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鬼湖宮之行 文 / 李莫野
於是——
武飛豪等人有如幽靈鬼魅般,猝然撲向火堆。
山仔哇啦大叫道:「鬼來了!」
他朝陰影中一滾,立即失去蹤影。
武飛豪嘲笑道:「血眼使者,你就自己逃命,不顧手下了嗎?」
背對他的其他四人仍無反應。
武飛豪心中驚覺有異。他揚掌擊向其中之一人,砰地悶響,一堆枯枝敗葉隨之四散,原來,那是假人。
武飛豪叫道:「有詐!」
「答對了!」
古董等人自樹頂飛撲面下,目標全部指向急退中的武飛豪。
苗子嘰哩哇啦大叫,他身後七名蒙面人姿態僵硬,但迅捷如風地包抄古董等四人。
四支打狗棒如靈蛇出洞般,撞上迎面而來的蒙面人,咚咚悶響,打狗棒像是撞中鐵板一樣反震彈身。
但是,蒙面人也各自震退一大步。
小風他們便竄身自這些微的空隙中穿過,仍然直取武飛豪。
苗子不知何時取出一支形狀怪異的竹哨子,吹出尖銳的笛聲,這些蒙面人似是受笛音的指揮,立刻回身救援武飛豪。
山仔自黑處射向苗子,笑謔地叫道:「老兄,你自身難保嘍!」
他一上手就是火辣辣的馭火神功,呼嘯著捲向苗子。
苗子左手突揚,「奪!」的一聲輕吼一陣細如牛毛的針雨,衝著山仔射至。
山仔就地一撲,順勢甩掌,掃開漫天毒針,大喝道:「難怪你敢如此囂張,有暗器呀!」
苗子哨音再響,三名蒙面人回撲山仔。
一道紅影出自山仔手中,宛如一道經天虹橋,落向撲來的蒙面人。
「卡喳!」脆響,當頭一名蒙面人腦袋飛入半空,但無頭身子依然有知覺地衝向山仔,狠狠賞他一掌,將山仔打得倒噴入空。
而半空中那顆頭顱的蒙面巾已失,花狐狸楊凡附牙咧嘴地映入山仔眼中。
山仔雖已聽古董提過楊凡變成殭屍,但面對此景,他心裡仍然忍不住發毛。
「喂!帥哥,我可是來替你報仇,你得知恩感報,別再找我麻煩。」
回答山仔的,是楊凡那顆腦袋嗔目齜牙地凌空飛噬而來。
山仔怪叫一聲,右手臂向楊凡腦袋,右手血影劍逼開又蹦又跳,行動迅速的三具殭屍,而其中,有一具就是楊凡沒頭沒腦的無頭殭屍。
小風等人則在四名殭屍追殺下,打定主意先殺武飛豪。
武飛豪原本就武功不弱,此時再加上四名不怕死、不怕殺的怪物幫忙,已將小風他們逼得手忙腳亂。
山仔大喝一聲,騰空而起一,記修羅幻現驀地撞向圍攻他的三具殭屍。
砰然巨響,三具殭屍斷手缺腿地朝後摔去。
其中有一截斷臂,正巧落在火上,那斷臂竟似有知覺般,痛苦的亂蹦亂跳,想要將火撲滅。
最後,斷臂無力地一挺,在火中被焚為灰燼。
「退!」山仔大吼一聲,撲向小風,接下她的對手,小風轉向協助其他三人逼退殭屍,一同隱入黑暗中。
武飛豪叫道:「快追,別讓他們跑了!」
苗子吹起哨子,那些被山仔砍斷的殘肢,竟比殭屍本身還快地飛射林中,追向小風他們。
山仔怔然叫道:「他媽的,這算哪門子殭屍?砍得越細,對手越多?!」
他邊打邊退,卻不再冒險將殭屍大卸八塊。
武飛豪梟笑道:「諒你也沒見過本門特別研創的蟲屍,你砍吧!你的劍砍不死這些蟲屍的,哈哈……」
山仔嘲謔道:「唉!你怎麼不早說呢?」
他收起血影劍,猝然揚手拋出霹靂彈。
轟然一聲,中彈的殭屍著起火來,被燒得吱吱亂叫。
苗子驚慌地衝前想要將火撲熄,但是為時已晚,這具殭屍掙了掙便寂然不動地付之一炬。
武飛豪跳腳大罵:「他媽的!獨孤山,你竟敢放火燒掉我的蟲屍,你……」
他一抬頭才發現,山仔早已不知去向。
「追呀!快追呀!怔在那裡幹什麼?」
這時,楊凡的腦袋和其他追擊小風等人的斷肢,似是無功而返,各自認清對象,接回它們該在的地方。
只是,這些斷臂殘肢有接沒有合,充其量只能搖搖晃晃地跟著自身所屬的殭屍行動。
楊凡的屍體索性空出一隻手抱著腦袋飛身而去,免得搖搖晃晃的腦袋在半路上掉了。
武飛豪和苗子緊隨這些殭屍之後,繼續搜尋山仔他們。
武飛家不禁抱怨道:「這蟲屍雖然不怕砍,但是斷了之後如何復合,倒是麻煩的一件事。」
苗子聳聳肩,以生硬的漢語道:「沒辦法,蟲屍本來就還沒有完美,要用血妖方法處理後,才比較好用。」
武飛豪嗤道:「有時我真懷疑,倪開那套怪理論真的有效嗎?」
苗子還是聳聳肩:「不知道,要試試看。」
前面的殭屍忽然加快速度。
苗子高興道:「找到了!」
他和武飛豪精神一振,加緊趕去。
正當武飛豪掠過一株巨樹後,他背後驀地亮光微閃,一支如意打狗棒已將他穿胸而過,釘在地上,
「呃……」
武飛豪茫然地瞪著胸前的鋼棒,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
苗子聞得異響,匆匆回頭,正好看見古董自武飛豪背心抽回打狗棒。
他怪叫一聲,急忙吹響哨子,但是古董對他揮揮手,謔笑道:「待會兒見!」就失去蹤影。
六具殭屍如飛而回,環繞在苗子四周,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林中的黑暗,為山仔他們提供了最佳的掩護,苗子滿心驚懼地傾聽四周,想找出山仔他們的動靜。
但是,除了間歇的鳥叫,四周沒有絲毫聲響。
苗子開始懷疑,這座黝黑的林區,真的是他住了兩年多的地方?為什麼此時他竟覺得,對這座黑林一點也不瞭解,一點也不熟悉。
反而,山仔他們卻能在這片黑暗世界中,神出鬼沒,來去自如。
苗子忐忑地指示這些蟲屍留在自己身旁,慢慢地朝江湖衙門所在的沼澤退去。
忽地——
