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節 文 / 孫世祥
吳明道又考取烏蒙師專物理系,羅正萬子羅新成考取烏蒙師專數學系。法喇一年考取兩個大學生,再次轟動。成功之家,喜悅自不用說。未遂其願者,嫉妒慚愧,種種都有。無奈感歎命運的無情:「看來還是那句話:『聰明有種,富貴有根』啊!法喇出這幾個大學生,都是有根種的。王勳傑的爹,就是幹部;岳英賢的爹,也是幹部;吳明道的爹,也是幹部;羅新成的爹,是教師。孫富貴的爹是農民,但他爺爺是幹部。像我們這些人家無根無種,再拼也不起作用。」謝慶勝、鄭朝斌、吳耀軍等未考取。吳耀軍去烏蒙補習,學習未提高,倒把王維敏硬是追到手了。吳耀軍被吳明獻一頓揍了,跑到縣城去躲避。吳明獻正在家裡氣,王維敏卻找到吳家來了。吳明獻聽她說了,根本不理。吳家自煮了飯吃,上床睡覺。王維敏不得飯吃,忍恥含愧,欲要走呢,天已黑了。只得就在吳家火塘邊板凳上坐了一夜。法喇海拔高,儘管是夏天,也同米糧壩其餘地方冬天一樣。王維敏哪嘗過這種冷的滋味,一夜險未被凍死。次日天明吳家開門。王維敏急忙逃走。吳耀軍回家,就被吳明獻用牛皮條捆了吊在樓梯上,一頓的鞭子,罵:「孫富貴比你小,明後年就大學畢業了!你這雜種呢,老子讓你去補習,你倒去當種羊了!要不是那臭母狗找上門來,老子還以為你在學校好好學習呢!」
吳明獻不要送上門來的兒媳婦,又在全村引起轟動。人們也不知那姑娘姓甚名誰,是哪裡人,只見到者,都說那姑娘漂亮。偏王來時,遇上陳福英,陳福英知道。後與孫天主說那姑娘就是那王維敏。孫天主大吃一驚,她又被吳追到手啦?不過他已不大相信王的話了。要說追的人多,教育學院被懸賞捉拿那個姑娘追的人也多,那姑娘為何不如此呢?
這日孫平玉、孫平文從地裡收工回來,就見一軍人背著行李朝黑梁子走。二人大奇,忙追上去,卻是孫平強。一問時,孫平強說他退伍回家了。孫平文就氣得直跺腳:「你這下回來怎麼辦呢?一樣不是一樣的了!你不是說你能轉成志願兵?怎麼不轉?原來叫你回來說媳婦,你也不來!現在志願兵也當不成,媳婦也沒有,這下你怎麼辦?」
孫平強在部隊當了班長,入了黨。孫江成、孫江榮都吹孫平強在部隊如何不得了。孫江成還說:「帶信去,叫他當了團長才回來!」孫江榮家窮,以前魏太芬出主意,說叫孫平強請個探親假回來,趁著還在部隊,哄個姑娘做媳婦,比較好辦。孫平文就寫信去,叫孫平強回來說個媳婦。因被孫江成等吹了,法喇人不知底裡,都以為孫平強真在部隊不得了。有的人家真心動了,要是孫平強當即回家,儘管孫江榮家境不好,但孫平強要找個媳婦毫無問題。但孫平強不回,回信他在部隊如何如何,說有望轉成志願兵,以後退伍找到工作。孫家人一聽,既然轉成志願兵,那就好了。那以後還找農業上的媳婦幹什麼?就找個單位上的了。但魏太芬明白孫平強的性格,做不成事,不放心,又叫孫平文寫信去問,是否真的。如果沒把握,還是回家把媳婦說起,免得以後麻煩。孫平強又回信,說他的事有把握。事情就這麼放下了。沒料才回信兩個月,孫平強已回到法喇了。孫江成一見,驚愕不已,說:「這下還當什麼團長!只能在黑梁子當社長了!」孫平文、魏太芬等都埋怨孫平強:「你不是說有當志願兵的把握?叫你回來說媳婦也不來!這下什麼都完了!」孫平強一回家,見全家天天圍攻,也火了,說:「志願兵是想當就能當的?要錢啊!你們哪個給我幾千塊錢了?組織上叫我們回來建設家鄉,在家鄉同樣大有可為!」孫家人都以為孫平強去當了幾年兵,變厲害了,哪知還是跟去時一樣。孫平文說:「哪個有什麼屁本事我認不得?法喇比你能的成千上萬,還沒把法喇建設好!媳婦都討不到一個的,多的是!你自己都建設不好,還想建設家鄉呢!」
