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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訣別 文 / 李海蜀 黃彥威

    蒙毅回頭看到兀自顫動不已的箭身,又見德香跪在身後,龐副將蹣跚著走進了大帳。德香和龐副將互相凝視著,眼中都滿含淚水。

    龐副將慢慢走到德香身邊,丟下弓箭,虛脫了一般跪在她身邊問道:「我,我差點殺了你!你知道嗎!你這是為什麼?」

    蒙毅向德香問道:「德香,這是我第二次看見你哭。你第一次哭,是為了你的姐妹,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

    德香含著淚說道:「將軍,請你原諒德香!」

    蒙毅奇怪地問:「你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我原諒?」

    德香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跪在蒙毅面前:「將軍,我曾經發誓要用生命來保護您,可是我是一個匈奴人,我從小就宣誓要為了匈奴殺死一切敵人!如今,將軍領兵和匈奴作戰,我……卻無法實現自己的任何一條誓言。」

    蒙毅聽罷也不禁長歎了一聲,他看看龐副將,龐副將也是淚流滿面。

    德香止住了哭聲,擦去了眼淚,雙手捧起匕首走到蒙毅面前,「德香無所適從,也決不做違背誓言的人,請將軍幫幫我,幫我了結這早該結束的生命。」

    蒙毅慢慢地接住了匕首,站在旁邊的龐副將拚命搖著頭,抓住蒙毅的手臂:「蒙將軍,不可以啊!您要三思啊!」

    德香輕輕拉住了龐副將的手,她凝視著龐副將說道:「龐將軍,你不要阻攔蒙將軍了,這是德香的心願。」

    龐副將看著德香,胸口劇烈起伏著,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站起來擋在德香前面,瞪著蒙毅道:「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德香!哪怕是你,蒙將軍!」

    「龐將軍,你的心意德香全都明白。我知道這樣死去是最懦弱最自私的決定,但是請你替我想一想。明天,我就要在戰場上看到自己的親人和自己所敬愛的人互相殘殺,這對我來說將會是何等的悲哀。龐將軍,我求你了,求你原諒德香的自私,僅此一次。」

    龐副將轉過身與德香面對面跪著,德香捧著龐副將的臉:「我帶著仇恨來到了咸陽,在我離開的時候,終於可以帶著思念……我別無所求……只請你不要忘了我這個匈奴女子。

    龐副將抓住德香的手,堅定而痛楚地點了點頭。德香在淚光中,露出了笑容,她伸出手擦去了龐副將的眼淚,「那麼請你在我的葬禮上,唱著歌,歡笑著送我離開!」

    龐副將慢慢地點了點頭。德香轉身對蒙毅說道:「蒙將軍,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我死後,請按著匈奴的傳統,把我水葬,讓我可以順著河水流回到匈奴人的故土。」

    蒙毅終於舉起了匕首,德香望向龐副將,眼中充滿了柔情和留戀。蒙毅揮手一刀,龐副將和德香都閉上了眼睛,蒙毅手起刀落,德香的一截秀髮飄落在了地上。

    蒙毅撿起秀髮說道:「有句話叫割發代首,我割下你的這縷頭髮,用它代替你的頭顱,你已經為蒙毅死過一次,完成了我們之間的契約,你自由了。」

    德香扭頭看著龐副將,龐副將臉上露出喜悅之情,蒙毅又繼續說道:「我可以給你自由,但是我依然無法阻止戰爭。我要為自己的國家戰鬥,我也不能阻止你為自己的國家戰鬥,但是……」

    蒙毅把德香和龐副將的手放在了一起,說道:「我可以給你們第三條路走,你們兩人一起離開這場紛爭,跑得越遠越好,去尋找自由自在的生活。」他長歎了一聲,繼續說道,「這也是我想要卻得不到的呀!」

