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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隨之而來的殺人事件 文 / 西澤保彥

    印象中,我曾在夜裡醒來一次,究竟是幾點幾分?總之,當時四周仍是一片黑暗。那時因為渴得受不了,打算從溫暖的被窩爬起來喝水,但睡意終究還是戰勝了口渴,我又再度回到被窩,墜回睡夢中。

    這次終於清醒了,若有似無的陽光,從狹小的窗戶射了進來。瞥了一眼鬧鐘,現在才剛過早上八點,我躺在淵上家主屋的閣樓房裡,對這件事,我最初並未感到有任何詭異。

    在打算去廁所而下樓的途中,我總算想到了。等一下!今天是幾月幾日?應該是一月三日。昨天是一月二日,昨天傍晚,我不是已經和媽媽以及哥哥們一同回家了?對啊,我想起來了!昨天我確實是被世史夫哥哥給塞進車子裡,之後因為昏睡,才記不得回到家的情形。不論如何,一月二日應該已經結束了。

    因此,我自然不該在淵上家醒來,而應該在大庭家,也就是在自己家裡醒來才對。但我現在卻是在淵上家的主屋裡。除此之外,我理應換回自己的衣服了,不知何時開始,我身上穿著紅色的運動服。這麼說來,難道——

    「所以沒有紅色的色紙羅?」一走下樓,和我料想的差不多,廚房傳來了外公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不是應該要準備好嗎?居然少了紅色的色紙。」

    「昨天晚上……」回話的當然是胡留乃阿姨,她歪頭托腮的姿勢,也和昨天——不,是與「第一輪」無異。「到底是……」

    「不做了,我不折了,今天晚上再折。」仿若再度觀賞用錄影帶錄起來的電視節目一般,在這時外公應該會將頭轉向居子太太。看吧!轉過身去了。「不好意思,可以幫我去附近的文具店買色紙嗎?」

    「可是老爺子……」居子太太帶著滿懷愧疚的表情說:「這三天是新年假期,每間店都拉下鐵門休息了呀!」

    「可以用別種顏色的色紙嗎?」

    「不用了,搞得我都沒心清了,那就後天再折吧!」

    我悄悄回到閣樓房。絕對沒錯,這是「黑洞」。我的「體質」使我在一月二日又落入黑洞裡。包含現在「這一輪」,也就是從「今天」開始,還會再重複上八輪。

    這麼說來……我自然能輕易預測事情的後續發展。再過不久,我會去睡回籠覺,醒來之後走到本館的餐廳,在那裡巧遇外公。最後,淪落到陪外公喝酒的窘境。

    拜託!饒了我吧!我回想起在前一輪,也就是第一輪裡,我吐得亂七八糟的痛苦,霎時感到未來黯淡無光。包括「這一輪」在內,那種酒後狂吐不止的痛苦,居然還要重複八次,我才不要!

    怎麼辦?我有兩種選擇。第一,到晚上為止,一直待在這裡不離開,等著世史夫哥哥回來找我。可是,如此一來,我便得忍受長時間的飢腸轆轆,實在是不太可行。第二,如果我不做這個選擇,就只好放棄睡回籠覺,提早去本館的餐廳吃飯。

    左思右想之後,我選擇了後者,等待著九點來臨然後離開閣樓房。主屋的廚房裡,此時已沒有半個人影,我就這樣直接步向走廊。

    在第一輪的時候,我在此巧遇友理小姐,但那已經是接近中午的事。她本來就被「設定」是在接近中午時經過這條走廊。而現在這個時間,別說是友理小姐了,不管是誰,我都遇不到吧!

    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還真是惋惜。只要我在剩下的七輪,都將第一輪的「路線」變更成這樣,那麼,只屬於我和友理小姐之間的對話,在成為真正的「現實」之前,將不會發生。想當然耳,我們曾經交談過的事,也不會殘留在她的腦海裡。反正那種天真的對話從「歷史」上消失也沒什麼關係。雖然如此,但我還是心感惋惜,因為我是真心喜歡友理小姐。不論對話內容有多天真,或者那些曾有的對話會因為時空黑洞被消除,導致不在時空黑洞裡的她根本沒有那些記憶,對我而言,卻是不折不扣的珍貴回憶。

    不過,我不想為了這些,而在之後被迫喝酒狂吐……是否有什麼辦法,能讓我重新進入與友理小姐相會的場面而又不會遇見外公?但依據過往的經驗來看,基本上,重複的現象往往不會與第一輪相差太多。因為那些是未來實際會發生的事,或許是為了防止未來脫離常軌,在冥冥中,才會有某種抑止的力量作用著。總之,要是我不願意遇見外公,只要在早上這段時間別接近本館,就絕對沒問題了。若是在與友理小姐交談後,便順利回到主屋,那當然是最好不過。

