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硝煙散去並不如煙（冷戰結束） 第1節 休息到永遠 文 / 袁騰飛

    以一敵百求獨立

    最先宣佈獨立的是200萬人口的小國立陶宛，立陶宛人民為了爭取民族自覺，從蘇聯獨立出來，那幹的事兒簡直就是可歌可泣，氣壯山河。200萬人口的小國，全國一半的男女，手拉著手，站在國境線上，擋著蘇聯的坦克。蘇聯軍隊要開進立陶宛，要鎮壓，結果坦克走到那兒，面對的都是浩浩蕩蕩的人牆，大家手拉著手，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著蘇聯坦克。你就軋過來吧，要是斯大林時代的蘇聯士兵，那就真敢開著坦克軋過去，但是，這時候的蘇聯士兵，也不像斯大林時代那麼野蠻、什麼都不懂了。再說各國記者攝像機支著呢，巴不得你趕緊軋，你軋完了馬上全球現場直播。一個蘇聯精銳的裝甲師開過來，美麗的立陶宛少女，抱著一把火紅的玫瑰花，爬上坦克，給炮口插玫瑰花，人家給你獻花，你拿機槍把人殺了，合適嗎？你幹得出這事兒來嗎？所以，一把玫瑰花，擋住了一個裝甲師。蘇聯領導人一看，這個不行，陸路開進不行，那就空降。於是，蘇聯最精銳的第76禁衛空降師，空降在了立陶宛的首都，維爾紐斯機場，然後開著裝甲車衝出機場。你這空降不能真拿傘往下扔兵，扔兵全是靠兩條腿，滿市都是。他是降到機場，然後坐裝甲車這麼出來，結果這裝甲師、空降師剛一離開機場，機場外邊圍的老百姓，白髮蒼蒼的老大娘，懷抱耶穌聖像，跪在裝甲車前邊了，你軋吧，你軋著老大娘沒關係，你要軋耶穌可不行。在西方國家，你要侮辱耶穌，你就跟畜生沒有任何區別了，屬於滅絕人倫的行為。所以，一個老大娘又擋住一個空降師。

    200萬人口的一個小國，你都搞不定，這就完了。所以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尼亞這波羅的海三國率先宣佈獨立，接著蘇聯的主體，就是蘇聯的主體三國——俄羅斯、白俄羅斯和烏克蘭也宣佈獨立，眼瞅著蘇聯就要分崩離析了，發生了「八·一九事件」。

    誰說話最管用

    1991年的8月19日，那天我印象特別深刻，我在肯德基打工，回家時正好聽到新聞聯播。說蘇聯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關於在莫斯科和列寧格勒戒嚴的命令，我聽著特別暈。蘇聯成立蘇聯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說戈爾巴喬夫因健康原因辭職，由緊急狀態委員會來接管國家政權。他這個緊急狀態委員會，組成人員是蘇聯的副總統、國防部長、軍隊總參謀長，然後內政部長。內政部長是管警察的，還有就是克格勃，克格勃就是特務。等於國家權力部門發動政變。結果這個政變，3天就失敗了。為什麼這麼快失敗呢？他們忘了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得到人民的支持。

    政變發生後，那些人就包圍了俄聯邦大廈，葉利欽當時是俄聯邦總統，所以準備捉拿他。葉利欽看到聯邦大廈外邊的裝甲部隊，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驚訝地發現電話是通的，居然連電話線都沒有被切斷。也就是說，郵局、郵電這些部門沒有執行緊急狀態委員會的命令，所以，葉利欽馬上就給當時的老布什總統、當時的梅傑首相、當時的科爾總理，這些大國領導人打電話，通報蘇聯國內的情況。各國領導人一致表示這個政變是非法的，堅決支持葉利欽，堅決粉碎這場非法政變。葉利欽一聽心裡有底了，保鏢簇擁著他，他拿著個電池喇叭就出來了，出來之後，葉利欽爬上一輛坦克開始演說，我是俄聯邦總統，你們這是非法的，我命令俄聯邦境內，所有武裝力量聽我指揮，軍隊必須退出市區。他話一說完，坦克一掉頭全跑了，兵不血刃，凡是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招募來的部隊全都退出去了，這個戒嚴進行不下去了。

