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對峙上黨 第二節 三晉合謀易上黨 文 / 孫皓暉
白起接到秘報時,上黨之變正在緊鑼密鼓地行進之中。
還在秦國威懾周王室與韓國割讓河外渡口之地時,韓國的一位大臣便警覺了。這位大臣便是上黨郡守馮亭。馮亭本是東胡名士,少年遊學入中原,曾在燕國上將軍樂毅滅齊時做過中軍司馬,後來樂毅遭罷黜,馮亭也憤而離燕南下。路過新鄭,恰逢韓厘王求賢守上黨,馮亭慨然應之,從此便做了韓國的上黨郡守。這馮亭才兼文武,穩健清醒,硬是在韓國日見衰弱的情勢下將上黨治理得井井有條,防守得水洩不通,無論秦趙魏三國如何滲透,總是不能亂其陣腳。秦國奪取韓國河東、魏國河內兩郡後,上黨郡事實上便成了漂浮在秦趙兩國間的一座孤島,與韓國本土連接的通道只剩下了一條路:南出太行陘,經野王要塞南下渡河進入韓國。縱是如此險峻,馮亭還是鎮靜如常,率領五萬守軍穩穩地駐紮在上黨。倏忽十餘年過去,馮亭非但成了韓國棟樑,而且成了秦趙魏三國時刻關注的搶眼人物。
然則,秦國兵不血刃地奪取東西數百里河外渡口後,馮亭卻驟然緊張了。
上黨高地原本屬於晉國,魏趙韓三家分晉時,閼與以東的上黨高地分給了趙國,其餘絕大部分上黨高地全部歸屬韓國。於是,韓國有上黨郡,趙國也有上黨郡。同是上黨郡,在兩國的重要性卻有著天壤之別。趙國將上黨看作抗秦戰略屏障,看作邯鄲西部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險長城。而上黨對於韓國,卻是越來越成為沉重的飛地累贅。戰國初期,上黨尚是韓國北部抗擊樓煩、東北抗擊中山國與趙國的屏障;及至秦國東出,河東河內皆歸秦國,上黨便成了韓國在大河北岸的一塊飛地。上黨雖然是三晉兵家聖地,然卻是個民生窮困之地,若無源源不斷地糧草輜重輸送,五萬大軍是無論如何撐持不到半年的。秦國未奪河外渡口時,韓國尚可從大河水道北上野王輸送糧草輜重。河外渡口之地歸秦,水路便立即斷絕,再要北上野王,便要依商旅之道向秦國交付關稅並經秦軍查驗貨物方可通行,經年累月如此,日益窮困的韓國如何吃得消?若繞道趙國進入壺關,雖則不用關稅,路途卻是遠了幾倍,一路上人吃牛馬吃,運到也所剩無幾了,這便是軍諺「千里不運糧」的道理,誰卻支撐得起?如此一來,上黨便可能立即陷入饑荒!上黨十七座關隘城邑,本來就存糧無幾,若斷絕輸送,不出三個月便要崩潰了。
春風料峭的三月,馮亭兼程南下,連夜渡河回到了新鄭。
「公有謀劃,本王聽你便了。」韓桓惠王一見馮亭便知來意,頓時便愁苦地皺起了眉頭。
「臣啟我王。」馮亭也是毫不猶豫,「窮邦不居奇貨。上黨眼看不守,便當適時出手!」
「出手?如何出手?」
「河外道絕,目下又正當春荒,三月之後上黨軍民必亂。若秦國奇兵突襲,亂軍必不能應。上黨若歸秦,趙國亟亟可危矣!趙國若亡,韓魏必接踵而亡也。不若將上黨歸趙,趙思上黨久矣,得之必感韓國之情;秦亦欲得上黨久矣,其時必力奪上黨而攻趙國;趙與秦戰,便必親韓,韓趙結盟則魏國必動心,韓趙魏三家同心,則可抗秦於不敗之地也!」
「哎——!」韓桓惠王長長地驚歎了一聲,「好謀劃!左右要丟,何如丟個響動,也讓秦國難堪一番?你只說,如何鋪排了?」