    然而,一旦遇上外公,到最後必然又與第一輪的狀況相同,被迫陪外公喝酒。因此,這時最好還是採取萬全之策。雖然可惜,也不得不犧牲和友理小姐的短暫交談了。

    當我抵達本館的餐廳後,便開始享用事先準備好的餐點。雖然我知道時間依然綽綽有餘,卻總覺得外公好像隨時都會出現,這一直讓我坐立難安。於是,我在火速用完早餐後,便一溜煙地離開餐廳。很好!那麼我只要到晚上以前都不要接近本館就成了。

    可是,這樣一來,要該做些什麼來打發時間呢?閣樓房固然最適合用來睡覺,然而,要在那裡關上半天,卻又不是個好地方,這可是會悶死我的。嚴格來說,外公是否真的不會出現在主屋裡,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按照第一輪的時程來說,現在應該是外公睡回籠覺的時間。在外公起床後,將接見來訪的宗像律師,不久就會下樓,往空蕩蕩的餐廳(在第一輪中,只有我一個人在)去。外公或許會覺得單獨吃飯太寂寞,為了找人聊聊,便信步晃到主屋來——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也很高。在第一輪裡,外公找我一起喝酒,表示我是他覺得能輕鬆聊天的對象。因此,我將自己關在閣樓房裡之後,如果外公還是來了,那我也無處可逃了。

    話雖如此,若是去本館的大廳或書房,被外公瞧見的機率更高。總之,今天一整天都不能與外公碰面。不論在什麼地方,只要見到面,最後必定會與第一輪一樣,喝到吐得七葷八素。

    左思右想後,我離開中庭,朝別館的方向走去。那邊原本是建來當客廳的,現在則是作為換穿運動服的更衣室,如果能在那裡睡個午覺,那真是再完美也不過了。我悄悄打開門,朝內部偷瞄了一下,這間鋪著榻榻米的和室,裡面正好空無一人。

    「太棒了!」我暗自竊笑著。正打算從壁櫥裡拿出棉被時,我感到中庭的方向有人朝著別館靠近。搞不好是外公走過來——當我察覺有點不對勁後,便立刻藏身到壁櫥裡,在千鈞一髮之際,迅速將隔扇關上。不久,我感到和室門被人打開了。

    在漆黑一片的壁櫥裡,我的頭被迫緊湊著棉被,讓我有種快窒息的感覺。這時,我聽到一男一女的交談聲。從他們的聲音來判斷,外公並沒有前來,這讓我安心不少,不過,卻陷入在壁櫥裡動彈不得的窘境。我偷偷將隔扇開了個小縫,藉以窺視和室裡的狀況。

    「討厭啦!」傳人耳朵的那陣嬌嗔,是琉奈姊姊……「討厭啦!要是有人來怎麼辦?」

    「不可能有人來的啦!」當我聽出男生的聲音後,不由得目瞪口呆。為、為什麼?這不是富士高哥哥嗎?「時間還這麼早。」

    「就是不喜歡嘛!竟然在這種地方……」

    轉眼間,兩人開始調情起來。由於是從隔扇的縫隙窺視,無法看得一清二楚,但照這個狀況看來,會演變成什麼情況倒是讓人瞭然於胸。琉奈姊姊嘴裡說著討厭,卻沒有刻意抗拒的感覺。兩人互相愛撫身體的摩婆聲,以及身上發出的蒸騰熱氣,不斷地從壁櫥外傳來……不,雖然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壁櫥外卻不時傳出「啾、啾、啾」那種尖銳得可笑的親吻聲,因此,我才會猜想或許兩人的行為會愈來愈猥褻。

    「不要這樣啦!人家不想在這裡嘛!人家不喜歡在這裡啦!」

    「有什麼關係?」

    「不行,不能繼續下去了。更何況,我們來這裡是要來商量事情的吧!」

    「唉!」

    「別撅嘴嘛!等下次放假,人家就到你的公寓去。你不也堆了許多要洗的衣服嗎?」

    「也好。不過,你和世史夫挺親密的。」

    「哎呀,你那麼在意嗎?」

    「我當然在意啊!那傢伙最會甜言蜜語了。」

    「人家討厭輕浮的男人啦——」他們接吻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有種特大吸盤從瓷磚剝下似的感覺。「乖啦,快把褲子穿起來,乖喔!」

    「知道了啦——咦?」

    「怎麼了?」

    「我才想著,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那個怎麼了?」

    「嗯?啊啊,你說這個嗎?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另一個在這裡。」因為我看不清楚兩人的表情和動作,所以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麼。「算了,沒關係。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到底是什麼事?什麼事比我們兩個的事更重要?」不知道被摸了哪裡,琉奈姊姊發出了猥褻的笑聲。「你說什麼重要的事呀?」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EDGE-UP企業的繼承人,以及外公的遺產啊!」

    「事到如今,不論那件事情結果如何,都已經無所謂了,不是嗎?」原本口氣輕鬆詼諧的富士高哥哥,立刻發出了不悅的冷等。這種說話的口吻,才像是他本來的樣子。「只要我們兩個人一起,無論什麼都可以做到吧!外公不是老早就決定由誰繼承了嗎?下一步,咱們也只能將脖子洗乾淨,等待今天的發表了!對吧?」