    於是蘇聯克格勃頭子召見了蘇聯的阿爾法小組成員。蘇聯阿爾法小組，這個可能到目前為止，都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一支武裝力量，不知道成員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他們的年齡介於35到40歲之間，軍銜全是中校和上校。他們神到天上飛的各種各樣的飛機，海裡各種各樣的船，陸地上的坦克車輛，沒有不會開的，什麼樣的槍都會使，徒手爬幾層樓沒問題，非常神秘。當時說是20個人，克格勃主席命令他們進俄聯邦大廈幹掉葉利欽。如果這幫人要去搞暗殺，可以講他不用帶任何武器，爬上去一擰，葉利欽就完了。結果這些人，無一例外地把軍官證和蘇共黨證扔在克格勃主席的辦公桌上，說你可以開除我的黨籍和軍籍，但是這個命令我不能服從，你憑什麼讓我暗殺俄聯邦總統？你這是違法的。所以，「八·一九」政變3天就被粉碎了。戈爾巴喬夫又回來了，戈爾巴喬夫一回來，就建議蘇聯共產黨中央自行解散，蘇共就解散了，蘇共解散之後，蘇聯很快也就解散了。

    大家分小家

    1991年的聖誕節，就是12月25日，是人類歷史上永遠值得紀念的日子。蘇聯帝國終於解體，成立了一個獨立國家聯合體。實際上這個獨立國家聯合體，根本就聯合不起來，最有意思的一幕，發生在戈爾巴喬夫簽署他一生當中最後一份文件，也就是蘇聯解體文件的時候，他摸出了那桿曾經簽署了無數令世界震撼的文件的金筆，簽他一生的最後一份文件，一劃拉，沒出水。因為作為蘇聯總統，他已經長期靠邊站了，所以沒人給它灌水，很尷尬。當時世界各國都派出了記者見證這一幕，劃拉半天不出水，一個美國記者，及時地遞上了自己的圓珠筆，等戈爾巴喬夫簽完字，他又把這支筆要了回來，然後他得意地舉著這支筆向同行炫耀，說你們知道這支筆的價格嗎？一支籤署了蘇聯解體文件的美國圓珠筆，這支筆現在被美國的冷戰博物館，以2.5萬美元的價格收藏，其實當時這筆只值3塊錢，結果現在有了2.5萬美元的身價。

    這樣一來，蘇聯帝國就解體了。解體的根本原因就是斯大林模式。直接有這麼兩點：一個是戈爾巴喬夫的改革，一個是西方的和平演變。這兩個原因跟斯大林體制的弊端相比，根本就不算什麼。

    漲價有罪

    在蘇聯帝國解體之前，戈爾巴喬夫新思維的改革，放鬆了對東歐衛星國家的控制，所以在戈爾巴喬夫改革之前，他的東歐衛星國，也都紛紛發生了劇變。所謂的劇變，就是放棄蘇式社會主義道路，第一個發生劇變的國家是波蘭。波蘭非常有意思，波蘭跟俄羅斯同屬南斯拉夫民族。但是，這個仇恨之深，可能超過了中國跟日本的仇恨，雖然同種同文，但是仇恨很深。因為波蘭歷史上幾次亡國都是俄國人幹的，所以波蘭老百姓對於蘇聯的仇視，可以說達到了頂點。波蘭人也很厲害，歷史上幾次亡國，不屈不撓的反抗很激烈。你像波蘭的家庭婦女，挎著籃子上街買菜，一看這個雞蛋，或者肉類價格上漲了，自己錢沒帶夠買不起，咱們遊行去。菜籃子裡擱著石頭，包圍市委市政府，包圍蘇聯的領事館、大使館，上來第一句話就抗議雞蛋價格上漲，第二句話就是打倒蘇聯，稀里嘩啦地把磚頭、瓦塊扔過去。雞蛋只要價格一上漲，市委就得被砸。

    家庭婦女在衝擊市委，沒辦法啊，警察就來，警察一來，警民一衝突，人家老公們可就不幹了，從造船廠等等工廠衝出來了，拿著斧子、鑿子、扳子就上來了，警察就頂不住了。警察頂不住就得軍隊上。因此後來只要是雞蛋一漲價，坦克就上大街，在波蘭就形成了這樣一個傳統。所以，後來波蘭就吸取這個教訓了，什麼能漲，物價可不能漲。那你說物價不漲，符合經濟發展規律嗎？也不符合。於是1981年波蘭肉價上漲，引發了全國的大罷工和抗議運動，整個國家就癱瘓了。在癱瘓的情況下，波蘭人民軍總參謀長雅魯澤爾斯基大臣，發動了政變，出任波共中央第一書記，並且擔任波蘭共和國的總統。穿軍裝的人擔任總統，就是發動了軍事政變。世界各國可不幹了，於是開始制裁他，你靠蘇聯支持，蘇聯還指不定活到什麼時候呢。

