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文 / 李敖
替小葇鋪好床後,我從臥室抱了只一組枕頭和薄被,放到客廳沙發上,再轉回臥室。我安排她上了床,並為她打開床頭燈,坐在床邊,問她:
"要看看書再睡嗎?要點音樂嗎?要燈光嗎?"
"太晚了,都不要了。"
"臥室門要關嗎?不關也好,我在外面,有什麼情況可以叫我。門不關,相信我嗎?"
"可以不關,"小葇說。"我當然相信你。"
"那麼,"我站起來。"你要好好休息了,今天你也該累了。我去客廳了。我來替你關燈好嗎?"
小葇點了點頭,用一種渴望的表情看著我。
我關上燈,轉身走開的時候,小葇叫住我。
我開了燈。"小葇,什麼事?"
小葇默然不語。
我拍拍她的小臉,關了燈,轉身走到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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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沙發上,我正在看一本小說的時候,小葇已站在我面前。
"你剛才對我好冷淡。"她幽怨的說。
"我不能不那樣,你知道我不能熱情。要熱情,我就不會躺在沙發上了。"
"可是,你知道我會過來。"
"我知道。"
"你怎會知道?"
"因為這樣豐富的一天,不該有一個貧乏的句號。"
"如果我不出來,你會進臥室看我嗎?"
"你會出來。"
"我睡不著,"小葇訴說著。"今天經歷的、遭遇的,太多大多了,好像二十年來的加在一起都沒有這麼多、這麼瘋狂、這麼刺激,並且,我一個人睡在臥室,我也好怕。並且,你剛才那樣冷淡對我,我也好害怕。"
"我知道今天還沒過去。"我坐起來,拉她坐在我身邊,緊握她的小手。"也難怪你,今天你碰到萬劫先生,也跟著萬劫難逃了。今天你累積的,已經超過這樣可愛小女生的負荷。"我拍拍她的小臉。"那麼,你想怎麼辦?"
"我不知道。也許你在我身邊,會減少我的怕。"
"可是,我本人也很可怕呀。"我笑著。"尤其,我身上還有更可怕的。"我還開玩笑。
"我知道,知道你也很可怕。"小葇苦著臉。"可是,以怕制怕也許能讓我睡得著。"
"你的意思是讓我陪你睡?"
"如果你保證你保護我,如果你保證你像印度聖人那樣跟少女睡在一起卻非常安全,如果你保證你不做得大過分……"
我笑起來。"我不能保證,正因為我不能保證,我才睡到客廳沙發上來。"
"你已經保證了。其實,客廳和臥室之間,沒有任何阻止你的降礙,你自動睡到客廳來,就表示你有白制力。"
"在漂亮女人面前,我沒有多少自制力。而是有股力量使我自制,那就是疼你的力量、喜歡你的力量、捨不得躁踴你的力量、怕你受不了這麼多的體貼你的力量、因你不勝負荷而令人心生憐愛停止逼迫你的力量……是你給了我力量,我才有形式上的自制力。"
"既然你有了這些力量,就來陪我一下也好。
"陪你當然我願意,可是離你太近了,你的迷人誘人力量會大於你給我的自制力量,我怕我會失控。"
"我對你有信心,我知道你捨不得強迫我。"
"你說對了,可是為了證明你的對,我要飽受一個兩難式。"
"我喜歡看一個偉大的強者為我兩難式。"小葇慧黠的笑著。
"你說這種話,哈,現在知道誰好壞了吧?"
"是我好壞,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我需要你這種強者,我要你。"小葇說著,含著眼淚,頭側向遠方。
"好的,我可以陪你睡。可是,後果會很嚴重喲。不是我嚇你。"
"我只知道你對我好,你會保護我。"
"你要強姦犯保護你?"我點著她的鼻尖。
"一、你不是那種犯。二、你捨不得那樣對我。"
我笑著,輕輕擰了一下她的小臉蛋。
我從沙發中,站起來,拿起薄被和枕頭。
"找幫你拿。"小葇興奮的伸出手來。我把枕頭給了她,讓她分擔我們共同的行動,我滿心歡喜,歡喜今天還沒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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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共問把床鋪好,小葇重新上了床,她坐在床上,用薄被遮住了大腿,我坐在床邊,拉住她的手。
"怎麼睡呢?"我問。"是你睡我左邊,還是我睡你左邊?"