    「嗯……其實……他似乎還沒有決定。」

    「什麼?」

    「他還沒寫,我的意思是說,外公還沒寫遺囑呢!」琉奈姊姊已經知道這個情報啦?這讓我不禁對她感到佩服我從外公那裡得知這件事,是在第一輪(也就是第一次「一月二日」)的下午;琉奈姊姊卻在第二輪(也就是第二次「一月二日」)的早上,就已經知道這件事。到底是從哪裡得知?我想大概是有人覺得,琉奈姊姊只是個會賣弄風騷、神經大條的小丫頭,因此對她沒有戒心,在疏忽大意的情況下說出來的。

    我的心裡突然冒出問號,想起方才富士高哥哥似乎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好像是那句「下一步,咱們也只能將脖子洗乾淨,等待今天的發表了!對吧?」他所謂的「發表」,大概是指在目前的情況下,發表繼承人是誰的意思吧!從他們對話的脈絡來思考,應該也沒有其他可能性了。不過,外公不是才在新年會說過,在他過世之前遺囑內容不會公開嗎?嗯!他確實這麼說過。真奇怪,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真的嗎?外公真的還沒寫嗎?」

    「好像是沒辦法決定選誰的樣子。」

    「真是令人意外!我還以為他不會想太多,會爽快地決定呢!」

    說到意外,對我而言,富士高哥哥和琉奈姊姊在這裡的親暱模樣,才讓我感到意外。從琉奈姊姊撒嬌的模樣來看,她的心已經完全被富土高哥哥擄獲了,看這樣子,絕對是不會錯的。只、只不過,這真是太讓人驚訝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富士高哥哥是個個性陰沉的人,在不知不覺間,他竟有了這樣的轉變。

    「總之,這是個好機會呀!」

    「好機會?什麼機會?」

    「讓爺爺重新考慮的機會啊!」

    「重新考慮?考慮什麼?」

    「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向爺爺提出建議,讓小富和我結婚,然後繼承淵上家,啊!」琉奈口中的「小富」,應該是富士高哥哥的暱稱吧!小、小……富!我差點笑出來,因此死命地用棉被悶住臉,以避免笑出聲來。「我覺得這種解決方式最圓滿了。如果讓我們兩個共同繼承淵上家,那麼我媽和加實壽阿姨,也沒有理由相互仇視了。」

    「不過,外公也可能想讓槌矢先生,或者是那個女秘書繼承啊?」

    「你還真是笨呢,外公刻意搬出那兩人的名字,只是想讓媽媽她們不愉快罷了。爺爺一定是想著,絕不能這麼輕易地讓她們如願以償,當然,爺爺這也是為了出一口怨氣。不過我想即使是個性頑固的爺爺,與其將事業交給外人,他還是會決定交由家人來繼承吧!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人之常情啊,你不覺得嗎?」

    「是這樣嗎?」

    「這還用說嗎?一定是這樣!槌矢和那個叫友理的女人,都只是被利用而且。說什麼會讓他們當繼承人,教他們滿心期待,到頭來也只是一場空。真是可憐哪!不管怎麼說,畢竟親情是血濃於水的啊!」

    「是這樣嗎?」

    「是呀,所以,我們才得快點行動!在遺囑還沒寫完之前說服外公,這麼一來,不只我們兩個,就連大家也都會變得幸福喲,對吧?」

    原本不太有自信的富士高哥哥,逐漸開始在意起這個想法。在琉奈姊姊輕聲地說服自己後,霎時變得勇氣百倍。「對,就是這樣。很好,快點走吧!」他催促著琉奈姊姊,而琉奈姊姊也儼然成了百依百順的好太太。

    待兩人的腳步聲遠去,我從壁櫥裡爬了出來。原本是為了打發到傍晚之前的時間,才打算到和室來睡個午覺,這下子受到兩人上演激情戲的刺激,害我血脈賁張地睡不著了。別人總是認為我少年老成,但對一個生理年齡只有十六歲的少年來說,這種刺激太強烈了。這間和室裡依然能感受到兩人散發出的熱氣,為了讓新鮮的空氣流通,我打開窗戶,然後窺向本館通往主屋的走廊,由於熱空氣會使屋頂積雪崩落,我迅速將窗戶關上,繼續漫不經心地眺望著窗外。

    時間過了多久?我維持著屈膝而坐的姿勢,漸漸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突然,眼前閃過一條人影,我慌張地揉揉眼睛,再度看向窗外,這才發現是外公來了。他提著一瓶一升裝的清酒,邊環視著走廊周圍,朝著主屋的方向前進。與第一輪比起來,也多少出現了點變化,卻少了邀我一起喝酒的部分,但睡回籠覺和接見律師後,躲到頂樓房間喝酒的這些動作,都還是按照第一輪的「時程」來進行。

