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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 絕地阻擊 文 / 李曉敏

    這個鬼子距離自己有四、五百米的距離,又躲在人堆的後面,一般人還真注意不到他。眼見他慢慢地把槍口瞄準——射擊,馬上就有幾個中國軍人死在他的三八大蓋下,槍槍斃命。

    就在他再次從石頭後面探出頭來尋找下一個目標時,牧良逢開火了。只見他射出的子彈在空氣中撕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像是要把周圍的空氣點燃。在同一時刻,鬼子的狙擊手彷彿已經意識到了危險,但為時已晚,牧良逢的子彈鑽入了他的小腦袋裡,打出一股紅白相交的糊狀液體。

    鬼子越衝越猛,雪亮的刺刀眼看就要頂到陣地上了。突然,牧良逢聽到身後一片怒吼,回頭一看,原來是炮團的團長帶著一幫人過來支援了。只見炮團的人拿著各式各樣的輕武器,一起朝敵人開火,陣地的火力一下子猛烈起來,衝在最前面的鬼子立即成排倒下。

    「果老子的,這小鬼子的迫擊炮是從那裡轟來的?」炮團團長是個行家,一聽就知道這是迫擊炮。

    「就在我們山坡下面。」牧良逢吼道。

    「你這新兵娃娃咋不早說,再晚一點老子就要槍斃你。」團長瞪了他一眼。

    牧良逢說:「我這根本就動不了。」

    「不知死活,敢跟老子打炮戰。」

    鬼子在丟下一大片屍體後,終於放棄了這一輪的進攻,炮團長看看陣地下面的情況也掉頭走了,沒幾分鐘,陣地下面的山坡已經變成一片火海,鬼子的迫擊炮陣地遭到了國軍的炮火覆蓋,這伙鬼子還沒來得及撤退,被突如其來的一頓重炮轟炸,死傷慘重,全線潰敗下去。

    經過了兩天的拉鋸戰,戰場形勢又出現新的變化,鬼子向戰場增援了兵力,接連突破幾個中國軍隊的主陣地,中國軍隊開始全面撤退。

    炮團長咆哮如雷:「果老子的一群廢物,害老子們在這裡白白死撐了好幾天,還有什麼臉面回去見父老鄉親?丟人啊真是丟人!」

    牧良逢也想不通,這仗怎麼打成這樣,帶著自己的排從陣地上撤下來,卻找不到自己的連隊,特務團也不知道去那裡了。他一下子也犯了難,以前是別人帶著他打仗,現在自己帶兵了才知道什麼叫獨擋一面。一個排的弟兄犧牲12個,還有7個輕重傷員被送下了火線,剩下的一個個神情沮喪,看著他們的排長:「排長,找不到團部怎麼辦?」

    「跟著其他兄弟部隊撤,我們跟人家走。」牧良逢也沒轍了,只是希望在路上碰到自己的部隊。張眼望去,山路上到處都是兵和汽車,真正是兵敗如山倒。

    天空中鬼子的飛機不時追著人群轟炸,士兵們罵罵咧咧地大發牢騷:「狗日的小鬼子,一分鐘都不讓老子們安寧啊!」

    「他媽的,當官的早坐汽車跑掉了,剩下我們這些大頭兵在後面等死。」

    牧良逢沒有說話,他一聲不吭地帶著他的排拚命趕路,前面不遠處,一群老百姓和國軍士兵正抬著百來號傷兵步履維艱。牧良逢在傷員身邊放慢了腳步:「兄弟們,有需要幫忙的就吱一聲。」

    「老子就需要幫忙,老子這條腿斷了,你給我接起?」一個躺在擔架上的傷兵哼哼著挖苦他。

    牧良逢沒跟他計較,笑笑說:「兄弟們,幫著老鄉們抬一下傷兵弟兄。」

    「別抬了,快跑吧!」一隊國軍士兵從後面飛快地跑過去:「鬼子追來了,再抬著他們,一個都跑不掉了。」

    牧良逢沒想到日軍動作這麼快。旁邊的潰兵一聽鬼子追來了,起哄似的亡命地跑,有些甚至把傷員丟在路邊不管了,只顧自己逃命。

    牧良逢見狀火了,舉起槍朝天放了一槍,把逃兵們震住了。

    「你們還是人嗎?這些傷兵都是我們的兄弟,你們狠得下心把他們棄下自己逃命?」牧良逢站在一邊的山坡上大吼一聲:「你們這些人還是軍人嗎?還是男子漢嗎?」

    幾百個潰兵被他震懾住了,停了下來,抬的抬,扶的扶,準備帶著受傷的兄弟們一起逃命。

    牧良逢想了想覺得這樣也不行,傷兵太多,嚴重影響了行軍速度,搞不好被鬼子追上來就會全軍覆沒。

    「弟兄們,有沒有願意留下來陪我們排一起阻擊鬼子的,我們傷員多,還有不少是老百姓,這樣容易被鬼子追上全殲。」

    幾百個人安靜下來,沒人說話。

    「連自己的傷兵和老百姓都保護不了,我們還有什麼臉面穿這身軍裝?」牧良逢的臉漲得通紅:「有沒有人願意留下來跟我們排一起阻擊鬼子的?是個男人的給我站出來!」

    他的怒吼聲在山間久久迴盪著。

    人群中走出一個連長:「他媽的,一個小排長都敢給老子上課了,今後老子還有什麼臉面帶兵打仗,8連的,全部跟老子去阻擊鬼子,就算全連拼光,也要掩護傷員和老百姓撤到安全地帶。日你們佬佬的,都聽到老子說話沒有?」

