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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月13日 星期日 十分陰 文 / 賴寶

    迷迷糊糊到了天亮,也不知道自己睡著沒有,感覺一直在醒著,但猛一清醒時,窗外的天就濛濛亮了。

    可能又怕我裸體曝光之類的,高露潔躲在臥室始終沒出來,我洗漱完畢,刮了鬍子,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等著時間上班。報社和其他企事業單位不一樣,基本沒有朝九晚五的作息,一天的工作差不多都是從下午開始的。所以我還有那麼一點兒時間揮霍。

    本來想下樓買點早餐和高露潔一起吃,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末末的什麼妹妹,不能一點禮數不講。我現在這個家被末末攪和的,可以這麼形容: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來的都是客,個個狐狸精……

    拿了鑰匙正準備下樓呢,看到手機短信提示亮著,看了一下,居然是朱小雯發來的,時間是凌晨三點。

    「找你,收到短信回我一條,我給你打電話。」

    拿著手機,猶豫了一下,一邊穿鞋一邊回短信:你終於出現了!短信剛發出去,手機已經響了起來。

    「喂,賴寶。」

    我不說話,我倒要看看這個女人有什麼陰謀詭計。

    「你在哪兒?我有東西要給你。」朱小雯的聲音很平靜。

    「我不要東西,我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盡量壓著火,這麼平白無故地被這個女孩戲耍,的確讓人不爽!

    「我知道,見面我跟你說。上次的那家咖啡館見。」朱小雯依然平淡如水。

    電話掛斷。睿智的大腦作出了明智的抉擇,於是轉身換了拖鞋,走到臥室前敲門。

    「小丫頭,我出去了,你要出去記得鎖門。」

    「聽到啦!你去戀愛吧!」裡面傳來高露潔的高分貝回答,聽上去好像這丫頭又躺回床上了,頓了一秒鐘,裡面補了一句,「我會對末姐守口如瓶的!」

    哼,才怪!心裡嘀咕著,轉身大踏步,換鞋出門,意氣風發,心胸坦蕩。還守口如瓶呢,以為我怕末末知道?末末是我什麼人?我憑什麼怕她知道,她知道又能怎麼樣?用這個威脅我嗎?我單身我怕誰?我見異性是我的自由!這丫頭……真的會守口如瓶吧?

    我到咖啡館的時候,朱小雯已經來了。還是坐在上次的那個位置,背對著咖啡館的門。其實在路上時,我想過給肉狗和老付他們打電話,讓他們一起,來個三堂會審。但最終沒付諸行動,我知道肉狗的脾氣,萬一鬧大了怎麼辦?再說,就這麼一個小丫頭,要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兒驚慌失措地一起來審訊?太讓人貽笑大方了。所以我決定單槍匹馬,獨自迎戰,一個女孩而已,我就不信我連一個女孩都搞不定!

    「你早來了?」聲音陰冷,帶著些許怒氣,我準備給小雯一個下馬威!

    「嗯,」小雯點點頭,「你在我身後站那麼久幹什麼呢?」

    ……下馬威被彈射回來了,剛一對話,我就已經0︰1落後。

    關鍵時刻,故作鎮定:「朱小雯,這次我們見面,你應該知道我要問你什麼問題吧?」

    朱小雯直直地看著我,好像沒聽見我說什麼似的,忽然低頭,從自己身上斜挎的包包裡翻出一個粗麻小袋子,擺在桌子上,從裡面抽出一根項鏈來。手指捏拎著,舉到我面前,那掛墜就在下面輕輕搖擺。

    「給你做的,喜歡嗎?」小雯臉上露出一絲少見的可愛。

    我有點意外,沒想到小雯真的會給我做東西,而且在她把項鏈舉到我面前的那一瞬間,我心裡顫了一下,小雯臉上沒有了那種冷漠、做戲的笑容,完全是純真的,開心地綻放。經歷得再多,每個人心裡也都有純真的一面,我又何嘗不是這樣,見慣了世間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但依然保存著屬於自己的一份純真,比如我家裡就收藏了很多動畫片——雖然基本都是限制級的……

    「哎,賴寶,問你呢,喜歡嗎?」小雯臉上還掛著笑,舉著那鏈墜,一臉期待。

    或者是我社會閱歷不夠?或者是我太單純、太理想化?為什麼此刻,我覺得朱小雯一點兒不像有什麼陰謀詭計的女人,她的眼神很單純,完全就是期待,那種希望自己的手工被人喜歡,被人肯定的期待。像個孩子。