馮亭如此這般說得一番,韓桓惠王立即拍案定奪,連夜便開始了種種籌劃預備。次日清晨,韓王特使立即秘密北上邯鄲。與此同時,馮亭的請降密書也送到了行丞相事統領國政的平原君府邸。平原君一接到馮亭密書,頓覺此事非同小可,立即連夜進宮稟報。孝成王趙丹卻是剛剛與韓國特使密談完畢,要與平原君商議。兩下一說,平原君便覺察到了一絲異味兒:同是一事,韓國為何分做兩路來說?莫非背後還有其他情由?思忖不透,平原君便主張重臣會商,以免在此緊要關頭出錯。
次日清晨,趙國重臣濟濟一堂。孝成王趙丹開宗明義:「韓王特使昨日入趙,言韓國河外道絕,上黨難守而欲交趙國;上黨守馮亭亦緻密書於平原君,欲帶上黨軍民歸降趙國。兩路一事,我當如何處置?事關重大,諸位但盡其所言,毋得顧忌也。」
話音落點,大臣們便驚訝得相互觀望起來,顯然是在探詢誰個預聞消息,卻又都輕輕地相互搖頭,顯然是誰都覺得突兀了些。畢竟,上黨之地是太顯赫太重要了,韓國如何便要拱手讓給趙國?接納不接納?各自後果如何?因應對策又如何?如此環環相扣之連續謀劃,驟然之間如何便想得明白?一時之間,大臣們竟是良久默然。
「老臣以為:韓出上黨,目下便是一發而動全局之大圖也!」還是素富急智的藺相如先開了口。雖則相權名存實亡,藺相如事實上只在邦交事務上保留得些許權力,但藺相如卻是一如既往地直言不諱,「上黨之地已成秦趙對抗之要害,然在韓國卻是死地。惟其如此,韓國便要出手上黨,此為大勢使然也。然則出此重地,韓國必有大局圖謀,而非馮亭一人心血來潮耳。否則,便不當一事兩路!為韓國計,老臣以為其圖謀在於:借獻上黨而與趙國重結抗秦盟約,進而引魏國而成三晉抗秦之盟;如此可借趙國魏國之力,保實力最弱之韓國長得平安也!」
「相如之言大是!」虞卿立表贊同。魏齊自殺後,虞卿連夜逃楚,不想春申君黃歇對他與信陵君夙敵魏齊交厚大是反感,竟毫無舉薦他在楚國做官之意。萬般無奈,虞卿只有又回到了趙國。素來尚友尚義的趙國人卻將虞卿掛印出逃全然沒當做叛逆之舉,更兼平原君對魏齊之死原本就深為愧疚,便絲毫沒有追究虞卿之罪,依然將他官復原職,只是也沒有了相權,成了與藺相如一般的空爵上卿。自此以後,虞卿再也沒有了初時相權上卿的那般新貴氣焰,卻與藺相如交好起來,兩人多閒暇,便常聚議天下邦交,竟是十分地投機融洽。今日見藺相如開了先河,虞卿便立即跟上,「韓國之謀雖從己出,卻是與大局有利。秦壓河外,韓國岌岌可危,魏國惶惶不安。趙國雖強,然單抗秦國卻也吃力。若得三晉重新結盟,天下格局必是為之一變!」
「言不及義也。」平陽君趙豹冷冷一笑,「兩位上卿只說,究竟接納上黨否?」
藺相如淡淡道:「平陽君必有大義之見,願聞其詳。」
「老夫之意,上黨不能要!」趙豹沉著臉,「無故之利,貪之大害也!」
「韓國信服趙國,如何便是無故之利了?」孝成王不禁插了一句。
「此言差矣!」趙豹以叔父之身,對孝成王也是毫不客氣,「秦國斷絕河外之道,顯然便是要逼韓國交出上黨。韓國明知秦之圖謀,卻偏偏將上黨獻於趙國,分明為依禍之計也!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縱是趙國強大也未必穩妥,況乎趙國未必強於秦也,如何不是無故之利了?趙國若受上黨,必然引秦國大舉來攻,豈非引火燒身?一言以蔽之,上黨火炭團,萬不可中韓人之算計,受此招禍之地!」
