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骨肉相逢 文 / 慕容美
任民珊身為百鳳幫總宮護法,一身功力自不等閒,而且,因他對駱雙城的身份早有懷疑,表面上雖在對話,暗中卻早已提聚全身功力以備應變。
所以,當駱雙城欺身揚掌之同時,任民珊立即雙掌一推,擊出一股急勁威猛的劈空掌力。
可是,他所遇上的對手實在太強了,不但所發出的劈空掌力如泥牛人海,而且,在對方那「接引神功」全力施展之下,騎在馬上的身軀,竟不由自主地飛投而前,「叭」的一聲,摔倒在駱雙城身前。
緊跟著駱雙城冷笑一聲:「放你回去也是死,老娘索性成全你吧!」
出手如電,一下子點了對方的死穴。
變起意外,那王姓漢子與四個玄衣劍士各自愣得一愣,駱雙城震身大喝:「來卿,這幾個人一個也不能放走!」
話聲中,與駱來卿雙雙飛身進撲,駱雙城雙掌翻飛,一下子就擊斃兩個玄衣劍士和那王姓漢子,駱來卿也一劍宰了一個玄衣劍士。
剩下一個玄衣劍士亡魂俱冒地策馬疾奔中,駱雙城已再度騰身追補。
就當那最後一個玄衣劍士危機一發的瞬間,那後來的四個黃衣番僧已適時趕到。
當先一人,讓過沒命狂奔的玄衣武士,大喝一聲,由馬鞍上騰身向駱雙城撲來。
「砰」的一聲大震過後,駱雙城飛撲的身形一滯,那黃衣番僧卻凌空三個觔斗,縱落三丈之外。
此時,那另外的三個香僧已飛身下馬,一字橫排,並立首先被駱雙城一掌震退的番僧身邊。
駱雙城一面揮手示意駱來卿護著何慧卿退到她後面去,一面凝注對方冷然一哂道:「能接我老人家五成真力的一掌而不死,你也足以自豪了!」
那為首的番僧口齒啟動間,駱雙城又聲接道:「我老人家也懶得問你們是鐵木番禿手下的什麼人,為了省事一點,你們四個一齊上吧!」
那為首的番僧閉目靜立,顯然他才發覺自己方才硬接駱雙城一掌時已受了不輕的內傷,此刻正在暗中運氣調息中。
第二個番僧左手一揚,「嘶」地一聲,一支火箭衝霄而上,在半空中爆出一朵丈許方圓的紅雲。
駱雙城冷笑一聲:「番禿,遠水難救近火,縱有後援,也沒法救你們的命了!」
那為首的番僧突然張開雙目,冷笑一聲道:「也許佛爺們四人聯手,都不是你的對手,但你這賊婆娘也……」
駱雙城雙目中寒芒如電地一聲怒叱:「禿驢找死!」
「劈叭」兩聲脆響,打得那為首番僧連退五六步,而打人的駱雙城卻似根本沒移動似的靜立在原地,連連冷笑不已。
那為首番僧嘴角沁血,雙手摀住被打得既青且腫的雙頰,目射厲芒地恨聲道:「打得好,但……你也休想活過半個時辰去這回,他可不敢再罵「賊婆娘」了!
