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粵海波瀾多 第三節 用暴力剷除廣東的反對勢力 文 / 李敖
黃埔軍校的設立就是要建立革命武裝,一切反對勢力自然被視為不共戴天的「反革命」。在廣東的「反革命」勢力亦就首當其衝。黃埔師生的第一仗,就是「平定商團」。……(略—編者)
不到三個月,蔣介石率領他的東征之師自潮州回廣州,平定「楊劉叛變」。……黃埔學生軍能打敗楊劉,據美國領事的觀察,「功在蘇俄軍事顧問」。(美國國務院編輯ForeignRelations,1925,1;742)
美國領事的觀察可從國民黨原始文件中得到印證。一九二五年四月六日,以廖仲愷為主席的「中央執行委員會」第七十三次會議,決議:「陸軍軍官學校教導團第二團第九連連長桂永清,此次獲敵衣物不報,違犯軍律,罪有應得,惟念該連長作戰以來……奮勇出眾,不無足錄,應免處死,著仍在連長任內,戴罪圖功,予以自新之路。」(李敖藏會議錄原件)誰要處死桂永清呢?蔣介石也,「校長以該連長不能表率全連官兵,恐貽惡風,將其判處死刑。」(李敖藏原件附錄)只因獲得敵人衣物不報,就要判處死刑,引起黃埔學生李之龍、酆悌、馮毅、薛文藻、黃傑等六十六人以「快郵代電」,急致廣州中央執行委員會廖黨代表,要求「速電校長,變更成案,從寬處治」。此前團黨代表俄顧問亦「請予從寬處治」,「未蒙邀准」,只因在孫中山喪期,沒有立即執行槍決,終得中執會決議寬恕。(見李敖藏原件附錄)此一事件可以證實,俄國顧問至少到團的一級。當時中國的軍隊,包括軍閥在內,外國軍事顧問到這一級的,可能是絕無僅有,難怪陳炯明要抗議外國軍事介入中國內戰也。此一事件也透露了蔣介石的性格,對中執會的特赦決議,有未甘,復函說:「特赦桂連長永清自當遵辦,唯須處以無期徒刑。」於是一九二五年四月十六日中執會第七十五次會議上復議,決議:「應免桂永清死罪,令蔣校長酌量減等處分。」(李敖藏會議錄原件)幸虧那時蔣介石的權力尚未至上,被中執會諸公糾正了過來,否則桂永清早以連長身份魂歸離恨天矣!
同年五月七日,中執會應蔣介石之請,因教導團改稱黨軍,校長名義不能指揮黨軍,遂「任命蔣中正為黨軍司令官」。約略同時,東江肅清後,在汕頭組織政治局,特派「許崇智、蔣中正、邵元沖、周恩來及市黨部代表一人」為五委員,「監督指揮潮、梅、陸、海豐各縣行政事宜,對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負責。」(李敖藏第七十九次會議錄原件)
一九二五年六月,黨軍克復廣州,國民黨中央黨部任命蔣介石身兼廣州市衛戍司令。他的軍權雖更上層樓,但是在孫中山死後的新政權中,他仍在核心之外。六月十五日,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召開全體大會。三十日中執會第九十一次會議政治委員會臨時提出推定汪精衛、胡漢民、張人傑、譚延闓、許崇智、廖仲愷等十人為國民政府委員,通過中華民國國民政府組織法(見李敖藏會議錄原件),並於七月一日將大元帥府正式改為委員制的國民政府。周德偉回憶說:
最可注意者,此時的蔣介石尚未為國民政府委員。國民政府推汪精衛為主席、許崇智為軍事部長、胡漢民為外交部長、廖仲愷為財政部長。胡代帥被黜為外交部長,久不任官的汪精衛反為主席,漢民大憤,因辭職走俄,以後若干年汪、胡成為生死敵人,蔣介石則時而聯汪制胡,時而聯胡制汪。李著謂胡之走俄系以後之廖案嫌疑,其實非是,志此以待考訂。(《余之一生與國民黨點滴》未刊手寫本,頁九十五)
胡漢民涉廖案之說,因誤以胡為右派,其實當時胡、汪、蔣都是左派。三人成為右派是後來的事。胡到海參崴後,於赴莫斯科途中,一再寫信給「季兄」(汪精衛),盛道俄國同志關心「中國革命事業」,感激「俄同志之招待親切周至」,讚佩新俄之建設,「唯有歡喜讚歎而已」(見李敖藏胡漢民十月十一日致汪精衛函抄本)。從胡於途中頻頻馳函看來,此時胡汪尚未成為「生死敵人」,不過胡以代理元帥不願屈就部長,自有可能,借此遊歷新俄,以廣視聽。但是周德偉所說,蔣介石在胡汪之間製造矛盾,的確成為事實。
