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 文 / 佚名
玉琪冷笑道:「若真叫他挨過了,便是我學藝未精,料敵不准,不僅愧對聖上的寵信,更對不起這口九龍碧玉刀了。我把聖上的御賜供在桌上,就是為了要大家都知道,我玉琪決不隨便亂說話,御賜一臨,有如御駕親蒞。當著聖駕的面,我決不敢作欺君之舉。」
他把刀又高舉了一舉,特別強調了這柄御賜名雙的尊嚴與權威性,但也是找自己的麻煩,因為九龍碧玉刀既是如此神聖不可侵犯,他玉琪就必須應誓自裁了。
九格格更為著急了,幾乎帶著哭聲哀求道:「玉琪,你幹嘛要跟自己過不去呢?這麼糊里糊塗一死太沒價值了,你怎麼對得起朝廷、堂上雙親?又怎麼對得起我?」
玉只勒的神情很古怪地笑道:「老九,我率爾輕生,上負朝廷雙親是沒話說了,但對不起你卻令我難解,我若死了,你該是最高興的一個人,從此再沒人跟你爭了。」
九格格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道:「玉琪,你是傻瓜。難道你不明白,我一直都在喜歡你,在京師的王族親貴中,除了你之外,那一個我都瞧不上眼。」
玉貝勒似乎頗感意外地道:「什麼?老九,你喜歡我?這話是從何說起?從小你就跟我過不去,打從我們第一次見面吵架開始,足足有十幾年了……」
「十八年零四個月,那天你才六歲,我阿瑪(編按:滿州人對父親的稱呼)生日,你跟僧王來拜壽,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對了,你倒是記得清楚,那也是我們第一次吵架,從那時候開始,你就沒放過我,見了面總要找我的碴兒!」
「玉琪!你記得第一次我們為什麼吵嗎?」
「早忘記了,誰會記得那些?反正是你先找上我的。」
「亂說,那次是你氣我的,我穿了一身新做的紅衣服,每個人都說我好看,我問你好不好看呀?你卻笑我是剛從湯裡撈出來的大蝦米……」
玉貝勒哈哈大笑道:「是嗎?老九!那可實在抱歉,不過你也得原諒一下,我這人向來沒有奉承人的習慣,別說你阿瑪只是攝政王,就算他是皇上,我看你像頭煮熟的大蝦米,我還是會照實說出來的。」
「玉琪!我當真長得那麼難看嗎?」
「這個……老九,老實說,你不但不難看,而且還十分的好看,是京師中最美的一個姑娘,不過那也是近幾年來的事兒,你小的時候,可實在不怎麼樣,經常跟男孩子打架,弄得一身的污泥……」
這使得九格格十分高興,因為玉琪畢竟還是記得她的,她破涕為笑道:「我沒那麼野,只是對著你那一夥子死黨才動手的,我把他們打得爬在地下,就是為了要氣你,引你注意,要你來找我報復……」
「哈!這你可是用錯了手段,我學武功可不是為了炫耀的,打從阿瑪教我第一招開始,就嚴誡我輕易出手,嚴誡我私鬥,京師那些貴族子弟們打群架是常有的事,我從沒參加過一次。」
「我知道……後來我也知道自己太淺薄,所以不再做那些無聊的舉動了。」
「可是你仍然一個勁兒的不放過我,處處跟我爭!」
「我還是在引你注意,我實在氣不過你,對別的女孩子都是溫文有禮,有說有笑,唯獨對我一個,你從沒擺過一次好臉色,始終都是冷冰冰的。」
「那是因為你太討厭,處處要佔先,處處要強。」
「玉琪,憑良心,我要強佔先是不錯,但對你,我總是忍著性,有好幾次,我們爭得不相上下時,最後總是你勝利,那可不是爭不過你,是我讓你,我想你自己也明白!」
玉貝勒微微一笑:「老九!既是準備讓我了,又為什麼要跟我爭呢?」
「因為我氣你眼中沒有我!」
玉琪歎了口氣道:「姑奶奶,你這份青睞實在叫人承擔不起,你喜歡一個人時,就要處處跟他過不去,我寧願你恨我了……唉!反正現在說什麼也晚了,今後,我不會跟你爭了。」