    蒙毅把他們留在帳中,自己走到了帳外,看著無限星空,祈禱他們會選擇第三條路。

    龐副將和德香握著手互相凝視,龐副將撕下自己的衣服給她包紮好手腕的傷口。德香一下緊緊抱住了龐副將,龐副將的雙臂不自然地張開著,慢慢地,他合攏過來抱緊了德香。

    蒙毅牽著兩匹馬,在篝火邊,撥弄火堆。龐副將和德香並肩走到了他面前,蒙毅滿懷希望地站起來,把馬韁遞到他們兩個手上。

    德香對著蒙毅再次行了最隆重的禮儀,接著飛身上馬,打馬而去。

    蒙毅帶著遺憾看看龐副將,又轉頭看著德香離開:他們最終還是沒有選擇第三條路。

    龐副將無限惆悵地看著德香遠去的身影,蒙毅拍拍他的肩膀,讓他送德香最後一程。龐副將上馬追向德香。

    德香在前,龐副將在後,兩匹馬保持著一段距離,踱著小步,在沙漠中行走。

    兩人一直慢慢地行走,終於來到兩軍對峙的界限。

    天邊露出第一道曙光的時候——

    德香停下馬,拔出刀,投出,插在兩人之間的沙地上,她讓龐副將不要再送了。

    德香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龐副將一眼,揚鞭打馬而去……

    隴西三煞自從接到對壽宴中的酒和變黑的銀錠調查的任務後,就四處打探收集信息,終於有了結果。他們來向趙高報告:宴會中供給皇上的酒中有一種奇怪的香味,而銀子上除了這種香味還混合了另外一種香味。他們探聽到北方的圖安國出產的兩種毒物非常奇特,單獨食用任一種都無毒,但是只要同時服下必然立刻昏厥,七日後七竅流血而死。經人查證,這酒和銀子的香味正是來自那兩種毒藥。

    趙高遣退隴西三煞,他看著酒壺和銀錠,踱步思索著:「看來下毒的人心思縝密啊,不但要毒死陛下,還要落個查無線索,把自己推卸得乾乾淨淨。這會是誰呢?」他又繼續想道:「這毒藥只有圖安才出產,說不定正是圖安所為!嘿嘿,就算和圖安沒有關係,也可以借此機會往麗妃身上潑髒水,只要將她扳倒,蒙毅也就沒了保護傘,那就好對付多了!」

    趙高召來屬官陳永歷,對他一番耳語,陳永歷頻頻點頭。

    根據趙高的吩咐,陳永歷開始偷偷地跟蹤玉漱的奶媽。

    喬裝打扮的王后和奶媽在集市中行走,陳永歷在不遠處監視著她們。

    陳永歷一路緊跟,忽然,一隻手拍在他的肩頭,陳永歷回頭一看,是一個頭戴斗笠的高大男子,正是金將軍。

    一個密室中,陳永歷被丟在王后和奶媽的腳下,金將軍站在一旁。奶媽厲聲喝問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跟蹤她們?

    陳永歷詭稱自己的主人有話想對二位圖安貴客說。

    奶媽進一步追問,屬官「如實交待」:自己的主人是高漸離的故友,恨秦皇入骨;如今高漸離刺殺暴君失敗,自己的主人想要聯合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完成未盡的事業。

    王后喝道:「刺殺君王乃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天下哪有志同道合者。」

    陳永歷言道:「你們就不必偽裝了,如果不是有所圖謀,為什麼偷偷來到咸陽?我的主人已經得知,在高先生行刺的那天,你們已經將兩種毒藥投入了皇上的酒菜,試圖毒殺皇上,可惜最終功虧一簣。」