一陣衣襟冽冽聲傳出,苗子驚慌地用苗語指揮蟲屍攻擊。
「砰砰!」數響。
蟲屍立即和來人戰成一團。
「老苗,住手!」武大峰吼道:「是自己人!」
苗子喘口大氣,急忙喝上蟲屍。
他走上前一看,原來與蟲屍過招的正是血妖。
武大峰和武老四自陰影中走出。
武老四訝然問:「二哥呢?」
苗子囁嚅道:「死了……」
「死了?!」武氏兄弟驚吼道:「在哪裡?怎麼死的?為什麼你丟下他?」
苗子慌亂地指著來路,小聲道:「找你們收屍。」
武大峰驚怒地跺腳:「你該死!快帶我們去!」
他們三人帶著血妖和蟲屍,赴向出事現場。
左側林梢,苦瓜問道:「老大,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山仔咬根嫩枝,瀟灑道:「當然是離這群怪物越遠越好。」
古董道:「雖然找出克制蟲屍的方法,但是最後一顆霹靂彈已用掉了,咱們到哪裡找大火來燒這些怪物?」
山仔呵呵笑道:「當然是到此地唯一有人住的地方去借東風。」
小風笑道:「你想到鬼心華陀的藥室找什麼材料?」
山仔眨眼道:「我記得你會配一種易燃的煙火,那玩意兒需要的原料很簡單。」
小風噘著嘴道:「是很簡單,但問題是為燃燒效果不好,我保證燒不死那些蟲屍。」
「效果不好可以改良呀!」山仔沉思道:「只要能引火,咱們再來個火上加油不就得了。」
古董問道:「問題是哪來的油?江湖衙門裡的所有油料,早就讓咱們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了。」
山仔嘿笑道:「山人自有妙計,現在咱們得先找幾個隱秘的地方,搭幾座密不透光的黑洞再說,事不宜遲,眾將官隨吾去也!」
深林某處,隱隱傳出陣陣誘人的烤肉香味。
除了香味,還有陣陣低語。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地方會被江湖中人稱為神秘黑魔林。」
「為什麼?」
「你們想想看,其他地方的森林,就算再深再密,你總也能看到些許微光,好讓人知道究竟是快到山頂了,還是接近一片空曠地方,哪有像這座黑林,始終難得見到天日。」
「說的也是,除了在復活泉那附近,咱們還見到一線光明之外,這些天咱們不知走了多少路,見過河流、沼澤、空地和流沙,卻就是不見天空,也摸不透這座魔林究竟有多廣,這裡的確很怪異。」
「唉!我都已經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日時還是晚時,老大,你越來像太原那隻老鹹魚,一天到晚只會剝削勞工。」
「嘖嘖!這種吃飽睡、睡飽吃的日子,你都不滿意,你還想怎樣?」
一陣「滋滋!」聲隨著肉香味,一起傳出,偶而還能聽見隱約的答答滴落聲。
茶壺自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獸徑上奔來。
他折向二株巨樹之間,輕喚道:「老大,開門!」
就在兩樹間,忽然露出一道半人高的光縫,那裡豁然是一座掩飾完美的樹洞。
茶壺自透出火光的洞口鑽進身去。
苦瓜仔細封好洞口,林中再次陷入黑暗,幾乎令人難以察覺樹間居然有個半人工化的隱身處。
洞內,兩座烤肉的木架上,架著滋滋冒油的獸肉。
山仔和苦瓜正用粗製濫造的長柄木杓接自肉上滴出的油漬,而後小心翼翼地傾入中空的枯樹幹中。
小風則不時加木料到火中,和隨時翻動架上的烤肉,以使烤肉滴出更豐富的油脂。
山仔揚眉問道:「有人來了?」
茶壺點頭道:「還在一里外多,武氏兄弟和苗子帶著三個血妖、四名殭屍。」
山仔瞥眼樹幹中半凝的油脂,決定道:「苦瓜,你和茶壺先將油桶搬到下一個目標,我和小風子負責滅跡。」
苦瓜應聲拉開洞門,茶壺小心翼翼抱著裝油的樹幹移向洞口,他們看看外面之後,兩人合力抱起尺半寬,約有半人高,此時已半滿的樹幹,動作迅速地消失在樹洞之外。
山仔和小風則將原先為了造火窯所挖出的泥土推向人堆,將火勢熄滅。
他們仔細地蓋好火堆之後,再離開樹洞,將這座精心搭建的樹洞徹底摧毀滅跡。
古董自獸徑那頭竄來,低聲催促道:「快走,他們已經聞到味道追來了。」
山仔呵呵輕笑道:「我還以為躲貓貓是小孩子的遊戲,沒想到這麼大玩起來也很有意思。」
小風謔道:「尤其是這麼有味道的遊戲,玩起來才夠刺激。」
他們宛似慣於夜出的大貓,無聲無息溜向另一處早有準備的黑洞。
當武氏兄弟尋著味道找到地頭時,卻只見到棄之於地的兩頭熟獸。
武老四恨聲道:「阿大,這些傢伙太狡猾了,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他們要躲我們可就容易多了。」
武大峰狠狠地踢開地上的獸肉,叫罵道:「血眼使者,獨孤山,你也有像老鼠見不得人的一天?如此躲躲藏藏,你也不怕傳入江湖叫人笑話?」
黑林寂寂,不聞聲響,只有武大峰和武老四惡毒的譏諷空茫地迴盪在四周。
山仔他們早已遠揚十里,繞往森林另一頭,重新燒起火窯,架起烤肉,重複熬取獸油這項單調又悶熱的工作。
小風抱怨道:「我實在很想好好洗個澡,我覺得自己身上都被這些油煙熏得熟透了。」
山仔謔笑道:「好呀!咱們就找個機會到水裡泡一泡,我還可以幫你擦背。」
小風紅著瞼啐道:「厚臉皮!誰說要和你一起去來著?」