他的眼睛瞟向了血冠羽士,見這個假牛鼻子仍然是一動不動地站著,乃又微微輕歎一聲,徐徐抽出了刀刃。
御賜名器,畢竟不同凡響,刀刃還一半在鞘,即有一道青白色的寒光湧出了,而且有龍吟之聲作嘯,彷彿它是有生命的物體,在為即將嘗飲人血而歡呼。
九格格的臉色大變,她已強拉下了尊嚴的面紗,坦訴了自己對玉琪的戀情後,再也顧不得那些了,上去拉著他的手臂道:「玉琪!我求你別自殺行不行?」
玉貝勒一聲輕笑:「血冠不死,我就非死不可。」
「要他死太簡單了,我幫你殺了他。」
「你幫我殺了他,這倒好,去了血冠,我又欠了你的情,從此只有被你牽著鼻子走,你可以大權一把抓了。」
九格格終於哭了出來:「玉琪,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跟你爭了,一切都聽你的,我的人,也都交給你全權指揮……」
「老九,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是的!我說的,以後一切由你作主,甚至於我可以回去向聖上請求,撤銷我這一組,由你統一指揮。」
「你父親會答應嗎?你那些手下肯接受我的指揮嗎?」「阿瑪絕沒問題,他一直就不贊成我幹這個,他認為女孩兒家該守在家裡才是本份,至於我手下的人,更沒問題了,他們是我一手訓練的,我都聽你的了,他們還敢違抗嗎?不過,玉琪,為了你我兩家好,我們還是別合併的好,因為侍衛營的權太大了,抓在一個人的手裡,會令很多人眼紅的,甚至於連皇上都會不太放心的!前車之監很多,我們還是維持個貌離神合的情況是最好了。」
「這是說我們還得爭下去!」
「是的,小事情你讓著我點,大事情我聽你的。」
玉貝勒陷入了沉思中……
口口口口口口
雲素素在暗中哼了一聲道:「沒出息的傢伙,看樣子他是準備接受九格格的條件了?」
雲施施卻不同意地道:「九格格其實根本沒提什麼條件,事情完全對他有利的,他為什麼不接受?」
「可是他立下的誓就不算了?」
雲施施冷笑道:「他不是江湖人,不必講什麼一諾千金輕生死,在官場中,講究的是權術,這就是權術的運用,你懂不懂?如果玉琪真的抹了頸子,他只是個大傻瓜、大笨蛋,根本不夠資格領導大內密探了。」
「那他對血冠羽士又如何交待呢?」
「他跟九格格聯了手,血冠子還敢跟他們作對嗎?他們肯留下血冠一條命,就是大恩浩蕩的了。」
「二姐!你還是打算要嫁過去?」
「不錯,這是一把有心計的好手,值得我在他的身上用點工夫,他勾起了我跟他周旋到底的興趣。」
「二姐,他是這樣的一個人,你還……」
「素素,你要清楚,我之所以要嫁給他,只因為他是密探的首領,並不因為他是個貝勒,也不會因為他是個英雄,更不會去考慮他的人格。他能夠背信不死,這證明他很愛惜性命,這就是他的弱點,把握住他的弱點,我才能夠控制他、駕馭他。」
「可是九格格呢?九格格是為了鍾情於他,才會跟他釋嫌合作的,若是他娶了你,九格格還會聽話嗎?」
雲施施一笑道:「別忘了我要的聘禮是血冠和九格格的頭,血冠看樣子是死定了,還欠著九格格的一顆玉首呢,如果他能交出來,那一切那不成問題了,如果他交不出來,我也不會嫁過去的。」
「施施,你的算盤打得太如意,也把小玉兒看得太簡單,假如你是煩心於小玉兒,你不妨嫁給他,但是最好別懷什麼目的;若是你還打算利用他,我要給你一點忠告,你會因而吃上了大虧的。」
方豪不知何時掩了過來補上了一句。
「我不相信,你把你的兄弟說得太了不起,他的功夫雖然不錯,可是太狂傲自大了,跟血冠子訂下了這麼一個賭約,事後卻又不想履行,這在在都證明他的膚淺。」