小葇好奇了。"誰睡左邊,有那麼重要嗎?"
"我比較喜歡你睡我左邊,這樣我看你的時候,我就左傾。在思想上我比較左傾,左傾接近我的習慣。"
"那我就睡你左邊,使你左上加左吧。"
"對你方便嗎?"
"是左是右,對我都一樣,我都有點緊張。"
"我有辦法消除你的緊張。你考不考慮,讓我為你按摩按摩?保證你被按摩後,渾身舒暢,睡個好覺。你有被按摩的經驗嗎?"
"沒有過這種經驗,聽說很舒服。"
"很舒服,但要看你給誰按摩,誰為你服務。"
"你說你會?"
"不但會,並且手藝高強,有職業按摩師的水準。"
"職業按摩師不都是盲人嗎?盲人看不見被按摩者的身體,被按摩的比較放心。"
"我可以裝盲人,讓你放心。"
"怎麼裝呢?"
"又是你們哲學的辦法。《禮記》中大學說心不在焉,視而不見,可知有人有本領能把看到的做到沒看到的境界,因為他,心不在焉。"
"你可以嗎?"
"我呵以。"
"那你心不在,到那裡去了呢?"
"心還在那兒,只是有本領說不見就不見了而已。好像用照獻機照相,你是必須對準鏡頭。如果不對準,你照的只是別的。所以,outofsight,outofmind這句成語,應該給反過來說,改成outofmind,outofsight這才正確。"
"你故意扯遠了。outofsight,outofmind的本意是離久情疏、去者日以疏、眼不見,心不想,你給我按摩,我並沒離去,你眼睛見的是處我,怎麼能說視而不見呢?"
唯心論。哪、哪、唯心論哪,唯心論是幹什麼的?正因為唯心可使此心-念之轉,所以心不想,眼不見,自然就達到盲人境界了。"
"噢,"小葇知道我在玩論辯魔術。"你真會找理由去按摩女人。
"還行,如果你不接受心不在焉,視而不見的理論,再換一種也可以。那是眼中有色,心中無色。理論來自佛門,故事卻來自宋朝理學家。宋朝程顥就是程明道,性格溫和,弟弟程願就是程伊川,性格嚴厲。有一天他們被請去做客,席間冒出了妓女陪酒,弟弟大怒,拂衣而去;哥哥卻隨和,盡歡而散。第二天弟弟餘怒未息。哥哥說:昨日座中有妓,吾心中卻無妓;今日齋中無妓,汝心中卻有妓。弟弟聽了,承認自己境界不如哥哥高。所以,做到了眼中有色,心中無色,的境界,自然也無異變成盲人了。"
"你萬劫先生真是雄辯無礙!可是不論你提出視而不見的理論,或是心中無色的理論,我看都有一個大前提,就是那女人是醜八怪,不吸引人,從你提出的理論中,我明白了,原來我在你眼中、在你心中,可以完全不存在,你洩漏了你的秘密——你把我當醜八怪,你不喜歡我了!"小葇抽回小手,假裝生氣了。
"千萬別這麼說,你這樣說是誣賴我,就算在我眼中、在我心中你不存在,可是我手中你明明存在,我的手在按摩啊。"
"按摩一個醜八怪?"
"如果我是豬八戒。"
"你可愛,你不是豬八戒。"
"你可愛,你不是醜八怪。"
"那我可愛,"小葇高興了。"光著身體被你按摩,多不放心。你提出的理論都不能讓人放心。"
"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消除緊張,我有一個顏色很深的太陽眼鏡,戴起來就像盲人,我戴那副眼鏡為你按摩好不好?太陽眼鏡限制了我,看不見什麼了。"
小葇想了一下。"可不可以關著燈按摩?"
"總要有些光線。不然會按摩錯,按摩到不該按摩的地方。"
"盲人會嗎?"