    「嗯,喜歡!」我笑了一下,點頭,伸手接過來。

    那鏈墜在我手裡,很輕,黑色中國結的繩子做鏈,掛墜是三根藏銀的羽毛,看上去很簡練、乾淨、復古而又時尚。

    「你……做的?」我有些意外。

    「嗯!」小雯美美地一點頭,忽然站起身,「我幫你戴上。」

    我對小雯剎那間迸發的熱情有些不適應,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小雯起身走過來,從我手上拿了掛墜,繞到我身後。

    一邊幫我戴著,小雯在我身後一邊輕聲說道:「賴寶,你看到那三根羽毛了嗎?我特意給你做的,傳說百鳥之王鳳凰涅槃之前,鳳尾抖落三根羽毛到了人間,擁有這三根羽毛的人,一定可以實現自己的三個願望……」

    我微微側頭笑了一下:「真不錯,我喜歡,謝謝。」

    「你喜歡就好。」小雯說著,也笑了。看著小雯這麼甜美的笑容,我無法控制地悸動起來,瞇著眼,沉浸在了甜蜜愛情的憧憬之中……

    停!停!我是幹什麼來了?居然這麼輕易就中了敵人的奸計!幸好我還算清醒,以為美人計就能對付我了?想到這兒,一切甜蜜煙消雲散。

    「朱小雯,謝謝你給我這個鏈子,但該說的,你還是要說!」收了笑容,我語氣低沉起來。

    小雯可能沒想到我的情緒變化這麼快,跟精神分裂似的,讓她愣了一下。

    「我知道你一定會問我,我也沒打算瞞你。」緩過神兒,小雯的臉上再次恢復那種淡漠,「但我不知道從哪兒說起,你……問吧。」

    「你昨天約我出來,說了那些話,但你給肉狗和老付都打了電話,是嗎?」

    小雯點頭。

    「為什麼?」

    小雯定定地看著我,好像在猶豫,許久,咬了一下嘴唇,她開口:「賴寶,我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誰可以幫我,我現在需要一個人,或者說一些人幫我,但你也知道,你們男人……」

    「別我們男人了,現在不是討論男人是禽獸還是禽獸不如的時候。」我擺手搖頭,「你現在得告訴我,你究竟是在幹什麼?你要人幫你什麼?」

    小雯眼睛看著我,目光慢慢下滑,一直盯到我脖頸上她剛給我戴好的鏈墜上,聲音幽幽:「我父母都在國外,本來我現在也應該在國外了,但他們在國外離婚了,所以我沒出去,反正外面也沒有家,這裡也沒有,在哪兒不是一樣?」

    我不說話了,小雯好像陷入自己的沉寂中,我猜,她一定有一個很長很長、很悲慘很悲慘、很催人淚下很催人淚下的故事要講。

    「父母每個月匯些錢給我,在國內,我是完全自由的,唱歌、繪畫、DIY美好的東西,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我沒有什麼朋友,但我遇到過很多的人,就像現在,我在這個城市遇到了你。」

    我聽著,毫無頭緒,沒有線索,甚至不知道她和我說這些幹什麼,但小雯只是自己在講,眼睛盯著我的掛墜,不看我,我不知道怎麼打斷她。

    「你知道嗎?現在完了,我父母要回來看我,一起回來。」小雯說著,忽然抬起了眼睛,目光直逼我的防線,「所以我需要有人幫我。」

    我也看著她,聽著。她也看著我,不說話。

    「說完了?」我一怔,尷尬地笑了一下,「呵呵,我還以為你會有一個很久很久以前類型的身世故事要跟我講。」

    「你不用擔心,只要你願意,其實我只要你這個人就可以,不佔有你,不強迫你,只要你存在就行。」小雯直截了當,「你願意幫我嗎?」

    我點點頭,又馬上搖頭:「不是……我是說,我還不知道你要我幫你什麼。」

    「做我男人。」

    ……我傻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呼吸瞬間急促。

    「我懷孕了。」

    ……何止眼睛,瞳孔也被這句話嚇大了起來,呼吸瞬間停止。

    「我想你做我孩子的父親。」

    ……救護車!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不相信,我更不可能強求你。我只是在找一個能幫我的人,可能你是,可能你不是。我不想讓我父母知道太多,更不想受他們的束縛,我現在這樣很好,習慣了自由,所以我需要一個理由說服他們、安撫他們。」小雯幽幽。