方豪輕輕一歎:「施施,原來你還是抱著這種看法,我對你的觀察力更為不敢信任了,你以為他的賭約失敗了想耍賴,那就更為大錯特錯了,你想,僧王是京師第一條英雄,小玉兒是他的衣缽傳人,又豈能做這種丟人的事?假如他真的敢貪生怕死言而無信,僧王就會劈了他!」
「他們大家一起掩蓋事情就不會洩漏出去。」
「掩得住嗎?今天在場的有多少人,何況小玉兒還知道有我們在,這種事能瞞得下嗎?」
雲施施承認方豪的話不錯,但是她想不透地道:「可是十招之限已滿,血冠子並沒有倒下去呀!」
「你為什麼不仔細看一下呢?血冠子到現在為止,動都沒有動一下,這並不是一個很舒服的姿勢。」
血冠子自從停上了比鬥之後,一直凝立不動,雙腿微曲,上身前傾,血劍平伸向前,演出這個姿勢雖不費力;但要將這個姿勢維持很久,卻極為吃勁,血冠子也許耐戰力足,但卻不需要如此表現呀,除非是另有古怪了。
口口口口口口
九格格那邊也有所發現了道:「血冠,我跟貝勒的話你都聽見了,你該表示一下你自己的意見了?」
血冠子不言不動。
玉貝勒冷笑道:「你叫他守密不言,無異是緣木求魚,他也知道你不會信得過他的,何必還要多說話呢?我們這個圈子裡只有死人才最可信賴。」
九格格忍不住低聲道:「玉琪,你明知道我一定會除他滅口的,又何必要說穿了讓他提高警覺呢,趁他不知不覺間除掉他不是很好嗎?」
「老九,若是他相信你會放過他,那他就是個草包,不足為懼了,殺不殺他都無所謂,若是決定殺他滅口,最好即說即做,夜長夢多,片刻的拖延就會影響到全盤皆墨的。」
向玉貝勒表明了愛意的九格格竟像是換了個人,在誰面前都強極橫蠻,不肯受半點委屈的刁公主居然變得像水似的溫柔,一任玉貝勒如何譏諷教訓,她都是笑吟吟的,沒有半點慍意,難道愛情的魔力真有這麼神奇嗎?
此刻,她仍是溫嫻的一笑道:「你說得對,玉琪,當機須立斷,要下手就得快點,我們一起出手,一起擺平他。」
說動就動,她的身軀已飛了起來,手中青芒直閃,掃向了血冠子。
但身當其事的玉貝勒卻沒有及時的配合,笑吟吟地抱著雙臂,看著她一個人行動。
更令人詫異的是血冠子眼見青光掠體,不避不擋,硬生生地挨了一劍,青光過處,身軀砰然倒地,一顆腦袋滾出老遠,腔子裡血似泉湧直漂出來。
九格格似乎難以相信地望著地上的殘屍道:「這傢伙怎麼如此地不濟事,連一劍都避不過去呢。」
玉貝勒的臉上沉下一片冷色,微步上前,抬腳輕踹,將無頭的屍體踢得滾前兩尺,但地上卻留下了一片頸子,厚約半寸,雖為鮮血所染,但仍看得出是從血冠子的殘屍上落下來的,就像是菜市零售切下的一片多瓜。
九格格看得又呆了,愕然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玉貝勒冷笑道:「這就是說你出手的部位沒拿準,還差了半寸,沒有恰好地落在我的劍痕之上,所以才多出這一片脖子來,老九,你還差了一點。」
「什麼?你的劍痕,你什麼時候出手的?」
「老九,別裝了,你明知道是第十招上。」
「第十招,你是說你在第十招上已經殺死了他,這怎麼可能呢?我出手時他還站在那兒沒動的呀。」
「死人也能站的!尤其是剛死的人,手腳未僵,你要把他擺成什麼樣子都行。」
「可……可是已經砍斷了他的頸項,為什麼隔了那麼久血仍然不流出來呢?這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
玉貝勒突地仰天長笑,笑聲淒厲刺耳,笑了很久,他才停了下來道:「老九!這才是你真正不知道的地方,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在沒說之前,我要先問你一句,你必須要誠實的回答我,你知道我一共用了幾招?」