    「聽到了!」他那一連的弟兄從人群中擠出來,跟著八連長往鬼子的方向跑。

    又一個連長走了出來:「新二連的有沒有孬種?」

    「沒有!」士兵們鬥志昂揚,軍人的尊嚴被激起。

    「沒有孬種就全部跟老子上,人家八連長可是發了狠話,你們也不能丟我們連的臉面。」說完,這個新二連的一百多號人也上去了。剩下的幾十個散兵也不甘落後,背起槍就跑到牧良逢前面,一個士兵說:「長官,我們都是打殘的部隊,你說咋辦,我們都聽你的。」

    「好!」牧良逢大吼一聲。

    「原來護送傷員的人員繼續撤退,其他的人都跟我回去阻擊鬼子,就算全部拼光也不能讓鬼子抓到我們的傷員和老百姓。」

    「是!」士兵們的熱血被牧良逢徹底點燃了,大家收拾起武器跟著牧良逢往回跑。

    部隊往回跑了三里地左右,就和鬼子的尖兵遭遇上了,數十個鬼子大搖大擺地沿著山路狂奔過來……牧良逢和兩個連長將阻擊陣地選在一個靠山的路口,幾百個中國軍人一字排開,沒來得及搶修工事,鬼子的尖兵就近在眼前。

    牧良逢拿出他的狙擊步槍,兩個連長圍了過來:「小兄弟,這仗你覺得怎麼打好?」

    牧良逢看看四周環境,除了路口這個主陣地外,兩邊的山頭也很重要,一旦讓鬼子從側面登上山頂,就容易遭到鬼子的多面夾擊。

    「兩位大哥,我的意見是左右兩邊的山頭都放一些人,如果發現鬼子從側面登山我們就後撤,步步阻擊。」

    八連長點點頭:「有道理,鬼子如果從正面強攻不行,必然會從側面登山,到時兵力會對我們形成合圍,那時就不利於我們了。」

    二連說:「好,那我就調兩個排各佔領一個山頭,憑借地理優勢可以抵抗一陣子。」

    沒人注意到暴雨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日軍先頭部隊的殘部趴在幾百米開外的路邊一動不動,短暫的交火後,他們在陣地前面丟下了20多具屍體。這伙鬼子沒有料到,在他們的正前方還有中國軍隊的埋伏。

    領頭的鬼子很狡猾,牧良逢已經幹掉了好幾個露頭的鬼子。吃虧後的小鬼子學精明了,命令他手下的幾十個士兵全趴在石頭或是大樹後,一動不動,靜靜地等待後面的援軍。牧良逢知道他正打著這個如意算盤,所以他想趁鬼子大部隊尚未到達,先以絕對優勢的兵力消滅了這小股鬼子。

    他對兩個連長示意了一下,然後帶著排裡的兩個班沿著山邊的草叢摸了過去,另一邊,八連長手下的一個排也悄悄地摸上前去。

    「怦——」

    牧良逢排裡的一個最靠前的兄弟中彈倒下,原來是一個鬼子不知啥時上了一棵大樹,正衝著樹下開槍。牧良逢抬手就給了他一槍,那鬼子哇地一聲從樹上摔了下來。槍聲驚動了其他的鬼子,鬼子的三八大蓋和機槍立即開火,牧良逢也顧不得偷襲了,命令三挺機槍架好開火,於此同時,八連的人也和鬼子交上了火,一時槍聲大作。

    主陣地的兩個連長跳了起來,本來大家是想靠突襲消滅這些鬼子,沒想到被發現了,索性來硬的:「兄弟們,大家一起衝上去砍了這伙小鬼子。」

    幾百國軍士兵喊殺聲響徹山谷,刺刀,大刀片子一起上陣,圍了過來。

    鬼子一下子三面受敵,有些慌了,大喊大叫地衝出來,準備做困獸之鬥。牧良逢正在退彈,一個鬼子兵已經竄到眼前,雪亮的刺刀唰地一下朝他迎面刺來,牧良逢以前沒與鬼子玩過刺刀,有點慌亂,躲過致命一刀後順勢抱住了鬼子,那敵兵也非等閒之輩,看步槍刺刀捅不到牧良逢,轉眼就將那刺刀從槍上取了下來,朝他後心又是一刀刺下。

    好在牧良逢在軍統特訓班受過半個月的搏擊訓練,急中生智,手臂如鐵鉗一般箍住鬼子的雙腿,往後面狠狠拋了過去,那鬼子個子不高,一下子被懸在空中失去了重心,刺刀擦著牧良逢的後背捅了過去。