    波蘭的經濟在這種情況下，極其不景氣，以格坦斯克造船廠工人瓦文薩為首的團結工會，跟波蘭政府斗了10年，最後導致波蘭政府下台，新的波蘭共和國成立，波蘭第二共和國成立，瓦文薩出任第二共和國的首任總統，波蘭就結束了蘇聯傀儡的統治。所以你看1999年，波蘭加入北約的時候，波蘭外長深情地說，今天我們終於回家了，就是我們進入北約之後，誰也不敢欺負我了。告訴蘇聯，我們終於回家了。

    裡外都是錯

    波蘭用了10年時間，發生了劇變，民主德國用了10個月，從出現反對派到民主德國解體，兩德統一10個月，匈牙利10個禮拜，羅馬尼亞10天，蘇聯這些衛星國，稀里嘩啦就全垮了。原因有這麼幾點：

    第一，長期受制於蘇聯。這些國家政府在他們國家老百姓的眼裡，就是蘇聯的小跟班。相當於咱們看溥儀，看汪精衛那種感覺。最明顯的是捷克斯洛伐克，咱們講過捷克斯洛伐克在「二戰」以前是資本主義世界第七強國，實行了社會主義制度之後，他的國民生產總值，降到了世界第42位，你說你這制度有優越性，由第七變第四十二了，你有什麼優越性？這些國家長期受制於蘇聯，只會沿用蘇聯那套高度集中的政治經濟體制，沒有找到一條符合本國國情的發展道路。

    第二，脫離群眾。這些國家的改革全都失敗了，他們的黨和政府嚴重脫離群眾。你說解放全人類，你消滅了人剝削人的制度，結果你幹的跟你說的不一樣。

    你說皇上搞腐敗，你有脾氣嗎？皇上那叫腐敗嗎？我打天下的目的，我就是為了建宮殿，選美女，我就為這打天下。結果這些國家的政府說的和做的不一樣，說打天下為人民打，我的天啊，人民活成什麼樣，你活成什麼樣？這就非常可怕，東歐國家的黨和國家領導人全這德行，最逗的是那個南斯拉夫的獨裁者鐵托，江山確實是他打下來的。搞笑的是他的名字，他叫鐵托，其實他更應該叫「金托」，因為他身上所有的金屬件都是純金製成的。鐵托一到晚年，在公開場合講演的時候，他經常褲子會自動掉下來，因為他的腰帶扣是純金的，太沉，他扣不住。還有就是保加利亞共產黨頭子日夫科夫，他的私人名下的別墅40多座，豪華轎車一百多輛，你要是比爾·蓋茨，您有4000座別墅人家也不說什麼，因為那別墅是你自個兒掙來的，他憑什麼有這麼多別墅？因為他掌握了權力，就是掠奪來的。羅馬尼亞那兩個被推翻的獨裁者更有意思，我小時候，八幾年時候，聽廣播裡經常那樣說，中共中央致電羅馬尼亞黨和國家導人，尼古拉奇·奧賽斯庫和艾莉娜奇·奧賽斯庫同志，兩口子，國家變成夫妻店了。男的是羅馬尼亞共產黨總書記、共產黨總統，女的是政治局委員、共和國總理，兒子是羅馬尼亞政治部主任，整個老公管黨，媳婦管政，兒子管軍，您看見沒有？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也沒有過這種事兒吧？皇上，然後皇后兼任首相，有這種事兒嗎？沒有。中國古代還是後宮不得干政呢。先皇歸天，幼主年少，太后垂簾，也不能說皇后去兼任首相，你看羅馬尼亞共產黨多有創意吧？國家變成夫妻店了。羅馬尼亞當時的外債是700億美元，建個總統府花了70億美元，總統府的停車場能停1.6萬輛小轎車。

    不止這些，總統府裡所有的金屬配件，像門把手，水龍頭全是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