駱雙城冷冷地一笑,道:「老身本該立刻取你們四個的狗命,你既然如此說,倒要讓你們多活一會兒,教你親眼看到,究竟是誰活不過半個時辰!」
「砰回的一聲,遠處崇化鎮上空,爆起一朵同樣的紅雲。
駱來卿微顯不安的道:「伯母……」
駱雙城扭頭問道:「什麼事?」
駱來卿目注何慧卿道:「七妹神志未復,我看……還是早點打發他們比較妥當……」
駱雙城漫應道:「不要緊,老身自有分寸……」
遠處,黃塵滾滾,蹄聲雜沓,疾馳而來。
駱雙城舉目一掃,平靜地接道:「來卿,點住你慧妹的『黑甜穴』,將她綁負在你的背上。」
說著,已同時拔出了暗藏腰間的一支奇異短劍。
那短劍長約一尺,幾乎僅及普通長劍的三分之一,寬度僅約二指,如非其尖端呈劍形,很可能會被人誤認為系一支匕首。
這短劍雖小得出奇,但卻澄澈如一泓秋水,森寒逼人,顯然是一支吹毫斷髮的寶劍。
原來這短劍名為「心光」,本是佛門降魔至寶,系一海外神尼贈與當年毒鳳幫開山幫主『瀟湘鳳女』的禮物。
那位神尼贈劍時,曾向瀟湘鳳女特別交代:此劍殺孽特重,如非江湖浩劫興起,無法收拾時,不許輕易使用,瀟湘鳳女一生,未曾經歷過什麼不能收拾的江湖大劫,所以她終生不曾使用過,而武林中也不會有人知道有如此一支寶劍在她手中。
瀟湘鳳女臨終之時,將此劍連同佛門「心光劍法」,以及千年蜈丹,一併密封於鋼母鑄成的圓筒中,作為百鳳幫的旗桿,並於密藏遺柬中敘明經緯。
駱雙城於獲得瀟湘鳳女所留秘芨及遺柬時,雖然知道這一事實,但因當時武林中還算平靜,也不敢違背祖師遺訓而覬覦這一支前古仙兵。
嗣後,禍起蕭牆,駱雙城受了乃妹的暗算而被幽禁,接著毒鳳幫也煙消雲散,而那一面藏有心光劍及千年蜈丹百鳳旗也跟著歷盡劫難,而輾轉到了羅大成的手,終於物歸原主。
也因為這一項秘密和旗桿外層的鋼母封套,所以前此武揚等人獲知百鳳旗旗桿中藏有能解天忌老人等人所中奇毒的千年蜈丹時,卻是想盡了方法也沒弄開,而一直等駱雙城回到南部城郊的廢堡中時,才使這一佛門降異寶重見天日。
這些往事,就此交代。且說駱雙城拔出心光寶劍之後,隨手一抖,劍尖上竟冒出尺許長的寒芒。
駱來卿業已點住何慧卿的「黑甜穴」,睹狀之下,一面將何慧卿綁負於背上,一面脫口讚道:「好劍!」
接著,又以惋惜的口吻道:「可惜太短了一點!」
駱雙城淡笑道:「使用起來可並不比長劍差哩!」
遠處塵頭大起,急驟的蹄聲隱隱地傳來。
駱雙城正容道:「來卿,記著,待來如敵勢太強時,莫離開我兩丈之外。」
駱來卿恭聲應答道:「來卿記下了。」
此時,那四個黃衣番僧,已一個個面呈喜色。
駱雙城目光在對方四人身上一掃,冷笑一聲道:「你們四個別得意得太早,死罪雖暫時免去,但可得付點押金!」
蹄聲如雷,增援的敵騎已逼近箭遠之外了。
那四個黃衣番僧,儘管己方的大援頃刻間即可到達,但懾於駱雙城的威勢,仍然不自覺地向後面退去。
駱雙城一聲清叱:「禿驢站住!」
四個番僧聞聲身軀一顫,投足狂奔。
可是他們逃沒三步,耳邊傳來一陣冷笑,眼前寒芒飛閃,耳際一涼,每人一隻右耳,已不翼而飛了,而駱雙城卻靜立兩丈外的原地,根本沒有移動過似的。
此情此景,不但那四個番僧亡魂皆冒地被嚇得釘在原地,連一旁的駱來卿,也不由又驚又喜,美目大張地訝然問道:「伯母,您會飛劍!」
駱雙城淡然笑道:「會飛劍又有啥稀奇!」
一串「唏聿聿」的長嘶,十幾匹黃驃健馬,一齊於五丈之外剎住。
黃塵瀰漫中,人影飛閃,駱雙城身前兩丈處,已一前二後,卓立著三個番僧。這三個的稍後丈遠外一字橫排,站著十個黃衣番僧,連同原先那四個鍛己的黃衣番僧,一共是十七個。
最前面的一個,身著紅色袈裟,高而瘦,猶如一根竹竿,消瘦的面頰上,一臉寸許長的灰白騷鬍子,年紀總在五旬以上。
稍後兩人,一高一矮,一身紫色袈裟,年紀都在三旬開外。
不論對方功力深淺,在人數上,駱雙城這邊只有兩人,而駱來卿還要背著一個何慧卿,所以,嚴格說來,一比九還算是非常勉強。
