦?」

    凌大鵬顧左右而言他的道:「這些年來,我還是老樣兒!」

    楊玉鳳大急道:「我不是問你這些!」

    「那!」凌大鵬冷漠漠的道:「你是問我……」

    「我是來找你看病的!」楊玉鳳不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指著金白羽道:

    「他受了傷,中了食人魔尊的陰寒毒掌!」

    「哦!嘿嘿!」凌大鵬仍然緩緩的道:「鳳兒!那你來得太不湊巧了!」

    楊玉鳳不由掀起柳眉道:「為什麼?」

    凌大鵬幽然一歎道:「唉!我在五天以前,已經洗手封谷,發誓不再為人醫傷治病!」

    「可是……」

    楊玉鳳急得粉臉變色,訥訥說不出話來。

    凌大鵬早又道:「救人如救火,陰寒毒掌非同小可!我不便留你,免得耽擱了他的傷勢!你快背了他走吧!」

    楊玉鳳不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

    他料不到父親生前的好友,又是自己認下的義父,竟說出這等話來,不由既沮喪又傷心的道:「你……你要我到哪裡去呢?」

    凌大鵬似乎也十分傷感,背過臉去,不敢面對楊玉鳳悲慘的神情,低沉沉的道:「你可以去找天山醫聖,他會……」

    「乾爹!」楊玉鳳雙膝一軟,跪在當地,飲泣著道:「天山離此尚有五天路程,陰寒毒掌,三天之內必然毒發,乾爹,你……你……」

    她泣不成聲,悲痛欲絕!

    凌大鵬卻目望天際,低聲道:「可是!我已發誓,愛莫能助,奈何奈何!」

    「乾爹!」楊玉鳳哀求道:「請你為女兒破例一次吧!」

    「不行!」

    凌大鵬固執的道:「事實上也辦不到!」

    「乾爹!」楊玉鳳聲淚俱下道:「因為,他受傷是因我而起,而且,他是個好人!」

    凌大鵬搖頭道:「醫家有割股之心,我並不問他是誰?」

    一旁的凌雁,見楊玉鳳如梨花帶雨,十分悲淒,也不由天真的道:「爺爺!你就……」

    不料,凌大鵬道:「雁兒!難道你沒看見爺爺把那些丸散丹膏都丟到山澗裡去了嗎?難道你希望爺爺毀去一隻手嗎?」

    說完,又對楊玉鳳道:「鳳姑娘!我曾發過誓,若再與人看病,必然自毀一手,同時,所有的藥物,在洗手封谷的當天,都拋入山淵,就是願意自毀一手,也無能為力!」

    楊玉鳳忽然站了起來,不再哭泣,怒容滿面的道:「好!不用再說了!」

    凌大鵬身子一震道:「鳳……鳳姑娘!」

    「住口!」楊玉鳳嬌聲怒喝,指著凌大鵬道:「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無是無非無情無義的人!」