    不久,外公的身影消失了,看樣子是在通過廚房後,爬樓梯上了閣樓房。這麼一來,他應該暫時不會下樓,因此,我也該回本館去了。正當我如此想著的時候,又有人影穿過了走廊。

    那是富士高哥哥與琉奈姊姊,因為剛剛協議要說服外公,兩人才會尾隨在外公後頭吧!充滿自信的兩人一派輕鬆,臉上浮現樂觀的笑容。

    我維持原來的姿勢,繼續眺望走廊。其實,我隨時可以回本館或是在客廳及會客室歇息,但為了看富士高哥哥與琉奈姊姊是否能成功說服外公,因此選擇繼續待在原地。我想,從兩人回來的時間早晚、或是他們臉上的表情,應該就能猜出結果如何。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由於別館沒有時鐘,我手上也沒戴手錶,所以無法得知正確時間,但根據我的推測大概已過了五到十分鐘。此時,有一道人影通過走廊朝著本館而去。

    那是琉奈姊姊,她小心翼翼地窺視四周,隨即又匆忙地消失在本館的方向,但並未見到富士高哥哥。

    不一會兒,琉奈姊姊又再度出現。想要窺看表情的我,目光卻反被她手上的東西吸引住。那是個插有蝴蝶蘭的花瓶,是在(真正的)昨天,由友理小姐買來送給胡留乃阿姨的。雖然不知它後來被安放在哪裡,但如果按照胡留乃阿姨所說的話,現在應該是放在她的房裡裝飾。大概是外公命令琉奈姊姊拿來的吧!除了這個推測,就沒有別的可能性了,只是我不明白理由何在。

    消失在主屋裡的琉奈姊姊,馬上又回來了。她的手上空無一物,朝著本館的方向走了過去。

    數分鐘後,富土高哥哥走了出來,也消失在本館的方向,他也是兩手空空。

    對此疑惑不已的我,站起身來,離開了別館,在朝著本館移動的同時,思索起眼前發生的事。我想事情經過應該是這樣的:第一輪的一月二日,外公和我在喝酒時,我感到有人站在樓梯旁偷聽,那大概就是富士高哥哥與琉奈姊姊。他們為了說服外公而上去閣樓房,碰巧外公和我在一起,於是只好延後時間。接著,第二輪的一月二日,因為我不在,閣樓房裡只有外公一個人,因此,他們便前去說服外公了。

    重點在於,他們是怎麼跟外公談的?胡留乃阿姨的蝴蝶蘭,究竟又與說服外公有何關聯?我對此毫無頭緒。雖然直接去問外公本人最清楚,但要是現在就到閣樓房去,又會被外公拉著一起喝酒。看來,還是等外公回到本館再說

    總覺得肚子有些餓了。進入本館之後,我的雙腳立刻不由自主地朝著餐廳的方向走去。世史夫哥哥與舞姊姊兩人正在餐桌上用餐,其他人則是不見蹤影。

    「喲!Q太郎。」世史夫哥哥靈巧地舔起唇邊黏著的米粒。「你的宿醉還好吧?」

    對了,在「真正的」昨天,也就是一月一號,我確實喝了不少酒。在我思考的同時,回說:「沒問題。」我將熱水壺的水倒過茶壺,緩緩地飲著茶。

    「我剛剛才與小舞聊到……」他對著舞姊姊親切地點點頭。世史夫哥哥的優點,便是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你們兩個覺得新遺囑的情況如何?」

    「我不知道。」舞姊姊似乎無意開口,我只好出聲回答:「我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你的回答還真冷淡。你完全不在乎嗎?」

    「不,也不盡然。」

    「外公現在正在寫新的遺囑吧!」

    「現在……?不是老早就寫好了嗎?」

    「不,他還沒寫。聽說是不知道要選誰,下不了決定的樣子。」

    「這件事……」我嚇得魂不附體。除了琉奈姊姊和富土高哥哥之外,竟然連世史夫哥哥都知道這事,我想得好好調查一下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

    「不,我本來是不知道的,這是琉奈說的。對吧,小舞?」

    因為得到世史夫哥哥的搭理,舞姊姊顯得相當高興,卻又感到十分害羞,結果產生了複雜的表情。舞姊姊似乎心想,若是她和顏悅色地回應,搞不好會被對方誤會成自己懷有好感。在這麼想之後,反而起了奇怪的戒心,最後以聳肩的方式作出回應。

    我的腦袋一片混亂。我原本深信,琉奈姊姊只將外公尚未寫遺囑的機密,洩漏給富士高哥哥一人。看樣子我錯了,她也告訴了世史夫哥哥和舞姊姊,而且從時點來看,這兩人似乎比富士高哥哥更早得知。

    此時,古怪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了準備開口說話的世史夫哥哥。「啊!啊!唔、唔!」那是一陣有如野獸咆哮的聲音,最後還發出指甲刮玻璃般的聲音