「平陽君何其大謬也!」隨著一聲響亮的指斥,一個玉冠束髮的英挺年輕人從後排霍然站起,卻正是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其時趙奢已死多年,趙括便承襲了馬服君虛爵,尋常被人稱為「馬服子」。由於曾在宮中與當年的太子趙丹一起讀書六年,孝成王對趙括分外讚賞,一即位便讓趙括做了職掌邯鄲防衛的柱國將軍。論官職,柱國不是高位重臣,然則由於趙括承襲了馬服君爵位,便成了封君大臣。更兼趙括從幼時起便大有才名,成年加冠後更是見識不凡,在趙國朝臣中便成了最是光彩照人的後起之秀。當然,更根本處在於趙奢聲望與孝成王之器重讚賞,趙括才得以位列高爵重臣之秘密朝會。此時趙括一開口便咄咄逼人地指斥這位極其傲慢的王叔,大臣們一則振奮二則緊張,殿重便是鴉雀無聲,連平原君也不禁瞪了趙括一眼,覺得趙括未免過分了。饒是如此,趙括卻是旁若無人,侃侃高聲道,「固國不以山河之險,失國不因四戰之地。先君武靈王時,趙無韓國上黨,卻是胡服騎射拓地千里震懾天下!惟其如此,趙弱趙強,趙存趙亡,固不在上黨險地也,在國力也,在軍力也,在朝野之氣也!」只這幾句,大臣們眼睛便是一亮——不愧馬服君之子,有膽氣!
「接納上黨與否?根本處不在韓國圖謀如何,而在趙國情勢如何!」趙括辭色凌厲,便是一瀉直下,「若趙國無國力、無大軍、無壯心,縱是韓國無圖謀而拱手相送,趙國可能守得上黨?若趙國有國力、有大軍、有圖霸王天下之雄心,縱是韓國不獻上黨,趙國亦當奪來,又何懼移禍之計哉!今平陽君先自認趙弱,徒滅志氣,而後視韓國獻地為移禍之算,誠可笑也!若以此說,上黨歸趙為韓國移禍,上黨歸秦莫非便是韓國依附虎狼?夫一弱韓,自忖險地難守,危難之際思大局,獻地於同根之邦而圖謀結盟抗秦,於情於理於道於義,何者有差?何獨不見容於平陽君而中傷若此乎!」
平陽君怒不可遏,戟指大喝:「豎子無謀,大言誤國!」
趙括卻是哈哈大笑:「小言有謀,大言無謀,平陽君何其滑稽也!」
「豎子只說!趙國抗得秦國麼?」
「我便為平陽君一算。」趙括掰著手指,「秦國大軍五十餘萬,趙國大軍也是五十餘萬;秦國人口千萬左右,趙國人口也是千萬左右;秦國倉廩有十年軍糧可支,趙國倉廩也有十年軍糧可支;秦國軍資器械有多少,趙國也一般有多少,還多了林胡草原的數十萬馬匹牛羊,戰馬比秦國尚居優勢;秦國有名將,趙國也有名將;秦國有能臣,趙國更有能臣;秦人尚武好戰,趙人更是舉國剽悍胡風。平陽君但說,趙國哪一樣抗不得秦國?」
「豎子誤國!」趙豹面色鐵青,「邦國戰陣,有如此算賬麼?」
趙括揶揄地笑了:「依平陽君之見卻是如何算法?抑或混沌不算,只猥瑣避禍便了?」
趙豹嘴唇抽搐,一跺腳便離席大步去了,走到殿口又驟然回身吼了一句:「豎子誤國!」
殿中一時默然。大臣們對趙括氣走平陽君雖覺不妥,然對趙括的一番道理卻是不得不服。就實而論,除了還沒來得及推行第二次變法,趙國比秦國確實不差,趙括所數宗宗細目也絕無誇大,如此看去,接納上黨與否似乎便是不言自明瞭。雖則如此,有平陽君堅執反對,趙王與平原君也都還沒有說話,大臣們一時便都僵住了。