山仔危言聳聽道:「你不和我去?你一個人敢在這個黑漆漆、陰森森的魔林裡亂逛?萬一碰上山魈鬼魅時,誰來救你?還有,你不怕那些黑黝黝看不出多深的河裡,突然有水怪抓住你的腳,想把你拖下去當替死鬼?哎唷!好可怕喲!」
他故意抖著身子,好像真的看見鬼了。
小風嗤笑道:「你嚇不倒我的,哼哼!本少爺膽子之大,連基在埔(墳場)都敢去,鬼見了我都得叫聲小祖宗饒命,他們哪敢來找我麻煩?」
山仔無奈道:「他奶奶的!你連鬼都不怕,還算哪門子娘們?!」
「不是娘們有啥關係?」小風瞟眼道:「我當姑娘或小妞就可以。」
她拋個媚眼給山仔,回頭拉開洞口,逕自鑽出秘洞。
古董等人猛吹口哨,一陣叫喧。
山仔瞪眼叫道:「哇塞!真的說走就走?這種玩笑開不得!」他連忙追出去,不忘交代道:「苦瓜,換你出去放哨!」
苦瓜抱怨道:「為什麼別人就兩個人一起去,我就得一個人站衛兵?」
古董謔道:「因為你膽子大,我們膽子小嘛!」
苦瓜惡狠狠瞪他一眼,老大不甘願地離開。
茶壺道:「真的叫他一個人去?好像亂可憐一把的。」
「放心啦!」古董眨眼笑道:「我不會那麼沒良心,你來接我的手看著這頭烤山豬,我去陪他。」
茶壺朝古董離去的背影,叫道:「你去就去,別再放意嚇唬他。」
「此時不嚇,更待何時……」古董的語聲含笑,逐漸模糊。
茶壺掩上洞門,喃喃道:「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兩人包準又要幹架了!」他莫可奈何地搖搖頭。
小風離開秘洞沒多久,就聽見山仔追至的腳步聲,她促狹地躲向樹後,準備好好嚇山仔一跳。
可是,半響之後,仍不見山仔人影,連足音也消失,她好奇地探出頭,四處打量……
山仔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小風背後,哇地大叫一聲,小風「啊!」地尖呼,兩手一伸軟軟地昏倒。
山仔伸手接住小風往後扶的身子,苦笑道:「哇!昏倒了?這麼大的膽子叫墓仔埔也敢去?」
他抱起小風掠向不遠處的河畔,小心翼翼地將懷中佳人輕悄放下。
「謝了,我省走一段路。」小風忽然睜隻眼閉只眼地朝山仔咯咯嬌笑。
山仔怔了怔,知道自己被耍後,他猛地一記餓虎撲羊,壓在小風身上,謔笑道:「嘿嘿!戲弄老大是要接受處罰的喲!」
小風扭動身子,赧然道:「起來啦!不跟你玩了啦!」
「你說不玩就不玩,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他釘住小風捶打的雙手,俯身笑道:「我在想,現在連上次的帳一起算正是時候。」
小風佯嗔道:「誰欠過你什麼帳?你臭美!」
山仔故意色迷迷笑道:「你不記得沒關係,我有記得就好。」
他不容分說地低下頭,用吻堵住小風的抗議。
小風不依地掙動著,咿咿唔唔幾聲,終於放棄抵抗。
她雙手自動纏上山仔的頸頂,心甘情願地加深這一吻。
良久復良久……
兩人沉醉在耳鬢廝磨的無聲境界,直到一隻不知趣的斑鳩在他們頭頂呱呱噪啼,方始打破這個如詩似夢旖旎世界。
小風紅著臉推開山仔,甜蜜蜜地啐聲道:「討厭!」小風迅捷地溜向一片密林後,嬌笑道:「我要下去游泳,你別過來喔!」
山仔聳肩回道:「我不過去,你自己小心一點。」
他聽見小風解衣的細碎聲,心裡好笑忖道:「女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喜歡,偏要說討厭;不要人家過去,卻又要聲明她在幹什麼,這簡直是引誘男人思想犯罪嘛!」
他忽而促狹一笑,輕輕縱上樹梢,好整以暇地抱臂看向河中。
森林中的河流雖然黝黑,其實冷冽清澈。
小風一絲不掛地滑人水中,微微打個哆嗦,她解開髮髻在河流中清洗,飄散的秀髮將她的肌膚襯得更加雪白。
她絲毫未曾察覺山仔高高在上的凝視,愉快地在深流中自在穿梭嬉戲,不時發出咯咯輕笑。
直到小風玩得盡性,她才擺著長髮,宛似朵出水芙蓉般踏上岸際。
她那玲瓏有致的身材,在林中巨木襯托下,顯得格外嬌小秀氣,渾圓光潤的胸部也因河水的冰冷更加高挺動人,水珠自她的頭臉滑落,經過雙峰溜向深谷。
山仔讚歎地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好一幅美人出浴圖,我現在知道楊貴妃為什麼沒事就喜歡洗澡了。」
小風抬頭瞥見山仔的身影,驚叫一聲掩胸著躲向密林之後。
「你怎麼可以偷看嘛!」她又惱又氣的聲音,聽來特別惹人愛憐。
山仔皮厚道:「你只說不能過去,又沒說不能偷看。」
他見小風半天沒有出來,不由得奇怪,便躍了樹底走向密林。
「我來嘍!你衣服穿好沒有?」山仔試探地叫著。
小風沒有回答。
山仔微急道:「我真的要過去看看嘍!」
他急忙想向樹叢後,只見小風雙手抱膝,螓首深埋,咽咽啜泣著。
山仔訝然問道:「你怎麼哭了?」
他在小風身旁坐下,將她摟向懷中。
小風微微掙扎,最後還是投入他胸前,嗚咽道:「你怎麼……可以偷看,叫人家……以後怎麼……見人……」
山仔急忙道:「別哭嘛!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小風抽噎道:「可是我自己心裡知道,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娶的是別人,叫人家怎麼辦?!」
山仔若有所悟,輕柔道:「傻丫頭,你原來是不放心這個。」他摟緊小風,抵著她的秀髮,輕笑道:「我已經和你爹私定終身了。」