    王后三人一聽都是一驚,對方居然知道如此細節。

    陳永歷道:「我的主人因為敬佩三位的膽量和計謀,特命我前來聯絡,誠心實意和你們共謀刺秦大計。」

    陳永歷被押下去後,金將軍勸王后一定要小心行事。王后沉吟道:「玉漱已經不能指望,現在只能靠我們自己行事,風險總是有的,但如果一味畏懼風險,終將一事無成。」

    王后安排金將軍返回圖安,調集高手秘密潛入咸陽,配合她們採取行動。金將軍領命而去。

    王后一個人獨坐屋內,靜靜地思考……她走出屋子,告訴奶媽,她決定見見對方。

    夜深人靜,王后和奶媽前往會見那位神秘的主人。

    陳永歷站在院落中,身邊一個身穿長袍、斗篷遮面的人背朝外站著。奶媽陪著圖安王后走進院落,圖安王后也是斗篷遮面,兩人走到近前停下腳步。

    陳永歷對圖安王后說道:「王后娘娘,小的有禮了,這就是我家主人!」

    圖安王后摘下斗篷,說道:「本宮已經來赴閣下的約會了,閣下也該用真面目示人了吧。」

    誰知那人並不轉身。

    「我家主人的身份事關機密,不便與兩位見面,請兩位見諒。」陳永歷說道。

    奶媽生氣地說道:「你們怎麼這麼不講道理,我們王后人已經在這兒了,他有什麼道理不露面。那還談什麼志同道合,共謀大事!娘娘我們走吧!」

    「兩位請留步!這刺秦之事,離開了我家主人是萬萬辦不到的。」陳永歷說道。

    「我就不相信離開了他,我們就辦不成這件大事了!」奶媽氣憤地說道。

    圖安王后說道:「嗯,與他多說無益,咱們走吧!」

    兩人剛準備轉身離去,那個蒙面人突然陰森地笑了起來。

    「呵呵,兩位先別急著走!你們不是想看看我的真面目嗎?」

    圖安王后和奶媽聞言轉過身去,只見那人緩緩轉過身來,揭下頭上的斗篷,圖安王后和奶媽一見到此人,立即大驚失色,那人赫然就是秦皇。

    秦皇冷峻地說道:「離開了朕,你們的刺秦大計怎麼能完成呢?」

    奶媽扶著圖安王后,面帶驚懼,往後一步步退去。

    「事已敗露,索性拼了!」圖安王后大義凜然地說道。

    「是!」奶媽對外面的人手大喊一聲,「動手!」

    金將軍帶著十多個人應聲而出,金將軍護住了圖安王后,其他人手持兵刃撲向了秦皇。然而就在這時,突然從四面八方擁出了許多手持長槍的秦兵,他們把圖安王后等人團團圍住,槍尖幾乎頂住了他們的胸口。

    圖安王后臉色鐵青,金將軍擋在她身前,說道:「臣和他們拼了!」

    圖安王后小聲地說道:「金將軍,這裡只有你能逃脫!你快走,去給圖安報信!」

    金將軍:「不,娘娘,臣願與娘娘同生死!」

    圖安王后:「現在不是送死的時候!你如果能救出玉兒就帶她走!」

    金將軍正在猶豫不決之際,圖安王后對他說道:「你不想玉兒也送死吧!快走!」

    金將軍一咬牙,大叫一聲,猛然揮出一刀,縱身躍起,往外衝出。

    趙高陪同秦皇帶人來到了玉漱的寢宮,此時他正陰笑著站在玉漱的面前。

    「娘娘就別裝不知道了,你們行刺陛下的事情已經敗露了!」

    玉漱怒視著趙高:「你怎麼敢如此誣蔑本宮!我與高漸離素不相識,只是欣賞他的樂曲罷了!」

    秦皇看了一眼玉漱,冷冷地說道:「帶他們進來!」

    「是!」

    趙高說完,冷笑地對玉漱說道:「娘娘,你可看清楚了,不要說你不認識她們!」

    兩個人被押了進來,玉漱一看驚呆了,正是自己的母后和奶媽,她撲了過去。

    玉漱大驚失色地說:「母后,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回圖安了嗎?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圖安王后看著玉漱,突然兩眼冒火,一把把玉漱推開,指著她斥責:「你還知道你有個母后,我以為你在大秦享樂,早把我給忘了!」

    「母后何出此言,玉漱怎麼敢忘了母后!」玉漱委屈地說道。

    「哼,我這算是什麼母后!我讓你做什麼,你都不肯!要是你早聽了我的,刺秦大業早就成功了!」圖安王后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要不是你屢次拒絕我的吩咐,我也不必撞破額頭,來威逼你,這次我更不必鋌而走險,落入他們的圈套!」

    玉漱驚疑地問:「母后,難道你們真的……」

    「其實我們早就開始了行動。那天壽宴上,你和秦皇喝下的酒裡就有一半的毒藥,如果不是高漸離闖了出來攪亂了壽宴,你和秦皇早就吃下另一半的毒藥,一起毒發身亡了!」

    玉漱吃驚地說道:「母后,你……你說什麼?」

    秦皇冷笑道:「你也算心狠手辣,為了刺殺朕,連自己的女兒也不放過!」

    圖安王后冷笑道:「要想做成大事,就要付出代價!我想陛下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如果我成事了,笑的人就是我,我沒能殺了你,自己就要送命,這是代價,沒什麼可以抱怨的。」

    「陛下,她竟然口出狂言,不如把她們交給臣,臣一定嚴加懲治,替陛下出這口惡氣!」趙高趁機說道。

    「陛下乃是千古一帝,至尊至上,一定知道自古以來『將相不辱』,更何況我乃是一國之母!既然我已經把事情和盤托出並無隱瞞,陛下就應該依照古法,讓我有尊嚴地死去,而不是把我交給趙高這樣的小人!」圖安王后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此時已然做好了準備。