「你們不是定下了十招之限嗎?」
「不錯,那是我們兩個人加起來的招數,老九,你說,在這一戰中,我只用了幾招?」
九格格想了一會兒才道:「你的身法太快,我根本沒看清楚,但是我記得血冠先後好像是用了八招。」
「七招半,最後一招只遞了一半。」
「那麼你只用了兩招,玉琪,你是怎麼練的?只兩招就斬殺了血冠,照這樣看來,天下將無人是你的敵手了。」
玉貝勒微笑道:「你錯了,嚴格說來,我只用了一招,這一招威力無匹,劍招運足時,鋒刃未至,劍-先及,把敵人全身罩於劍-之下。封住對方所有的穴道,截斷所有的脈絡運行,等劍刃臨體時,對方一動都不動,等於是個死人了,這就是血冠受劍之後,仍然站立不倒,以及沒有血水流出的原因。」
「我懂了,血冠頸部受劍後,由於血脈仍為劍-所阻,血水不流,所以才未見溢出,一直等我補上一劍後,牽動屍體倒地,震通了被阻的脈絡,血水才漂射而出。
玉貝勒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老九,你的劍上還沾有殘血,回去可以找人檢驗監定一下,血中絕未含有毒質,我也不是用什麼暗算的方法殺死他,一切都是憑著真實的本領的。」
「玉琪,你怎麼說這種話呢?」
玉貝勒冷笑道:「老九,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誰是怎麼一塊料誰還不明白,你早已發現血冠是個死人了,居然還會去砍他一劍,當然一定有目的的,在你而言,瞭解我如何殺人自然是最大的目的!」
九格格的臉色一變,像是被人當面摑了一掌,咬咬牙厲聲道:「玉琪,你是混蛋,你是個很無趣的人。」
玉貝勒聳聳肩:「老九!我也希望能有趣一點,陪你把這齣戲唱終場,但是我也實在擔心,你剛才說動就動,對血冠的那一手,也很叫人心驚肉跳,血冠即便是個新鮮活蹦的人,也很難在那一劍下全身而退的。」
九格格氣沖沖地一揮手,只說了一個「走」字。
這種情形下,除了拂袖而退,沒有更好的台階了,何況,她總算瞭解了玉貝勒的實力,憑他那無形劍氣以及一招搏殺血冠的武功,自己是無法跟他力搏的,再留下去,不僅是自討沒趣,而且還得擔心玉貝勒找個借口也來上一下子,把她也陷在這兒了。
跟在九格格身後的是玉貝勒的一陣大笑,那笑聲像一條鞭子,鞭著九格格的心,鞭著她的尊嚴。
出了府衙之後,她連住所都不回,一逕向北行,啟程回京去了。
在京師,玉琪至少不敢明目張膽地殺她。
方豪、雲素素、雲振天和凌翠仙都悄悄地離開了,只有雲施施一個人留了下來,她要留下接受第一件聘禮。
玉貝勒突然止住了笑聲,朝空處一揮手。
府衙內外的人影幢幢,立刻有了行動,有的向外去,有的向內行,那揮手所代表的意義,也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雲施施總算又看到了玉貝勒另一面,他佈防之嚴,出入想像。
那些地方雲施施都經過、探查過,甚至於心中在估計,假如再要秘密地進來,可以利用那些掩蔽!
現在,她才知道不必去傷那個腦筋了,這個玉貝勒太厲害了,他若是不默許,連只蒼蠅都別想飛進來。
玉貝勒很有風度地向她藏身處一鞠躬:「二小姐,請你出來過目聘禮。」
所謂聘禮,是指血冠的首級而已,雲施施的目的只是要血冠羽士的性命,對這顆死人的腦袋瓜子,卻沒多大興趣。
因此她從容地走了出來,來到玉貝勒面前,這個男人是她認識的,也曾經使她一度為之動心過的。
人沒變,樣子也沒變,只是身份變了,名字變了。
變得她不知要如何稱呼才好!