「什麼?」小風愕然地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山仔。
山仔咯咯笑道:「不,我的意思是,我已經向你老爸提出要求,決定和你私定終身。」
小風淚痕閃閃,嬌歎道:「你胡說,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
山仔歎道:「因為你老爸不高興私定,他要公告天下才甘心。」
小風不解道:「我還是聽不懂?」
山仔呵笑道:「簡單點說,就是你老爸在咱們離開君山之後,便會向武林兩道公開宣佈咱們已經訂親的消息,這是文定的信物。」
他取出一枚羊脂玉鐲,這鐲子上有一對天生凝成的血紋龍鳳圖形。
小風知道這枚血心龍鳳鐲,是他們向家的傳家之寶,她不可思議地輕撫玉鐲。
山仔接著笑道:「我給你老爸的是寒玉簫為信物,所以你瞧,這次寒玉簫我沒有帶在身上。」
小風眸中生輝問道:「可是,我老爸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山仔不好意思地搔耳抓腮,窘道:「我叫他別告訴你,本來我想等再入江湖時,再給你一個驚奇,哪知道現在就穿幫了。」
小風嗔叫道:「原來,你想找機會戲弄我?」
「不是啦!」山仔乾笑道:「只是想和你開開玩笑而己……」
眼看小風就要發火,山仔急忙以最有效的方法先發制人,他將小風拉入懷中,深深地吻著。
直到小風僵直的身子軟軟地依向他之後,山仔方始貼著她耳畔,輕語道:「好了,姑娘,請原諒小生有不得已的苦衷。」
「放屁!」小風好氣又好笑地捶著他,哼笑道:「你最滑頭啦!只會找機會整人。」
山仔笑而不答,整人本就是他最喜歡的娛樂之—。
「古董他們知不知道這件事?」
「古董大概猜到了,苦瓜和茶壺反應就差多了,不告訴他們,他們不會仔細去想。」
「老大,你們在哪裡?」苦瓜低聲呼叫道:「是不是不小心被河水沖走了?」
山仔輕嗤—聲:「煞風景!」
他自樹叢走了出來。
「又怎麼啦?」山仔問道:「鬼來了嗎?」
苦瓜奔向他,道:「不是,剛才武大峰他們差點要搜過來,可是突然接到血妖傳訊,他們全體撤走了,古董要我來告訴你,也許是江湖衙門裡有狀況,問你要不要派人去打探消息?」
山仔想了想,斷然道:「我和小風子去瞧瞧,順便把做煙火需要的材料摸回來,你去告訴古董,要他把火加大,盡量多熬些油,一個時辰後放棄這座秘洞,撤回秘密基地,你們把油筒收拾妥當之後。立刻趕到泥地那邊動手佈置。」
苦瓜點頭道:「那麼待會兒咱們就在秘密基地碰頭?」
「對」
苦瓜應聲而去。
山仔朝小風笑笑,道:「有情調的事,待會兒再談,咱們得幹活去了。」
他拉起小風的手,掠向江湖衙門所在的那個沼澤的方向。
沼澤的氤氳已散。
江湖衙門的殘垣頹壁顯得更加怵目驚心。
一名金巾蒙面,身著黑色長袍,胸繡金色枷鎖圖案的神秘人物,在另外兩名金鎖武士伴隨之下,冷然地掃視眼前這片淒涼的慘況。
武大峰、武老四、倪開和苗子率領僅存的四名血妖、六具蟲屍列隊恭迎神秘人物。
武大峰他們四個此處分院僅有的四個大活人,在這位神秘人物銳利的逼視下,沒有一個敢喘口大氣。
「又是獨孤山,嗯?」神秘人平靜地開口。
武大峰提心吊膽道:「是的,屬下仍在搜巡他們的蹤跡。」
神秘人淡淡道:「你是說,他們還留在鬼域之內?」
「是的,縣爺!」
神秘人哼聲道:「他的膽子的確夠大,而且,他不完全毀滅本門,他是不會罷手,只是,不知道他這次又是如何探知本門本門此地分舵。唉……」
「縣爺!」一名金鎖武士道:「他既然來了,咱們便不能讓他活著出去,否則此地之密一定洩露,後果堪憂。」
蒙面縣爺平靜道:「那當然,我們與他,只有一方能存在。」
武大峰道:「縣爺,你先裡面請,其他事再慢慢從長計議。」
蒙面縣爺語聲似乎有些調侃:「還有地方可供本縣休息?」
武大峰乾咳一聲:「是……是的,後院廂房仍然完整。」
縣爺頷首道:「也罷,本縣這次原只是想來看看倪老的研究是否成功,不料竟遇見這種場面。」
武大峰猜不透具爺這平靜的語調後,是否有責備之意。
他只得心裡忐忑地延情縣爺入內休歇。
山仔和小風仍隱身在大樟樹上。
「呵呵…沒想到咱們運氣這麼好,居然網中這尾肥魚。」
小風嘲謔道:「小心魚太肥,不但把網子撞破,而且還將你這個打漁的拖下海去。」
山仔謔笑道:「有這種事我才求之不得,人生沒有這種挑戰,日子怎麼會過得刺激?」
小風提醒道:「別忘了,現在咱們可不是來找刺激。」
山仔點點頭,他們躍下大樹,潛向江湖衙門的後院,那裡只剩唯一的一棟廂房沒被大火彼及,其中有談話聲隱隱傳出。
山仔他們開始在後院摸索,終於在假山下發現一條地道。
他們兩人小心潛入地道,便聞到陣陣混雜著防腐劑和屍臭的味道,幾乎令人作嘔。
山仔他們只好憋住呼吸閃入地窖,那是一間長寬高各十丈有餘的石室,室內中央有一座方池。
池中,盛滿腥紅的液體,怪味就是由那裡散發出來。
池子左右兩側另有一道石門,沒有門的兩旁各有一張石床,此時床上空空如也。
小風低問道:「不知道倪老鬼將藥材等東西擱在哪裡?」
山仔指著石門道:「一人一邊找找看。」
就在這時,地道有人聲傳出。
山仔拉著小風急忙閃入右邊石門內,那裡除了石桌石椅,在牆上置有不少瓶瓶罐罐,他們對笑相望,知道自己闖對地方。
