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魔法師(時空裂隙之戰)後傳:血之皇子

正文 第三章 星港 文 / 雷蒙·E·費斯特

    絕塵而去。

    二十四騎以平穩的速度在星湖邊飛馳。在過去的一個半星期裡他們一直在向南急行,到達了夢之海北部灣的蘭德瑞斯後,從那裡出海,然後順著星河來到了更南方。從克朗多城出發後,最先踏入的是草木茂盛的夢幻谷,從那裡可以望到崎嶇的灰牧場山脈。這片富饒的土地在王國與帝國之間的邊界戰爭中幾度易手。在這的住民講兩種語言,王國南部語言和帝國北部語言在這有同等的影響力。一隊武裝的傭兵也喚不起這裡住民的注意,許多武裝團體都穿越這個溪谷。

    在河水的中段,靠近一個小瀑布的地方他們涉水到了南岸。一直騎到了快要到達星河源頭的星湖,在那他們又再次向南。現在他們正沿著湖岸前進,找尋一個與湖中心最接近的地方,在那裡他們會找到去湖心島的擺渡,而魔法學院就坐落於湖心的小島上。

    一些農莊和小漁村與他們擦身而過,其實它們中的許多都算不上村子,只有一族人,分散在幾間茅舍或小屋裡,但它們看起來全都發展得不錯。星港的那個獨立魔法社會在過去幾年中不斷的進步,現在發展到其他的公眾也開始接觸他們了。

    博瑞克催馬向前,當他們來到岸邊的一個小丘上時,他們第一次可以清楚的看到湖中的小島。夕陽照耀著橙色的光芒,同時在遠處,即將到來的黑夜把那裡的天空染成了灰色和紫羅蘭色。「神鬼之作,吉米叔叔。你看那裡。」

    詹姆斯點頭道,「我聽說過他們修建一個巨大的建築作為研習魔法的中心,但傳聞和這相距甚遠。」

    洛克萊爾說,「戈頓公爵許多年前去過那裡。他說他們為他們的建築物挖了個巨大的地基,但這個,它是我見到過的最大的建築。」

    瞅了一眼不斷消逝的的陽光,詹姆斯說,「如果我們快點趕路,我們會在兩個小時後到達那裡。我更希望有一頓熱騰騰的飯菜和一張溫暖的床榻等著我,而不是在黑夜趕路。」磕動他的馬蹬,他繼續前進。

    這是個難得的夜晚——三個月亮同時升起,他們在點綴著燦爛星光的天蓬下趕路,穿過一個兩邊是小高地的谷地,他們進入了一個看起來很熱鬧的小鎮。火把和街燈照亮著每一家店面——這是最富有的市鎮才有的奢侈行為——孩子們跟在他們身後跑,又是笑又是叫。乞丐和妓女則是忙著乞討或推銷自己。一個個快要傾頹的客棧為疲憊的旅客們提供了飲品、熱食和溫暖的伴侶。

    洛克萊爾用喊聲才能壓過這些噪音,「這個城鎮正在相當繁榮的發展。」

    詹姆斯注意到那些髒亂和污穢。他慶祝道,「當然,願神明保佑這些市民吧。」

    博瑞克說,「也許我們應該去調查一下這些小旅店。」

    「不。」詹姆斯說,「學院裡當然會為你們提供些提神的事物。」

    艾蘭德不由慘笑一下,「一杯甜甜的細潤的低度酒,別想了。我能從那些老學究身上想到些什麼,坐在一堆堆的手稿中玩紙牌。」

    詹姆斯搖了搖頭。他們來到了由這個鎮中最主要的兩條街所組成的十字路口,從這他們轉向湖邊。正如詹姆斯所想的,在濱水的地方有一個構建的碼頭,一些擺渡在那裡將旅客和貨物運上小島。無所謂現在的時間有多晚,工人們仍在堆碼著貨物,好為明天爭取個懶睡的機會。

    勒住馬,詹姆斯呼喚最近的船夫,「晚上好,我們找船去星港。」

    一個人走了過來,鷹鉤鼻子佔據了他臉上的大部分面積,額前的頭髮完全擋住了雙眼,「先生,我可以很快的把人渡過去。五個子一位,但你們的馬要存在這。」

    吉米微笑著說,「不如我出十個金幣,把我們和馬都渡過去,怎麼樣?」

    那個人轉身往回走,「交易失敗,先生。」

    博瑞克拍響他的寶劍,半是玩笑的說,「什麼,你竟敢把後背對著我們?」

    那人又轉過頭來,一邊摸著額頭一邊用一種蔑視挖苦的腔調說,「對不起,年輕的先生,我沒有任何無禮的企圖。」

    博瑞克幾乎要爆發了,詹姆斯輕敲他的手臂,用手指了一下。一個穿著普通織布長袍的年輕人坐在水渠邊沒有燈光的地方,正安靜的觀看這裡的口角。

    博瑞克說,「他是誰?」

    「一個本地的治安官,我猜測。」

    「他?」博瑞克叫道,「比起一個戰士,他更像一個乞丐或僧侶。」

    船夫點頭,「你是對的,先生。他是我們這的和平衛士。」他咧嘴笑著對詹姆斯說,「你很清楚你們的處境。是的。那是一個從島上來的法師。星島上的鎮議會希望我們這保持安寧,他們想確定我們明白他們的意思。他沒帶著寶劍,年輕的先生,」他對博瑞克說,「但他用手動一動就能讓你比被戰斧砍頭還要難受。相信我,先生。我就驗證過這點。」說到這他的聲量降到了低語,「或者可以說你更希望去死也不願再經受那魔法的折磨……」轉回到原先的話題,他又提高了聲量,「像你會盡可能的殺價一樣,先生,我也喜歡盡可能的賺錢,但現實是學院設置了規定。」他搔著他的下巴,「假如你們能說動那裡的那個年輕的施法者。但我想他會告訴你們同樣的事。把你們的馬帶回去,就可以成交。」