    她聲色俱厲,氣勢滔滔。

    凌大鵬不由道:「我乃句句實言!」

    「哼!」楊玉鳳冷哼聲道:「既然講好的你不聽,不要怪我楊玉鳳手段毒辣!」

    凌大鵬更加震驚道:「鳳姑娘……」

    黃影一閃,快如飛虹。

    楊玉鳳忽然發難,趁著凌大鵬絲毫末防之下,人已到了一旁發呆的凌雁身後,長劍一橫,一手抓牢了凌雁的衣領,長劍虛擱在凌雁的腦後,冷冷的道:「乾爹!這是女兒的下策!」

    凌雁嚇得哇的一聲叫道:「楊姑姑!」

    凌大鵬老臉變色,大吼道:「玉鳳!你要怎樣!」

    楊玉鳳咬著牙關道:「我要你與傷者治傷療毒!」

    說著,低聲悲淒的道:「雁雁!姑姑該死,姑姑是愛你的!姑姑是……」

    凌雁嬌啼起來,一面哭,一面叫道:「爺爺!爺爺!」

    凌大鵬老淚縱橫,搖頭道:「鳳姑娘!你,你強人所難不要緊,而……雁兒……」

    楊玉鳳也流著淚道:「只要乾爹答應替他醫治毒傷,女兒萬死不辭,等一下,任由乾爹處罰,女兒決無怨言!」

    凌大鵬沉聲道:「玉鳳!你這手段……教……」

    楊玉鳳忙道:「事畢之後,殺也好,剮也好,任由乾爹處治!」

    「你……」

    凌大鵬淚如雨下,滴滴淚水,流在斑斑白鬚之上,顆顆可見。

    許久……

    他一蹬腳道:「你放了雁兒!」

    「乾爹!」

    楊玉鳳帶淚的笑道:「你答應了!答應替他醫治!」

    凌大鵬一股說不出的悲憤,有莫可奈何的神色,他不理會楊玉鳳的話,卻目視天上之白雲,自言自語的道:「想不到為了一點微末的技巧,一再受人挾制,真的是老朽無能嗎?」

    他徐口道來,令人有一種無盡感慨的意味!

    楊玉鳳忙道:「乾爹!女兒情急,女兒該死!」

    她說完之後,竟將手中的長劍一丟,拋出丈外,雙手緊抱著凌雁,真情畢露的哭訴道:「雁雁!雁雁!姑姑該死,姑姑第一次看見你,就……就把你嚇了……」

    「不要說下去了!」

    凌大鵬厲喝聲中,已拾起地上楊玉鳳的長劍,執在右手,朗聲道:「當初發誓,再與任何人醫傷治痛,自斷一手,今天算是應了誓言!」他的話未落,已揚劍認定自己的左手削去!

    「啊!乾爹!」

    「爺爺!」

    兩聲驚呼之中,血雨如箭,凌大鵬的一隻左手齊腕落地,跳動不已!

    口口口

    凌雁掙脫了楊玉鳳,一撲而前,哭叫著道:「爺爺!爺爺!你的手!你的手……」

    楊玉鳳也大哭迎去,捧著那只血淋淋的斷手,聲嘶力竭的嚎道:「乾爹!你這是何苦,是我害了你……」

    凌大鵬臉色蒼白,丟了長劍,就在竹籬邊摘下幾片菊葉,捏成一團,塞住了斷腕,沉聲道:「不關你的事,這是天意!」

    「天意!」楊玉鳳不明白。

    凌大鵬慘慘的一笑道:「記得你拜我為義父之時,我說:身上不便,改天再補你一個見面禮!」

    在這個時候,他忽又提起了十年前的往事。

    楊玉鳳不明白他的意思,無法插口。

    凌大鵬又繼續道:「那時你父親說了一句玩笑話道:改日一定要補,可不能欺騙小孩子!」

    我當時也順口道:「再見面時要是沒有禮物,就砍一隻手給你!唉!不想一語成簽!」

    楊玉鳳道:「我適才也不過……」

    「好了!」凌大鵬搶著搖手,攔住了楊玉鳳的話,腳下已走向金白羽,木然道:「先看看他的傷!」

    此刻、他手腕的血已止住,面上裝成若無其事的,忍耐著痛苦,蹲了下來,右手三指,已抓上金白羽的腕脈。

    漸漸的,他的臉上起了一層疑雲。

    楊玉鳳耽心金白羽的安危,雙目凝視著九指神醫凌大鵬。

    她要從凌大鵬的神色之中,瞧出金白羽的生死。

    忽然……

    凌大鵬一摔金白羽的手,彈身後撤丈餘,滿臉憤怒,雙目冒火,指著楊玉鳳,森顏厲色的喝道:「好丫頭!是什麼意思!」

    楊玉鳳不由心頭大震道:「義父!難道……難道他已經……已經斷了氣!」

    「呸!」凌大鵬怒火益熾,氣得渾身發抖,戟指著地上的金白羽道:「你從什麼地方背來這個醉鬼,卻來我仙猿峽尋老夫開心!」

    「醉鬼?」

    楊玉鳳不由目瞪口呆。

    她無法解釋,而且九指神醫的三指真有起死回生的功夫,這是武林咸知不庸置疑的。

    但是金白羽的傷……

    她只好嚅嚅的道:「義父!你……你再仔細的診斷一下!」

    凌大鵬勃然道:「你把我九指神醫當成了什麼人?」

    「不!」楊玉鳳忙道:「我怕您老人家左手初斷,一時心神不專!」

    「哼!」凌大鵬道:「好!凌雁!去取一瓢冷水來!」

    凌雁取了一大瓢冷水,凌大鵬接了過來道:「我先叫你口服心服,再找你給我一個交代!」

    說著、將那瓢山泉,對著地上的金白羽臉上潑去。

    楊玉鳳不由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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