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相思 文 / 李海蜀 黃彥威
這是小川在宮中的第一個夜晚,白天略顯嘈雜的寢宮,徹底安靜了。
小川走出玉漱臥房,明白了安靜的原因,整個寢宮裡已經沒有了活動的人影,只有橫七豎八的屍體。
小川一陣眩暈,慢慢坐在石階上,良久,他才有力氣重新站起。此刻他能做到的只是把她們安放整齊,讓她們躺得更舒服一些。
正在他排放遺體的時候,一隻手猛然抓住了他的腳,小川嚇了一大跳,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宮女正奄奄一息地看著他。小川扶起宮女,宮女顫顫巍巍地遞給小川一隻鐲子,說道:「求你把這個手鐲交給我在宮中失散的妹妹,她的、她的名字叫小月!」
小川默默地點點頭,在他接過手鐲的瞬間,宮女吐出了最後一口氣,睜著眼睛死去了。
小川為宮女緩緩合上了眼睛,站在死寂的大殿中,久久沉默著。
第二天,戴著白色面罩的禁衛們開始搬運遺體,很快宮牆外騰起一股黑煙,小川明白,這是亡魂最後的痕跡。
偌大的寢宮只剩下小川和玉漱兩個人,小川可以毫無顧忌地悉心照料玉漱了。小川就睡在玉漱床邊的地上,夜晚玉漱一咳嗽,他立刻爬起來,給她捶背,餵她喝水。白天的時候,小川還會給她餵藥、按摩、梳理頭髮。
然而,玉漱的病情卻並沒有如想像中那樣很快好轉,反而卻越來越重,不久已經連坐都坐不起來了。為了給玉漱鼓勁兒,小川想起了手機。他給玉漱看了以前偷拍的錄像,從第一次見到玉漱時的成人禮,到穿越長城的路途,小川幾乎用手機記錄下了每一個和玉漱在一起的瞬間。
玉漱感動極了,除了對於手機的好奇之外,她還感受到了小川對於自己的心意,她看著看著眼淚就簌簌落了下來:「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在這宮中支持到現在,這個世界是多麼美好啊,我是那麼那麼地留戀它,留戀你,我多捨不得你啊,」玉漱說著說著漸漸閉上了眼睛,把臉埋在小川的胸口,「可是我實在太累了,我想休息……休息一下了。」玉漱的頭漸漸地向下垂去。
小川激動地捧起玉漱的臉,說道:「玉漱,看著我的眼睛,你千萬不要放棄。我要向你坦白,在你之前,我有過很多女人,但是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刻骨銘心、死心塌地地愛上一個人。我們的愛情,來得多麼不容易,我不會放棄的,我命令你也不許放棄!為了愛情而死,需要勇氣,為了愛情而活下去,會更加艱難也更需要勇氣。我知道你很累了,但是,請你一定要堅持。」
玉漱睜開眼睛,望著小川,他們兩個人一直互相望著,似乎要把對方望穿似的,一行淚從玉漱的眼中滑落了下來,終於,她用盡全部的力氣,努力地點了點頭。
日復一日,小川悉心照顧著玉漱。這天,小川取下玉漱額頭上的毛巾,發現玉漱的額頭竟然不燙手了!小川欣喜若狂,對著玉漱說道:「玉漱,你退燒了,你就要好起來了!」
玉漱疲憊地睜開眼睛,看著小川興奮的樣子,露出了美麗的笑容。
玉漱真的一天天恢復了,她可以坐起來讓小川餵水了,可以在小川的攙扶下在屋子裡行走了,她還學會了用手機錄像,在小川不注意的時候,她會偷偷地把小川的一舉一動錄下來。小川發現之後,會佯裝生氣地對玉漱說道:「你這種行為是一種侵犯公民合法隱私權的行為,說白了就叫偷拍,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相關法律規定,你將被發配到易小川身邊,跟他相愛一生一世!」
然而,快樂總是短暫的。宮裡御醫不期而至,為了能夠與小川多待一段時間,玉漱裝出一副昏迷的樣子躺在床上。
御醫給玉漱搭過脈後,把小川叫到一邊,疑惑地說道:「這麗妃的脈象已經正常如初,可是為何卻仍舊昏迷不醒呢?」
小川急忙搪塞道:「可能是麗妃身體太……太過虛弱了。」
御醫摸著鬍鬚,點頭說道:「嗯,脈象確實虛弱,看來麗妃還需靜養。」