"盲人不會,但假盲人會。"
小葇笑起來。"你真不好,但壞得令人喜歡。"
"我去拿太陽眼鏡。"我站起來,快步走到客廳去。當我回來的時候,我戴上太陽眼鏡,手裡還拿了根小枴杖。以演默劇一般的慢動作,一步一步走進來。"是那位女士要按摩?本按摩師來了。"我故意學台灣國語發音。
小葇大笑。"是小姐要按摩,不是女士。"
"好,小姐對折,女士加倍。"我又台灣國語。
"為什麼?"
"因為偷看小姐,可以得心應手,值回票價。"我還是台灣國語。
小葇笑得更開心了。她終於接受了我這個假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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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位小姐,你怎麼這樣香?"
"你這位按摩師,按摩就好了,聞什麼呢?"
"我沒聞,凡有意聞的,都不是高明的知道什麼是香的人,正確的方式是說香自然飄進你的鼻子裡,而不是用鼻子吸吸吸的去聞。"我連做廣三次重重用鼻子快吸的動作。
"吧。"小葇發出讚美式的肯定。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這麼香?"
"我剛洗過澡,我用了肥皂。"
這不是肥皂的香,這是你身體上的。"說著,我從背後握住她的肩膀,暗示她朝前躺下。小葇把肘放平,俯在枕頭上。我用手為她按摩著頸部、肩部,她舒服的閉上了眼睛,讓我做著。我再把枕頭也抽走,讓她平俯在床上,開始按摩她的背部。她的背真是愈摸愈動人,我把她按摩到完全放鬆狀態,她的表情已有幾分迷茫。我一面按摩,一面湊到她耳邊。小葇,讓我為你脫掉襯衫,那樣按摩起來才更舒服。你就拿我真當成職業按摩師好了,這樣你就不會覺得很彆扭。"
"我寧肯相信是你按摩我,不過,你要保證,你的動作就像一個按摩師一樣,你的眼睛也什麼都看不見。"她輕輕說。
"你真好,小葇。我保證。那你撐起來一點,我給你解鈕扣。"小葇撐起來,我從她背後向前伸出了手,從最下面解起,我感到無限興奮。扣解開了,小葇又放平了肘,我幫她先脫掉左袖,她的左肩左面的背部先裸露出來,我把襯衫翻到右邊,從她右臂上一脫而下。小葇整個的裸背全部在我眼裡。"你的背真好看,小葇,我好喜歡。"我心裡這樣想,可是我要假裝什麼都看不見,我不能說。
我開始為她按摩著,為了使她舒服,我必須用職業性的姿勢,我跨到她身上,從正面按摩著她。我時而騎在她身上,時而跪起。從她的表情和律動中,我知道我已使她非常舒服,享受到被控摩的樂趣。很久以後,我的兩手從她背上向下滑,滑到腰間,她的腰緊緊的、細細的,按摩起來,別有情味,我興奮地欣賞她的肉體,從正面、從側面、從不同的角度。她的小乳房緊壓在床上,我只看到一點點側面,我已經心神蕩然。
我向後退坐著,隔著薄被,我開始按摩她的小屁殷,小葇兩臂反攤在左右,沒有阻止我。我拉開薄被,裡得緊緊的白色內褲露了出來,把小屁股的曲線全部呈現無遺。我隔著內褲按摩著、按摩著,又開始排斥性的把內褲輕輕褪下、褪下,直到露出整個的小屁股,我興奮極了。對我整個的越界按摩,小葇一直沒有阻止,她似乎已被按摩得陷入催眠狀態。我從她身上下來,一手繼續按摩著,一手丟開薄被,順著就向下拉她內褲,拉到大腿,拉到小腿,再從腳部脫離,一個完整的、一絲不掛的"背面小葇"頓時展現在我眼前。我兩手忙不過來了,赤裸的身體,每一點,都是我要像鋼琴家面對的琴鍵,並且不止一位鋼琴家,好像我要化為1829年的俄國魯賓斯坦(AntonRubimLein),和1887年的波蘭魯賓斯坦(AnhurRubinstein),兩人加在一起,才能演奏這一肉身鋼琴似的。