    「馬廄在哪?」詹姆斯問道。很快就有幾個小男孩歡呼著跑過來想牽他們的馬。

    「他們會照看你們的馬去乾淨的馬廄。」詹姆斯點頭下馬,其他的騎手也跟隨照做。馬上一個小手伸過來替詹姆斯抓緊馬韁,其他小孩也去抓別的馬的馬韁。「好了,」詹姆斯說,「小心的把它們帶到馬房,給它們新鮮的乾草和燕麥,找個釘馬掌的來檢查一下馬掌,你們能?」

    他沒有說完他的話,因為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什麼。他猛地伸手把一個小孩從博瑞克的馬背上拉了下來。詹姆斯把小孩放到地上,嚴厲的瞪著他看。「把它還回來。」他的語氣中帶著威脅。小孩開始反抗詹姆斯,詹姆斯抓住他用力搖著他的身體,一個小錢袋從小孩身上掉到博瑞克面前。博瑞克吃驚的張大嘴巴,跳下馬撿回了他的錢袋。

    詹姆斯讓這個小孩雙腳著地,站在他身前,然後放低身子好讓他們能互相直視對方的眼睛。「小子,我在不到你一半高的時候,知道的有關偷竊的事情是你的兩倍多,你相信我說的嗎?」男孩只有點頭,事情敗露後他驚恐萬狀。「所以記住我的話。你沒有熟練的偷竊技術。要是你仍幹這個,在你十二歲之前就會被一節繩子結束掉你的小命。找個正當的活幹。現在,要是我們離開時發現有什麼東西少了,我知道該去找誰,是不是?」男孩又點了點頭。

    詹姆斯把這個小孩放走,轉身去找到那個船夫,「現在我們是二十四個步行者,要到島上去。」

    這時,那名年輕的魔法師站起身來,「很少有帶武器的士兵到學院來。我可以問一下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你應該問。」詹姆斯說,「但我們要向別人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你允許的話,請向大法師帕格傳話,說他的老朋友來了。」

    年輕的法師揚了揚眉毛,「那我要告訴他,誰來了呢?」

    詹姆斯笑了,「就說是……克朗多的詹姆斯男爵和……」他看了一眼雙胞胎兄弟,「他的兩個親戚。」

    當擺渡船撞在岸邊停下來時,一小隊人正準備迎接他們。一個裝貨的碼頭是唯一的跡象,顯示這裡是美凱米亞最奇妙社會——魔法學院的入口。水手幫助士兵們登上碼頭。許多人在第一次乘坐平板船後有些暈船。燈光在碼頭的標桿上升起,照亮了迎接的人們。

    一個小個子的中年人站在隊伍中間,他只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袍和便鞋。在他右邊站著位顯眼的女士,有著深色的皮膚和鐵灰色的頭髮。站在他左邊的是位穿長袍的老人和一個身穿皮製外套和褲子的獵人。在他們身後還有兩個穿長袍的年輕人,正耐心的等著。

    當詹姆斯、洛克萊爾和兩兄弟走下擺渡船,中年人向前走上一步微微鞠躬,「殿下的光臨讓我們感到無比榮幸。」然後他說道,「歡迎來到星港。」

    博瑞克和艾蘭德踏上一步,笨拙的伸手做出個十分不正規的問候。自從他們出生後,就習慣於用他們的地位震懾不同的階層,但眼前的這個人的頭銜和傳奇都遠在他們之上。博瑞克說,「感謝你來接我們,帕格叔叔。」

    帕格微笑著。雖然年齡上他已接近48歲,但從外表看他卻好像還不到30歲。一雙棕色的眼睛閃爍著熱情的目光,一縷黑色的髯鬚也無法讓他顯得比個青年更老些。這麼年輕的面孔,很難讓人相信他是被公認為整個世界上最強的人。

    在艾蘭德與他問候完畢,詹姆斯向前踏上一步。「帕格大人。」他說。

    「叫我帕格就可以,詹姆斯。」帕格笑著說,「官職在我們這裡沒有任何用處。不管萊姆王在星港外的土地上怎麼建立他的領土觀念,我們很少考慮我領主和大師的頭銜。」他拉住詹姆斯,「來,你還記得我的夫人嗎?」

    詹姆斯和他的同伴都與那位女士做過問候。靠近觀察,詹姆斯驚訝於這名女子的優雅。他已經有七年沒見過她了,但看外表她像原先四十出頭一樣健康,微微曬黑的臉頰和漆黑的頭髮。現在她看起來要比他的丈夫老十歲。「夫人。」詹姆斯說,向她深鞠一躬。