權衡當前形勢,儘管駱雙城還能鎮定如恆,但駱雙城卻緊握著手中寶劍,一顆心已在七上八下地忙個不停,心中更在不斷地默禱著:「武揚,你快點來啊……」
當雙方互相打量間,那原先四個黃衣番僧之一恭聲說道:「啟稟護法,那妖婦會飛劍。」
紅衣番僧冷哼一聲道:「沒用的東西,少見多怪!」
原先那黃衣番僧又用藏語嘀咕了幾句,紅衣番僧臉色微微一變,雙目神光一閃,凝注駱雙城沉聲道:「通下名來!」
駱雙城淡淡一笑道:「先報出你的來歷,讓我老人家估量,看看能否夠資格!」
紅衣番僧雙目中異彩一閃,仰首哈哈大笑道:「真是意想不到你竟比洒家還要狂,這倒是很合洒家的胃口,只可惜你年紀未免太大了點!」
站立他左後方的紫衣番僧笑道:「呼圖護法,這回你可看走眼了!」
紅衣番僧一怔道:「怎麼說?」
紫衣番僧笑道:「此人分明是易了容,或者是套著人皮面具……」
紅衣番僧恍然大悟地一「哦」道:「對了!還是你細心!」
目光分別在對方三人身上一掃,淫笑著接道:「不錯,背在那妞兒背上的,敢情正是那位被劫走的七公主所改裝,嘻嘻……待會咱們可以痛快地……」
駱雙城截口怒叱道:「禿驢,你們三個準備做糊塗鬼!」
紅衣番僧茫然地一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駱雙城冷笑一聲道:「如果你們三個不希望做糊塗鬼,那就先行通下名來,待會我老人家超度你們之後……」
紅衣番僧截口狂笑道:「別什麼你老人家我老人家的,洒家諒准你絕對比我年輕,咱們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來?咱們先行親近親近……」
邊說邊緩步而出,一面並向背後的兩個紫衣番僧笑道:「那兩個妞兒,交給你們了!」
兩個紫衣番僧一聲恭諾,雙雙閃身向駱來卿撲去。
陡然,清叱震耳:「滾回去!」
隨著這叱聲,駱雙城左手一揮,那兩個爭先飛撲的紫衣番僧,不但那激射的身形似乎撞在一堵無形的冰牆之上,而且被逼得跌跌撞撞地倒退四五步才拿樁站穩。
這一來,不但那兩個紫衣番僧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進退不得,即使那紅衣番僧也不由臉色大變地停止前進,注目陰笑道:「好身手!好功夫!嘻嘻……功夫越好,越合洒家的胃口……」
話沒說完,「拍」的一聲,已挨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紅衣番僧雙目中凶光一閃,厲吼一聲:「賤人!饒你不得!」
欺身揚掌,疾如電掣地向駱雙城胸前印來。
駱雙城閃身冷笑一聲:「禿驢,我老人家言出必踐,先報出來歷……」
「轟」的一聲大震過去,塵土飛揚中,駱雙城方纔所立之處的地面,竟現出一個深達一尺的巨型手印。
揚掌虛空一印,在丈遠處的地面,能有此種表現,這紅衣番僧的功夫可真不閒。
駱雙城心頭暗忖:「這番狗方纔所挨的那一記耳光,敢情還是在大意輕敵之情況下才挨上的哩……」
但她口中卻微微一哂道:「最多也不過八成火候的『大手印』,也敢到中原武林來丟人現眼!」
紅衣番僧冷笑一聲道:「賤人,有種你就接接洒家八成火候的『大手印』神功!」
駱雙城冷然答道:「先報來歷,我老人家自然會讓你大開眼界!」
紅衣番僧沉聲喝道:「好!你站穩了!洒家乃紅教第一高手鐵木尊者座前四大護法之一呼圖!」
駱雙城忍不住莞爾一笑道:「是呼圖還是糊塗?」
紅衣番僧一愣,旋即怒叱道:「混賬!你竟敢消遣佛爺!」
駱雙城淡淡一笑道:「我老人家會有興趣消遣你!禿驢!你太抬舉你自己啦!」
略微一頓,揚手指著怔立一旁的兩個紫衣番僧,沉聲喝問道:「那兩個是什麼人?」
紅衣番僧道:「那是鐵木尊者的八大弟子之二。」
駱雙城笑道:「徒弟如此,師傅的武功也就可以想見了!」
紅衣番僧怒叱道:「你敢輕視咱們尊者!」