的確,我是以藝術家的虔敬、神聖情懷,面對這純潔少女的背面全裸肉體的,那麼潔白、那麼纖細、那麼瘦弱、那麼柔軟、那麼青春、那麼緊密、那麼彈性、那麼性感……所有美好的形容,構成一幅有整體感的畫面。整體感是多麼的不同!當她出浴以後,穿著內褲,裸著大腿,大腿已經使我跟著變成函數關係——大腿是自變數,我是因變數,我貪婪的一路因大腿而變,變得魂不守舍。可是.當大腿不再單獨赤裸,而是跟赤裸的小屁股、赤裸的腰、赤裸的背、赤裸的肩……一起同步赤裸的時候,大膽已經融入整體感的赤裸中,跟上穿襯衫、下穿內褲時裸露的大腿.同樣的大腿.卻給我不同樣的注目、凝神、欣喜與享受。多麼神妙啊叼!我幾乎要喊出來。可是,我上下左右貫串性的按摩動作還是提醒了我,提醒我要努力保持我的諾言,克制我的情慾。我告訴我自己,我不可以不克制。小葇是這樣真純的信任我,在此時此刻.她真的要我做的,不多於一個按摩師,也不少於一個按摩師,我不能使她疑慮。
在我按摩到完成階段,我重新拉起了被,替小葇蓋好。然後拍拍她的背,再把腿跨過去,恢復了騎式按摩的姿勢。
"好了,"小葇說。"從現在開始,你的眼睛恢復了視力,你可以看我了。"小葇拉住我的手。"你對我很好,我知道你對我很好。"
"我只按摩了你一半。"我俯到她耳邊。
"哪一半?聖女的一半?幸虧我這一半全在我身體背後。"小菜笑著。
"所以你不覺得我該把身體前面另一半也按摩了?"我問。
她停了一下。"至少,今天不要吧,好嗎?今天實在被你做得太多了。"
"可是,"我像一個搖頭賴皮的小孩。"我實在想按摩你正面那一半,至少要讓我看一秒鐘,看到全部正面的你。"
"你的話,已經超過了一個按摩師該說的。"
"做為按摩師,我願按摩你全身,包括正面;做為情人,我願看到你全身,也包括正面。我有兩種身份,你替我選一種。"
"叫我怎麼選?一個是滿足你觸覺,一個是滿足你視覺。叫我怎麼選?"
"滿足觸覺時間太長,又被摸,你可能更痛苦,我建議,還是一秒鐘滿足視覺吧,小葇,只一秒鐘,我幫你翻過來給我看一下,看一下就好,我們就睡了。為了使你感覺好一點,我答應不拿下太陽眼鏡來看你,這樣,你會覺得你的正面沒有完全在我眼前赤裸,因為中間隔著太陽眼鏡,深度很黑的太陽眼鏡。好不好?"
小葇不再回話,不說拒絕。我拍拍她的背,慢慢拿起了薄被,背面的全裸又再度出現我眼前。我輕輕扶著她,幫她轉身,她不抵抗,屈從著、順從著;讓我轉過她的正面。可是,她的右臂緊緊彎到胸前,用整個的右手遮蓋住左邊乳房,用右腕遮住右邊的,雖然遮得不夠全部,但還是重點保留了自己。至於她的左臂,則直伸下去,用整個的左手,緊緊的重點保留著,不讓我看到。恰像那古代"端莊維納斯"(VenusPudicitia)的雕像,卻是清瘦而有生命的。
我興奮極了,跨在我下面的,竟是這可憐少女的正面裸體。我一再上下看著,全神貫注的看著。看著,直到最後說:"我要你手拿開,在我面前,不再有任何保留。"我嚴肅的說著,說得很慢,像是命令,眼睛直逼著她。
小葇閉著眼睛不敢看我,聽了我的命令,又迷茫的看向別處。時間和動作都好像凝住了,凝住了好一陣。可是,我不再說第二遍,我要她習慣男人的命令只是一遍。
終於,在好一陣凝住以後,她轉回了眼神,看著我,在那晶瑩美麗的眼睛中,輕含了一層淚水。她看到我的表情,嚴肅的、嚴肅的近乎冷酷,在等著她,等她為我獻出了一切。
終於,她輕輕說了話:
"可是……"
我用食指輕輕點住她嘴唇。
"不許可是。"
隨即把食指一側,慢慢推開她牙齒,擠進她口裡。她咬著我食指,在咬合之中,感到她在下決心,做痛苦的決定。