    鬼子兩刀刺空並沒有鬆手,而是猛地拽住牧良逢,兩個人一起翻滾到濃密的草叢之中。牧良逢摸摸身上,拔出手槍就要開火,那鬼子看起來會些功夫,飛起一腳踢飛了他的手槍,牧良逢心裡暗暗叫苦,好在關鍵時刻,排裡幾個兄弟趕過來救他們的排長,幾個人一湧而上,三把刺刀,一把大刀輪番上陣,這個鬼子還在頑強抵抗,拿著一把刺刀對付國軍的三把刺刀和一把大刀,結果可以想像,沒一會兒功夫,小鬼子就被兩把刺刀捅了個透心涼。

    這時候,路口傳來激烈的槍聲,手下的一個兄弟跑過來報告情況:「排長,鬼子大部隊來了!」

    「不要戀戰,趕緊撤回陣地。」牧良逢大喊一聲,然後撿起自己的兩把槍帶著幾個兄弟打掃戰場。看看幾十個鬼子先頭部隊已經被砍得差不多了,士兵們都重新撤回到陣地,鬼子的大隊人馬果然就到了。

    在鬼子的90式、一式速射炮、九四式90mm輕迫擊炮朝陣地狂轟濫炸半個小時後,成群的步兵開始發起衝鋒,從火力強度和兵力來分析,對面的鬼子少說也有一個大隊。中國陣地這邊大多是輕武器,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幾挺重機槍和少量擲彈筒,連迫擊炮都沒有一門。

    硬著頭皮讓鬼子狂轟了一通,死傷慘重,加上暴雨天氣,大家在泥水中視線模糊。

    「大家不要急著開火,把鬼子放近點再打。」八連長沙啞著嗓子喊。

    他們的前面,是漫山遍野的鬼子,在鬼子看來,他們對面的這群中國軍人完全瘋掉了,區區三、四百人就敢挑戰皇軍一個整編製的大隊,而且沒有重火力支援,這無疑是在自殺。他們覺得皇軍的尊嚴受到藐視和傷害,他們被這群瘋狂的中國軍人激怒了。但是,他們永遠也會不知道,這支中國軍隊死守在這個地方的真正目的——在掩護他們的傷員和人民撤離,並打算為他們戰死沙場。

    雙方進行了激烈地交火,牧良逢的排是特務團裡身經百戰的老兵,像這樣的陣地戰根本不用牧良逢操心,他只顧著自己殺敵,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敵人,這對一個狙擊手來說,簡直就是屠殺,沒一會兒,兩名重機槍手、一個鬼子准尉和一名曹長就被他暴了頭。

    激戰兩個小時後,天慢慢暗了下來,鬼子越發變得急躁不安,一個完整編製的皇軍大隊居然吃不掉三、四百中國軍人,實在有損皇軍威嚴。加上天快黑了,要是山林陷入夜色,想吃掉這伙中國軍人就更難了。

    又是一輪不間歇的炮擊,鬼子發瘋一樣地往猛撲上來,部分地段的陣地已經被鬼子突破,雙方展開了殘酷的白刃戰。

    八連長貓著腰跑了過來:「小兄弟,差不多了,我們撤吧!」

    牧良逢看看天色慢慢暗了:「好,我們撤退。」

    八連長對牧良逢和二連長說:「我們分開去接應兩個山頭的弟兄,二連長你帶其他的兄弟撤退。」

    二連長應了一聲,然後朝陣地大喊:「兄弟們,任務完成了,我們撤退!」

    八連長帶著一夥人上了左邊山頭,牧良逢帶著他的排上右邊山頭,上去一看,這邊也正在激戰,原來鬼子一早就想在這邊包抄,結果遭到了二連一個排的頑強抵抗,等到牧良逢他們趕到時,駐守在這裡的這個排打得只剩下10來個人了,還在拚命阻擊源源不斷湧上來的鬼子。

    「哪位兄弟是排長?」牧良逢喊了一聲。

    一個手臂被打斷的士兵回過來,哭喪著臉說:「排長死了!」

    「兄弟們,大家跟我撤。」

    這個僅剩下11個人的排聽到長官命令,向鬼子丟出最後一排手雷,這才收起槍跟著牧良逢的排往山下的馬路撤退。

    部隊被徹底打散了,兩個連長加牧良逢各帶一部順著馬路撤退,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考慮,鬼子並沒有追擊。

    黑夜來臨了,暴雨中,牧良逢擔心有人掉隊,就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他在大山裡長大,比一般人更適應黑暗,大家在泥濘裡奔跑著,牧良逢不時提醒他們:「大家揀光亮的地方踩,有光亮的地方就是水,不要掉隊了。」

    幾十個人行走在黑夜的暴雨中,大家一口氣五、六個小時的急行軍,牧良逢遠遠地看到,前面山上有一排火把。

    「排長,會不會是日本人?」一個兵緊張地說。

    「應該不是。」牧良逢分析說:「鬼子不可能跑到我們前面去。」

    「不是鬼子那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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