    「我找過幾個人,一面之緣的、陌生的,他們有願意幫我的,但都有條件,你應該能想到,他們要我的身體為酬勞,都是。」小雯冷漠。

    「我想你現在明白我找你幫我什麼,我父母不會待很久,最多一個星期時間,要是願意的話,我會很感謝你,要錢的話,我有一些。」小雯平靜。

    「替我和你的朋友們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那個肉是有老婆的,如果需要我可以當面解釋。你考慮一下吧,盡快給我回話,最晚明天。我希望你是那個能幫我的人,我沒那麼多時間了。」小雯說完這句話,起身一笑就走了。把我留在了咖啡館,也把很難很難的抉擇留給了我……

    小雯離開後,我一個人在咖啡館呆坐了許久,這個結果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當爹?我?別逗了!摸著脖頸上的鏈墜,回想著剛才小雯的表情和眼神,的確,我不覺得她在撒謊。

    心事重重地去了新東家報社,和屠主任打了招呼,把老唐的情況作了簡單介紹,屠主任點頭,說已經和總編說過。於是我給老唐打電話,叫他有時間帶著自己的材料,和屠主任面談一次。

    第一天上班沒什麼正經事,心不在焉地和大家扯閒打屁,這不是問題,扯淡瞎逗的話張嘴就來,幾個女孩都特開朗,隨便一句就能笑成一團,氣氛還真不錯。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心裡卻一直在忐忑著,朱小雯的事情壓在心頭,讓我這心裡啊,跟國產大片似的,全是亂七八糟的繽紛色彩了,一點實用的沒有。坐在電腦前無聊,索性上了淘寶,搜了一下「彩虹創意手工」,還真的有這家店舖!我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我脖子上這條三根羽毛的鏈墜,圖片掛在那裡,我好像看到小雯在低頭認真製作這些首飾的場面。其實我本來對小雯到底有什麼樣的經歷毫無興趣,但看著這些精美的首飾圖片,我忽然覺得,會不會每一樣首飾,都有一個故事?

    就在這時候,手機響了,是老唐,稱自己已經在報社大廈樓下。

    帶著老唐在大會議室見到了屠主任,老唐畢恭畢敬地把自己那些資料遞上,屠主任翻閱起來。老唐坐在我身邊,湊過來小聲問:「新東家有美女沒有?」

    「你呀,是來給你找飯碗,還是給你弟弟找飯碗?」我小聲回罵。

    「我和我小弟弟現在不都是待業狀態嘛。」老唐小聲笑著,被我狠狠捅了一肘子,立刻齜牙咧嘴。

    那邊屠主任從老唐的資料裡抬起了頭,咳嗽了一聲,打斷我和老唐,笑著說道:「這個,你的簡歷和稿子,我已經看過了,小唐啊,我知道你的能力肯定沒問題,小賴介紹來的人,我們也是充分信任……」

    老唐聽著,和我對視了一眼,轉頭看屠主任,強笑著接話:「屠主任,您就說『但是』吧。」

    「小唐,你一直都是社會新聞記者,這方面你的經驗、才幹我都已經瞭解了,但我們報社現在社會新聞部並不是十分缺少人力資源,所以……」屠主任看著我和老唐,為難地一笑,「所以我們暫時不可能給你提供你在以前報社的同等待遇。」

    老唐已經面露不悅顏色,這點我理解,在以前的報社,他在社會新聞部一直是大拿級別,而且很多報道還得過獎,他對自己的新聞敏感性、切入角度和新聞價值都絕對自信,雖然現在原報社倒閉,他處於喪家之犬的尷尬境地,但像他這樣的人才,其實並不難找到一份不錯的記者工作。

    「屠主任,有什麼你就直說吧。」我再次偷拍了一下老唐,看著屠主任一笑。

    老唐已經把頭扭向一邊,我知道如果不是我坐在這裡,老唐可能已經起身走人了。屠主任看出老唐臉上的不快了,與我對視了一眼,要知道他們也不願意把老唐這樣的人放走,畢竟除了豐富的工作經驗之外,老唐還有更加豐富的人際關係。

    老屠馬上起身,幾步走到大會議室門前,沖外面喊起來:「小婉!小婉!幫忙弄些茶來!」

    很明顯,老屠這麼做是為了緩和氣氛,讓現在這樣已經出現裂痕的談話能夠重新融洽。

    喊完,老屠快步走回來,又坐到老唐對面:「是這樣,小唐,你來我們這裡,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會抓大的社會新聞,畢竟我們的社會新聞部也有幾位很有些資歷的老記者。」看到老唐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屠主任賠著笑,「另外,薪水方面,可能也要稍微低一點,不過這個我會盡量爭取的……」