駱雙城披後微哂道:「鐵木那肥豬算是什麼東西!待會我老人家還會宰他哩!……」
紅衣番僧雙目中厲芒暴射地怒叱道:「賤人住口!」
駱雙城冷冷地道:「禿驢!你鬼吼些什麼!三個一齊上,我老人家超度你們之後,派人通知鐵肥豬來給你們三個收屍!」
紅衣番僧怒吼一聲:「氣煞我也!」
略微一頓,扭頭向那兩個紫衣番僧喝道:「你們兩個還不擒下那妞兒?」
飛身揚掌,大喝一聲:「賤人吃洒家一掌!」
挾雷霆萬鈞之勢,一掌向駱雙城擊來。
同時,那兩個紫衣番僧,也雙雙向背著何慧卿,按劍凝立的駱來卿身前撲去。
駱雙城冷笑一聲,身形微閃,讓對方掌力的銳鋒,左拿「倒打金鐘」,回敬一掌,右手一甩,一道寒芒電掣而出,同時厲聲喝道:「躺下!」
「砰!」
「叭!」
那一聲「砰」是駱雙城的左掌罡風擊在地面所發出,至於那同時所發出的「叭」的一聲,卻是兩個紫衣番僧之一身首異處倒地時所造成。
剩下的一個紫衣番僧,在眼前寒閃電掣的情況下,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出,左肩已被劃破一道寸長的血槽,虧得他臨危不亂,急急倒地,連連五六個急滾,才算幸逃一劫。
駱來卿一見駱雙城那飛劍手法竟然如此神奇,她那提著的一顆心,才算放落下來。
紅衣番僧自己一擊成空,而且還幾乎挨上對方一掌,更使他又氣又驚的是對方與自己交手的同時,還能以飛劍術使鐵本尊者的兩個徒弟一死一傷,這情形,教他怎能向鐵木尊者交待!
此時,他雖明知已碰上中原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但在氣急交迸之下,頓忘厲害地大吼一聲:「通通上!」「。
那一旁的十四個番僧,聞令之下,一聲暴嗥,一齊蜂擁而來。
紅衣番僧揮手再喝:「擒下那妞兒!要活的!」
那十四個黃衣番僧又一齊向駱來卿身邊撲去,連那被劃傷左肩的紫衣番僧,一見己方人多勢眾,也不由膽量一壯地重行加入人潮中。
駱雙城冷笑一聲:「殺不完的番狗!難道你們都活膩了!」
紅衣番僧心知駱雙城要再施殺手,不由模移三步,截住駱雙城冷笑道:「賤人!為何不敢接招!」
駱雙城冷哼一聲道:「你不配!」
飛身橫門,疾如激矢地射落駱來卿身前。
就當她的身形將落未落之瞬間,在她凌空激射,劍掌兼施之下,悲號了陣,「叭叭」連響,那些蜂擁而上的黃衣番僧己倒下了五個。
這氣勢,這神威,頓使那些黃衣番僧的攻勢為之一滯,而一個個呆立當場。
陡然一聲大喝:「混賬東西!敢不聽令!」
那黃衣番僧於身軀一顫之同時,再度蜂擁撲向駱來卿。
而同時,紅衣番僧也以雷霆萬鈞之勢向駱雙城撲來,人未到,巨靈之掌閃電下擊。
駱雙城右手一甩,寒芒飛問中,又有三個黃衣番僧橫屍就地。
十四個黃衣番僧之中,除開最先受傷的一個之外,能派用場的實際只有十三個,目前十三去其八,已只剩下五個,連同那受傷的紫衣番僧各一人,勉強算是七個,如果讓他們衝到背上還背著一個人的駱來卿身邊,情況還是非常嚴重!
而且,駱雙城於再度殺三個黃衣番僧之同時,紅衣番僧也及時撲了過來,迫得她不得不以左掌硬接一掌。
「砰」然大震中,紅衣番僧的身形被震得一倒翻,飄縱丈外,而駱雙城卻借對掌的反震之力,騰身向駱來卿身邊又逼近了五尺。
此時,那七個殘兵敗將業將駱來卿團團圍住。
而那紅衣番僧也大吼一聲,再度向駱雙城撲來。
駱雙城沒想到這批番僧,竟如此悍不畏死,在同伴業已死去大半之情況下,居然還前仆後繼地往死路上鑽,情急之下,不由銀牙一挫,大喝一身:「擋我者死!」
右手寶劍一抖,劍尖上竟然冒出二尺有奇的煞芒,向疾而來的紅衣番僧攔腰斬去。
左掌凝足十成「九陰罡煞」,去向駱來卿的外圍。
駱來卿一支寶劍,盡展她所會的三十六式萬流歸宗劍法,雖能勉強自保,但那卻是由於對方要生擒她之故,否則,在對方七個高手圍攻之下,縱然是兩個駱來卿也早已被放倒了!