門外,倪開尖銳的嗓門道:「縣爺,目前有關活人的研究,已經進行到對任何傷害都能立即再生的地步。這還得感謝獨孤山上回將血妖分屍,我才發現它們恢復的能力太差,因此,在九還液裡面多加了一些促進組織和血肉生長的藥物。
如今,血妖任何斷臂或分屍,只要馬上粘合,輕者可以立刻恢復行動能力,重者也不出半炷香時刻,就能痊癒如常,你看……」
外頭傳出噗地悶聲,大約是倪開正在試驗血妖的效果給縣爺觀看。
「蟲屍呢?」
「蟲屍到目前為止,已經達到堅如鐵石的地步,除非特別的神兵利器,否則無法傷它分毫,而且,若蟲屍斷肢,因有母蟲操縱的關係,仍能接受指揮攻擊敵人,只是斷肢要接合比較麻煩。
我正在研究,看看有沒有辦法像血妖一樣,能達到即接即合的地步,不過,因為蟲屍是死屍所制,它的筋肉已死,沒有生長能力,所以這方面的問題,可能還得花些時間,才能解決。」
「那麼就暫停蟲屍出擊,直到實驗成功之後,再派它們任務。」
「這個……稟縣爺,到實驗完全成功,可能還需要相當時日,目前搜捕猛龍會的人力稍嫌薄弱,何不只留一具蟲屍作為實驗觀察之用,其他的仍然照常服勤?」
「不必,武大,從明天起,不但蟲屍取消出動,便是一切搜捕工作也立即停止。」
「縣爺,這是為什麼?」
「哼哼……」縣爺的冷笑中帶有些許得意之意:「獨孤山是個不甘寂寞的人,他不會慣於等待,你們若不出去,他自然會找上門來,如此豈不是以逸代勞,避免無謂傷亡和人力浪費。」
「對,縣爺真是高人妙招呀!」
「哈哈……」
人聲在江湖衙門縣爺志得意滿的狂笑中,逐漸遠逝,終究消失。
山仔仔細聆聽,確定石室內沒有其他人後,輕輕將石門推開一點縫隙,朝外打量。
門外,除了六具殭屍貼壁一字排開外,並無其他變化。
山仔朝小風點點頭,小風開始在瓶罐間翻箱倒櫃,尋找她所需之物。
可是牆上那些瓶瓶罐罐內,全是各式藥物,或丹或散,就是沒有製造火藥所需的琉磺和硝石之類物品。
小風氣餒地皺皺鼻子,隨即,她瞥見石桌有幾個暗抽,便將之打開翻找。
山仔卻抱起一大卷繃帶,溜出門外,不知做啥去了。
小風在打算宣告放棄時,猛拉開最後一個抽屜,幾捆炸藥赫然入目。
她不禁雀躍地歡呼一聲,順手牽羊將全部炸藥帶走,潛出門外。
山仔正辛苦地將六具殭屍分做兩堆,像捆木乃伊似的把他們打包成兩大件。
小風愕然道:「你在幹什麼?」
「盜屍!」小風莫名其妙問:「你盜這些殭屍要做啥用?」
山仔哼笑道:「你不覺得那個縣爺很瞭解我?!我當然不會窩在黑林裡傻等,可是也不打算讓他們在這個地方以逸代勞。所以我只好運用頭腦,想辦法把他們騙到林子裡面去,咱們才可以順利展開A計劃續集嘛!」
他將殭屍綁妥,愉快地拍拍手,起身對小風眨眨眼直笑。
「你找到東西沒?」
小風揚揚手上炸藥,得意道:「現成的,方便省時又好用。」
山仔吹聲口哨,謔道:「幹得好,小妞!」
他接過炸藥,揣入懷中。
「幫個忙呀!」山仔將兩包殭屍拉向地道出口,扛起其中一包,並且示意小風背起另一包。
小風遲疑道:「萬一它們突然活過來怎麼辦?它們會咬人也!」
「不會啦!」山仔保證道:「它們要人指揮才能動,咱們動作快一點,別讓江湖衙門的人發現,它們就沒機會活過來。」
「你確定?」小風老大不情願地問。
山仔哄言道:「我說的事,哪一次出錯過?!我保證沒問題啦!」
小風只得硬起頭皮,將殭屍扛上肩頭,她認為這個姿勢在有情況時,最方便將包裹丟棄。
他們倆扛著兩大捆殭屍,一前一後,自江湖衙門震塌的圍牆悄悄溜走,後院廂房裡,勸酒布菜猶有可聞。
看來,武大峰正在為他的縣爺洗塵接風,也真難為他,竟還能從如此殘垣斷壁裡,整治出一桌吃食。
山仔他們的秘密基地,事實上是一間架在樹頂上的樹屋。
由於此株樹木之巨,實屬超級,所以山仔他們就地取材,所搭建的樹屋也特別寬敞,還分成前後兩進。
樹屋前間較大,是山仔和古董等人的臥鋪兼議事廳,裡間較小,是小風獨居的「龜房」
——此乃龍頭題名,不得更改。
不論前後兩進,除了地板上所鋪的一堆枯葉和幾張獸皮之外,別無他物,稱之為克難基地,則一點也不為過。
古董他們正待在前間,無聊地鬥著蟋蟀玩,樹屋裡面,點著火把。
為了避免火光外洩,整株樹屋牆上釘滿重重疊疊的獸皮,不但可以擋光,還可以遮風避雨保持溫暖。
裝滿油脂的樹幹上蓋著樹皮刻成的克難木蓋,以防油香外洩,此時,正安穩地擱在樹屋的角落。
忽然——
樹下傳出咕嚕咕嚕的低沉鳥叫,聲音三長兩短。
古董他們立刻彈身躍起,湊近門口朝下張望。
「老大嗎?你們回來了?!」
「廢話!不是我們是誰,這麼笨的問題也好意思問,我都替你們感到沒面子,快把油桶拿下來,咱們有熱鬧可看了。」
古董等人立刻縮回屋內,將一副用籐編成的繩索套在盛油的樹幹上,將油桶慢慢滑落樹下。
山仔在樹底接住油桶後,古董他們才攀著籐溜向地面。
「小風呢?」
「在前面,走,把油搬過去。」山仔道。
他們七手八腳地抬著油朝前面奔去。
山仔口中的前面,大約是距離村屋里餘的空地,那裡正是山仔他們搭建第二個秘密黑洞的地方。
古董等人看到小風所拆的繃帶中,赫然滾出硬梆梆的殭屍,全都嚇了一跳。
苦瓜結舌道:「老大,你……把這玩意兒搬回來做蝦米(什麼)?」
山仔謔笑道:「讓你練習如何暫時停止呼吸。」
苦瓜猛搖雙手道:「不必了,你還是留給小風練練打鬼救夫比較適合。」
小風解開兩包殭屍後,大步走過來,一腳將苦瓜踹向殭屍旁,沒好氣道:「姑奶奶拿你來練魁星踢斗就夠了。」