    「叫我卡塔拉,詹姆斯。我們的兒子現在怎樣?」她微笑著,歲月從她的臉上消逝。

    詹姆斯笑著回答,「威廉姆生活得很快樂。他現在是阿魯沙的臨時上校。他做事很用心,我想今後他會接替沃第斯擔任這個位置。他還吸引了親王夫人身邊的眾多侍女。他很稱職,還會被升到更高的職位。」

    帕格說道,「他應該留在這——」看到他妻子變了臉色,他又說道,「我知道了,親愛的。我們把這個話題放下。現在,」他轉向兩位王子,「我可以引見其他人嗎?」

    看到博瑞克頭,帕格說,「我想你們還記得庫甘,我從前的老師。還有,麥克姆,他負責我們這裡的飲食和其它許多事物。他左手的兩人一同向王子鞠躬,博瑞克和艾蘭德與他們分別握了手。帕格的老師走動上已有些困難了,他拄著枴杖還需要別人的攙扶。

    麥克姆,這個很魁梧的男子,責怪起庫甘來卻相個嘮叨的婆娘,「你應該待在自己房間裡的。」

    庫甘甩開伸來的幫助,艾蘭德走上前站在帕格的老師傅面前。「我老了,麥克姆。但我還不是行將就木。」老人的頭髮白如冬季的第一場雪,皮膚黑而佈滿皺紋像一塊老皮革。但那雙籃眼睛仍然閃亮。「殿下。」他對艾蘭德說。

    王子回敬了一個笑容。當他們是孩子時,他們很高興庫甘來看他們,因為這位老法師會給他們講故事,中間還夾雜著一些小戲法。「看起來我們還不是很正規,庫甘伯伯。很高興又見到你,好久不見了。」

    兩個站在後面的年輕人對於詹姆斯是陌生的。帕格說,「他們是我們這的領袖。是第一批來到星港學習上位魔法(thegreatermagic)的人。他們現在是別人的老師。這位是科施。」第一個人是黑皮膚,高大並坦著胸,眼睛中迸放著光芒,一對金耳環懸在他的雙肩上。

    第二個人幾乎是前一個人的翻版,不同之處是有著絡腮的鬍鬚和一頭油亮的卷髮。「和他的兄弟,瓦圖姆。」

    帕格說,「你們旅途後肯定累壞了。」他打量了一眼周圍,「我想我們的女兒,嘉米娜,來加入我們。但她正幫著喂孩子們吃飯,我想她被耽擱在那了。不過你們很快就會見到她的。現在去你們的住處。我們在學院裡為你們準備了房間。雖然你們錯過了晚飯,但我們會送份熱食到你們的房間裡。明天早晨我們再去找你們。」

    一行人上岸後看到了剛才那巨獸般的建築物。它足有四十層樓高,最吸引人的是在屋頂上巍峨聳立著的高達幾百英尺的塔尖。它看起來有點像是一個圍繞著樓梯的圓柱,在頂端則是一個講台。建築物被從下方打來的籃光照亮,讓它看起來像是飄浮在空中一樣。

    「我們的試練塔讓每個人震驚。」帕格評說到,「那裡是學習上位魔法的人第一次施展他們力量的地方。從那之後他們就拋卻學徒的稱號了。」

    兩個黑皮膚的兄弟用一種包含某種意義的方式清了清嗓子,帕格笑著說,「我們中的許多人與『圈外人』有不一樣的感受。」

    轉過湖岸,在那建築物後他們看到了一個更繁榮的小鎮。她要比先前在岸邊的鎮子乾淨,也一樣充滿活力。不管現在的時間,許多人仍走在街上做著他們各自的事情。「星港鎮。」卡塔拉十分自豪的說。

    洛克萊爾說,「我還以為剛才在岸邊的就是星港鎮。」

    帕格說,「那是住在那裡人的說法。但是這是真正在島上的城鎮,在這裡,我們的兄弟姐妹生活在魔法中。在這裡,他們建立了自己的家庭。我們為這些被他們社會所恐懼和騷擾的人們建起了個避風港。」他指引著客人來到島上的最主要建築——魔法學院,他們走入大門。在兩條長廊的交叉處,更多的歡迎團體向他們問候。帕格領著旅行者來到一個兩邊是一系列門的長廊,「我想我們沒有為帝王準備的臨時住房,但這些小房間是溫暖的、舒適的。你們會找到屋中有個泡澡的地方,如果你們把你們的行裝放到屋外,就會有人洗它們。衣櫃就在走廊的盡頭。現在休息吧,有事情我們早上再談。」

    帕格與他們道了晚安。兩兄弟很快發現食物正在房間中等著他們。馬上走廊中充滿了解除武器和盔甲時的撞擊聲、洗澡時發出的濺水聲和餐刀切在盤子上的噹噹聲。很快所有人都消失在走廊裡,一臉輕鬆的洛克萊爾站在詹姆斯的身邊,「你還有什麼煩心事嗎?」

    詹姆斯聳了下肩,「沒什麼。我想,是累了,或是……」他拉長了他的聲音。他想到了庫甘的年紀和卡塔拉名不副實的健康外表。「歲月不饒人。」然後他又愉快的說,「也許是我童年時的犯罪經歷又糾纏著我,我不會對一個在『小房間』裡過夜的主意感到舒服的。」