孫平強回來無事做,法喇村黨支部換屆,因他是個年紀較輕的黨員,將他選為支部委員。整天和孫國達在河壩裡叼著過濾嘴煙閒逛,在牆角鋪了氈褂、氈衫,打撲克玩。孫平文說:「你既然不是兵了,怕該理點正事了。原來叫你回來討媳婦,哄也好哄,騙也好騙,一分錢不要,就可以討到個媳婦。現在你雖有一千塊錢,夠討媳婦還是夠起房子?討個媳婦要兩千塊,起房子要三千塊,你這錢夠整哪樣?叼上一年的煙,我看你還有幾文錢?」
孫平玉冷眼看了十多天,就把孫平強看白了,說:「跟去時一樣,一點進步都沒有。」就獻計於孫平文說:「安正書有個侄女。叫孫平強趕快動手!孫平強又是黨員,又是班長,又是支委,只要成了安正書的侄姑爺,再把孫平強這一千塊錢塞給安正書。安正書一提拔,就成功了。萬人在議孫家如何接班,這不就接班了?」孫平文一聽,連呼:「大哥好主意!」魏太芬說:「這主意肯定是大嫂打的!大哥打不出來!趕快叫孫平強去動手!」孫平強一聽,也認為是好主意,但不敢上門去說。陳福英、魏太芬叫孫平強:「怕什麼?你只管去就是了嘛!她才是個姑娘,比不上你是個小伙子!她能把你吃掉?」孫平強就是不敢去。二人就說:「怪了!哪家的小伙子,都有一大批成行的!只有孫家的小伙子,盡出不得態勢,上不了台盤。在家族裡面你咒我,我罵你,都有幾板斧。一等上正場,二十幾的男子漢,又當過兵,反怕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陳福英見趕不去孫平強,就叫魏太芬:「乾脆你想辦法算了。」
魏太芬就去哄那安家姑娘。這日,見安家姑娘在孫家地埂上扯豬草,就叫安家姑娘坐一陣,問安家姑娘可有人家了,以後想找個什麼樣的男的,願不願嫁在法喇等。話頭漸露。那姑娘也試著回答一陣,明白魏太芬想將她介紹給孫平強,心中甚喜。當時雖草草說一通就算了,以後就時常來孫家地埂上扯豬草,和魏太芬、陳福英等越發熟了。孫平強不敢去動她,她倒時常採取主動叫孫平強。陳、魏二人鬆了口氣,知事必成。那安家姑娘之父安正元得知了,一日割草,來與孫平玉、孫平文坐在一起,說:「我大哥要是提拔孫平強,比當年提拔孫江才還簡單!孫江才那時只是個黨員,錢沒一分,也沒有多大後台。還弄個支書給他當!孫平強又是黨員,又是班長,又是支委,你們又可以撐一下。給他整個支書之類的官,簡單得很!」二人故意說:「法喇有支書了嘛!」安正元說:「不會把孫平強派在其他村去當支書?」閃了這樣的口氣,就走了。孫平玉、孫平文相互對視,說:「安家老者這話,等於答應把姑娘給孫平強了!又得媳婦,又得官,雙逮!」就要回來叫快請媒人上門去說,路上又遇安國林,安說:「聽說我妹子與孫平強感情很好啊!我安家都是直性子人,說話做事不耐煩彎彎酸酸!憑孫平強的條件,我爹要給他整個支書、村長當,輕而易舉!再不然法喇還有個計劃生育專職幹部的名額,這不消我爹,我就可以將它定給孫平強了!我小姨爹是支書,也是你孫家人,他敢不依?」二人說:「看來這事,安正書百分之百知道了。安國林才敢這樣放風!要走什麼路子,孫家一點不用管,安家自然會去辦!這是瞌睡來了遇著枕頭,天底下哪裡還有這種好事?」這下魏太芬問孫平強:「是你正式向安家姑娘提出來?還是請媒人去提?」孫平強畏畏縮縮,說:「我去不好說啊!怎麼說?」魏太芬說:「有什麼不好說的!你就走去叫她嫁你!」孫平強說:「不好說!乾脆不去說了,難說得很,我最怕麻煩!」魏太芬厲色道:「是真話還是假話?還枉自當過兵。要是叫你打仗殺人,你就抱著手等人家殺你?」孫平強說:「那就請個媒人去說吧!」
