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巨蛋初破（資本主義興起） 3.兩顆牙的侵略 文 / 袁騰飛

    賴不掉的契約

    新航路開闢的影響，實際就是商業革命和價格革命。

    商業革命。一言以蔽之，由地中海時代進入到了大西洋時代，歐洲是這樣，整個世界都是這樣，不服不成，今天還是這樣。今天世界上24個發達工業國，除了日本和澳大利亞，剩下的都位於北大西洋兩岸；南大西洋是非洲、拉丁美洲。北大西洋兩岸是22個發達工業國，所以加入什麼組織最牛？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你說我加入了一個最不發達國家聯合組織，你不丟人嗎？

    價格革命。價格革命標誌著資本主義的發展，封建主義的衰落。價格革命帶來最大的一個結果就是物價上漲，物價上漲的結果就是人民貧困，然後資產階級發財，封建主日趨衰落。人民貧困，資本家發財好理解，為什麼封建主會衰落？他們哪朝哪代不是爺啊？為什麼就衰落了？

    當時掌握政權的甭革命了，最關鍵的一點實際上跟咱們明朝搞的「一條鞭法」是一樣的，因為當時的歐洲普遍征貨幣地租。你收貨幣地租，現在貨幣貶值了，你要收雞蛋就沒事了。貨幣貶值了，總不能天天坐在家裡盼著貨幣漲起來吧，你說我不管了，我賴賬，我解除契約，可是歐洲人最看重的是契約關係，一旦訂立，是不能改變的，這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跟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簽的，你要改，你還是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孫子的孫子的孫子嗎？我可以上主教、領主，甚至上國王那兒告你，所以契約關係不能變，因為這樣，封建主就日趨衰落了，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然後這「兩顆牙（葡萄牙和西班牙）」就開始了早期殖民擴張。葡萄牙首先就是佔據點，比如中國澳門，澳門那時候才20多平方公里，賭場多。然後就是控制商路。葡萄牙這個國家太小了，當時這個國家100萬人口，9萬平方公里，甭管人口還是面積，都相當於中國的1/100。所以，葡萄牙不可能有能力大規模地搞侵略，只能佔點，然後控制商路。

    西班牙就比葡萄牙的能力要強了，因此西班牙就干了三件大事：掠奪金銀、種族滅絕和販賣黑奴。

    穩賺不賠的買賣

    梁啟超先生說過，西方一哥倫布以後，無數繼起之哥倫布。中國一鄭和之後，再無鄭和。鄭和給人散錢，他就是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散財童子。600萬兩白銀，再加綢子、瓶子，你鄭和全送給人家了。人家哥倫布是胳膊肘鉚足了勁兒往裡拐、往裡撈。你說你上哪說理去？400年間，西班牙帝國從拉丁美洲弄走了250萬公斤黃金和一億公斤白銀。好傢伙，這些金銀要打成一米寬，多厚的橋能橫跨大西洋兩岸啊？400年間掠奪了那麼多，尤其是白銀，大量流入到了中國，所以在乾隆年間，中國使用的白銀占世界的一半，萬噸。咱中國沒有銀子，銀子是拉丁美洲來的。西方人拿著銀子購買中國的東西，主要是茶葉、絲綢、瓷器、藥材。大量的白銀流入中國，因此拉丁美洲的開發，對中國的貢獻也是相當大的。一直到鴉片戰爭的時候，我們賠款賠2100萬墨西哥鷹洋[13墨西哥鷹洋：1821年墨西哥獨立後使用的新鑄幣。它是從1823年開始鑄造的。正面圖案是墨西哥共和國國徽的造型：一隻雄鷹，張著翅膀，嘴裡叼著一條蛇，佇立在一棵從湖水岩石長出來的仙人掌上。這個造型的下邊由橡樹和月桂的枝葉環繞，象徵著力量、忠誠及和平。]，西班牙鑄造的，用的都是美洲的金銀，當時是一種國際主要流通的貨幣，賠就賠這個。

    接下來西班牙就是種族滅絕，把印第安人給滅了。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時候，印第安人說是1800萬，主要在中美洲，南美洲不知道，65年後，還剩23萬。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能殺這麼多人？主要是靠傳染病。西班牙人很壞，把天花、霍亂病人用過的毯子送給印第安人，不知情的印第安人挺高興，傻乎乎地一蓋，一村人就全死了。

    要說咱們得一感冒，可能都不吃藥，正常週期要一個禮拜，除非是病毒*冒，發起燒來了。印第安人可不一樣，他要得一個感冒就死了，因為他沒有免疫能力。幾千年的大陸都那麼乾淨、純淨，沒得過這種病，沒有這種抗體，所以當時主要也是因為傳染病特別厲害，天花、霍亂、白喉、鼠疫，這些玩意兒一傳播，印第安人就滅了。