    洛克萊爾諷刺的笑了笑,點頭同意了詹姆斯的說法,然後與他道了晚安。過了一會兒,只剩詹姆斯獨自站在空曠的長走廊中。有什麼事情不對頭。但他把這個想法留到了明天,現在他需要的是食物和洗澡。

    伴隨著窗外鳥兒的叫聲,詹姆斯醒了。作為一個習慣,他每天在太陽升起前就起床。讓他大吃一驚的是,他的衣服已被洗乾淨疊放在屋中。一貫的訓練讓他迅速的拋去睏意,別人進入房間時他毫無察覺,這讓他感到不舒服。詹姆斯穿上外套和褲子,然後是苯重旅行靴。從童年時他就較喜歡赤腳,在這些年裡這幾乎變成了一個宮廷中的笑話,一個走進男爵辦公室的人,很可能發現一雙間隔放置充滿皺褶的靴子留在他的書桌下面。

    他無聲的走出房間。確定現在其他人還在睡夢中。他的潛行不是與生俱來的,這是一個習慣。他的童年是生活在貧民區,通過偷竊來維持生計,悄聲無息的移動是他的第二天性。

    走出學院的大門,他隨手輕輕的合攏它。天空是灰濛濛的,東方的地平線已有些范紅。周圍只有小鳥的叫聲和一柄斧子砍落時傳來的砰擊聲,好像有人正為早上的爐火準備柴火。他離開巨大的學院建築一個人走在去村莊的小路上。

    砍木頭的聲音停止了,也許是那個農民或是個漁夫的妻子結束了她的活計。走了約有一百步遠,小路分叉了,一邊通向村子,另一邊通向湖邊。詹姆斯覺得自己沒有心情浪費時間與村民早晨交談,所以他選擇了去水邊的路。

    在幽暗中他沒有看到那身著黑袍的身影,幾乎撞在帕格身上。帕格轉身笑了笑,指著東方說,「這是我一天中的一項愛好。」

    詹姆斯點頭,「我以為我是最早起的。」

    帕格的眼睛專注於地平線上,「不,我只睡很少的時間。」

    「從外表上看不出。我不認為你在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後的七年裡有年齡上的變化。」

    帕格點頭,「我也是最近才發現這件事的,詹姆斯。當我將巫術的發展引為己任……」他拉長一下聲音,「我們從沒有真正交談過,不是嗎?」

    詹姆斯搖了搖頭。「我想你的意思是沒有深遠的談過什麼事。正確的說我們的思路是屢次交於一處的。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阿魯沙和阿妮塔的婚禮上,」他掰著手指頭說,「接著是在賽薩農戰役之後。」兩個人看著對方,誰也務需說明在那場災變似的戰役裡自身發生了什麼。「然後兩次是在克朗多城。」

    帕格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放回東方,那裡的第一縷陽光已映紅了雲朵。「當我是個孩子時,我生活在可瑞第,那時我只是個遠灣的小鄉下人。我在收養我的家中廚房裡做事,只奢望著成為一個士兵。」說完他沉默了。

    詹姆斯猶豫著。對於他的童年他不想多說,雖然這是克朗多城中家喻戶曉的事情。「那時,我是個小偷。」

    「巧手吉米,」帕格說,「是的,但你是哪一類的孩子呢?」

    詹姆斯將這問題考慮了一會兒,「魯莽。這是我首先想到的。」他望著即將開始的破曉。幾分鐘的交談裡,東方雲層上的光芒已升上了好幾個指頭,火球的邊緣開始出現。詹姆斯繼續說,「我……那時還有些傻。我不知道做事的限度。我對那時的生存沒有疑慮,如果我最後沒有一個很大的轉變,我想我不會活到現在。」

    「魯莽。」帕格重複道,「還有些傻。」他的頭指向學院,「不像那對皇子一樣。」

    詹姆斯笑道,「不像那兩個王子一樣。」

    「還有什麼?」

    詹姆斯不加虛假的掩飾說道,「有才能,我想你也會這麼說,至少是天賦的。當事情還迷惑著周圍人時我總能看清它們的實質,至少是我又多看清楚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我不肯定是我童年時更聰明一些還是在我成人後更聰明些。」

    帕格示意詹姆斯跟著他,兩人漫步走向湖邊。「在我小時候,我認為我謙虛的野心是最為閃亮的。現在……」

    「你看起來有麻煩了。」詹姆斯大膽的說道。

    「不像是你理解的那樣。」帕格轉身回答詹姆斯,灰色的光線下詹姆斯看到了帕格臉上無法讀知的表情。「告訴我關於博瑞克被襲擊的事,你當時就在他身邊。」

    詹姆斯說,「消息傳得真快。」

    「總是這樣的。任何有關王國與帝國之間的衝突都對我們這有影響。」

    「你們所處的位置,我能理解了,你們是正對帝國的窗口。」詹姆斯指向王國南部的邊境線。他將那次襲擊事件完整的告訴了帕格,最後說道,「刺客是凱許人僅是種懷疑,但線索指出凱許的宮廷策劃了這次襲擊事件……這太明顯了。我想有人想害我們。」他轉過身,注視著學院的上層建築,「你們這有許多凱許人。」