沒料孫江榮、蔣銀秀都不要那姑娘,與孫平強說了,說是那姑娘嘴大,剋夫。孫平強也不要那姑娘。孫平文火了,罵道:「你嫌她嘴大?恐怕她還嫌你嘴小!你嘴不大,所以要到手的姑娘和支書村長都吃不來!你以為這是討媳婦?這是討官!錯過這個機會,恐怕你抱一萬塊錢要討個能帶個官來克你的姑娘還買不到呢!」魏太芬說:「嘴大有什麼不好?古話就說『嘴大吃四方』。老虎豹子的嘴大,能吃人!麻雀的嘴小,連一顆苞谷它都吞不下去!況且安家姑娘的嘴也只一般嘛!人家是看中了你的人物,還是你的財產,還是你的地位?人家不嫌你就行了,你還嫌人家!」
孫平玉、孫平文、陳福英、魏太芬天天勸,孫平強不聽。蔣銀秀倒罵起四人來,說四人不安好心,要給孫平強介紹個剋夫的女人。四人氣了,再不管此事。安家也等著,等急了就問孫平玉、孫平文,說村上的計生專幹,還空著等孫平強。二人說此事不成了。安家等了許久,才明白不成,安家姑娘就嫁了吳家。安國林將那吳傢伙子提成了計生專幹。孫江榮才後悔說:「吳家小伙突然就領工資吃飯了!一跤跌在福窩裡了!」蔣銀秀、孫平強等才後悔,但已晚了。
孫平玉家錢緊,孫平強的錢卻借孫國達等使。魏太芬就對孫平強說:「你那錢既不存銀行,又不做生意,也不用了討媳婦、買官,大哥大嫂為你打了那麼好的主意,你也該感謝他們。你把錢借他們使!」孫平強就把錢借了三百給孫平玉家。孫平玉手上才要寬鬆點。
這日,孫平玉出工,見孫江富和一異鄉人回村來,孫平玉就叫:「大爸。」孫江富「嗯」了一聲,就走了。與孫平玉同行的崔紹安就說:「這孫江富無道理!侄兒子恭恭敬敬喊他,他竟嗯一聲就走了。」孫平玉說:「不能怪!可憐幾十年了,誰不是冷眼、白眼看他?莫說外姓人,就是我孫家人,白眼看他的也不少。三個親兄弟看不起他,我小爺爺的包上還不寫他的名字。我大嬸看不起他,與他分家,帶兩個兒子在半邊過。兄弟不把他當兄弟,妻子不把他當丈夫,子女不把他當父親,這種滋味,誰受得了?我們有時說話人家不答白,還會覺得難受。一生被人看不起,偶爾有人喊,不是只有嗯一聲了?」崔紹安說:「對了,對了,我也想通了,有錢就是男子漢,無錢就是漢子難!親弟兄、爺兒父子都是這樣。那幾年我家境好,人人叫我大哥,這兩年我窮一點,無人叫我大哥了。」
孫江富和那異鄉人回家,孫家大小無人理睬。房子已垮了,衛順芝自搭了間棚棚,帶兩個兒子過日子。這下不讓孫江富和那人進屋。孫江富說:「這是肖老闆!他來我們這裡燒瓦!我這下要發財了!要當大老闆了!你們理我一下!」衛順芝和孫平畢、孫平東仍不理他們。他就和那異鄉人到孫平仙家來。孫平仙家窮得連個洋芋都沒有。那異鄉人拿出錢來,叫孫平仙:「去買幾斤來煮給你父親和我吃。」孫平仙見那老闆錢多,巴掌厚的一大沓錢,嚇著了。她從小到如今,從沒見過這麼多錢,急忙去吳光兆家買了米來煮著,卻又沒有油肉。孫江富對那人說:「肖老闆,那就這樣吃吧!」煮了米,就端著米吃乾飯。吃完,肖老闆說:「老孫,不來看不知道,你這日子真是過得可憐啊!三親六戚,誰也不認你!以後你發家了,不要理他們!」就商量說:「我今天看了你這地方的土質,可以的。先用這五千塊把地買好,把窯子建起來。正式燒瓦的錢,我下次一起帶了來。」然後拿出五千塊錢給孫江富,就走了。孫江富得了錢,叫孫平仙明天到蕎麥山去買點豬肉回來。孫平仙次日忙去了。