    我們心想究竟發生什麼事.便一同衝到走廊上。一個穿著綠色運動服的女性趴伏在地,在她連滾帶爬衝過來的同時,又像被踹飛的不倒翁般跌倒在地。那是葉流名阿姨。她披頭散髮,喉間不斷發出嘶啞的氣音。由此看來,先前如野獸的咆哮聲,多半是葉流名阿姨發出來的聲音。

    「怎、怎麼了?媽媽?」在過度驚愕之下,舞姊姊偽裝冷淡的假面具掉了下來,宛如手上的冰淇淋掉到地上的孩子一般,露出了驚惶失措的模樣。「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唔、唔、唔、啊……」葉流名阿姨只能勉強從齒縫裡發出聲音,卻說不成話。似乎是哀嚎得過於激烈,以致聲音啞掉了。「啊,唔、唔、唔……」

    「發生什麼事情了,說嘛!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快說呀!媽媽。」平日總是帶著冷笑表情的葉流名阿姨,現在卻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由於落差太大,使舞姊姊感到不知所措。葉流名阿姨的嘴巴與眼睛,都如滿月般睜很大大的,舞姊姊搖晃著她的身體,自己也快哭出來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說清楚呀!」

    槌矢先生、友理小姐、媽媽、胡留乃阿姨,還有居子太太,在聽見騷動後,全都聚集過來。但葉流名阿姨還是發不出聲音,只是拚命地朝自己的後方揮手——那是通往主屋的走廊。

    外公發生了什麼事嗎……我總算將狀況弄清楚了,開始在走廊狂奔起來。世史夫哥哥跟了上來之後,其他人也魚貫而上。

    我穿過廚房,然後爬上通往閣樓房的樓梯。由於樓梯坡度太陡,害我爬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只剩幾階就到達時,階面的邊緣上有個印章形狀的物體吸引了我的注意,我頓時停下腳步。淺土黃色的物體乍看之下難以發現,我也是偶然注意到它。我迅速將它撿起來,握在手中,打開了頂樓房間的門。

    外公的臉都朝下,伏臥在棉被上,呈現像是想摟住誰,卻又被對方掙脫逃走的姿勢。他的左臂壓在腹部底下,右手則揪著榻榻米。身體前方倒著一隻一升裝的清酒酒瓶,裡頭殘留的清酒灑了出來,使榻榻米變了色。

    外公的後腦像棉絮般,少得可憐的白髮染上了點點腥紅。那隻銅制花瓶,如同有意遮掩外公的側臉般橫倒在地,未至花開時節的蝴蝶蘭,散落在榻榻米上。胡留乃阿姨喜歡蝴蝶蘭,因此友理小姐才會買來送她。照理說,那只花瓶原本該放在胡留乃阿姨的房裡。

    「應該是被那個花瓶擊中頭部吧……」

    腦海裡浮現這個念頭的,自然不只我一個,然而卻未有人做出任何反應。不論是媽媽、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胡留乃阿姨、居子太太、葉流名阿姨、舞姊姊,或者是琉奈姊姊,都只是一動也不動地呆立著。槌矢先生和友理小姐,也因為這個突發事件而僵在原地。在場人士全都屏氣凝神地擠在房間唯一的狹窄門口。

    時間不知凍結了多久,我無意識地踏入閣樓房裡。或許因為這間房間是我住本家時被分配到的臥室,才會有如此強烈的責任感。總之,在無人阻擋的情況下,我在倒臥的外公身旁跪坐下來。

    我抬起外公如火腿般纏繞在一起的手腕,把量不到脈搏的跳動,證實外公他的確死了!其實,早在第一眼見到他倒臥的姿勢時,我便心裡有數,卻依舊感到震驚萬分。不,與其說是震驚,倒不如說是不知所措。

    我轉身望向媽媽和哥哥們,他們正從門口窺視著裡面的情形。此時的我,對於該說些什麼、該做什麼才好,完全毫無頭緒。這副發楞的蠢樣想必讓我丟盡顏面,但在場眾人卻都沒有取笑我,他們像是感情損耗殆盡了似地一個個緊繃著臉。反倒是我,在目睹眼前的景象後,卻想歇斯底里地放聲大笑。這是因為待在淵上家時,眾人都被賦予穿著「制服」的義務,而看看現場,除了居子太太之外,其他人都穿著各種顏色的運動服與無袖的短外褂。在事發現場出現這樣的穿著,簡直是滑稽到了極點。既然如此,我索性更怪模怪樣一些。

    友理小姐是最早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的,看來是接收到我無言的訊息,她轉身衝往樓下,跑動時發出的巨大聲響,在空中不斷縈繞著。我想,她應該是去打電話報警吧!