御醫走後,玉漱和小川都憂慮起來,他們是多麼希望上天能夠再多給他們一點時間相守在一起。然而就在兩個人商量對策的時候,從御醫那裡得知玉漱已經大病初癒的秦皇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秦皇直奔玉漱寢宮,同時為玉漱帶來了一批新的宮女和太監。
一進門,秦皇就立刻來到玉漱床前,他完全忽視了小川,小川被眾人擠在了後面。望著面容急切的秦皇,小川心裡五味雜陳。
秦皇望著床上的玉漱,發現玉漱竟然雙目含淚,他以為是玉漱見到自己感動所致,當下說道:「愛妃病後虛弱,不要哭壞了身子。」
玉漱沒有在意秦皇在說什麼,她看著眾人身後的小川,哭得更加傷心了。
「愛妃不要傷心了,寡人這不是來了嗎?這些天,寡人也是對你日思夜想,只差一點,寡人就見不到愛妃了!」秦皇說完,對著眾人說道:「你們都退下,寡人要和麗妃好好說說話!」
小川被眾人推了出去,玉漱只能在秦皇的懷抱中目送小川離開。在房門關上的瞬間,小川和玉漱相望的視線被切斷了。
寢宮中又恢復了生機,到處是忙碌的宮女。小川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卻覺得自己的心裡死一般的寂靜。隱隱的,他又聞到了酒味,他知道自己又要開始爛醉如泥的生活了。
玉漱的病雖然好了,但是她心中對小川的思念,卻越來越深,她變得毫無食慾,整日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秦皇見玉漱對滿桌的酒菜,一點胃口都沒有,便責令太監總管速速找一位廚藝精良之人來為玉漱做菜。這太監總管誠惶誠恐地四處打聽哪有廚藝超絕之人,終於在一番打探之後,得知胡亥府中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廚師——高要。
秦皇依照太監總管的推薦,立刻招高要來為玉漱做菜。
高要聽說自己被秦皇招去做菜,心中著實一驚,心想這次自己如果表現不好,恐怕小命難保,但如果自己好好表現的話,那麼平步青雲便指日可待了。
高要到了御膳房並沒有立刻開始做飯,而是先悄悄來到玉漱寢宮,遠遠觀察這位玉漱皇妃,他發現皇妃似乎憂思很重。為了確定玉漱到底是因何食慾不振,他又拉住玉漱的貼身宮女,送上幾串錢,向她打聽玉漱的言語姿態,得知玉漱經常哼唱一首情歌……
經過一番調查,高要得出一結論:「皇妃犯的是相思病,很可能是她進宮前就有了相好了。」
回到御膳房,高要挽起袖子開始忙活起來,一通煎炸烹煮之後,一桌別具匠心的菜做成了。
高要親自為秦皇和玉漱端上了一道菜,只見這道菜看上去竟像是一幅畫,鮮紅的胡蘿蔔被做成了層層的山嶺,一瓣小小的鵪鶉蛋放在了盤子的空隙中,看上去像是一輪明月,在盤子的周圍還撒了許多相思子。
秦皇和玉漱看罷都暗暗稱奇,秦皇問道:「你這菜叫什麼,怎麼那麼奇異,倒像是一幅畫?」
見秦皇如此問,高要心中暗想,你個土皇帝當然沒見過現代的裝盤手藝!心裡雖是嘲笑秦皇,嘴上卻奉承道:「陛下真是慧眼,這不光是一道菜,更是一幅畫,它叫做『明月千里寄相思』!畫的是相隔千里的戀人在夜晚寄托相思之情,兩地雖然相隔遙遠但是卻可以看到同一輪明月。」
玉漱聽到相思兩個字,頓時有了興趣,仔細聽高要說起來。高要見玉漱來了興致,心裡更是確定,這位皇妃是在想她的相好了。他接著說道:「啟稟陛下和皇妃,此菜中的相思子與胡蘿蔔搭配在一起可以益氣補中,可以幫助皇妃調順氣息。」
「這個菜名頗為素雅,還有藥效,不錯,不錯!」秦皇讚道。
「相思子乃是最最寄托相思的物件,吃下相思子,可以讓自己的戀人心中感到愛意。陛下和娘娘不妨試一下。」高要見自己已經得到秦皇的稱讚,更加慇勤地說起來。
秦皇和玉漱聽高要的舌燦蓮花,都不禁雙雙提起筷子,向相思子夾去。玉漱吃下這相思子,頓覺一股清香沁入脾胃,她暗暗說道,希望小川可以感到我的愛意。秦皇吃下幾顆相思子後,側臉看去,只見玉漱露出了笑容,當下大喜,說道:「愛妃與寡人果然是心心相印!」
高要看著滿面笑容的秦皇,心中大罵,你這個老王八蛋,戴了綠帽子還高興!