衛順芝等得知孫江富這次回來,與往前不同,身上有大量的錢,就和兩個兒子到孫平仙家來,問孫江富怎麼發財的。孫江富說他到四川以後,幫這肖老闆燒瓦,肖老闆見他老實可憐,就問米糧壩能不能燒瓦,他說能。老闆就想提拔他,說來米糧壩燒瓦。這次來考察,見法喇真能燒,就拿出五千塊先建窯子。衛順芝看了他那一沓錢,狂笑起來,忙叫孫江富回家。這下夫妻、父子團圓了。消息傳出,全村都說孫江富這下要發家了。孫江華、孫江才聽了,原不理孫江富的,這下天天朝孫江富家跑,說:「燒什麼瓦!莫燒了!這四川人是自找倒霉!他錢多了就叫他不斷送來!見豬不吃有罪!快把這五千塊錢吃了!四川人敢來要?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敢來要,就叫他有腿來,沒腿去!」孫江富不理:「人心莫太狠毒了!肖老闆和我來,見了我這家,有什麼?不是可憐我,提拔我,他向誰不可以扔五千塊錢!他提拔我,我就要報答他!我從娘肚皮下來四十六年了,誰把我當人看過?只有肖老闆把我當人!」所以天天忙著買地等。法喇人見孫江富突然成了闊老,人人尊敬。孫江富臉上囤積了幾十年的陰雲,一朝散盡,終於有了笑容。當下有的獻地於他,說:「我的地也不要你的錢!你要我給你當工人就行了。」於是窯子開始建設。來求當工人的人不斷。孫江華、孫江才天天跟著孫江富轉,孫江華自詡是孫江富的軍師,孫江才則跟在孫江富後面為之搞後勤。二人仍勸孫江富:「先把五千塊吃了,趕出姓肖的。那時你要燒多少瓦燒不得?燒一千也是你的,燒一萬也是你的!而像現在這樣燒呢?你也是姓肖的工人!你白為他賺錢!」孫江富只講人要講天理良心,不聽。二人又說:「那就先建起來,反正是在法喇地上,姓肖的也拿不去。以後就命名為『孫家公司』,三五年時間,賺他一百萬!我們現已掌了法喇的政權,那時再掌了法喇的財權!就組織一支『孫家軍』,有不服者,一舉蕩平!」
孫平畢如今已二十七歲,孫平東二十五歲,都找不到媳婦。原來孫江才也不幫忙。這下孫江才和孫江華商量一通,就去哄閻家的姑娘來給孫平畢。那閻家也窮得討口,只有幾個姑娘,等著賣姑娘度日。孫江才二人上門,才哄了半個鐘頭,閻家就覺孫江富如今是大老闆,孫江才又是支書,攀上一門好親了,急忙獻女,一分錢不要。二人就將閻家姑娘帶來孫家草棚,與孫平畢成婚了。閻家姑娘的親表妹,姓顧。今年十六歲,也被二人去如法炮製,僅用一天就哄了來嫁與孫平東。
窯子建起,錢漸不夠了。孫江富一面帶信與肖老闆,一面在村裡借錢。吳明雄見孫江富要發了,也忙捧湊,把錢按信用社的利息貸與孫江富。其餘有錢的人,都紛紛借錢與孫。孫江富一家窮困一生,如今暴富,大吃大喝。衛順芝天天帶著兩個新討來的兒媳,朝蕎麥山去買米買肉買新衣服。後來嫌豬肉不香,要吃羊肉。又嫌敞鍋煮的米不香,去買了高壓鍋來煮。
孫平玉見孫江富事業大了,也極羨慕,因他自己農活忙不過來,也就去不了當工人,只能想法讓孫富民去。就去找孫江富,說讓孫富民去給孫江富當工人。孫江華、孫江才叫孫江富莫理孫平玉。孫江富就說工人夠了,不要孫富民。孫平強、孫國達、孫國勇、孫國軍、孫國要等,且當了孫江富的工人。所有工人的工資,孫江富答應第一窯瓦賣出後就付。那孫平東的小姨妹,也來當小工。孫國勇就哄那顧家姑娘,說他家有錢得很。那顧家姑娘從小知孫家有錢,但具體就不知孫家到底哪一戶有錢,孫國勇一說,以為就是孫國勇家。孫國勇見她半信半疑,就帶她到孫江成那些大樹下,叫她抱那些大樹。顧家姑娘圍著樹轉,抱一抱留個記號,她要四抱才抱得下一棵大樹。