    友理小姐的行動像是解除了在場的束縛,眾人同時吐了口氣。如同暗號般,我媽媽、胡留乃阿姨與葉流名阿姨,三人開始呼天搶地喊著「爸爸!爸爸啊!你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殘忍?」之類的哀嚎。悲鳴聲和號泣聲此起彼落,彷彿想將方纔凍結的時間給爭取回來。

    世史夫哥哥和琉奈姊姊好不容易才攔住正要衝向外公屍體的媽媽與阿姨們。

    「不可以碰!在警察來之前,不是應該維持命案現場的完整性嗎?」她一改那天真得讓旁人感到困擾的態度。她眼球充血,情緒亢奮了起來,氣勢凌人的態度讓氣氛為之凝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命案現場又是什麼意思?」媽媽與葉流名阿姨異口同聲地叫嚷了起來。狹窄的閣樓房裡,儼然已化為阿鼻地獄裡的火海刀山。

    「這一看就知道了啊!」世史夫哥哥拚命說明。「眼前的情景再怎麼看,都是一起不折不扣的殺人事件啊!」此時,還隱約看得出他因為能成為琉奈姊姊的援軍而高興的表情。但琉奈姊姊的心,早就已經歸屬於富士高哥哥了。我不禁為世史夫感到悲哀,畢竟我也曾遇過相同狀況,所以能感同身受。

    殺人事件。世史夫哥哥說完這句話後,眾人的表情再度凝結。

    「殺人事件?他說是殺人事件耶!」

    「難道、難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這種教人難以置信的事,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在場眾人驚惶的眼神裡,紛紛顯露出這般抱怨。

    「沒道理會發生這種事啊?不可能會發生在我們這種善良市民身邊才對呀!」

    「殺人事件」——這句話對我與其他人所帶來的意義和衝擊,可說是截然不同——的確,沒道理會發生這種事啊!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不用說,當然是因為我的特異「體質」,也就是「黑洞」的緣故。今天這個日子並非普通的日子,而是第二次的一月二日。也就是說,這是在第一輪之後的下一輪,也就是第二輪。

    在第一輪裡,並未發生殺人事件這種令人害怕的事,這應該是既定的事實才對。既然如此,為何卻突然發生這種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原則上,第二輪應該是要重複第一輪的時程。怎麼會有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但所謂不可能的事,現在卻活生生地在眼前發生了。無庸置疑的,外公死了。究竟是怎麼演變成這種情況的?

    不知如何處理紊亂思緒的我,目光瞬間落在琉奈姊姊身上。不過,姊姊卻彷彿本察覺到我的視線。她那怯生生的目光,只是一個勁地緊盯著外公的屍體。

    在這種時候,我居然還注意到琉奈姊姊沒戴耳環。她是何時取下的?即使是穿著黃色的運動服,在外頭還配上一件藍色的無袖短外褂,戴耳環反而顯得不甚搭調,不過,她當時卻像是有什麼打算,堅持不肯拿下來。

    在思考這些事情時,我突然注意到自己緊握在手中的物體。淺土黃色的,印章形狀的東西……

    「琉奈姊姊。」我下意識地把這個東西拿給她,「這個。」

    琉奈姊姊當時的表情,或許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她的臉部緊繃,彷彿即將炸裂一樣。她的表情十分獨特,看似悲憤交集,又像是大驚失色。當時空氣中瀰漫著悲慟的氣氛,但那副表情卻讓人覺得,一旦她將感情宣洩出來,就永遠無法再回到原本的模樣。我被她的表情震攝住了,當下就撒了個謊。「我看到它掉在榻榻米上。」

    琉奈姊姊的模樣,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她斜眼瞥了一下外公的屍體,似笑非笑地放鬆下來。「這樣呀!謝謝。」她從我手中將耳環搶走。

    琉奈姊姊可能誤以為耳環掉在閣樓房裡,所以才會這麼慌張。再怎麼說,現在這個房間是殺人事件的現場,不該存在的物品掉落在這裡,或許會讓人起疑。

    然而,耳環實際掉落的地方,是在通往閣樓房的樓梯上。讓我感到極為困惑的是,琉奈姊姊究竟是何時弄丟耳環的呢?

    我心裡暗忖,當時我躲在別館的壁櫥裡,偷聽到富土高哥哥與琉奈姊姊的對話——「我才想著,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那個怎麼了?」、「嗯?啊啊,你說這個嗎?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所以把這一邊也……」這麼說來,掉下來的東西就是指其中一邊的耳環吧!或許是因為富士高哥哥沒聽到耳環叮噹作響的聲音,才問琉奈姊姊耳環怎麼了,她這才回答,不知掉到哪裡去了,所以只好也把另一邊也……那段對話就是這個意思吧!我想是這樣沒錯。

    問題在於,琉奈姊姊究竟在何時通過閣樓房的樓梯,而將耳環弄丟了?雖然別館沒有時鐘,但她在那裡與富士高哥哥交談是在我用完早餐後。而我在餐廳用完餐的時間,是早上九點,如此推算,我在別館偷聽的時間點,約莫是在十點前後吧!