「老將軍,」孝成王看著廉頗笑了,「你便說說,依趙國軍力,上黨能否守得?」
老廉頗慨然拱手道:「連同御胡邊軍,趙國大軍六十餘萬。論戰力,趙軍與秦軍不相上下。只要趙國沒有攻秦之心,而只做抗秦防禦,上黨堅如磐石也!」
「上將軍言之有理。」職掌財政的內史大臣趙禹冷靜接道,「平陽君言韓國移禍,實則便是顧慮趙國不足抗秦也。我大趙今有六十萬大軍,若依舊畏秦入虎而不敢接納上黨,誠為天下笑耳!」
「老臣贊同。」已經是兩鬢白髮的國尉許歷道,「當年無上黨,馬服君尚血戰秦軍而大勝!趙軍戰力何輸秦軍分毫?目下我軍資糧草充盈,若再得韓上黨歸趙,趙國西部便矗立起一道橫寬三百里的天險屏障,何以平陽君此時卻畏懼與秦軍抗爭?老臣實在不解也。除非趙國聽任秦國蠶食山東,否則便不能丟棄上黨!」
「王叔之見呢?」孝成王看著一直默默思忖的平原君。
平原君一拱手道:「老臣原在猶豫不決,然則諸位大臣之言卻使老臣茅塞頓開。馬服子趙擴言之有理:接納上黨與否,根本處不在韓國圖謀如何,而在趙國情勢如何?平陽君雖老成謀國,然卻失之畏縮退守。百餘年來,凡趙國畏縮避禍游離於中原之外時,無不國勢大衰,凡大刀闊斧開疆拓土周旋於天下時,都是國勢昌隆!就上黨而論,趙國原本便有東上黨,今受西上黨而成一體屏障,亦是題中應有之意;而秦國爭上黨,卻是分明地為誅滅三晉尋求根基;當此之時,退縮則危局接踵而來:上黨歸秦、韓魏附秦,趙國孤立,最終將被秦國蠶食壓縮,甚或一舉滅國!銳意進取則大局有大利:上黨歸趙而三晉結盟,甚或可能重新結成六國合縱,孤立秦國!長遠看去,秦趙爭天下勢在必然。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豈有他哉!」
「彩——!」一言落點,大臣們竟齊齊地喝了一聲彩。
「好!」孝成王興奮地拍案,「接納上黨事,由平原君領虞卿、藺相如籌劃;大軍整備事,由上將軍領老國尉、馬服子籌劃!」
三日之後,平原君的特使馬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韓國上黨郡的治所壺關。郡守馮亭率領將士吏員,在壺關北門外郊禮迎接。平原君當場頒布了趙王詔令:上黨郡守馮亭,明察時勢,大功卓著,封為華陽君,食邑三萬戶;十七員關隘大將與十三名縣令俱封侯爵,食邑三千戶;所有軍民皆賜爵三級,賞六金!
平原君委藺相如暫署府庫郡政交接事務,委虞卿從趙國輸送糧草物資救濟饑民,委趙擴暫署關隘要塞諸般軍務交接。忙碌半月,諸般軍政事務大體就緒。上將軍廉頗與國尉許歷率領十萬大軍也堪堪抵達,接收所有關隘之後,廉頗下令:原韓國上黨的五萬守軍,全部開出上黨移防趙國腹地。這是上將軍廉頗、國尉許歷、馬服子趙擴在查核防務之後的新決斷。老少三將軍異口同聲:「韓軍渙散疲惰,留駐上黨徒亂軍心!」平原君便也贊同了。
上黨大體安定,平原君便來壺關幕府拜望馮亭。平原君提出的方略是:東西兩上黨合併為新上黨郡,仍由馮亭以封君之身做大上黨郡守,不治軍唯治民;若馮亭不願留任上黨,便可回邯鄲做國尉,換許歷來做郡守。馮亭思忖良久,卻是喟然一聲長歎:「我棄上黨,便成天下不義之人也!若得入趙封君,只怕對爭取魏國合盟不利。馮亭唯願回歸韓國,輔佐韓王與趙國結盟便了。」