山仔打岔道:「苦瓜,你就順便搬一具僵戶出來放在旁邊,古董,你們把油潑在殭屍上。」
苦瓜翻翻幾具殭屍的蒙面中,拉出楊凡,謔道:「帥哥,今天我們會在這裡受苦受難,你得負大部分責任,所以,我留點機會讓你享受特別待遇。」
古董和茶壺般起油桶,問:「六個都要油炸?」
「當然,沒油怎麼炸得動。」
古董他們一邊倒油,一邊呵笑道:「這桶油澆下去,保證各位都是金嘎嘎,油光滿面的。」
「搞定了沒?」
「報告老大,全都搞定了。」
「好!」山仔欣然掏出炸藥,咯笑著宣佈:「火葬典禮開始!」
他點燃炸藥引信,瀟灑地拿在手中,看引信嘶嘶燃燒,直到引信快燒完時,他才將炸藥拋出。
轟然一聲,五具堆在一起的殭屍被炸得噴開,卻仍然保持完整地著火燒了起來。
古董嘖嘖稱奇道:「這殭屍究竟泡了什麼藥?居然比石頭還硬?」
苦瓜指指楊凡的屍首,問道:「這位帥哥呢?難道要放他一馬?」
山仔擺擺手,笑道:「不急,他還有點重要任務未了,對了,你們在泥地那邊的佈置搞定了沒?」
「沒問題,全按老大你的吩咐擺設。」古董回道。
山仔黠謔道:「那邊的事可是開不得玩笑,只要踏出錯誤的第一步,我就得跟你們說莎喲娜娜,再見!」
「什麼是莎喲娜娜?」苦瓜納悶地問。
「我不是告訴你,莎喲娜娜就是再見嘛!竹本!」
古董好奇道:「這是蝦米話?」
「扶桑話。」山仔得意道:「義父教我的,聽說他們那裡的穿著打扮,都和咱們以前唐朝時代一樣,哪天有機會,咱們真該去開開眼界。」
古董恍然大悟道:「原來你說的是東瀛日本,我聽說江南沿海一帶,有人和他們那邊做生意也!」
一陣尖銳的哨音打斷他們的談話。
原本寂然不動的殭屍,驀地跳起來吱吱亂叫,那五具著火的蟲屍叫得更是淒厲,以楊凡為首,這些蟲屍似乎想逃走。
山仔叫道:「擋住他們!」
小風等人立刻衝上前雙掌齊發,將躍起的蟲屍逼落地面。
山仔點燃另一捆炸藥丟向楊凡,轟隆一聲,楊凡尖嘯連連,變成一支大火柱般,不住地蹦躍。
山仔見樹幹桶中還有存油,他一把撈起油桶,將油潑向燃燒中的殭屍。
火上加油,火勢更猛,不一會兒,先開始燃燒的五具蟲屍,已然奄奄一息地頹然倒地,微微抽搐著,卻無力再掙扎。
江湖衙門的人聽到爆炸聲和蟲屍尖叫聲,循聲趕來,但已經為時已晚矣!
苗子見到所有蟲屍僅存一具,而且即將被焚燬,他哇啦大叫著,衝上前扑打楊凡身上的火苗。
忽然——
楊凡怪叫連連,猛地抱住苗子,苗子淒厲狂吼,想要掙開楊凡的禁箍,但是蟲屍卻死不放手,他終於和楊凡一起被火活活燒死。
蒙面縣爺冷冷瞪視道:「獨孤山,本縣太輕估你了,才會導致如此一敗塗地。」
山仔呵呵笑道:「這種錯誤你不是第一個犯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所以,你可以不用太難過。」
蒙面縣爺道:「沒想到你竟能發現本地分院,更沒想到你能找到蟲屍的弱點。」
山仔小人得志般地嘿嘿直笑:「運氣,這純粹是運氣,如果我說這兩件事,我全是誤打誤撞碰上的,不知道縣爺你相不相信?」
蒙面縣爺輕輕搖頭道:「任何一個人,如果對你所說的話深信不疑。那他不是白癡,就是中邪,才會如此頭腦不清。」
山仔笑得更加狎謔:「呵呵!這是本龍頭,本年度內所聽到最佳的恭維,金斗嘎(真感謝)!」
他接著點著人頭道:「武氏兄弟、四隻血妖、你、還有……咦?怎麼少了兩頭牛?縣爺老大,你不是帶了兩個貼身侍衛來嗎?怎麼只有一個來報到,還有鬼心華陀倪開老鬼頭呢?」
縣爺語聲微訝道:「獨孤山,你的確將本門的人員及動向掌握得一清二楚,無怪乎本門每每處於挨打的地位,你果真是一個最好的朋友,最惡的敵人。」
「哪裡,哪裡。」山仔洋洋自得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不過,我現在不就不知道倪老鬼和你的保鏢到哪去?!」
縣爺淡淡道:「被你盜走蟲屍,是很大的疏忽,因此,倪老自請懲罰,但本縣派人在勸慰他。」
山仔在心裡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他們不來,恐怕另有計謀,不過誰怕誰來著?」
他嘻嘻一笑:「倪老大不來就很可惜了,他這四隻血妖要叫誰替他指揮?」
縣爺語調含笑道:「這個不勞你費心,武氏兄弟一直跟隨倪老習有關這方面的技術,你會發覺,由他們來指揮鬼府捕役,和倪老親自指揮並無差別。」
山仔忽然笑問道:「武老大,你們武家四兄弟都沒有結婚生子嗎?」
武大峰微怔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山仔滿臉惆悵地直搖頭:「唉……我真是為你們武家惋惜。」
武老四嗤道:「你為何要為武家惋惜?」
「因為……」山仔憐憫道:「如果你們都沒有小孩,武家今天就得……絕子絕孫。」
山仔猝起發難,暴撲武老四,照面便是接連十六手兩儀互換法訣,剎時,劍影迷濛,逼得武老四閃躲無路。
武大峰狂吼一聲,揮出一篷淡黃色粉末,叫道:「殺!」
四名血妖宛如四把出鞘利劍,犀利射向山仔。
小風等人同時發動,攔向四名血妖,阻止它們追殺。
山仔原式不變,驀地運起神功,人如雷電,劍若奔龍,瞬間帶起呼嘯旋風,捲向武老四。
只聞武老四一聲慘號,已被山仔大卸八塊。
武大峰狂呼道:「老四呀!……」
他如瘋虎出押,悍然撲向山仔。
山仔腳下側滑,身子貼著地面斜竄而出,恰巧躲開武大峰瘋狂的撲擊,同時代替苦瓜和茶壺接下兩名血妖。