秦皇見玉漱吃得高興,便對高要說道:「快,把第二道菜端上來!」
高要端上第二道菜,一盤熟麵條上放著幾個蒸熟的苦瓜。秦皇皺起眉頭,說道:「怎麼弄這個苦味的菜,本來病人初癒味覺就發苦。」
高要急忙解釋:「啟奏陛下,這個菜叫做『苦盡甘來,來日方長』。」
高要用筷子分開苦瓜,只見苦瓜裡面竟然包著蜜棗,他繼續說道:「這道菜吃起來先是苦,然後是甜。皇妃病重,這是苦,現在病癒了應該是嘗到甜的時候了。」
秦皇和玉漱聽得都點頭讚許。
高要突然後退一步,跪倒在地,說道:「臣冒死向皇妃進言,陛下與娘娘神仙眷侶,還有許多時光可以沐浴天恩,這是來日方長啊。皇妃只有養好身體,才能讓疼愛皇妃的……陛下放心。娘娘,只有先吃些苦,然後才能嘗到甜,這情誼是來日方長啊,娘娘!」
秦皇聽高要如此能說會道,心裡暗自稱讚高要機靈,當下便對著玉漱說道:「這個下人果然機靈,確實說出了寡人的心裡話,愛妃要為寡人保重身子啊!」
玉漱想到了小川,心裡暗想,他說得有理,我如果身體不適,小川也不會放心,現在暫且忍受些苦難,與秦皇虛與委蛇,堅持下去,也許真的能苦盡甘來,為了小川我也要養好身體。
玉漱想到這裡,當下便站起來對秦皇施禮,說道:「陛下對臣妾恩寵有加,臣妾怎麼還敢抗命,臣妾一定全心全意養好身體。」
秦皇大喜:「愛妃這麼說,真是深得我心!來呀,快快快,說說第三道菜。」
高要正待轉身上菜,玉漱則擺擺手說道:「陛下,玉漱已經有些餓了,有什麼菜就一起上吧,不必解釋了。」
太監們魚貫而出,將一道道的菜端了上來,滿桌俱是些清爽開胃的菜餚,玉漱舉起筷子一道道地嘗了起來。
秦皇大悅,對著高要說道:「寡人見你今日所做之菜,頗得愛妃心意,那現在寡人就擢升你為御膳房的總管了,今後麗妃的飲食都由你負責!」
高要聽後心中樂得翻江倒海,立刻拜伏在地,說道:「小的高要,謝陛下聖恩!」
從此,高要的命運開始上了高速公路。
小川離開玉漱的寢宮之後,便又開始在酒中買醉了,他的腦海中總是浮現著玉漱的一顰一笑,他想忘記,至少忘記了就不會再受思念的折磨,然而他卻一刻也忘不掉玉漱,就連他在喝醉時,酒碗中的影子都是玉漱。
這天,小川又喝得爛醉,他抱著酒罈,從外面醉醺醺地回來,他看見平時邋遢不堪的崔文子,今天居然穿戴得整整齊齊,便哈哈大笑起來。
「我說老……老崔啊,你這是干……幹什麼去啊,是要去相親啊?」
「我不是去相親,而是去看一個女人。」
「哈哈,還說不是相親,什麼女人啊,讓你這麼在意?」
崔文子微微笑道:「如果你知道她是誰,你就笑不出來了!今天皇帝陛下召我們兩個去給麗妃娘娘複診!」
「什麼?」小川聽見麗妃二字,酒醒了。
「你說真的?三寶,快、快幫我換衣服。」
三寶趕緊幫著小川脫下身上的衣服,然後換上了一件乾淨的衣服。崔文子看著小川的模樣,搖頭說道:「我是該醉的時候醉,該醒的時候醒;你卻正好相反,唉……」
小川和崔文子在一位老太監的帶領下,來到了玉漱的寢宮中。小川心中激動萬分,讓他日思夜想的玉漱,馬上就要見到了。
然而,來到宮中之後,小川和玉漱之間居然隔了一道紗帳,他只能通過紗帳看到玉漱模糊的影子。而玉漱心中也不禁一陣激動。
崔文子見小川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伸長了脖子向帳內看去,暗暗捅了他一下,小川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收斂心神。
複診完畢後,到了用膳的時間,太監給玉漱端上菜餚。
玉漱道:「新御廚的手藝不錯,兩位大夫留下來吃點東西再走吧。」
玉漱賞下兩個菜給小川和崔文子送出來,掀起紗帳的一瞬間,小川與玉漱目光相觸,接著又被隔斷。
小川正在沮喪,忽然聽到一聲輕輕的驚叫。他一抬頭,也吃了一驚,端菜的太監居然是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