從新成立國民政府的權力分配可知,蔣介石仍與黨政無涉,即就軍事而言,亦仍在軍事部長許崇智之下。一九二五年為統一軍事於七月三日中執會決議:「派汪兆銘、胡漢民、伍朝樞、廖仲愷、朱培德、譚延闓、許崇智、蔣介石為軍事委員會委員。」(李敖藏會議錄原件)蔣介石名列最後,汪精衛兼軍委主席。蔣之策略是先聯汪制許,於是許成為蔣之立即「鬥爭」對象。自汪於孫死後南歸,蔣即刻意承歡,尊之為大哥,自稱小弟,十分熱絡,汪亦樂得有蔣之助,信以為此老弟的崇敬為真。蔣遂以整頓軍隊為名,將軍權集中到以汪為主席、蔣為委員的軍事委員會。許崇智雖也是委員之一,無論權勢均大大地被分割了。
軍事委員會成立一個多月之後,八月二十日的早晨,廖仲愷突然被刺身亡。兇手陳順當場被抓,幕後嫌犯則為胡毅生(胡漢民之弟)、朱卓文、林直勉、林樹巍等人,皆屬右派分子。國民黨右派謀害廖仲愷的政治動機十分明朗,而廖案的最大得益者,卻是當時被稱為「左派將軍」的蔣介石。國民黨中央於廖案發生後的三人「全權應付時局」小組即由汪精衛、許崇智、蔣介石組成。許因有部下涉案被捕,十分被動,而蔣介石以左派的姿態,又身兼廣州衛戍司令,在汪之允許下,最為積極。邵元沖在八月二十五日的日記便提到「現由介石分逮多人,將興大獄」(頁一八八)。然而表面上的雷厲風行,捉拿兇犯,實際上則是雷大雨小。蔣以衛戍司令,於案發當日即全市戒嚴,特由何應欽的第一軍第一師在市區警戒,並派兵把守市區制高點,居然所有嫌犯,除林直勉一人外,全部逃往香港,而林又因「查無實據」,被驅逐了事。以蔣當日姿態之左,無人會懷疑到他,但事實上卻是「左」傾其表、右傾其實,他不喜歡廖仲愷早見之於就任黃埔校長之前。他若果真涉案刺廖,則由他緝兇,豈非猶同陳其美去追緝刺陶兇犯?蔣即使未直接或間接涉案,包庇之情狀,已無法遮掩。更值得注意的是,蔣所考慮的不是什麼「左」傾右傾的思想問題,而是權力的考量,所以他著重的不是嫌犯胡毅生,而是嫌犯的堂兄胡漢民。陳璧君在《自白書》中提到,廖死消息傳出,「全市嘩然,謂殺廖君者,必為胡漢民,工人集隊,學生亦由黃埔來,請願捕胡,全市震動。」陳璧君打電話找蔣介石,「蔣接電話曰:事很糟,君可先將胡君送東山我家,再商辦法,我說你們不可太兒戲,蔣曰否否」,但當胡漢民一家到蔣宅,「蔣未幾又來電話說,我家仍不妥,遊行者亦將來東山,請即偕我家中衛兵,由君親送胡至軍校我住宅,必妥當。」其實蔣在幕後一手操縱,因此邵元沖特別馳書給蔣,勸其「慎重處事」。(《邵元沖日記》,頁一九一)
事實上,蔣介石並沒有保護胡漢民。他把胡漢民押解到長洲要塞看管起來,且於九月二十二日,以「出使蘇俄」為名,將胡驅逐出廣東。這件事很容易說成是汪精衛想要搞掉胡漢民,然汪是國府主席,位已在胡之上,更何況胡出走後途中不時寫信給汪。要搞掉胡的意願,汪實不如蔣,而蔣顯然是散佈汪要搞掉胡謠言之人。證據是邵元沖在戴季陶家裡聽到來自廣東的消息,有這樣的一段紀錄:
適蘆隱從粵歸,為言此次之大獄,實系精衛欲掊去展堂,故羅織種種罪名而成之,以便自代,其陰賊險狠,振古所希。季陶痛人心之狡刻,為之大慟,同座相對,俱為唏噓。(《邵元沖日記》,頁一九三)
蘆隱姓劉,時為黃埔政治部副主任,他所帶來的消息,若非出自蔣介石,尚有誰人?試看刺廖一案,廖死、胡去,汪精衛亦因逐胡而名譽受損,唯有蔣介石獨獲全勝,利益獨佔,權位亦隨之上升。
廖案又為倒許提供了機會。許崇智一直是壓在蔣介石上面的軍頭,久欲取而代之,許對其舊日上司陳炯明仍有和好共存之意,更遭蔣之忌,乃借許部下有涉廖案之嫌,對許擴大偵查,既指責縱容部下,具有叛國陰謀,更進而散佈把持財政、私吞公款之罪,以資羅織。然後密令軍校備戰,廣州戒嚴,乘機監視許宅與繳粵軍第三師之械,並於一九二五年九月十九日馳書許崇智,惡言譴責,迫其下野,甚至騙許,奪其兵柄,只是代管三月,俟「師出長江」後,不僅將部隊「還歸」,而且要恢復許之令名。函長,只錄一段:
嗚呼!吾兄內阻革命事業之進行,外聯林、劉、楊、熊叛逆,以為殲除革命根本之計,各軍為疑,所部為二,空談革命,口是心非,信用已失,名譽掃地……今不惟吾軍不平,氣憤填膺,即兄之所部,亦欲食兄之肉以為快……此則吾兄行為反乎革命之常軌,弟所痛心疾首者也……
如兄不以不材為不忠,且能反躬以自省,深知既往之非,不感宵小之言,毅然獨斷,保全名節,則兄不如暫離粵境,期以三月,師出長江,還歸坐鎮,恢復令名,既朗於公,更浹於私。如蒙贊同,當可為兄準備一切,安全登艦,則兄之所部,弟當負責維持,不負兄之初意。否則兄部激變,制止無方,地方紛擾,人民杌隉,是兄不能辭其咎也。(《陸軍軍官學校校史》第五冊第七篇,頁三十三)
同日,蔣已將許之親信廣東財政廳長李基鴻、軍需局長關道職等人,以侵吞公款、接濟反革命軍隊之罪逮捕。當許崇智於二十日清晨二時,收到蔣的譴責函時,已形同軟禁的籠中鳥。就在同一天,「中央政治委員會」決議,准軍事部長兼粵軍總司令許崇智卸職。當天晚上,蔣介石就派旅長陳銘樞監送許氏登輪赴滬。
許崇智到了上海,向朋友言及此事,猶憤憤不平,連邵元沖都感到「殊可驚詫」,在九月二十五日的日記中記道:
汝為(許崇智)出示介石致彼之抨擊函件,歷數其用人不當、財政不清、撓師出發等罪名,促其從速離粵。同時有精衛一函,亦表示贊同介石之主張,而促汝為速行者;又汝為復渠之函稿,對所攻擊各點有所解釋,而介石再復一函,仍不變初旨,而促其速行,故汝為遂行。其(蔣)態度突兀至是,殊可驚詫。汝為並言:介石有時或受人挑撥,盛氣難回,然精衛不為之諒解,而反投井下石,殊非對友朋之道,言時慨然!(《邵元沖日記》,頁一九八)
此一「掊擊函件」,不見於任何一種蔣介石集,有意隱其惡聲,是顯而易見的,只奈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竟錄之於黃埔校史,被李敖發現。許崇智被人整到如此地步,還誤將「處心積慮」想作「受人挑撥」。不過,若非汪支持蔣,計必不能得逞。汪並無驅許的必要,只是聽從了蔣的要求,汪的確以國府主席及軍委主席之尊,於九月十八日授蔣以廣州衛戍司令身份,「全權處置粵局」,不啻給予倒許的合法性。益知汪當時為蔣之慇勤所迷,以蔣為可以「傾談」與「親愛」的老弟,不惜左袒其作為。從事後看,汪顯然被蔣利用了。
驅許未久,又來了熊克武及其川軍。熊字錦帆,早年參加革命,民國十三年國民黨改組,以軍人身份被選為中央委員,可知受孫中山知遇之深。孫準備北伐,熊即率師自貴州欲經湖南入粵,然為趙恆惕所阻。當熊於一九二五年九月二十四日抵達廣州,孫已逝世半年,但仍受到國民政府要員熱烈歡迎。孰料廣州衛戍司令蔣介石突於十月三日,將熊及川軍將領余際唐、喻培棣、劉稜、熊曉巖、王子騫、吳庶鹹等拘留,並送往黃埔,後來囚禁於虎門炮台。十月五日中央執行委員會第一百一十一次會議,提出「熊克武私通敵人、危害政府」案,決議將熊「先解除本會執行委員職務,聽候本會審判」。(李敖藏會議錄原本)
所謂「私通敵人」,指與陳炯明勾結,所謂「人證俱獲」,指有陳炯明手下張織萬的供詞,以及陳炯明給熊克武的親筆信雲。但關了兩年之後,蔣介石兵力抵達上海,致電李濟深釋放熊克武等人,說是由於「共產黨人誣毀所致」。然而「人證俱獲」的昭然罪狀,卻毫無共產黨誣毀的痕跡。至少熊本人不以共產黨誣毀為然,所以後來投了共,以民革中央副主席終。反而蔣介石誣毀老同志的政治動機,倒是十分昭然。熊是具有中央委員頭銜的實力派軍人,無論黨、政、軍以及革命背景,都在蔣之上,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蔣好不容易把許崇智請走,豈肯讓熊克武再來插一腳?所以熊等一行,席未暇暖,蔣介石就迫不及待採取行動,誣毀熊等將領,導致已達粵北的川軍北撤受損,再因失去領導而全軍潰亡,削弱革命軍的實力,在所不惜。蔣之得逞,再一次顯示國府主席汪精衛猶未察蔣介石的野心,受其慫恿,任其所為。