倒是玉貝勒很體貼地一笑道:「叫我的名字玉琪好了,我想你現在不會把我當作方豪了,也能分辨我與方豪了。」
雲施施頓了一頓才點點頭:「好的!玉琪,你也叫我的名字吧,我最怕聽的一個稱呼就是二小姐。」
「為什麼?我聽人一直那樣稱呼你,你也很自然。」
雲拖施道:「不!我從沒有自然過,因為雲二小姐這個稱呼,時時在提醒我不要忘了我的身份,不要忘了我是雲家的女兒。也更讓我記起了我姐姐的悲慘命運。」
「是的,施施,有的時候,我的很討厭別人叫我玉貝勒或是只勒爺,那像是在我身上加了一重桎梏、一根無形的繩索,捆得我很不自在!」
「你手掌大權,一呼百諾,富貴榮華都臻於極頂,居然還會不自在?」
玉貝勒居然歎了口氣:「施施,你不是個愛慕虛榮的人!」
「我當然不是,雲家的女兒沒一個是愛慕虛榮的。」
「那你就不該說那種話,也該知道這些爵位、榮華、富貴,都沒放在我的眼裡,別人求之唯恐不得,我卻棄之不去,人人都羨慕我的這份差使,但只有幹過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苦況。」
「哦!其中有什麼苦況?你倒是說來聽聽。」
玉貝勒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第一是行動身體不自由,幹上了這一行,就等於是把整個人賣給了官家。告訴你,我曾經足足一個多月沒回過家,卻在家門前經過上百次,大禹九過家門而不入,人就以為了不起,但他跟我一比,可就差遠了。」
「男兒志在四方,才一個多月不回家有什麼了不起。」
「以前是不在乎的,因為家裡沒有一個讓我關心的人在等著我,老實說,一年不回家我也不在乎。」
「難道你的父母就不值得你關心?」
「那種關心不同,我也想他們,但只要能見個面,招呼一聲就行了,我說的那種關心對像卻不一樣,那是與我共渡良宵,廝守終身,情逾金石,永結白首的閨中良伴,一天見不到她我就會相思,更別說是一個月了!」
他說著要去拉她的手。
雲施施下意識地一避,但沒有閃開,由他握住了,那微糙的掌心使她心中也起了一陣悸動,這隻手證明了他的確是那個使自己動心的男人。
玉貝勒也忘情地道:「施施!我說忙是事實,但也不見得連回家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我之所以不肯回家,主要是家裡沒有那種吸引我的力量,今後就不同了,有了你……」
雲施施漸漸地感覺到他的臉在貼近,她也很想躲開,卻又身不由己,忍不住有點恨自己不爭氣了。
他們像這樣攜手輕擁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雲施施卻感到很不自在,因為在以前,幾乎都是她主動。
今天,她卻感到自己像只任人撫摸的小綿羊,這使她的心中有著一種微妙的感受,既新鮮刺激,但也有點屈辱。
因此,她掙了一掙道:「若是你把我當作那種會苦守在屋裡等你的女孩子,那你就錯了。」
玉貝勒笑道:「我當然知道你是那一種女孩子,我傾心的就是你這種女孩子。」
他想親她發燙的臉頰,雲施施卻不習慣地推開了,她無法在這府衙的院子裡提起那份卿卿我我的激情。
這個女孩子的脾氣是烈火般的,但她的感情卻似水樣的細膩,她認為像這種情話,該在花前月下,詩情畫意中去講,耳鬢廝磨、淺語溫柔,也是在無人處才做的。
此刻雖然四下看不到人,但在暗處,不知有多少只眼睛在盯著看呢!
所以她用力地一掙,不但躲開了他的嘴唇,也脫出了他的擁抱:「慢著,玉琪,你別想得那麼美,你還沒有履行你的條件呢!」
玉貝勒指指血冠子的屍體:「這不是嗎?」
「這只是一半,還有一半呢?」
「你是指殺老九嗎?剛才的情形你都已經看到了,她不會再跟我作對了,你還是要殺死她是嗎?」
「她殺了我們不少人……」
玉貝勒笑笑道:「施施,別說這種蠢話,那就不像雲二小姐了,你明知道,我不是為了你而殺人的,你也不是真要我殺這兩個人,只是難一難我而已。」
「我不管,玉琪,這是說好了,而你自己也答應了的,若是你交不齊聘禮,我們的約定就告吹。」
玉貝勒哈哈大笑道:「施施,殺老九一定要符合我的利益,還是那句話,她如繼續與我作對的話,我定然會殺她,若是她今後處處與我合作,或是退出了這個圈子,我實在沒有殺她的理由的,這兒事完了,一切都由我作主,所以也沒人會抓你及你的父母了,明天我要回京師了,你是跟我一起走,還是自己來?」
雲施施道:「你回你的京師,我去幹嗎?」