蒙面縣爺怒斥一聲:「上!」他和另外一名金鎖武士,殺向苦瓜他們。
小風和古董見狀,虛晃一招,擺脫血妖的糾纏,和苦瓜他們聯上手,共同對付縣爺及金鎖武士。
山仔劍式大開大闔,再度攔下一名血妖和武大峰,他在如此沉重的壓力下,已有些捉襟見肘、施展不開。
武大峰狂怒道:「獨孤山,我要將你碎屍萬段,方消心頭之恨呀!」
山仔嘲謔道:「光是又吼又叫殺不死我,也無法分我的屍啦!」他劍如蛟龍,吞吐奔騰於四名敵人之間。
但是,這些血妖全是只攻不守的拚命招式,絲毫不避來劍,踏中宮、探毒掌,三人成犄角之勢擠向山仔。
山仔短劍一攪,砍斷兩名血妖的右臂,自己身上卻挨了三掌,打得他滿地翻滾,鮮血一口接一口噴個不停。
小風驚呼一聲,揮棒扭身,側滑三步,接應山仔,將他一把扶起。
二名斷臂的血妖自動停止攻擊,撿回自己的斷臂接在傷口之上。
武大峰卻在此時撲至,他手中多出一柄墨黑的大砍刀,直向山仔左腿劈來。
小風青竹杖側點,當地盪開武大峰的大砍刀,但是另一名金鎖武士和血妖,再度和武大峰聯手,自左右兩方撲擊而來。
山仔左掌猝揚,一篷白粉漫天灑出:「看毒藥!」
金鎖武士和武大峰微微一頓,閃避白粉,只有血妖依然前衝。
山在躍身而起,一招旋天擘地以劍代掌,倒掛揮出,噗地一聲,削落血妖半邊的身子。
「退!」山懷大叫一聲,奮力攔下蒙面縣爺,和另外一名血妖,讓古董他們先撤走。
但是接上手臂的其他二個血妖,傷口已經癒合,再度尖嘯著朝古董他們追去。
山仔會合回身阻截敵人的小風,兩人邊戰邊走,不一會又被縣爺等人纏住。
古董他們手持點燃的炸藥,一路狂叫著,以不要命的架式返身衝來。
「退!」縣爺急喝一聲與武大峰、金鎖武士倒掠丈餘。
古董等人奮力將炸藥丟出,「轟隆!」一響,附近樹葉被震得細碎灑落,鋪地三尺。
而蒙面縣爺等人,因為見機的早,退得夠遠,只是被震波掃得微微踉蹌,並無大礙。
山仔她們藉這機會又逃出七丈之外。
縣爺怒道:「快追,千萬別讓他們跑了I」
血妖如閃電般飛掠而出,兩三個起落就攔下山仔他們。
「跑!」山仔推開其他人,馭火神功直透血影劍。
登時,紅光暴漲三尺,山仔狂嘯橫掃,劍氣直達七尺範圍,將追身而至的三名血妖攔腰斬成六截。
如此,雖然殺不死血妖,至少可以拖延一些時間,讓古董他們逃命。
小風扶著微見脫力現象的山仔,踉蹌衝進。
縣爺令金鎖武士和武大峰照顧斷腰的血妖,他帶著另一名已經復合的怪物,毫不停留地追躡山仔他們。
山仔終於體力不支摔倒地上,他勉強坐起身,叫道:「你們先走。」
「不,老大,要走大家一起走。」古董等人面色堅決地返身面對蒙面縣爺和血妖。
蒙面縣爺形態瀟灑地飄然而至,呵呵陰笑道:「猛龍會既然如此情深義重,依本縣看,你們就一起留下受死吧!至少,你們可以落得一個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美名。」
山仔撐坐於地,嘿嘿喘笑:「他奶奶的!沒想到我獨孤山,也會有壯志未酬身先死的一天,呵呵……我說縣爺老大,既然今天猛龍會在劫難逃,你何不大方一點除掉蒙面巾,讓我們參觀一下你的尊容?」
蒙面縣爺淡笑道:「如果你就要死了,知道我是誰又有何用?如果你今日僥倖未死,我更不能讓你知道我是誰,因此,這蒙面巾不除也罷!」
山仔嗤道:「你真小氣!」
「小心駛得萬年船。」蒙面縣爺不慍不火道:「一個想要成就大事之人,必得高瞻遠矚。」
山仔呵笑道:「我覺得咱們是英雄所見略同。這樣子好不好,我提議咱們兩人聯手獨霸武林如何?這年頭,要做大事業必須要有優秀的合夥人材,才容易成功,你覺得呢?」
縣爺輕笑道:「是要獨霸,又如何聯手?況且,一山難容二虎,總有一天,我們仍是得正面對陣,我又何必放棄今日這個除掉你的良好機會?你說是嗎?」
山仔啐笑道:「他媽的!你的野心比我還大,我都願意和你二一添作五來分帳,而你卻要逼我走上絕路,你不怕逼急了會物極必反,變成你走上絕路?」
蒙面縣爺一陣狂笑:「獨孤山,你為了活命,可真不惜費盡口舌吶!無奈,今天就算你舌粲蓮花,也只有死路一條。」
「是這樣子的嗎?」山仔輕鬆地站起身,拍拍身上塵泥。
縣爺有些摸不透他又想什麼花招,淡淡道:「沒錯。」
山仔著向他身後,淡笑道:「我休息夠了,你的四隻妖怪都到齊了,咱們還等什麼?」
話落,暴起發難的竟是苦瓜和茶壺,他們二人聯手攻向蒙面縣爺。
縣爺不屑地嗤道:「憑你們倆,還不配和我動手。」
他飄身後退,金鎖武士迎上。
「讓本武士勉為其難和你們玩玩!」從這名金鎖武士高突的太陽穴,就可以看出他的功力非凡。
苦瓜謔道:「不管你是誰,是人就可以啦!」
他和茶壺兩人手中的如意打狗棒翻飛如電,聯手之力,竟也勉強和金鎖武士戰成平手。
小風和古董使個眼色,兩人同時撲向縣爺身旁的血妖。
「找死!」縣爺冷冷一曬,揮手喝道:「殺!」
血妖立刻迎上前,和小風他們二人殺得難分難解。
武大峰咬牙切齒道:「獨孤山,你納命吧!」
山仔向後縱掠數次,站在一片空廣的枯葉上,兩手大張,歡迎道:「來呀!我等著你們吶!」
武大峰再次揮手撒出藥粉,對三名血妖叫道:「至死方休!」
山仔哈哈大笑道:「對,這樣才過癮!」
縣爺正覺得山仔的態度轉變的突然,尚不及想通為什麼,三名血妖已然尖嘯地撲向山仔。
忽然——
血妖落身枯葉後,突兀地猛往下沉。