蔣介石於拘捕川軍將領之時,又大舉東征,以周恩來為東征軍政治部主任,欲徹底蕩平陳炯明的武力。十月十三日下午兩點起,開始總攻惠州,十四日下午四點半結束,整個攻城作業是俄國顧問加俄國大炮,象徵陳炯明一生大業的最後據點——惠州,惠州夙稱天險,有宋以來從未破城,就在外國現代大炮下擊毀了。十月十七日的「土蔑」西報(HongKongTelegraph)報道說,鮑羅廷於惠州攻下次日,專車抵達石龍,轉赴前線視察,蔣介石親迎之於車站。國民黨創辦的黃埔軍校得自俄國的幫助,俄國顧問前來培訓,並且俄艦運來大批槍炮,早在一九二四年十月七日,第一艘運械俄艦直抵黃埔,運來「山炮、野炮、長短槍枝、輕重機關鎗及各種彈藥」。(《民國十五年以前之蔣介石先生》第八冊,頁二)這次蔣介石借赤俄之刀,消滅了陳炯明,達到了斬草除根的心願。他並不諱言蘇俄的功勞,甚至還要拍馬屁,說是「我們今天能夠消滅叛逆,達到這個目的,大半可以說是蘇俄同志本其民族的精神、國際的實力與其革命的使命,起來以至誠與本黨合作,幫助我們中國的效力」,更大言不慚地說,如果蘇俄同志願意指揮我們革命,我們亦願意受他們的指揮;不但不足為恥,而且同列於世界革命黨員的地位。(《民國十五年以前之蔣介石先生》第十三冊,頁二十;另參閱《蔣介石年譜初稿》,頁四七三,未刪改之原文)不足為恥嗎?這種說法已經可恥,更可恥的是,蔣介石說此話實乃言不由衷的權術運用。
陳炯明失敗下野後,整個廣東的革命根據地好像是穩固了,其實第二次東征的捷報大大地穩固了蔣介石個人的權勢。而適於此時,國民黨準備召開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最初在北京的中執會政治委員會電請各執委到京視孫中山病,並擬於五個月內在北京召開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見李敖藏第六十四次會議錄原件)然於一九二五年三月五日召開的第六十六次會議上,胡漢民提議「為自由安全討論黨務起見」,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應在粵開會,決議通過(見李敖藏原件),汪精衛又以政治委員會主席名義,於十月三十一日致函再度肯定廣州為中執會以及國民政府所在地,會議須在廣州召開,終於一九二五年十二月四日發出二三一號通告,駁斥北京西山會議派「反革命」言論,強調「吾黨之革命策略不出於聯合蘇俄」,並「決定第二次全國大會會期為明年一月一日」。(李敖藏原件)
當大會於一九二六年元旦在廣州召開時,蔣介石與譚延闓二人具名,繼汪精衛的政治報告與宋子文的財政報告之後,做軍事報告。毛澤東則以代宣傳部長做工作報告,此為蔣、毛同列重要政治會議之始。(見李敖藏《出席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報告人員名單》原件)
元月六日那天下午,蔣介石以「東征英雄」,「身披斗篷大衣,足登高筒馬靴,用濃重的浙江口音在會上做軍事報告」(蔡德金《汪精衛評傳》,頁一O二),極引人注目。報告完畢,由於東征勝利,全場歡呼,起立致敬(見《政治週報》第六、第七期合刊本),在此聲勢下以高票當選為中央執行委員會常務委員,僅比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汪精衛少一票。汪蔣政軍體制儼然形成。此前,蔣尚是一介武夫,黨政地位在毛澤東之下,即第二次代表大會召開時,他亦非七人主席團之列,與權力核心還沾不上邊。然而二大之後,蔣氏直線竄升,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但是抬轎子的大都是左派激烈分子,蔣是以「紅色將軍」的形象出線的。蔣與汪打得火熱,口口聲聲「汪主席」、「汪黨代表」,汪對蔣亦別具青眼,以「練成真正的革命軍隊」相期許。蔣之「左」傾言論,亦贏得蘇俄顧問的好感,以為出現了革命反帝的軍事強人,可以達成統一戰線的任務。哪裡料得到,強人「逼宮」之勢,已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