    帕格點頭,「還有人來自羅德姆、奎格、邱爾的山峰,和其它許多地方。在這我們不注意你來自哪個國家,我們只考慮一些關鍵。」

    詹姆斯說,「昨晚我們遇到的那兩個人……」

    「瓦圖姆和科施。是的,他們是凱許人。來自他們本國。」在詹姆斯答話前,他又說道,「他們不是來這的臥底,我知道。相信我。他們不考慮任何政治。實際上,他們太熱衷於我們而無法和其它地方來的人分開。」

    詹姆斯轉回身,「這裡是王國的領土,至少名意上是。但很多人都想知道你在這建了什麼。在宮廷中許多人都覺得這是個奇妙的地方。」

    「還覺得危險。」帕格加上一句。詹姆斯研究著法師的面孔。「這就是我為什麼盡力不讓學院參與國家間的衝突。不在任何一方。」

    詹姆斯措辭道,「只有很少的貴族像我們的國王和他的兄弟一樣喜歡聽取魔法師的主意。庫甘看著他們在宮廷裡長大,他們不曾考慮這些,但其他人就……」

    「我們仍會被趕出城鎮,或是被吊死、燒死。我知道。」帕格說,「在我們到這的二十年裡,許多事情都變了樣……也還有一些沒有改變。」

    最後詹姆斯說道,「帕格,我感到有你有些怪。我昨晚就感覺到了,那是什麼呢?」

    帕格瞇起眼睛打量著詹姆斯,「你清楚的看出了古怪,但我卻是視而不見。」他走到湖水邊停了下來,伸展了一下他的手臂,指向湖中,幾隻羽毛雪白的白鷺正在那裡嬉戲。「真美啊,不是嗎?」

    詹姆斯向四周望去,認同道,「這是個美麗的地方。」

    「現在不像我剛來時那樣,」帕格說,「傳說是一顆墜落星星的撞擊造成了這片湖泊,星湖的名字也由此得來。但這個小島不是這枚星體,我計算過不會有島那麼大。」他用雙臂圈出一個六英尺的距離,「我認為這個星星撞擊地殼後,湧出的岩漿構成了這個小島。我剛來時這裡只有岩石和一片荒地,只有很少的草長在水邊,還有點灌木生長在各處。這些都是我帶來,綠草、樹木、動物。」他開心的笑著,顯得更為年輕,「鳥兒是自己找到來這的路的。」

    詹姆斯思考著這裡一片片濃密的蘆草和叢林似的樹木,「這是無法估量的創舉。」

    帕格一邊揮手一邊闡述著自己的見解,樣子像個變戲法的騙子,「戰爭會到來嗎?」

    一聲歎息,好像他已經放棄了。

    「那就是問題了,是嗎?」詹姆斯誇張的問道,「不,這不是問題。總是有戰爭。問題是什麼時候和哪兩個國家。如果我能說出這裡面的問題,那在我一生中王國和帝國之間就不會有戰爭了,但然後,我就再沒有可說的問題了。」

    「你現在是步履薄冰。」

    「這不是第一次了。我希望能免去王子同行。」

    「他們是他們父親的兒子,」帕格指明,「他們必須向需要他們責任的地方邁進,雖然這可能意味著得不償失。」

    帕格開始沿著湖岸漫步,詹姆斯跟上他走在他身邊。

    詹姆斯只有點頭同意這點,「就像他們的繼承權一樣。」

    「好吧,」帕格說,「來放鬆一小段時間,像這樣,一直向前走,為什麼你不穿過那裡?」他手指一排遮住湖岸的柳樹,「在另一邊有個溫泉形成的小水灣。那可是個爽快的經歷。在熱水中暖暖身子,然後跳到湖中去,這會讓你感覺很好。你也能趕上我們的早餐時間。」

    詹姆斯笑了,「謝謝你,這正是我現在所需要的。我習慣於在繁重的工作前輕鬆一下,這會讓我更有幹勁。這會是愉快充實的一小時。」

    帕格向村鎮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哦,小心那些岸邊的水草。它們的擺動很隨意,這會讓你迷失方向,記住風吹時它們向岸邊彎曲。先在你腳能踩得到底的地方游,然後再慢慢深入吧。」

    「謝謝提醒,我會謹慎的,再見。」

    「再見,詹姆斯,我們早餐時見。」

    穿過粗大的樹幹,推開窗簾似的枝葉,他發現了一條通往一個小河灣的荒蕪窄路。靠近水邊,他看到了因晨間寒冷而形成的蒸汽。詹姆斯確定這個小池塘是由地下溫水形成的,因為所有的蒸汽都在那裡升騰。池塘的一邊流穿出一道通向湖中的小溪,也就不到二十步的長短。詹姆斯觀察了四周。池塘被三面衝擊扇上的樹木遮蔽著,給他提供了個很好的屏風。他除去他的衣服,踏入池塘中。池水要比他家中的澡盆水還要溫暖。他沉到池中,讓溫暖包圍著他,放鬆他緊繃的身軀。

    緊繃的身體?他擔心的想。他剛睡醒,為什麼他緊張了。他心中的一個聲音告訴他,因為他承擔著護送康東印家的兩個男孩與老道的凱許宮廷進行著一場冒險遊戲。他歎了口氣。帕格是個奇怪但又聰明強大的人。他對於國王和公爵來說是一個被收養的異姓親戚。也許他能問問帕格的見解。但很快他又推翻了這個主意。帕格在那些年裡被視為是王國的救世主——星港有一些奇怪之處就出自於她的治理者。詹姆斯決定在他有信心再次和法師對話之前盡可能的找出這裡發生了什麼。