    趙高氣急敗壞地說道:「你死到臨頭還敢嘴硬!陛下,決不能輕饒了她!」

    「朕是天下之主,怎能做被天下人笑話的事!就按著規矩,給圖安王后賜毒酒,其餘人殺無赦。至於麗妃,她確實不知此事,不然她也不必出現在壽宴上,與朕共飲了藥酒。她要是想謀害朕,恐怕早已得手,可見她對朕還是忠心的。」秦皇歎了一口氣,說道,「先將她打入冷宮,以後再做打算。」

    「諾!」趙高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匈奴和秦軍已經抵達戰場,兩軍對陣,即將開戰。蒙毅來到了舉賢堂諸豪傑前,他讓士兵解開他們的鐐銬,發給他們兵器。

    諸豪傑早已心灰意冷,紛紛表明不會再為大秦出力。

    蒙毅見眾人的情緒極為牴觸,語重心長地對他們說道:「諸位兄弟,身為舉賢堂一員,我也和大家一樣被關入大牢受盡折磨,僥倖保住了性命,我明白大家心中的怨氣。所以……這一次,我不要你們為了大秦而戰,我要你們為了自己的自由而戰,在這裡,你們可以用戰功為自己贏得自由。」

    眾人聽著蒙毅的話不由得有些動心了,互相低聲商討了起來。

    蒙毅繼續說道:「你們都是我的兄弟,我把你們帶上戰場,不是讓你們成為犧牲品,而是為了讓你們有機會活下去,活著回到你們家人的身邊!所以我請求你們,握緊你們的武器,英勇地戰鬥,更要好好地活下來!」

    豪傑們被蒙毅的一番話說得群情激憤,個個摩拳擦掌,拿起了兵器。

    蒙毅拔出長劍,蒙家軍和豪傑們一起跟著高舉起了武器。

    蒙毅大喊一聲:「全軍出擊。」

    蒙毅喊完,手中的韁繩一緊,策馬首當其衝衝向了敵陣,官兵們緊隨其後,聲勢浩蕩地衝向了敵陣。

    此時在戰場的另一邊,德香和她的匈奴族人站在了一起,她把龐副將曾經繫在她手腕上的布條,再次綁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後她和族人們一起拔出了馬刀……

    兩軍衝殺在了一起,短兵相接中,蒙家軍個個奮勇爭先,舉賢堂的豪傑們更是誓死相拼,龐副將在人群中一邊奮力拚殺,一邊四處尋找德香。

    終於,龐副將和德香看見了彼此,兩人殺開一條血路來到了對方面前,他們彼此望著,停下了手中的刀,鮮血一滴一滴地從他們的兵器中滑落下來,落在貧瘠的土地上。

    龐副將看著德香依然戴著那對他送的耳環,手腕上也還繫著自己的那片衣角,他的眼角中忽然流出了淚水。德香此時也已經淚眼汪汪,她看見龐副將穿著自己為他縫補好的衣服。

    他們就這麼靜靜地互相看著。

    然而旁邊的士兵殺了過來,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平靜。他們兩個背靠著背揮舞著刀劍,努力阻擋自己的同胞刺向自己愛人的刀劍,可最終還是被殺紅了眼的戰士們衝開,失散了。