一聲大震,那本已負傷的紫衣番僧和另一個黃衣番僧,被駱雙城一掌震飛丈外,圍攻駱來卿的敵人由七變五,壓力已大為減輕。
那撲向駱雙城的紅衣番僧,不但被駱雙城攔腰一劍逼得他橫飛八尺,而且被劃下一角僧袍。
這紅衣僧袍也真夠橫!
當他被駱雙城一劍逼退的同時,他為了阻止對方向駱來卿增援,探手懷中一揚一甩,兩隻飛鈸,映日生輝,挾著攝人心魂的銳嘯,一齊向駱雙城身前飛來。
而他自己卻就這空當,獰笑一聲,踴身向駱來卿身邊撲去。
那兩隻飛鈸,因發射的手法特異,任憑駱雙城掌劈指點,卻是飄忽不定地圍繞著她團團轉,眼看那紅衣番僧向駱來卿撲去,不由急得她使出飛劍手法,將那兩隻飛鈸劈成四片。
可是劈成四片更糟!等於又增加了兩隻飛鈸,仍然圍著她團團轉。
同時,一聲洪烈馬嘶,遙遙傳來。
那紅衣番僧已飛臨駱來卿上空,以空手人白刃手法,探掌向駱來卿的主劍上抓去。
駱雙城心中又喜又急地震聲大喝:「來卿,小心應付,武揚即刻就到……」
話是不錯!可是縱然武揚立刻趕來,也沒法解駱來卿之危了!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就當武揚與駱鳳卿二騎已到達箭遠外之瞬間,紅衣番僧已抓住駱來卿的劍葉。
駱來卿一聲驚叫。
紅衣番僧一聲沉喝:「撒碑!」
遠處傳來武揚的一聲大喝:「住手!」
聲到人到,如天馬行空般一閃而來。
可是,還有人比他更快的!
冷笑震耳中,人影電閃,慘號連倒,剩下的五個黃衣番僧中又死了三個。
寒芒一閃,一支長劍迅疾絕倫地直刺紅衣番俗的右脅,同時一聲沉叱:「你也撒手!」
這些,說雖嫌冗長,但實際上,自紅衣番僧脫手發出飛鈸使駱雙城受困,一直到目前為止,當中經過,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
那位突襲紅衣番僧的不速之客是一個鄉村裝束的斑發老者,當下他塌肩旋身,避過對方的一掌,長劍順勢一招「橫掃千軍」,向紅衣番僧攔腰斬去。
此時,那疾撲而來的武揚,距鬥場已不足三丈,而駱來卿在壓力大減之下,「刷刷」兩劍,又殺傷了最後兩個黃衣番僧之一。
那紅衣番僧眼看大勢已去,大吼一聲:「擋我者死!」
喝聲中,一掌拍向斑發老者的劍中,騰身向場外飛射而去。
斑發老者怒叱一聲:「禿驢留下命來!」
劍勢一變,「一柱擎天」,斜挑紅衣番僧的右臂。
紅衣番僧不料斑發老者如此快速而絕。此時,他身形騰空,閃避已不可能,總算他功力高,臨危不懼,向前激射的身形微微一側,一條右臂雖幸而保存下來,但右手的拇、食二指卻已不翼而飛。痛得他厲嘯一聲,似離弦急矢般疾奔而去。
剛好武揚於此時趕到,他一劍斬了最後一個黃衣番僧,大喝一聲:「禿驢!你還想走?」
當他騰身追補的瞬間,駱雙城揚喚道:「武揚,窮寇莫追。」
原來駱雙城眼看駱來卿與愛女二人危機一發,而自己卻被困於四片飛鈸之中,沒法馳援,心急如焚中,卻急出一個辦法來。
她想到那飛鈸之所以能圍住她,不怕她的指點劍劈和掌震,那是由於發射的手法特異之故。
如能順著它飛行的方向加以點撥,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想到就做,居然輕易地將那四片飛鈸撥跌四丈之外,而此時也正是紅衣番僧鍛己追去,剛剛趕到的武揚騰身欲追之瞬間,她於暗道一聲慚愧之餘,才出聲將武揚喚住。
武揚硬行剎住,目注駱雙城道:「伯母,沒受傷麼?」
駱雙城道:「還好,只是受了一場虛驚。」
頓了頓話鋒,輕歎著接道:「只因我一念輕敵。凡乎鑄成沒法挽救的大錯,如非這俠……」
頓住話鋒,目注那斑發老者斂任為禮道:「大恩不敢言謝,請教……」
斑發老者一面還禮一面截口笑道:「大姊,我是林慕陶呀!」