    神那,我恨那麼累的醒來。他盡可能舒服的躺著,開始考慮他的麻煩。暖意慢慢的滲入他四肢百骸,幾分鐘後他的思緒開始飄揚起來。他沿著街道在跑,突然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臂。詹姆斯在回憶中合上雙眼,那是他最早的記憶,這些記憶超不過三個片斷。那是他的媽媽,把他推入了她做身體交易的小木屋中,躲開了在黑夜中尋覓目標的奴隸販子的目光。他記得她緊緊的摀住他的嘴。稍後她就會消失了。當他長大了些,他明白她死了,但他所能回憶起的只是那晚一個男人大聲的對他母親吼叫,然後打她和滿屋子的紅色。他扎入水中拋開這段可怕的回憶,很快他開始小憩。

    他醒了,在太陽下他不會睡很長時間,最多半小時。早晨是安靜的,但有些什麼讓他感到不安。他拿出一把童年時才習慣於從頭到腳別在身上的匕首——這會相當困擾宮廷中的僕人,但他還是留著一把。他睜開雙眼,但在他的視線中什麼也看不到。他轉頭觀看但是還是什麼也沒發現。還有頭頂上的池岸,他用肘把自己撐起來,清醒過來,感到自己的愚蠢——誰會是島上的威脅所在?

    詹姆斯偷偷的搜索著頭上池岸,什麼也沒有發現。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但他叫不出名字。就像是他走進了一間另一個人剛剛離開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知道有人剛剛從他面前經過。

    對於城中的危險他的本能在頭腦中設置了個警鐘,這個警鐘讓他多次脫離危險。這次警報被激起了,但它還沒有迴響危險的信號。許多年前,詹姆斯學習過一種對於夜間的訓練,保持靜止不動,把思路從上一時刻的利害驅散,而不觸發下一時刻會產生的響應。他平靜他的呼吸,繼續憋住氣。他再次觀察池岸,有人經過的感覺過去了。小水灣還是那個小水灣。

    詹姆斯再次躺回水中,安寧再次包圍著他,但他無法放鬆他的思想。又一次臆動衝擊了他的頭腦,好像什麼閃亮的東西正在靠近,那是悲哀的感覺,也好像是一個奇異的東西遠距離接觸到他,然後又離去了。一種奇怪的讓人頭暈目眩的歡快和孩子般的悲傷在他身體中碰撞著。

    缺少滿意的答案,他衝出水面向著岸上像個孩子失敗時那樣吼了一聲,然後開始游泳。冰冷的湖水讓他完全清醒。

    除了每次的地點,他是個毫無關心的游泳者。像生活在克朗多城貧民區的大多數孩子一樣,當夏季的熱風吹過碼頭時,他們就紛紛從堤岸上跳入海水中消磨時間。乾淨的湖水讓他重新感受到他十三歲前游泳的美妙感覺。

    詹姆斯發現自己正懶洋洋的越游越遠,樹木和蘆葦切入水中,只留下一條很窄的水道通向對岸。他選擇了這條路,半游半打水的來到一片滿是蘆葦和水草的水域。他看到蘆葦之間不很緊密,透過那裡可以看到對面的岸邊。他緩緩的蹬著水游入這片蘆葦。天色已全然放亮,天上的白雲加快了它們的移動速度。詹姆斯發現頭上的蘆葦不知不覺中長高了,又游了幾分鐘,他停下來打量四周。

    事情麻煩了,身後的來路不見了。他冷靜下來,發現自己被水草和蘆葦圍住了。他記起帕格的話,看見水草向他的左面彎曲。他想游過去找到岸床,讓自己能夠走上岸。

    一分鐘後,他的腳趾觸碰到了地面。他穿過那片水草,向著岸邊的那排樹前進。濃密的枝葉遮擋住了光線,他只能看到幾步遠的地方。陽光照射下,每樣東西都產生出一塊陰暗的圖案。他沿著逐漸上升的水底走,直到他的腰部以上露出水面。他覺得就這樣的裸體上岸有點蠢,但周圍沒有人,他跑到他放衣服的地方只要很短的時間。

    他邁出一步,但突然發覺他跌入了深水區。這是一個由侵蝕而形成的小溝,他被嗆了幾口水也無法看清東西。他掙扎的游一下,發現還是無法踩到水底。

    頭頂上傳來一聲鳥鳴,不清楚這只生物是否正在嘲笑他的處境。憑著剛才失足前的印象,他繼續向著池岸的方向移動,那只有幾步之遙。在他膝部的高度,他不可思議的遇到了樹根和蘆葦的阻礙。向右移了少許,這樣看起來更接近岸邊,但也有更多的植物長在那裡等著捉弄他。水深及胸,他撥開一片像窗簾似的濃密蘆葦叢。進展緩慢,他一次只能走幾步。發覺他想要到達的地方竟是如此之遠的純粹愚蠢感覺壓倒性的佔據了他的頭腦。真是一次早餐前舒適的游泳。

    當他的膝蓋碰到池岸邊,他知道這是小水溝的盡頭,他分開眼前的蘆葦。突然,詹姆斯遇到了他決然意想不到的情況。一位女郎,肌膚白皙如新生的嬰兒,就站在他面前。而讓他尷尬的是,他是直接出現在這名一絲不掛的女郎身後。她正從她濕漉漉的金髮中擠著水,臀部的曲線十分誘人。