我抽回食指,用掌心輕拍她的臉。她無奈的望著我,她知道必須回答,她躲不過。
"我等你回答我。"我補了一句。"不許可是。"
她充滿了無奈,無奈之中,逐漸露出屈從和順從。
"但是,請你關上燈。無論如何請關上燈。"她請求著。
"燈不能關。"我堅定的拒絕。"我不要在黑暗中跟你在一起,我是光明之神。"我故意壓低了聲音。
她眼神又移向別處。我再度輕拍著她的小臉,輕捏了她的臉蛋一把。等她下定決心。最後,我用手指抓住她的小下巴,使她眼神面對著我。
"怎麼辦?"她輕聲自言自語。
"答應我,根本不許怎麼辦,。"
"不肯關燈怎麼辦?……."她無奈的想著。突然問,聰明的她,想出了解決的方法。"我答應你,你知道我無法不答應你。可是……可是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你閉上眼睛。我在事實上,對你沒有任何保留,可是,你不可以看,你只能在想像中……
"在想像中看你?"
"也不是完全的想像,是有真實做基礎的想像。你並不是空想看到那樣情況的我,是真的那樣情況的我就在你面前,只是你只能想像在你面前的真實,你不准看這種真實。"
"可是,我固然要想像你,也要看你。固然想像你的真實,Ih要看你的真實。"
"可是,可是你已經看了很多了,太多了!從下午三點到現在,快十個小時了,你已經看了多少了?現在還讓我這樣狼狽的在你面前,你忍心這樣對我嗎?請讓我最後保留一點點吧,求你!"小菱以哀求的聲調訴說著,說得我一心疼她,不忍再堅持下去。
"我知道。小葇,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這十個小時中,你已經給了我很多很多,已經超出了你的負荷,所以,我不再要求你了,因為我有點捨不得了。雖然,對一個男人說來,我強烈的要你的一切,要你一次又一次的滿足我,並且一次又一次給你滿足,但我還是用男人的氣概,為你保留了。我承認在靈上、杏精神上,我已經太多次的享有了你,這不是從今天看到你後才開始,而是第一次在方舟看到你的速寫像就開始了。一看到你的速寫像,我就立刻覺得,我脫光了你。所以,你知道嗎?對你的身體,我其實一點也不陌生,不但不陌生,我甚至熟悉到每一個部位。你說我好像過於注意了肉一點,你錯了,我是真正以靈控制肉的人,如果我的靈和肉能夠清楚分開的話。想想看.你同我單獨在一起多久了,我怎麼可能忍耐這麼久?但我居然都克制住了。這種克制,我可以告訴你.絕不是純意志力的,雖然我極有意志力,但純意志力無法抵抗我對你身體的要和給,我是靠靠著對你的憐惜和喜歡來克制自己的,並且這種克制,還需要一些技術上的配合。我想,我在客廳睡,原因之一。就是技術上的配合吧?我不相信我跟處女同床,能同西方柳下惠們比賽,但我願睡在客廳沙發上,同他們比賽。但留你一個人在臥室睡又太孤單,所以,我進來陪你,我決定今天讓你好好睡一夜,除了再做一件事外,不再做更多了。你猜是什麼事?"
"什麼事?不要叫我手拿開吧。"
"我同意不再進一步為難你,今天到此為止,不再要求看得更多。可是,你雖沒給我看到,事實上,你已完全裸體在我身邊了,陪你睡,我覺得我也該裸體。止於裸體,沒有暴行.這樣才覺得你我之間沒有阻隔、沒有隔閡、沒有被單、沒有薄被,只有空氣,同我們一起呼吸的空氣,你不可以拒絕,這是今天做的最後一件事,答應我不拒絕,答應我。"
小葇滿臉無奈。我拉起薄被,蓋在她身上,再從被底下分別拉出她的手。"你看,我用被把你蓋起來了,放心了吧!今天到此為止。"
"可是,燈要關起來。"小葇終於說。
"當然,這次關了,今晚永遠不再開,明天等太陽為我們開燈,好不好?"