    這麼說來,琉奈姊姊曾在早上十點以前來過主屋。過程似乎有些混亂,先試著條列整理如下:

    一「真正的」昨天,也就是一月一日,至少在新年會上,琉奈姊姊都一直戴著耳環。那天晚上,我到十一點過後,才到閣樓房間歇息。

    二一月二日的第一輪。

    三一月二日的第二輪。

    二和三是重複的一日,因此我將它們並在一起看。推算起來,耳環可能掉落的時間是在一月一日晚上十一點過後到一月二日早上十點之前。當然,琉奈姊姊在二的時段,應該也曾察覺耳環不見了。況且,即使我沒躲在壁櫥裡偷聽,在二的時段,她依舊會在別館與富士高哥哥交談,也一定會被問到怎麼沒戴耳環,她則仍會回答:「不知道掉到哪去了,所以把這一邊也……」

    這麼說來……在我推導出上述的結論後,轉念一想,在二的時段當中,我與外公喝酒時,在樓梯附近偷聽的人,可能並不是琉奈姊姊。不對!仍有可能是她,但至少在那個時間點上,她不可能弄丟了耳環。原因在於,在二的時段,我和外公喝酒是在中午過後,也就是下午的事了。按照常理,耳環在那天中午以前已經弄丟了一邊,而另一邊的耳環也取了下來,那便不可能在下午又弄丟一次。

    在一的時段,她為了說服外公,偕同富士高哥哥前來閣樓房,卻因為我當時也在場,只好找尋下一次的機會。縱使如此,琉奈姊姊也絕不可能在那時弄掉耳環。因此,耳環掉落的時間,應該比這個時間點更早。當然,在三的時點,耳環掉落這件事,便會是在抵達別館之前發生。

    然而,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更讓我一頭霧水了。琉奈姊姊弄丟耳環的時間,只可能在一月一日的晚上十一點以後,至一月二日早上十點之間。即使我的推斷無誤,接下來出現的疑問是,她究竟為何會選在這段期間前來主屋,甚至到閣樓房來。在這段期間,當然只有我一個人在。琉奈姊姊不至於不知道這件事吧!如此說來,她是有事找我羅?我真是想不出所以然來。

    也罷!此處的疑問先暫且擱在一旁,眼前還有個更重大的問題。琉奈姊姊感到十分害怕,擔心我會說出自己是在通往閣樓房的樓梯上,發現了這個耳環。這也意味著,她會被別人懷疑是殺害外公的殺人兇手。

    目前看來,就屬琉奈姊姊的行徑最為可疑。我先前親眼目睹她與富士高哥哥兩人尾隨在通過走廊後,進入主屋的外公後頭,兩人也隨後進入主屋。更何況,最關鍵的蝴蝶蘭花瓶,是琉奈姊姊由本館拿到主屋來的,那只花瓶可能是毆擊外公腦勺的凶器。

    然而,無庸置疑地,自琉奈姊姊與富士高哥哥進入本館後,到我放棄「監視」而回到本館的這段期間,有一段時間的空檔,因此我也無法確定,在兩人離去後,是否就再也無人前往主屋。對了!方才葉流名阿姨不就到主屋去了嗎?正因如此,才發現了在主屋閣樓房裡的外公屍體。

    如此一來,當然無法直接判定犯人就是琉奈姊姊與富士高哥哥,第一個發現屍體的葉流名阿姨,也有可能是犯人,而她在發現屍體後,那種驚嚇過度的表現,也可能只是演技而已。只是,最可疑的還是琉奈姊姊。她將花瓶從本館拿到主屋的理由究竟何在?在理由不明的狀況下,這麼做到底是——

    在我絞盡腦汁思索之際,警察們抵達此處。由於監識課員和便衣刑警們要進入現場,我們便全部離開閣樓房,並在警官的帶領下一個接一個移動到本館。

    我們到連接大客廳的會客室裡集合。大概在眾人裡面,友理小姐看起來最值得信賴吧,刑警直接詢問她:「關係人是否都在這裡?」友理小姐環視沙發上與倚牆而站的每個人之後,點了點頭。

    「在有進一步的指示之前,請每個人都別離開這裡。」警探丟了這句話後,便走出會客室。兩名身著制服的警察留下了,像仁王像般挺立不動,儼然是在監視我們。

    實際上也是如此,真正的犯人極可能就在我們之中。應該不只我有這種想法,其他人心裡多半也如此確信著吧!媽媽、胡留乃阿姨、葉流名阿姨、富土高哥哥、世史夫哥哥、舞姊姊、琉奈姊姊、居子太太、槌矢先生,以及友理小姐,像是好不容易才忍下窺視表情對方的慾望似地,彼此出現了詭異的隔閡,眾人各懷心思地猜疑著對方。

    在所有人之中,最可疑的嫌犯還是琉奈姊姊和富士高哥哥。或許是我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在別館的時候,他們明明如膠似漆,現在卻是各自待在房間兩端,分別將頭撇向一邊。我很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現在看到這模樣,只覺得是他們刻意表現出來的。