    老唐臉色陰沉,覺得自己被羞辱了一樣,忽然站起身,我事先有預感,但還是沒拉住。站起來的老唐居高臨下地看著屠主任,撇嘴冷笑著:「呵呵,屠主任,憑我唐墩的本事和實力,在這個城市乃至全國的報業圈子裡也能叫上名號!現在你跟我說這些?我還告訴你……」

    正說到這兒,會議室大門方向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我們三個都循聲看過去,倪小婉一身青色紗裙,長髮紮成馬尾,笑著端著幾杯茶走了進來:「屠主任。」

    屠主任慌張的臉色有所緩和,示意倪小婉把茶放在桌子上,倪小婉轉身返回,和我笑了一下,還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站著的老唐,接著輕盈地走出會議室。

    老唐的目光一路追隨,直到倪小婉身影消失,他的目光好像能穿牆似的,一點兒沒有收回的意思。

    「小唐,你繼續說,年輕人性格直率,我喜歡!」屠主任笑著,向老唐示意。

    朝著倪小婉走出去的方向,老唐成蠟像了。

    我伸手重重給了老唐腰眼一拳。

    「啊,你狠!打我腎!」疼痛讓老唐緩過神來,氣急敗壞地看我。

    「小唐,你接著說啊。」屠主任笑著。

    老唐一愣,低頭問我:「我剛才說什麼了?」

    「你說,你在全國記者圈子也是有臉面的,我們看低你了,你還要告訴我們……你要告訴什麼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字不落地提示,看老唐這樣,我也氣,這讓我在屠主任面前很難做人的!

    老唐聽著,眼神發愣,然後看向屠主任:「對了!我,我還告訴你……那個……」說著,老唐慢慢坐下身,臉上瞬間綻放出一朵牛郎之花來,討好地笑著,「屠主任,雖然我這幾年有了一些進步,但那也和領導的培養,還有同事的幫助是分不開的,我真是特別特別欣賞貴報!您剛才說的我都記下了,這已經是對我最大的照顧了,說實話,只要能來貴報工作,我從實習記者幹起都一百,不!一萬個樂意啊,嘿嘿嘿……」

    屠主任臉上跟見了活死人一樣詫異,完全沒弄懂老唐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是怎麼回事。

    我長出一口氣,這個無奈呀!

    「這就是一見鍾情啊!寶爺!你真是我的福星!」

    事情基本談妥之後,屠主任離開,我和老唐坐在會議室裡喝茶。老唐激動得抓耳撓腮,眼睛一直盯著會議室大門外的走廊,關注著每一個來往的身影。

    我撇嘴,點了一支煙:「拉倒吧你,你跟誰不是一見鍾情?」

    「你看你這話說的!好像我這人很濫情似的!」老唐不樂意了。

    「你是不濫情,因為情嫌你爛。」我笑了。

    「來點兒正經的好吧?」老唐一把搶走我嘴上的煙,吸了一口,噴著煙問,「你認識那個小丸子什麼的嗎?她叫什麼?」

    「什麼小丸子?人家叫小婉!姓倪,倪小婉!」我糾正。

    老唐樂了,飛快地一拍桌子:「聽聽!聽聽!人家這姓是怎麼姓的!聽著就那麼柔軟,那麼富有手感……」說著話,眼睛一瞇,陷入意淫,幾秒鐘後頓醒,「我跟你說,寶,這個倪小婉,真就是我想的那個!我夢到過她!一模一樣,真的!」

    「你春夢做多了,混淆了。」我拍拍老唐肩膀。我看得出來,雖然他經常興奮,但這一次他能這麼快就激發自己全身的雄性激素,這倒是有點兒出乎我意料。要知道,老唐一向認為自己是能獲得普利策獎的高尖端人才。

    「甭管誰了,我算是癡心絕對了!」老唐疾呼。

    我撇嘴:「那小雯呢?你不是還要人家電話來著?」

    老唐一臉詫異:「小雯是誰?」

    ……這還是人嗎?