玉只勒大笑道:「你會來的,為了我們的婚約,為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你們都會來的,最好你明天跟我一起走,要不就隨後跟著來,可不能耽誤太久,時間不多了。」
他說得好像她非去不可。
雲施施不禁氣往上衝,口中只罵了一句:「活見你的大頭鬼!」
她拔步向外急衝,玉貝勒既沒攔她,也沒追她,只留下一句話:「到了京師就找我去,問城門口的人,要他們帶路。還有,告訴方豪可別跟著來,再次碰頭時,可怪不得我了,京師不比別處能一手遮天,真要出了什麼事,我這個貝勒可是幫不了他的忙。」
口口口口
雲振天臉色十分沉重地
聽完了雲施施的報告,然後才以更沉重的聲音道:「他說對了,我們非去京師不可,因為各地義軍首領,相約在先思宗皇帝殉難之日,齊集景山之前,設壇恭祭先帝英靈,嗣後舉行重要會議。」
「您以前怎麼沒說呢?」
「以前不是我去,是戴四代表,他死了,我們這一個組合中一時找不到能代表的人,只有我去了。」
「景山在皇城之內,能去設祭嗎?」
「每到那一天,朝廷會開放宮後什剎海一帶,准許民眾隔著湖設祭,這也是他們籠絡人心的手段。」
「可是聽那個傢伙的口氣,似手他已經知道了義師首領聚會的事情了。」
雲振天一聲輕歎:「這件事參加的人很多,決定了很久,自難保密,但是朝廷也不會在那一天抓人的,否則失信於民,暴亂必起,他們反而得不償失了。」
雲施施知道老父一經決定的事是無法變更了。
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我明天一早去找玉琪,跟他一起走。相機看看他們在做些什麼,也看看能為大家做些什麼。」
雲素素憂慮地道:「二姐,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考慮什麼,人家聘禮已交了一半,我催討另一半去。」
「那個玉貝勒的城府太深,尤其是他已經練成了無形劍-,武功實在太高了,你鬥不過他。」
「我不是去跟他決鬥,我是去嫁給他。」
雲素素還要開口。
雲施施一笑道:「別擔心我,還是好好的管住你的方豪吧,叫他別溜了去湊熱鬧,這次玉琪好像狠定了心,再見面時真會殺他的。」
方豪在旁邊始終沒開過口,此刻忽地一笑道:「施施,如果為了大局,要你去殺玉琪,你下得了手嗎?」
雲施施神色一變,但仍然堅決地道:「我不會忘記我是雲家的女兒,真到必要的時候,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好!施施,我們都相信你是個堅強的女孩子,而且也只有你能有機會刺殺他,只要你心裡有這個準備就行了,明天你先走也好,我們隨後就來。」
「什麼,你也要去。」
「雲老伯只是代戴四爺去,我卻是代表方豪前去;再者,我還是主祭人,不去行嗎?」
對於方豪的這個宣佈,大家都吃了一驚。
方豪笑笑道:「以前因為你們不必知道這件事,所以我沒說,現在既是大家都得跑一趟,我只好說了。」
雲振天道:「方老弟,你這一去,你們弟兄就難免要碰上面了,你怎麼辦?」
方豪聳聳肩:「玉琪今天表演了一手劍-,目的在向我示威,但也顯示了他的虛實,使我很放心,憑他這一手,還奈何不了我。」
大家望著他充滿了驕傲與自信的臉,心中都有著莫測高深的感覺。
認識他們愈深,對他們愈不瞭解。
這兄弟倆,的確是一對不折不扣的雙胞胎。
雲施施望了方豪一眼,欲言又止。
她很顯然的想說什麼,但卻忍了下去。
那回眸一瞥間,有著無盡的幽怨和情意。
父女親情、姐妹之愛、兒女之私,再加上民族大義。
不但一向豪放的雲施施不知如何開口,就是老練如雲振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若是詞不能達,何如不說。
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著很多的話要說,但卻誰也想不出,如何開口才好。
仍然是雲施施開了口,笑一笑道:「我走了,爹、娘、妹妹、方豪,你們多保重。」
她笑得很勉強,但她還是笑出來了。
說完話,轉身就往外走,為了不願讓人瞧到她湧含在眼眶中的淚水。
雲施施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寧可流血不流淚。
但雲素素忍不住叫道:「二姐,你……」
「我很好。」
雲施施停下腳步,但她卻沒有轉過身子。
「好好的勸勸方豪,在京裡他強不過玉琪,不論他有幾成勝算,勝了玉琪,他也一樣走不了的,何必一定要拚個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