    「非常抱歉,各位請聽我說。」這句話讓陷入長考的眾人都回過神來。聽見這句話後,不僅僅是我,每個人都如夢初醒般需出驚異的神情。「我是安規署的平塚。」他是一名年紀與富士高哥哥相仿的警探。

    「哪一位是事件的發現者?」

    此時,眾人將視線都聚焦在同一個人身上。葉流名阿姨彷彿被責備做了壞事似地,撅著嘴舉起手。她自然知道某些重要的情報,但可沒那麼簡單就會說出來。經常掛在嘴邊的從容冷笑,現在完全消失不見。

    「那麼就從發現者開始,請往這裡走過來,隨後分別依序到臨時偵訊室來,我們要個別訊問。或許花不上多久的時間,但無論如何,請各位盡量配合。」

    在葉流名阿姨被傳喚過去之後,接著輪到胡留乃阿姨,下一個是居子太太,隨後分別是槌矢先生、友理小姐、媽媽、舞姊姊、琉奈姊姊、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最後才輪到我。當我認為即將告一個段落時,葉流名阿姨又再度被傳喚了進去,接著每個人又重新被詢問一次。以為偵訊終於要結束時,卻又從頭再來一遍,全部再重複一輪。就這樣,偵訊一直持續到夜晚。

    先前,眾人都一語不發,然而在經過首次的偵訊後,便開始出聲交談起來了。每個人回到了會客室,就熱切地交換起情報,例如警來先生問了什麼,自己又如何回答。當下的氛圍,立刻從發現外公屍體的震撼及鬱悶狀態驟然進入人心浮躁的狀態。只是,槌矢先生和友理小姐這兩個所謂的「外人」,自然遭到了排擠,並未做任何的情報交換。連那個平日沉默寡言的舞姊姊也口沫橫飛了起來,讓人懷疑起是否真是同一個人。

    彷彿當異於平常的事件發生——例如親人殺人之類的事件,人們便宛如參加廟會一般,情緒十分亢奮。可是,雖然眾人討論如此熱烈,卻未出現任何有用的新線索。葉流名阿姨是為了直接與外公針對遺囑一事,而前去找外公。當她知道琉奈姊姊親眼見到外公往主屋去之後,才到主屋去看看,結果就發現屍體了。之後的事,在此就不再詳述,相信大家也都一清二楚了。

    看這樣子,在目前的狀況下,掌握著有用情報的,除了琉奈姊姊與富士高哥哥以外,就只剩下我而已。但我並不打算將他們的行徑告訴刑警。這樣的行為像是密告自己的兄長,心裡有股莫名的抗拒。更何況,即使現在說出來了,在「下一輪」終究又要重頭來過,因此,這麼做也不具任何意義。我對警方的供述是——我在早上九點之前起床,用完早餐後到別館題回籠覺,睡醒之後,在折回本館的餐廳時,聽見了葉流名阿姨的哀嚎。

    對於我的證言,刑警先生似乎並未特別感到懷疑,但也並非不加思索地就接受我的說法。真是難纏的傢伙呀!只是,當他向我問起,為何每個人都穿著運動服配上無袖短外褂時,顯露出困惑的表情。而我也僅僅表示,眾人之所以這麼做,不過就是遵照外公的指示罷了,我並不清楚緣由何在。

    事情演變至此,不管是大庭家的人,還是鍾之江家的人,全都回不了自己的家。原本在傍晚時,我就應該被塞進世史夫哥哥的車後座,然後啟程返家。如今,卻因為突如其來的事件,這部分的行程已有所變動。即使黑洞原則上與第一輪相差無幾,也無法抑止如此巨幅的變動。唯一的改變,就是我們得在此地多留一天。

    下一輪的偵訊再度開始。先前熱烈討論的眾人,此時也都感到疲憊,會客室裡寂靜莫名。媽媽與葉流名阿姨對外公之死,此刻應該暗自竊喜,不過為了怕被懷疑,反倒露出反省似地、極為老實的神情。等著再度被傳喚到臨時偵訊室時,一股詭異的預感襲上心頭。我好像忘了什麼……的感覺。我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這事有多重要?和外公的事件有關嗎?我也不太確定,只意識到有件重要的事被我遺忘了。這個想法讓我焦躁不安。再加上我似乎意識到,這件被我遺忘的事是與集合在這裡的某個人有關。因此,無論如何我都得拚命回想起來,但我卻依然毫無頭緒。

    現在被傳喚到臨時偵訊室的是居子太太。因此,留在會客室的是媽媽、胡留乃阿姨、葉流名阿姨、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舞姊姊、琉奈姊姊、槌矢先生、友理小姐,還有我。除了兩名警察以外,由於我認為自己遺忘的事,必定與我們之中的某個人有關係,因此開始暗中觀察每個人的樣子,不過還是一無所獲。雖然如此,心裡卻愈來愈覺得遺忘的事相當重要,然而,最終還是想不出來。

    就在這種狀況下,不知不覺間,掛在牆壁上的時鐘,指針已經走到了午夜十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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