    他無法呼吸,危險和興奮同時在他的意識中猛烈撞擊。他感到手足無措,害怕她發覺他的闖入。他停在那裡,各種想法衝突在一起,逃走、解釋、躲藏。

    他的意識混亂起來,童年的訓練也無法讓他冷靜下來。另一個感覺產生了,他生理上的反應。他幾乎大聲的講出來,這是我見到過的最美的臀部。

    突然這個女郎轉過身來,她嚇了一跳,雙手摀住她的嘴巴。在這一瞬間,詹姆斯看到了他剛才無法看到的另一部分。她的身材如舞者一般苗條,頸部和手臂既纖細又優雅。她的腹部坦平,胸部不很突出但是秀麗豐滿。當她的雙手從她的臉前垂下,他看到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她的雙眼因吃驚而睜大,藍如嚴冬中的堅冰。這些都是他在那一瞬間中的想法和感受。一時間千百個念頭湧上心頭,每一個都告訴他眼前的姑娘是他見到過的最美的女人。接著她瞇起那迷人的藍眼睛,詹姆斯感到腦袋中受了一記重擊。

    他如同被武器擊中似的向後倒去,無聲的喊叫只迴響在自己的耳朵裡。他跌入水中,好像有一柄刀刃刺入了他的頭腦中讓他失去意識。

    這裡不是他剛才游泳的地方,詹姆斯又陷入了回憶:他在鋪滿鵝卵石的街道上玩耍,無時不刻感受到恐懼。危險的陌生人,每天都有陌生人到母親的屋中。那些可怕的吵鬧的男人每天都從男孩身邊經過,有些對他不理不睬,有些則使用奇怪的話語或是伴隨著一記頭錘的訓斥來消遣他。

    她死的那一夜沒有人再來,那個男人扭曲著笑容,聽到他的哭喊逃走了。詹姆斯找到了自己出去的路,孩子的雙腳踏在濺滿鮮血的地板上。

    然後是他和別的孩子在打架,為了爭奪那被扔在客棧和酒館後面垃圾堆裡的骨頭和麵包。嚼食停在港口糧車中溢出的尚未成熟的麥子和玉米;垂涎著那剩在瓶中的苦酒。也有很少的機會從好心的路人那裡得到幾枚硬幣,買上個熱乎乎的派。那時他總是很餓。

    一個聲音出現在黑暗中,還有幾張無法記起的面孔,問他是否聰明。他是聰明的孩子,非常聰明。之後,他開始跟隨欺騙者。

    四周總是充滿危險。沒有朋友,沒有同盟,只有公會的守則保護著巧手詹姆斯。至上者(UprightMan)可以容忍這個小小年級就能為公會帶來巨大財富小孩的一些小過錯。

    當他十二歲時,那個有著扭曲笑容的男人又出現了。熱血復仇沒有引以為傲的榮譽。男孩潛入後用一瓶毒酒完成了這件事。男人就這樣不知所以的死了。他藏在天花板上從裂縫中看到了他的死,鐵青的面孔,從那腫脹的雙唇中伸出的舌頭,齜出眼眶的眼珠。詹姆斯沒有凱旋的感覺,但他希望母親能夠安息。他從不知道他母親的名字,他感覺自己想要哭,但卻不知從何落淚。他哭過兩次……正式的說三次。當阿妮塔被刺他認為阿魯沙也同時遇害時他哭過,那次對他是一次重創,但為阿魯沙痛哭不是懦弱的表現。還有一次是他在山洞中落入了滿是巨蛇的陷阱裡,在馬丁公爵救他之前他哭了。但他從不承認他害怕過。

    還有其他的景象也接踵而來:他的疑神疑鬼讓他在他的同行中及近殘忍。當他幫助克朗多的親王和王妃逃避瘋王羅德克的追捕後,他的命運也與一些大事有了聯繫。他在城市的屋頂上死戰一名夜鷹成員,成功挽救了當時他還不認識的阿魯沙的生命。他曾兩次旅行到北地,參加了阿門格和賽薩農的兩大戰役,最終帶回了和平並阻止了龍主的回歸。

    現在他是詹姆斯。

    他效命於阿魯沙,並且還會在他的宮廷裡有很大的提升前途,先是一個頭銜,然後又一個,現在他被任命為克朗多的總理大臣,這個官銜僅次於戈頓公爵,這些美好憧憬是他思想中唯一讓人愉快的東西。接著是一張張面孔,有名字的,沒有名字的。盜賊、刺客、貴族、農民各種行當。女人,他記起許多女人,在他成為一個貴族的過程中,是那種有受女人歡迎味道的男人,並且他也曾選擇過一些伴侶。但這些都缺少了什麼。一些重要的東西。一名赤裸的女人站在岸邊從她的頭髮中擠水。這個情景是最震撼他的。