山仔凌空暴翻,以頭下腳上之勢,猛然揮拳壓向三名血妖,血妖嗚嗚尖叫著,拚命掙扎,但它們越掙扎,沉陷的越快。
「流沙!」縣爺驚吼一聲,想撲救又有些猶豫。
山仔憑著一口真氣在空中任意回折飛掠,將想要竄起的血妖逼入泥沼當中。
接著,流沙池中緩緩冒出刺鼻的硫酸氣味,池中的血妖竟然在滋滋聲中,冒著白煙,逐漸消失。
山仔翻落在枯葉上,得意道:「不但是流沙,而且是定時會噴出強酸的硫酸沉沙。」
縣爺怒斥一聲,凌空飛竄幾近十丈的距離,撲向停身枯葉上的山仔,他認為山仔腳下必定是實地。
山仔縱身而起,揚掌掃向縣爺,逼得他不得不倒翻回地面,山仔卻一腳踏在只剩一顆腦袋的血妖頭頂,輕巧地翻回原地。
武大峰眼見唯一依恃的血妖,竟然如此被山仔消滅,心中又恨又怒,他學著山仔踏向泥沼中血妖的頭顱,換氣撲向山仔。
山仔嘻嘻笑道:「哎喲!你好聰明喔!」
他竟不攻擊,只是再斜退八步。
武大峰篤定地踩上山仔方才站立之處。
忽然——
「卡喳!」一聲清脆的木頭斷裂聲,武大峰哀叫著跌入流沙池內。
「哇……救救我呀!」他在強酸侵蝕下,面容痛苦扭曲哀號。
山仔嘖嘖連聲,搖頭歎道:「武老大,你真是不小心,這下面都是空的,只有三兩根木樁可以輕輕地踩吶!」
「老大,快來呀!」
山仔抬頭只見縣爺竟反身朝苦瓜他們下手,茶壺已被他一掌擊傷。
山仔怒嘯一聲,血影劍猝然旋甩,斬向蒙面縣爺。
縣爺腳下倏退,避開血影劍,轉而與僅存的血妖聯合攻擊古董。
山仔算準落腳處,點向枯葉下的支撐木頭,在斷木聲中猝然飛撞縣爺。
縣爺急閃而出,山仔索性一頭撞向血妖,拚死以一掌換一掌,將血妖砰地擊向流沙池內。
縣爺駭然問:「你剛才也曾中掌,為何沒有中毒?」
山仔拭去嘴角血漬,啞笑道:「老實說,我不知道,不過可能和我前次服用的藥物有關。」
山仔醫術得自獨孤羽真傳,對於配藥解毒自是不陌生,他上次受傷時,聽到倪開說治療噬心之毒,必得陰靈之物,就想到昔日在尋找雪魂靈珠,自冰原怪魚身上取得的眼珠,即是一味藥引。
他遂將其中一顆魚眼磨碎,再配合其他靈丹一起服用,果然毒傷立即痊癒,甚至這次對於同樣毒掌,竟有不可思議的抗毒功能。
「哇!」然一聲慘號。
金鎖武士在小風、古董和苦瓜三人憤怒聯手之下被擊斃,蒙面縣爺回首側瞥,不由得為之震駭。
山仔壓抑著迸湧的血氣,逼近道:「縣爺老大,這一次你又輸了,我不是告訴你,物極必反嘛!現在我想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大概得自己動手吧?」
「你做夢1」蒙面縣爺淒愴狂笑道:「獨孤山,我沒想到十足篤定的截殺計劃,竟是你所設計,誘我入殼的一步棋,你的確是個恐怖的對手,但你永遠無法揭開江湖衙門之謎,哈哈……」
他突然回身衝向流沙池中,山仔一前抓住他的衣角,「嘶!」的微響,蒙面縣爺扯破衣擺,一頭栽入冒著硫酸的流沙池中。
片刻後,一陣滋滋地白煙瀰漫,這位江湖衙門的神秘縣爺,只剩兩隻腳慢慢地陷入流沙之中。
山仔看著手中衣角,無奈道:「他媽的,你到臨死都還要在我心頭留下一個疙瘩才高興,真是不會做人。」
古董叫道:「茶壺昏過去了!」
山仔掠向他們,蹲下身為茶壺把脈。
「沒關係。」山仔放心道:「只是內腑受了點震傷,吃吃藥,休息一陣就好。」
忽然——
沼澤方向傳來一陣劇列的爆炸。
整個魔林地面為之抖顫不已,棲鳥驚飛,野獸慘嗥奔逃,樹葉如雨飄落。
爆炸聲和震動整整持續半刻鐘之久。
山仔等人原本趴伏在地面,此時竟都被厚厚的積葉埋起身子。
當他們鑽出樹葉堆,赫然發現,原來濃蔭蔽空的魔林,竟被這陣爆炸震禿不少樹枝,使得黑黝的林中,灑落一圈圈,有如金幣般的光環。
「哇!是太陽和藍天也!」
小風等人欣喜地歡呼著。
對於久不見天日的他們而言,這場爆炸為他們帶來意外的驚喜。
山仔掠上枝頭,朝沼澤地區搜望。
此時,林中視野大廣,沼澤一帶的情況,已是凝目可及。
小風飛身上樹,問道:「怎麼樣?」
山仔道:「本來我還想回江湖衙門去找點線索,現在不必去了。」
小風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覺得沼澤地區格外空曠。
她驀然明白,原來是江湖衙門那片宅院不見了,彷彿在這剎那間,那整座院都被沼澤吞噬了一般。
「炸得真徹底。」小風喃喃道。
古董和苦瓜也已攀上樹頂。
「也許倪開想要毀滅他創造出怪物的痕跡。」
「可能。」山仔輕鬆道:「至少,咱們可以安心地進入鬼湖宮閉關。」
他指向東北方,一處隱約可見的斷嶺,笑道:「你們瞧,那裡就是兩界橋所在,魔林終究是選擇咱們做為征服它的人。」
「喂!……我還沒死,誰把我埋起來了?」
茶壺在厚厚的積葉下,門聲大叫著。
山在他們聞聲,這才想起還沒把他拉出來。
「誰說你沒死?」山仔叫謔道:「你現在已經在陰曹地府裡啦!」
茶壺吃力地鑽出葉堆,揉著眼睛,怔怔道:「哇塞!地獄裡面有這麼美麗的天空?那我還是死了算了!」
他心滿意足地躺在軟軟積葉上,對頭頂的天空歎賞不休。
山仔抓了只毛毛蟲,相準他張開的嘴巴丟去,不偏不倚地正中目標,掉入了茶壺的嘴裡。
茶壺哇地大叫,差點把毛蟲舌下肚去,他惡地一聲又吐了出來。
「老大,我要向你著重地抗議……」
山仔等人的哈哈大笑聲,打斷茶壺尚未出口的抗議……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