小葇點點頭。
"我要關燈了,小葇,好好看看我,等下燈一關,你就看不到我的存在了,你只能感覺我的存在。"
"我有點怕看不到你了,你對我的眼神,顯然充滿了侵略,可是你會在侵略中保護我。一旦燈光把眼神遮掩了,我怕我失掉了保護。"
我把眉毛-揚、笑著。"你的意思是說不要關燈是不是?開燈你不怕看到我的裸體?"
小葇無餘的想了一下,最後的結論是:"還是關了吧。"
我犯關上了燈。我脫光了衣服。我的輕掀開僕了被。
小葇向好邊挪動了身體,讓出空間讓我躺下。平躺在床上,赤探行,找深。呼吸,像是剛披上奇選出來的亞當(Adam)。不同於亞當的是,上帝使亞當熟睡,取下肋骨造了女人,而我這亞當還沒睡,上帝就為我造出女人來。上帝真優待我。
我一句話也不說,一動也不動。好久好久。
一片黑暗中,小葇終於忍不住,說話了。"你還好吧、萬劫?"
我不作聲。
她又問,我仍不作聲。
突然間她側過身來,仲出左手摸到我鼻尖,搗住我鼻子,研究我是否在呼吸。我用力憋住氣,一動也不動,好像呼吸停止了。她把手從我胸前滑下去,直摸到我肚子,我仍努力憋住,任肚子起伏停止。
她不肯上當,她模著我肚子,動也不動。最後,我憋不住了,爆炸式的,突然吸起氣來,嚇了小葇一跳,她叫起來。我立刻用右手壓住她在我肚子上的手,不許接觸到我肉體的小手離開。
"你好壞,你裝死,你在黑暗裡嚇我。"
"不嚇你又怎麼保護你。"
"不許再嚇我了,你知道我怕你死。"
"那你就要讓我滿足。你讓我滿足我就不會死。"
"我難道不是一直讓你嗎?"
"是一直讓我,可是現在呢,我們是這種情況在一起,像兩具裸屍。"
"你老說恐怖的話,怎麼是你所說的呢?"
"因為赤裸的,沒有任何動作的情況最像那個。"
"裸屍怎麼會在一起?"
"雨果(Hugo)的《巴黎聖母院》(NotreDamedeparis)最後就是那樣在一起,但不虛此裸,那對男女是有性行為後化為枯骨的。"
"我記得那部小說明明是女的先死了,你說的不對。"
"我說的對,是女的先死了,可是愛她的鐘樓怪人最後屍奸了她,再死在她身上,最後被發現時,已是兩具抱在一起的枯骨。"
"你在代孔夫子立言以後,又替雨果寫小說了。"
"我說真的。事實就是那樣。"
"好恐怖啊!"小葇貼近我,她拍出左手,摟過來,抓緊我右肩。這時候,我清楚感覺有可愛的小奶貼在我右臂。"怎麼會發生那種事?"
"屍奸也是一種刺激,歷史上這種實例不少。"
"是性變態?"
"當然是。"
"你會嗎?"
"當然不會。不過,純假設性的說法,如果你死了,你的裸屍在我面前,蒼白、肅穆、莊嚴、淒楚、又美麗動人,在燭光下、在教堂裡、在聖樂聲中,並且只有我和你,那時候,此情此景,我懷疑我會放過你,我願意跟你做了,然後跟你一起此去。"
小葇更緊緊抱住我,她把上身更側過來,緊貼在我胸前,小乳房也貼在我胸前。"你愈說愈恐怖,不過,也淒美動人。沒想到我死了,還會得到你的喜愛、垂憐和……"她猶豫著選擇詞彙。
"和性變態。"我接上去。
"對了,"小葇笑起來。"和性變態。"
"現在,我又有了新的害怕理由,你不是真的性變態吧?"小菜湊到我耳邊。
"我偷偷告訴你真話。近一點,靠緊我。"小葇更貼過來,上半身斜靠我胸前。"我的真話就是:我真有性變態。"
"啊,好恐怖!"小葇叫起來。
我輕拍她的背。"不要怕,是很輕微的那種性變態,幾乎是性常態。"
"那一種?"