    然後是一張有藍色眼睛和玫瑰般粉紅色的雙唇的面孔。一張與他的生存關係緊密的面孔。一個魔幻般美麗的乳房也出現在詹姆斯的腦海中,他又想大哭一場。悲哀代替喜悅充斥了詹姆斯,他在一雙明亮的眼睛前哭泣。那雙眼睛看透了他的一切,他不再有秘密可言。他沒有了秘密!我失敗了。他叫喊著,一個男孩在他死去的母親身邊嗚咽,在被一枚刺客的弩箭射殺的年輕女人身邊落淚,在他第一個可以相信的男人倒下的軀體旁痛哭,他為他從出生後所挺身面對的所有疼痛、煩惱、恐懼、孤獨而哭泣。

    詹姆斯在湖邊醒來,疼痛和恐懼讓他不禁呻吟。他坐起來,雙臂護在他的頭前,像孩子似的保護著自己。他仍很消沉,一絲不掛。一個聲音說道,「疼痛將會過去。」

    詹姆斯轉過身,疼痛感正慢慢消失。他發現那名年輕的女郎坐在離他只有幾步的岸邊。她圈腿坐在那,雙手攏在膝蓋前,還沒有穿上她的衣服。

    詹姆斯一生中從沒有過像現在如此強烈的逃跑念頭。他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恐懼,如此之近的坐在這樣美的一位姑娘身邊。眼淚不斷的從他的眼中湧出。「你是誰?」他低聲問。想逃離的想法和渴望留在她身邊的念頭一樣熱烈。

    她慢慢站起來,毫不在意自己裸著身體,跪在詹姆斯身前,面對面的看著他。一個聲音在詹姆斯的思想中響起,「我是嘉米娜,詹姆斯。」

    恐懼再次降臨詹姆斯,他發現自己無法移動。他說,「你在我的腦袋裡講話。」

    「是的。」她大聲的回答,「你必須理解這些,我能看出你想的什麼,讀出你的心聲」——她看起來像是正灌輸一個概念,「這也不完全對。我能讀出你的思想,除非你刻意的隱藏它們。」

    詹姆斯試圖把他所知的歸納在一起,「在那發生了什麼?」他指著長滿蘆葦的湖面問。

    「你的思想嚇了我一跳,我就做出了反應。我會保護自己,像你剛才發現的那樣。」

    詹姆斯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疼痛的記憶尤在。他只能說道,「是的。」

    她靠過來輕輕觸碰他的面頰。「我很抱歉。我做了一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事情。我能傷害到別人的腦。這是我本領上的一個瑕疵。」

    詹姆斯在她的觸碰中既感到安心又感到煩亂。一種刺激從他的胸部向下擴散。他溫柔的問道,「你究竟是誰?」

    她笑了,她的笑容讓詹姆斯完全拋離了恐懼和傷痛。「我叫嘉米娜,是帕格和卡塔拉的女兒。」然後她輕輕的親吻他的雙唇,「我們彼此找尋對方。」

    詹姆斯感到一種伴隨著輕微害怕的強烈慾望油然而生。他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初嘗愛情滋味的孩童。他不假思索的低語道,「我被嚇傻了。」

    「不要這樣。」她低聲回答道。

    她抱住他,在他的腦海中說道:*當我震暈你時,你向後落入湖中。如果我沒把你推上岸,你會淹死在這裡。治療你時,你我的思想互相溝通。你有這個本領,你知道我的一切就如同我瞭解你一樣詳細,我的吉米。」

    詹姆斯小聲的自語道,「這怎麼能……」

    「就是這樣。」她回答說,然後坐下來,擦去他臉上的淚珠「來,我給你看。」像個嬰兒那樣,他靠在她的胸前,讓她撫摸他的頭和肩膀,她的聲音在他的頭腦中響起:「你不會再孤獨了。」

    博瑞克和艾蘭德坐在一起,正吃著早餐。在來自王國的食物旁邊同樣擺著許多凱許的佳餚。帕格一家、庫甘和麥克姆陪客人們一同用膳。卡塔拉和洛克萊爾身邊的兩個座位是空著的。

    當博瑞克被奶酪和葡萄酒塞滿嘴時,艾蘭德問,「帕格叔叔,有多少人住在這?」

    帕格盤中的東西只動了少許,他吃得不多,笑著看著他的妻子說,「阿妮塔關注著這個群體管理的日誌。」

    卡塔拉說,「我們有將近1000個家庭,在這裡也在對岸。這裡,在島上——」她的話語停住了。人們轉身觀看什麼打斷了卡塔拉的發言。

    大廳盡頭的大門打開了。詹姆斯走了進來,跟著他的是一位身穿淡紫色簡單長裙和腰扎七彩虹色襯帶的姑娘。

    博瑞克、艾蘭德和洛克萊爾同時起身。姑娘很急的在帕格面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她盯著卡塔拉的眼睛看了一陣,好像她們之間正在交談,但卻沒有說出一個字。卡塔拉的眼睛被淚水打濕,一個笑容展現在她的臉上。

    帕格轉身看著詹姆斯,期待著他。

    洛克萊爾說,「詹姆斯——」

    詹姆斯清了清他的喉嚨,像一個在給老師背課文的學生那樣,用一個很自然的語調說,「帕格大人,我,我用我的榮譽詢問您的允許……請允許我與您的女兒攜手邁入婚禮殿堂的大門。」

    博瑞克和艾蘭德睜大雙眼,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然後轉向洛克萊爾。這個詹姆斯的老夥伴重重的坐回椅子上,臉上是一個和兩兄弟相同震驚的表情。搖著他的頭,他唯一想說的就是,「讓我清醒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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