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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四章 文 / 亨利克·顯克維奇

    整個朝廷,包括騎士和宮女,都很為茲皮希科擔心,因為大家都喜愛他;而且根據尤侖德的信看來,誰都不懷疑,道理是在條頓人那邊。況且大家都知道羅特吉愛是騎士團最著名的騎士之一。他的扈從萬·克裡斯特1也許是故意在瑪佐夫捨貴族中間宣揚說,他的這位主人在沒有成為武裝的教士之前,就曾經坐過十字軍騎士團的榮譽席,榮譽席是只有那些曾經遠征聖地,或者同巨人、龍、非凡的巫師作戰得勝的世界聞名的騎士才能人座的。瑪朱爾人聽了萬·克裡斯特講的這些話,又聽他吹噓他的主人曾經好幾次一手握「米萃裡考地阿」、一手握斧或劍、獨自同五個敵手交戰過,大家心裡愈加為茲皮希科擔憂起來了。有人說:「哦,要是尤侖德在這裡多好啊,他對付兩個也不在話下,至今還沒有一個日耳曼人逃過他的手呢,但是這個青年人——可不行啊!——因為這個日耳曼人不論力氣、年紀和經驗,都勝過他。」

    1「萬」是荷蘭人姓名的一種稱呼,猶如日耳曼人的「封」,法蘭西人的「德」。

    因此大家都懊惱自己沒有接受那個挑戰,認為要不是尤侖德的那封信,他們早就會接受挑戰的,「都是為了害怕天主的裁判……」於是為了互相安慰起見,他們想起了瑪佐夫捨以及一般波蘭騎士的名字,那些騎士無論在宮廷的騎馬比武中,或是在決鬥中,不知打勝過多少西方騎士;他們特別提到了加波夫的查維夏,在信天主教的國家中簡直沒有敵得過他的騎士。不過,也有些人對茲皮希科抱了很大的希望,他們說:「可不能小看了他!聽說他有一次就光明正大而令人欽佩地敲碎了好幾個日耳曼人的頭。」後來他們又看到茲皮希科的侍從——那個捷克人哈拉伐——的行動,信心就特別加強了。原來在決鬥的前夕,這位年少氣盛的隨從,聽到萬·克裡斯特在胡吹羅特吉愛那些從來沒有人聽說過的勝利,就一把抓住萬·克裡斯特的鬍子,讓他臉朝天,說道:

    「如果當著大家撒謊不感到羞恥的話,那末就抬起頭來再說一遍,讓天主也聽聽!」

    他拉住萬·克裡斯特的胡於的時間簡直可以念完一遍「主禱文」;等到他放了對方,對方就問起他的門第出身,他說他的出身是「弗羅迪卡」,對方便向他挑戰,要用板斧決鬥。

    瑪朱爾人看到這種舉動,心裡很高興,有些人又說道:

    「這樣的人在戰場上大概是不會手軟的;只要真理和天主在這一邊,那兩隻條頓狗就休想活命!」

    但是羅特吉愛的話還是把大家迷糊住了,許多人卻不能心安理得地斷定真理究竟是在哪一邊,連公爵本人也都惶惑起來了。

    因此在決鬥的前一晚,他召了茲皮希科來商議,在場的只有公爵夫人。他問道:

    「你拿得準天主會保佑你麼?你怎麼知道是他們把達奴莎搶去的?是不是尤侖德對你漏過什麼回風?因為,你看,這是尤侖德的信,是卡列勃神甫的筆跡,還有他自己的印記,尤侖德明明說,他知道那件事不是條頓人幹的。他究竟跟你說什麼來著?」

    「他說那不是條頓人幹的。」

    「那你怎能冒生命危險去懇求天主裁判呢?」

    茲皮希科門聲不響。但見他的嘴巴在抽搐,眼裡含著淚水。

    「我什麼也不知道,仁慈的殿下,」他說。「我們同尤侖德一起離開這裡,在路上我向他承認我們結婚了。於是他悲歎著說,這也許是對天主犯了罪;等我告訴他這是天主的意旨的時候,他就放下了心,還原諒了我。一路上他只是說,除了十字軍騎士,沒有誰會搶去達奴莎,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次就是那個給我送藥到森林行宮來的女人,由另一個信使陪著來到斯比荷夫的。他們關起門來同尤合德進行談判。我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不過他們交談過之後,就連尤侖德自己的僕人都認不出尤侖德了,因為他的臉色簡直像死人一樣。他告訴我們:『達奴莎不是條頓人劫去的,』他把德·貝戈夫和地牢裡所有的囚犯都釋放了,天曉得是為了什麼!後來他又獨自騎馬走了,一個戰士或者僕從都不帶……他說他是騎馬去找強盜贖取達奴莎的,囑咐我等著他。我就一直等著,最後就聽到息特諾傳來消息,說是尤侖德打死了日耳曼人,他自己也戰死了。哦!仁慈的殿下!我在斯比荷夫真像熱鍋上的螞蟻,快要發瘋了。我叫手下人都騎上馬,要去為尤合德復仇,但卡列勃神甫說:『您拿不下那個城堡,別去挑起戰爭。還是上公爵那裡去,也許他們那裡知道一點達奴莎的情況。』於是我就和哈拉伐趕來了,剛一來就聽到那條狗在亂吠亂叫地說什麼條頓人的委屈,尤侖德的發狂……我的殿下,我接受了他的挑戰,因為是我先向他挑戰的,雖然我什麼也不知道,但我畢竟知道他們都是些凶險的撒謊者——不知羞恥,不顧榮譽,毫無信用!您只要想一想,仁慈的殿下,他們曾經刺死了德·福契,卻想把罪名加在我的侍從身上!天主在上!他們像殺一頭牛那樣把他刺死了,卻跑來跟您說什麼要報仇、要賠償!那末誰敢保證,他們不是先騙了尤侖德,現在又來欺騙您殿下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達奴莎在哪裡,但是我向他挑了戰,因為即使我會送命,我也寧可死,而不願沒有最親愛的達奴莎而活下去,全世界再沒有比她更親愛的人了!」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猛地拉下頭上的髮帶,頭髮頓時披了下來,落在肩上,他緊緊抓住頭髮,傷心地哭了起來。公爵夫人安娜·達奴大因為失掉達奴莎,心裡也很悲痛,看到他這樣痛苦,自然十分可憐他,便把雙手放在他頭上,說道:

    「願天主幫助你,安慰你,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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