    滅了印第安人之後，西班牙就琢磨啦，幹活的人都沒了，不能讓白人幹活啊，想著想著，就想到了非洲人。黑人比較溫順，不像印第安人。印第安人跟我們一樣，黃種人，臉上刺著花紋，拿著石頭、斧子砍人，淨這個。黑人比較溫順，你讓坐著我就不站著，你讓趴著我絕對不躺著。再者，抓人的成本又極其低廉，弄塊兒糖，往地上一擱，黑人就從樹上下來，一逮就走了。所以，400年間，非洲損失了一億精壯勞動力，在這一億人當中，到達美洲的卻只有2000萬！少的那8000萬人多數在路上病了、死了的，都被扔大西洋裡了。黑奴的成本低廉，販賣黑奴的利潤是8∼30倍，800%∼3000%。逮10個，死8個，我照樣有賺，只要不都死了就不賠錢。比如說，這個小船能擱100人，我塞進1000人，然後就開走，死一個扔一個，到美洲，剩點兒就夠了。今天幾乎所有的美洲黑人祖先都來自非洲，包括奧巴馬總統，當然他爸爸不是黑奴了。世代定居在美洲的黑人，祖先都來自於非洲。他們不是到非洲尋根嗎？我們家在哪棵樹上來著……

    遠行的收穫

    這樣一來，新航路開闢，早期殖民擴張的作用就很清楚了。

    首先就是歐洲完成了原始積累。人類的進步總是要有人付出代價的，不幸的是亞非拉國家扮演了付出代價的角色。不可能沒有代價，但是我們可以盡可能讓別人付這個代價。你想，那250萬公斤黃金和一億公斤白銀，如果在美洲大陸上，作用頂多也就是耳朵上、鼻子上、肚臍上黃的、白的那麼一點點；要不就是神廟的神像。黃金白銀在歐洲大陸和美洲大陸埋了多少萬年，也沒有人開發，把它們開發出來，拉回到歐洲，就轉化成資本，轉化成轟鳴的機器，資本主義的曙光開始影響到全球。所以，站在人類歷史發展的角度上看，歐洲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是推動了整個世界歷史向前發展的，是進步的。

    其次，歐洲開始輸出自己的文化。歐洲的文明開始向外傳播，而且歐洲文明本身來講，是一種強勢文明。今天你在大街上看不到幾個穿中國衣服的中國人，都是穿西服的中國人。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西服，你見過中國的大街上有穿長衫的嗎？有，那是說相聲的，沒換裝就出來了。咱們只能說，我們也跟西方學，最後弄不好我們比你玩得還好。像日本那樣就已經很不錯了，日本大街上還有穿和服的呢，中國大街上絕對沒有穿傳統服裝的。一上公交車，踩了當墩布了，這玩意兒你怎麼弄？你一下車，怎麼成一條條的了？都沒怎麼下車，擠一擠，剩一半下去了。

    西方文明對我們的影響還體現在過節上。今天中國的節日，我瞧見的除了春節，就算聖誕節最熱鬧了，大姑娘小伙子開心著哪。去年24號晚上，我買了國家大劇院的戲票，跟我愛人兩個人看戲去了，我愛人說，今天晚上是平安夜，弄不好車特擠。去的時候還行，一回來，我的媽呀，我們倆擠凸了。地鐵，我的天，擠得大家像個打包的金針菇。一到西單，一幫妖魔鬼怪衝進來了，哎喲媽呀，就十四五歲這麼大小丫頭、小小子，弄一犄角戴著就進來了，我和我愛人一下就失散了。我們也甭找了，反正都認得家。太可怕了！什麼時候你看過那麼多年輕人在街上待著？沒有！春節都沒有，中國的節日沒有，就是那洋節，全去教堂，你信基督教嗎？不信。你知道耶穌是誰嗎？得，一問沒幾個點頭的。

    再次，新航路開闢、早期殖民擴張開始了完整意義上的世界史。所謂完整意義上的世界史，就是在新航路開闢以前的世界歷史，實際上不能叫世界史，它只是地區史，或者叫國別史。比如8世紀的時候，東亞唐帝國，南亞孔雀帝國，西亞*帝國，東歐拜占廷帝國，西歐查理曼帝國，這五大帝國之間有什麼聯繫嗎？有互遣使節嗎？可能也有，可能十年二十年、百十來年來一次。一個唐三藏取經，咱現在課本裡還講呢！你說今天要有一個和尚去印度取經，講嗎？這事兒太普遍了，一小時飛過去仨，就不講了。

    唐朝爆發了安史之亂，拜占廷帝國就是知道也不會對它的政局有任何的影響。你過你的，我過我的，愛亂不亂，但是你不可能亂到我這兒來。所以說，完整意義上的世界史是在新航路開闢之後形成的，以前是地區史和國別史。因此，這個新航路開闢，對於資本主義發展的作用，是相當相當重大的，它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