駱雙城身軀一震,顫聲道:「你……慕陶……這些年來,你……」
林慕陶苦笑道:「一言難盡,大姊,待會再行詳談。」
頓住話鋒,轉向武揚笑道:「老弟,認識老哥哥麼?」
武揚啞然失笑道:「我雖然不認識,卻猜想到是老哥哥你了!」
駱雙城目光分別在兩人身上一掃,訝問道:「你們之間,又是怎麼回事?」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大姊,待會一併詳談。」
駱雙城又問道:「揚兒,解藥取到了麼?」
武揚道:「已經取到了!」
只聽駱來卿一聲歡呼道:「哦!大姊,你也來了!」。「說著,已將背上的何慧卿解了下來。
駱鳳卿笑道:「五丫頭,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這大姊了哩!」
分別向駱雙城和林慕陶福了一福道:「見過何伯母,林前輩。」
駱雙城慈祥地笑道:「姑娘,歡迎你參加我們這陣容。」
同時,林慕陶一蹙雙眉笑道:「姑娘,你這一聲前輩,將我叫老了哩!」
駱鳳卿笑道:「那麼,改稱林大俠,如何?」
林慕陶道:「這還算馬馬虎虎……」
武揚接道:「伯母,此間不便久留,我們邊走邊談,可好?」
駱雙城點點頭道:「可以,不過,解藥既已取到,最好還是先將你慧妹的神智恢復之後再走,免得途中有什麼阻礙時,還得分人出來照顧她。」
武揚點首恭諾中,由懷中掏出解藥,走向何慧卿身邊。
此時,何慧卿的「黑甜穴」業已解開,當武揚叫她吞下那藥丸時,她癡癡呆呆地一口就吞了下去。
接著,武揚揚聲道:「解藥發揮功效,恐非片刻之間的事,咱們得先找一個乾淨而又陰涼的地方坐下……」
不等武揚說完,駱鳳卿首先說道:「對,諸位可以一面進食乾糧,一面詳談,由我來擔任警戒。」
林慕陶也接道:「待需用馬匹代步,那些番禿留下的馬匹可不少,且由我來挑選幾匹較好的來備用……」
一陣忙亂之後,大夥兒揀了距鬥場箭遠外的一株大樹下,就地坐下,由駱鳳卿、駱來卿二人高踞樹上擔任守望,其餘二人卻一面啃著乾糧,一面由武揚詳述著此次魔宮取解藥的經過。
說完之後,駱雙城幽幽地一歎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慕陶,想不到咱們卻是在此種情況之下又重逢。」
林慕陶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真弄不清楚,究竟是人生如夢,還是夢如人生?」
駱雙城卻突有所憶地向武揚問道:「揚兒,你方才說你昨宵曾實受金老賊一掌,並同時還一掌將那妖婦震退?」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駱雙城微顯困惑地道:「實受金老賊一掌,並不稀奇,因為你有著不畏掌力的寶衣,但以你目前的功力,而能一掌將那妖婦震退,那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武揚笑道:「伯母,想來也真好笑,起初,我還以為是金老賊那一掌幫了我的忙哩!可是仔細想想,這種構想又實在不能成立」
駱雙城沉思著道:「揚兒,目前,最合理的解釋該是你昨宵所碰上的女人,並非駱雙文那妖婦。」
武揚道:「揚兒雖然不認識那妖婦,但卻親自聽到她跟金老賊的對話中,已明白表示就是駱雙文。」
坐在樹上的駱鳳卿也插嘴道:「何伯母,那女人絕對是正宮皇娘!」
駱雙城道:「既然你們兩人都那麼肯定,想來不會錯的了!」
略微一頓,蹙眉自語似的接道:「那妖婦一身『九陰罡煞』決不會在我之下,照昨官的情形看來,除非她是故意藏私……」
駱鳳卿截口道:「伯母,不可能會故意藏私……」