孫國勇說這些大樹一棵要賣兩千塊錢。說孫江榮現有一百棵大樹,因孫平文已成家,孫平強既得去當兵就不分給,現有大樹他和孫國軍平分。每人就是五十棵,十萬塊錢。顧家姑娘聽孫國勇這麼有錢,嚇住了,問魏太芬,魏說:「是的。我家先分家,說定不要這些大樹了。孫平強得當兵,也規定不能得這些樹。這些樹全是孫國勇和孫國軍的了。」顧家姑娘又問衛順芝等,衛等僅知這些樹是孫運發的,為孫江成、孫江榮所有,具體情形也不知。哪裡會知孫江榮的樹早砍光了呢。就說孫國勇的話可能是真的。顧家老者也問孫江富、衛順芝,二人也這樣回答。顧家相信了,也不要一分錢,姑娘就嫁與孫國勇。嫁後才見孫國勇家一無所有。樹都是孫江成的。後悔不已。
肖老闆來了,又帶來五千元。看了窯子、瓦坯等,說已到秋天,今年燒不成了,明年燒。孫江富又得五千元,就聽從孫江華、孫江才的勸,拿出一百塊錢與肖老闆:「肖老闆,你走吧!這裡沒你的事了!這錢你作回去的路費。」肖老闆大怒:「你這忘恩負義的雜種!老子見你是叫花子,誠心救你,你沒過河就拆橋了!」孫江富聽了,走出門去。孫平畢、孫平東就提斧子進屋問肖:「你走不走?這裡的支書就是我小爸!你敢怎樣?」肖罵:「你小爸是支書,還讓你爹成叫花子?你這些雜種都是畜牲!」孫平畢、孫平東就動手打肖。肖挨了幾棒,罵著走了。
秋天已到,地上下霜。瓦本來就燒不成了。孫江富聽從孫江華等二人之勸,仍是大做瓦坯。那瓦坯一經霜凍,土崩瓦解。秋天盡了,瓦坯才夠一窯。放進去一燒,瓦都碎了。孫江富這下無法還賬,也付不起小工的工資,急得坐在窯上哭。哭一陣就家也不敢回,扭頭向北,不知所往。
吳明雄等得知,孫江富已不在了。來孫家呢,只有那個爛草棚,一錢不值。憤罵之餘,沒收孫江富的土地以抵借款,但哪裡抵得過來!孫平強等白幫孫江富幾個月,一分工資未得。魏太芬聽瓦燒敗了,忙說到窯上去撿點爛瓦抵工錢。孫平強等跑去,窯裡儘是搶瓦的工人。孫平強、孫國勇等就拎得幾塊爛瓦回家。
孫江富燒瓦的故事就結束了。這等於一場夢。有人做了好夢,有人做了噩夢。孫江富從建窯始,白天黑夜守在瓦窯邊,直到瓦燒敗逃走。頭髮上都是泥,苦得很可憐。惟一的好處是討到了兩個兒媳。衛順芝及兩個兒子兒媳呢,大吃大喝,嫌米、肉不香。孫江富一逃走,立即連洋芋都找不到一個吃了。地又被吳明雄等沒收去,只得也逃往外地去流浪。閻家、顧家則做了一場噩夢,原以為攀上門好親事,姑娘嫁與孫家,這下只得跟著孫平畢、孫平東去過流浪生活了。吳明雄等借出的款無法收回,大折其本。其餘小工等,白幫孫江富苦幾個月。孫平玉家則說運氣好,沒去白出力氣。孫國勇則賺了賬,倘不是孫江富燒瓦,他討不到媳婦。魏太芬一日同陳福英和孫國勇之妻顧正芳等到地裡時,說:「老大爹這些樹功勞大得很,立在那裡,誇耀孫家有錢!就幫孫國勇討了個媳婦來!但願老大爹不要動那些樹,再留幾十年,以後孫平強、孫國軍、家文、家武等討媳婦,就把姑娘帶來看這些大樹,媳婦就討到手了!」眾人哈哈大笑。顧正芳就紅了臉。孫平文說:「那別的倒得了便宜,大哥家就吃虧了。富貴他們要讀書,大哥家錢緊啊!大樹卻在這裡白白地長著,白幫別家討媳婦。」陳福英說:「只要你們討得來媳婦,我家吃虧點也不咋個!只是你們要哄姑娘就哄快點!大樹一砍,孫家就沒什麼用來哄姑娘的了。」魏太芬就叫孫平強、孫國軍等:「你們聽到沒有?要哄趕快哄啊!等你們的媳婦全哄到手!大嫂家就砍大樹供書,就幾全齊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