    我拍拍他肩膀:「唐爺,男人嘛,有時候可以鼓起勇氣嘗試一下極具挑戰性的事情!比如——對愛情專一。」

    「什麼玩意兒?我對小婉絕對是海枯石爛的!」

    我徹底無語了:「我和她也不熟,不過我知道她養狗,喜歡小動物。」該告訴老唐的我都會說,就當是支援災區了。況且曾經老唐與狗也有過那麼一段「情」緣。老唐最失落的時候,曾經醉酒大喊:「找個女朋友不如養條母狗!」後來他真的養了條母狗。再後來,那條母狗跟隔壁公狗跑掉了……

    我把上次我虛構的狗瘟謊言給老唐講了一遍,省略了「唐唐」和「墩墩」……

    老唐瞳孔放大,一臉的茅塞頓開,聽我說完,馬上掏出手機,辟里啪啦地按號碼:「喂!肉哥!我要養狗!我要養狗!!!我沒瘋!我真的要養狗!!」老唐那架勢像要咬手機一樣,「沒有別的,就是養狗!不是成年母狗!你以為我要幹什麼啊!小狗!可愛點的!對!真的啊?多謝多謝!你真是我狗爹!!」

    等老唐感恩戴德完畢,我搶過電話,跟肉狗說找到朱小雯的事情了,肉狗馬上暴跳,我安撫兩句,告訴他我和老唐現在去老付公司,如果他有時間也去一趟。

    掛了電話,老唐追著屁股問我是不是朱小雯的事情,我心煩著沒搭腔……

    正巧倪小婉從走廊另一頭抱著文件夾走過來,遠遠看到我笑了一下,我身邊正上躥下跳的老唐頓時穩重起來,昂首挺胸的模樣,看著倪小婉走近,然後特紳士地一笑,點了點頭。同時一隻手在我身後狠狠杵了幾下不動嘴唇地出聲:「幫我介紹,幫我介紹!」

    世界上有三種人:男人,女人,賤人。現在都到齊了。

    「你好小婉。」我側身把手伸向老唐,「這是我朋友老唐,他也來我們這兒了,以後就是同事了。」

    「你好。我叫倪小婉。」倪小婉伸手。

    「你好,唐墩。」老唐一把就把倪小婉的手緊緊握住,臉上笑得像賀歲片似的。

    「唐……墩?」倪小婉瞪大了眼睛,忽地轉頭看我,「賴寶,他真的叫……」

    我點頭:「呵呵,有時候事情巧得你都不相信。」

    「要不要看身份證?」老唐假裝伸手在一兜裡掏,「我還有單身證呢!」

    倪小婉笑了:「唐墩,挺可愛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我原來有一條……算了不說了,不太好。唐墩,以後就是同事了,歡迎你!」倪小婉笑著,「我有點兒事,你們聊吧,拜拜。」說完跟我點點頭,快步走了過去。

    老唐側身,注視著倪小婉走遠的背影,笑聲說:「哎哎!寶,你看這腰……」

    正美好著,老唐突然又瞪了眼睛,轉頭看我:「哎,寶,剛才我老婆要和我說什麼?」

    「你老婆?」我一愣,馬上明白過來,「你腦袋沒病吧?」

    「早晚的事兒!」老唐無比自信地一笑,「哎,你說啊,她要和我說什麼,又不好意思說似的。」

    我假裝抬頭看天花板:「那個……老唐,這是一個小小的誤會,你聽我慢慢兒慢慢兒地告訴你。」

    「別!你還是快快兒快快兒地說吧!」

    去文娛部的時候,胸口還在隱隱作痛,就在我說出倪小婉家的那條死狗叫墩墩,我家的那條病狗叫唐唐之後,他的拳頭愣了一下,隨即跟上,這一拳頗有武林唐門風範,出手穩准狠,正中我胸口。還好我有胸肌。

    到部門裡和同事打招呼請了假,老唐頗有禮貌地和文娛部每個人打招呼,那架勢,跟領導視察似的。我知道,老唐現在這個狀態,完全又是沉浸在他自己的甜蜜愛情幻想之中了,他一般情況下很喜歡這樣,就是他要是看上誰了,一見鍾情了,立馬就覺得自己戀愛了!甜蜜啊,美好啊,興奮啊……但女方可能什麼都不知道呢。

    強拉硬拽地帶著老唐離開了報社,很努力地打消了他在大廈樓下等倪小婉下班的念頭,打車直奔老付公司。老付的公司在鐵橋鋪,照老付當初的豪言壯語,那裡只是總舵,將來他把幫派做大,要在全市,乃至全國弄出許多分舵和堂口來。當時我們幾個紛紛點頭附和,理解萬歲啊,誰心裡還沒那麼點夢想呢?只不過有些人願意把夢想變成牛吹出來而已……

    在老付的辦公室,我把朱小雯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盤托出,沒有一絲隱瞞和遺忘,甚至包括我脖子上的鏈墜。