平原君思忖再三,終是不能勉強,便請准趙王,賜馮亭黃金千鎰,禮送馮亭出境了。新郡守許歷不解,平原君笑答:「韓桓惠王素無主見,若有馮亭在,韓國便是趙國鐵盟也。」許歷仍是困惑:「馮亭獻地而不做封君,雖有隱士之風,卻分明是無擔待之人。若回韓首鼠兩端,豈非大害?」平原君搖頭笑道:「身為大將,馮亭已負不義之名,且必令秦國恨之入骨,除非回歸東胡隱居,何能再首鼠兩端也?」許歷恍然大笑:「平原君果能算人,許歷不及也!」
在平原君一班大臣在上黨忙碌並郡時,藺相如已經秘密趕到了大梁。
這時的魏國已經對情勢變化漸漸清楚,隨著一個個秘密斥候的消息急報,大梁君臣卻是亂了方寸。領丞相事的須賈與一班親秦大臣,力主維持秦魏盟約不變,魏國絕不能攪到韓趙結盟的泥潭中去!因魏齊倒台而復出佐政的信陵君與一班老臣子,卻都主張魏國暫時騎牆中立,在秦趙之間待價而沽!魏安釐王莫衷一是,倒是真正做了騎牆之君。便在這激烈爭辯的當口,藺相如風塵僕僕地來了。
信陵君素負盛名,又是平原君姊夫,藺相如便先行拜會了這位持重明銳的王族公子。信陵君只一句話:「三晉之勢,今非昔比,趙國已成中流砥柱,魏國無足輕重也。」藺相如也只一句話做答:「騎牆壁上觀,只怕牆腳松潰也。」信陵君笑道:「秦魏有盟:絕不再蠶食河外寸土。牆腳堅實無憂也。」藺相如哈哈大笑:「公子當真滑稽也!虎狼發誓不再吃羊,羊便信以為真了?」信陵君素聞藺相如膽識才具,心下不禁敬佩有加,一番思忖便道:「羊要生角,惜乎身軀無力,奈何?」藺相如道:「趙以濟西八城之地資魏,魏可做軍輜重地,何能無力也?」信陵君目光頓時一亮:「但得如此,無忌便有對策也!」
次日藺相如晉見魏王,將大勢說得一遍,再將趙國借八城之地於魏國的事一說,魏安釐王立即便是滿臉笑意,慷慨允諾與趙國結盟抗秦。藺相如尚不放心,又與信陵君密商一番,方才回趙國去了。
藺相如一走,須賈一班親秦大臣便立即紛紛進宮,輪番勸諫魏安釐王。眼見魏安釐王又有鬆動,信陵君便與幾位王室老臣密商對策。元老大臣們原是對沒有根基卻又張揚跋扈的須賈恨得咬牙切齒,便是一口聲喊殺!信陵君反覆思忖,覺得群臣上書威逼魏安釐王罷黜須賈仍然不能根除這個大奸,便向隱居大梁的老俠士侯嬴求教。侯嬴悠然便是一笑:「為國除奸,原是遊俠本分,有何難哉!」次日便向信陵君舉薦了一個隱居風塵的遊俠朱亥。這個朱亥看似木訥,大袖中卻時常密藏一把十斤重的短柄大鐵錐,慷慨好義,被侯嬴視為堪托生死之士。信陵君自是信得侯嬴,立即將須賈的諸般行止對朱亥細說了一遍。朱亥竟是一句話沒說便轉身走了。
三日之後,大梁便傳開了一則驚人的消息:代相須賈暴死王街,頭顱被砸成了肉醬!身邊一幅白布寫著八個大血字——疾賢妒能,惡貫滿盈!一時間大梁國人驚乍相傳:秦丞相范雎派來刺客,殺死了仇人須賈。親秦大臣們惶恐不安,竟是紛紛指斥范雎出爾反爾不堪邦交。魏安釐王也是心驚膽顫,生怕記死仇的范雎哪一日再來尋釁自己,便立即派信陵君秘密前往邯鄲,與趙國韓國結盟抗秦。
驟然之間,三晉形勢大變,秦國多年累積的河外優勢竟是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