    這一戰結束,蒙毅和龐副將一同查看著戰場,遍地都是屍體。

    蒙毅明白龐副將和大家的心情,他也不希望再有無謂的犧牲。

    蒙毅說:「既然他們不退,那我們退。」

    第二天早晨,匈奴人發現秦國士兵已經完全消失了,兩軍陣前的空地上矗立起了一隻木雕的巨虎,四周擺滿了祭祀的食物和酒罈。

    匈奴人高呼起來,他們勝利了。

    德香雙手合十感謝老天,戰爭結束了,她和龐副將還有眾多兄弟們都能活下去了。

    匈奴人把食物、酒罈和巨虎都拉入了城池,在廣場上徹夜狂歡,慶祝自己的勝利。

    德香獨自在城頭徘徊,抱著一個酒罈,自斟自飲,半醉中呼喚著龐副將的名字。

    匈奴們個個喝得酩酊大醉,醉倒在了廣場上。

    半夜時分,巨虎的肚子從裡面打開了,田長帶著飛虎隊從裡面魚貫而出。他們身手敏捷,迅速撲向城門,撲殺了看守,當他們來到城頭,放出煙火信號時,見到了德香。

    半醉的德香看到熟悉的虎紋出現在自己面前,猛然驚醒。

    田長拉下面罩向她施禮,德香也站起來,抱拳對他們還禮。

    田長請德香讓開,不要為難他們,他們不想傷害自己曾經的教官。

    德香把酒罈丟給田長說道:「我們認識這麼久還沒有一起喝過酒呢!」

    田長拿著酒罈喝下一口,遞給後面兄弟,每人喝了一口。德香最後接過酒罈,喝了一口,把酒罈摔碎,果斷地拔出匕首。

    田長他們對著德香再次施禮,田長一招手,飛虎隊戴上面罩,立刻排出進攻隊形。兩邊對戰起來,德香的衣服很快就被銳利的刀鋒劃出不少口子。

    此時城下的飛虎隊打開了城門,蒙家軍蜂擁而入。德香見狀虛晃一招,跳下城樓,奮勇殺入蒙家軍。

    宿醉中的匈奴人,聽到喊殺,爬起來想進行抵抗,卻連站都站不起來,只有少數人和德香一起拚命反抗,卻被洶湧的人潮一下吞沒了。

    龐副將也進了城,他四處尋找德香的蹤跡,刀光火影中怎麼也找不到德香,他全力叫喊,卻沒有回答……

    蒙毅來到了城門,他看到的是一片刀光火影,一個匈奴人揮舞著大刀衝了過來,蒙毅一閃身晃過了劈來的大刀,抬腿踢向了他的肋骨,此人重創之下,仰頭倒去。旁邊的士兵上前一刀把他刺死了,蒙毅大怒,一把抓住了那個士兵,舉起拳頭就要打。士兵嚇壞了,驚恐地看著蒙毅,蒙毅看著士兵驚恐的表情,慢慢放下了拳頭。

    龐副將在一片混亂中瘋了一樣地尋找著德香,終於,他看見幾個士兵正在圍攻德香,他全力衝過去,卻不停地被匈奴阻攔住,終於龐副將殺開一條血路衝向德香,德香聽到他的喊叫聲,轉頭看向了龐副將,臉上露出了美艷如花的笑容,與此同時一柄長槍從背後一下刺穿了她的胸口,她的笑容凝固了,鮮血從胸前洶湧而出,德香軟軟地跪了下來。

    龐副將瘋了一樣衝了過去,他抱起了德香,德香的臉上仍留著那個微笑,美艷如花,淒然如夢。

    「請不要丟下我,不要……」龐副將熱淚橫流,哽咽地說。

    德香輕輕抱住了龐副將,眼淚從她的眼角滑下來,「我真後悔……我真的……真的……不想離開你……」

    德香帶著遺憾閉上了眼睛,倒在了龐副將的臂彎中。

    龐副將抱著德香的屍體一動不動,他們四周依然是一片混亂,淚水在他的眼中氾濫開來……

    天光大亮,蒙毅檢視著戰場,他看到了無數的匈奴人成為了奴隸,他們被串成一串,從他面前經過,一個士兵拿起鞭子揮向他們,蒙毅一把抓住了鞭梢,告訴他要善待這些俘虜。

    田長向他覆命,稱讚蒙毅這一奇招拯救了兩邊無數的生命。

    蒙毅卻歎息,他也造就了無數奴隸。他問田長:這些人被他剝奪了光榮死去的機會,只能屈辱地活著,他們是會感謝他還是更加痛恨他。

    田長猶豫著,蒙毅讓他說實話,田長直言不諱:「如果是我,我一定更加痛恨你。」

    蒙毅苦笑,無論他怎麼做都是錯的,因為這場戰爭本來就是錯誤的。他妄想改正它,卻只是不自量力。

    蒙毅和田長一起看到了最不想見到的東西——德香的屍體。

    龐副將抱著德香的屍體走到蒙毅面前。

    田長抱拳低頭,對德香最後一次行禮。

    龐副將對蒙毅說,德香曾經說過她要像一個匈奴戰士一樣順水流去。

    他們為德香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放在木排上,蒙毅和彭長帶著飛虎隊,一起給德香送行。

    龐副將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德香的臉龐,他摘下德香的一隻耳環,握在手裡,在心裡對德香說:「這耳環本有一雙,我留下一隻,你帶走一隻,將來我們在另一個世界相見的時候就不會認不得對方。

    龐副將用力一推,木排離開了水邊。龐副將、蒙毅和飛虎隊看著她慢慢漂遠……

    蒙毅帶著蒙家軍返回了咸陽,大勝而歸的他們受到了秦皇的隆重迎接。

    蒙毅身披戰甲一步步走上咸陽宮的台階,台階頂上,秦皇親自帶領著群臣正在等候著他。

    蒙毅走到秦皇面前,在台階上單膝跪倒。秦皇讓趙高高聲誦讀起表彰的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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