    「可能是真的嗎?」肉狗先質疑了。

    「她想找個男的,裝作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幫她在她父母面前矇混過關?」老付自言自語著,「怎麼聽怎麼像電影裡的情節啊。」

    「如果是真的呢?」其實這是我最擔心的,也是最矛盾的,我覺得小雯不像是撒謊,更不希望她是在撒謊。

    沉默。

    突然,一邊的老唐一拍桌子:「是真的就幫她啊!一個男人,一輩子沒幾次英雄救美的遭遇,到老了都沒有牛可吹!」

    我和老付、肉狗對視,又一起看向老唐,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老唐一抱肩膀,警惕地後退一步:「幹嗎?話都不讓說啊?」

    老唐說出來的,也正是我們三個心裡猶豫不決的,其實要幫一個人很簡單,但是現在這個社會,太多的時候幫別人等於害自己,所以幫助人成了一件特危險的事情,本來大傢伙應該是那種能幫就幫一把的良好關係,現在卻成了能不幫就不幫的狀態。但老唐這個人就這點最好,雖然賤,但是賤得很善良,賤得很仗義。

    「你來啊!你這麼仗義,這事就你行!」老付又挖苦老唐。

    老唐一瞪眼,馬上笑出來:「我?我不行,嘿嘿,這要讓我的小婉知道,對我影響太大了,不行不行!」

    「小婉?誰啊?」肉狗意外。

    老唐剛滿臉興奮地要張嘴,我機敏地搶話:「哦,我把老唐介紹到我剛去的那家報社了,小婉是新同事,老唐今天認識的。」

    肉狗手裡的紙杯瞬間砸向老唐。

    「你們什麼意見?」我問老付和肉狗。

    老付做思考狀:「這樣,你把這個朱小雯約出來聊聊,我看看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肉狗拍桌子:「對啊對啊!起碼讓她給我作個解釋啊!我這不清不白的!我得把小粉弄回來啊!」

    甭管是熱心腸,還是慫恿我幹傻事,既然有支持,這回就玩大一點兒,反正也損失不了啥。

    這邊正激動著呢,老唐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麼似的,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一把握住肉狗的手:「肉哥!我想起來了!你給我弄條瘟狗吧!我一輩子的幸福就靠它了!」

    肉狗一愣,馬上黑了臉,甩開老唐的手,捏著拳頭狠笑:「呵呵,瘟狗沒有,我讓你見識一下瘟神好不好?」

    一溜火光,老唐乾坤大挪移了。

    我個人認為,這件事情解決起來並不困難,如果一切是真的,那麼我們只需要幫朱小雯演幾場戲,把她國外回來的父母矇混過去就好了。如果是假的,遲早要穿幫,並且我看不出來她會騙我什麼,我又會有什麼損失。既然肉狗、老付和老唐都這麼說了,那事情就可以往下一步走了——大家見個面,把事情談清楚。

    在給朱小雯打電話之前,我先給末末打了手機。末末這次接了電話,但打死不說自己在哪兒,只讓我照顧好她住在我家裡的那個妹妹。

    「末末,你把我家當賓館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現在還讓別人進來住!」我咆哮起來,「我不管,我告訴你,我今天就會把那個高露潔趕走!」我繼續咆哮,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被末末牽著鼻子走!我要解脫!我要自由!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她真的是我妹妹……」末末在電話那邊溫柔起來。

    「她就是你女兒,我也要趕走她!那是我家!」或許是小雯的事情讓我心煩?抑或是末末這麼搖擺不定,捉摸不透的舉動讓我抓狂?總之好像積蓄很久的東西一下子爆發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我好像聽到了末末輕輕歎息的聲音,許久,末末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寶,你是裝傻,還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

    被她這麼一問,我心裡顫了一下,聲調也降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現在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在這個城市裡,如果不是遇見了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末末的聲音越發楚楚可憐起來。

    「你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擔心了,原來末末真的有事!

    「你別問了,現在我只希望你能幫我,也幫一下我那個小妹妹……」末末說著話,我隱約好像聽到哽咽聲了似的。

    我長長地歎了口氣:「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但你不許再往我家介紹人來了!還有,你找個時間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OK!沒問題!寶你最好了!謝謝啦!」末末的聲音驟然歡快起來,「我還有事兒,先掛了哈!拜拜!」

    那邊掛斷,我拿著手機貼著耳朵,站在馬路邊望著人來人往,還好沒有熟人,沒人看到我呆若木雞的表演。

    沒錯,我斷定,我又被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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