"明天你查書架上靄理士(HenryHavelockEllis)《性心理學》(Psgchogyofsex),你就知道了。"
"我要先知道。哪一種?告訴我。"
"那你要躺好,才告訴你。你不要這樣斜著身體,這樣多不舒服,來,躺上來,躺在我身上。"我雙手托住她的腰,朝我身上移,小葇忘情的順從了。她上身緊貼住我,一對小奶緊貼在我胸前,下身雖然左腿也跨在我腿上,但卻翹起小屁股,顯然的,她不敢伸直身體壓下來,她在躲避,怕會壓到什麼。
"現在,"我開口。"告訴你我輕微的性變態是什麼吧,"我停住了。
"是什麼?"小葇伏在我肩上。
"是我有一點點虐待狂,我喜歡我的小情人有一點恐懼、一點疼痛、喜歡看到她這種表情、聽到她這種聲音。相對的,我也有一點點被虐待狂,喜歡小情人折磨一下我。整個的比喻像是你家小狗輕咬著你,你也回咬著它,雙方都會被咬得叫起來,可是誰都沒真咬了誰。這個比喻並不很夠,因為與小狗咬來咬去只是遊戲,沒有情慾,但男女之間有情慾,由於這種輕微的虐待狂可以使我興奮,所以,我高興我有這種變態,如果稱得上是變態的話。"
"那——你會虐待我嗎?"
"當然會,可是,一種力量約束了我,就是如你剛才所說的,對你的喜愛與垂憐,因為這種緣故,我的所謂虐待狂,都是在我的小情人可以接受或忍耐的限度內,不可以硬來的,即使我很硬。"
"好的,知道你不會虐待我,我就放心了。"
"你看你這種姿勢,"我拍拍她的小屁股。"翹得這麼高,會舒服嗎?來,把身體放平,全部躺下來,躺在我身上,表示你對我完全放心。就這樣睡在我身上吧,請永遠記得,男人的肉體就是你的床,放平身體,睡吧!"說著,我雙手放在她小屁股上,幫著輕輕壓下去,直到她全身貼在我身上。小葇當然感受到她身體相對部分碰觸到什麼,一開始她有點顫抖,但在我的擁抱與慰撫下,她接受了橫在外面、橫在兩人身體中間堅硬的、可怕的事實。我興奮極了,一次又一次突然緊抱著她,每抱一次,她就叫著、喘息著、哀求著,顯得癱瘓無助、欲仙欲死……
事實上,我還沒做什麼呢,沒開始做什麼呢,這白嫩嫩的小女生已經全無拒絕的意志或抵抗的餘地,非常明顯的,此時此刻,我不可以為所欲為嗎?但我決定約束我自己,想想看,整整十多個小時了,這小女生由相識到相戀,由相約到黑暗中裸程相見,她已經為我做得、讓我做得大多了。1970年7月25日,二十歲生日,下午認識了你這男人,半夜就在黑暗中、在薄被裡,使她赤裸的躺在這男人身上。到此為止吧,不要把事一次做盡、不要把福一次享盡,留點餘地、留點回味和想像空間給這小女生,也給我自己吧。
輕扣著小葇的背,讓她在我身上緊張、鬆弛、再鬆弛。我也跟著鬆弛下來,那堅硬的、可怕的,也在我的決定下,失望今晚無法有所作為、無法為所欲為,也鬆弛的休息在那兒,在上而那麼溫柔的覆蓋下、那麼毛茸茸的廝磨下休息,也是一種喜悅、一種樂境。施暴與發洩固屬本色、固屬本性,但留到明天來別有洞天、留到陰天來延長這一征服和佔有過程,也是極樂中巾的奇趣。不是嗎,萬劫先生,你如此幸福,真該感謝可愛的小葇,一天下來,她最後讓你感同身受、赤裸的貼在你身上讓你身受,你的未來尚有何憾?你的人生尚有何求?今日應盡,答到明天吧,明天又是來受小女生的日子、蹂躪小女生的日子,如果你捨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