武揚同時說道:「像昨宵那情況,正是她斬草除根的大好機會,我實在想不出她有故意藏私而輕易放過的道理!」
駱雙城接道:「那就可能是有甚意外,而且那妖婦的功力,自然減退了?」
也許是她自己那「有甚意外」的四個字,觸發了她心頭的靈機,不由心中一動,注目問道:「揚兒,想想看,這些日子來,你有甚麼奇遇麼?」
武揚搖搖頭道:「想不起來……」
但駱鳳卿卻同時「哦」了一聲道:「伯母,我想起來了!」
駱雙城身軀一震,仰著問道:「什麼事?」
就當此時,偎在她身旁的何慧卿,忽然妙目一張,發出一聲驚咦道:「這是什麼地方啊!」
何慧卿這一聲驚咦,不由使大伙的注意力頓時轉移到她的身上。
駱雙城驚喜交送之下,顧不得再追問駱鳳卿究竟是「想來」一些什麼,忘形地將愛女向懷中一摟,顫聲道:「好了!孩子,你總算清醒過來了……」
何慧卿迷惘的目光,看看周圍,又低頭瞧瞧自己,不由茫然地道:「武少俠,你也在這兒?怎麼我會變成這樣子,噫!這位老人家,您是誰啊?」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人家不知由何處答起了。
駱雙城顫聲道:「孩子,我是你娘啊……」
何慧卿妙目睜得大大的,訝問道:「您是我娘?真的?」
駱雙城苦笑道:「孩子,當然是真的!娘怎會騙你!」
何慧卿目注武揚道:「武少俠,這是怎麼回事呵?」
武揚道:「這事情,說來話長,你且先鎮靜下來,聽伯母慢慢說……」
駱雙城緊緊摟住一身男裝的愛女,淚眼婆娑的,語不成聲地喃喃自語著:「苦命的孩子……苦命的孩子……」
駱來卿向駱鳳卿低語幾句,由樹上飄落地面,駱來卿嬌笑道:「伯母,您太激動了!還是由侄女來說吧!」
駱雙城連連點頭道:「好!好!你說也一樣……」
何慧卿一見駱來卿,不由精神一振道:「啊!五姊,你也來了?」
駱來卿含笑向樹上一指道:「大姊也來了哩!」
何慧卿仰著笑嚷道:「大姊,你還不下來?」
駱鳳卿笑道:「我還得擔任守望哩!……」
何慧卿訝問道:「還得擔任守望?」
駱來卿含笑接道:「七妹,冷靜一點,別再發問,讓五姊將經過情形詳細地告訴你……」
於是駱來卿將武揚無意救出駱雙城起,一直到目前為止的經過,源源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當然,有關何慧卿神智迷失後,在松岡鎮上所發生的一切,她為了避免何慧卿心中的不安,是避重就輕,而那麼巧妙地帶過了。
何慧卿於靜靜地聽完駱來卿的敘述之後,溫馴地偎在乃母懷中,仰著臉,清淚雙流地咽聲問道:「娘,這不是做夢麼?」
駱雙城也是熱淚盈眶地,一面吸吮著愛女嬌靨上的淚珠,一面淒然笑道:「孩子,這不是夢……謝天謝地,咱們母女總算是團聚了…」
武揚忍不住笑道:「伯母,慧妹,今天是你們骨肉團圓的好日子,可不能掉眼淚啊!」
駱雙城看看武揚,又看看愛女,忍不住心花怒放地破涕為笑道:「對!孩子,你揚哥哥說得不錯!快點坐好來,別讓大夥兒笑話咱們。」
何慧卿赫然坐正嬌軀,低首撫弄自己身上那身獵裝,低聲道:「娘,這一身衣服,我穿著怪彆扭的……」
駱雙城苦笑道:「孩子,你這一生,已經夠委屈的了!現在,就索性多委屈一會兒,等咱們安定下來,再設法換裝吧!」
略微一頓,注目問孩子,你運氣試試看,一身功力,是否已完全恢復?」
何慧卿默然地點點頭,瞑目靜坐了片刻,才幽幽地道:「娘!孩兒真氣暢通,功力完整無損。」
駱雙城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道:「好!現在,娘是完全放心了……」
也許是由何慧卿的功力完整無損之上,又聯想到武揚真力突增的問題,略微一頓,仰頭向駱鳳卿問道:「鳳卿,你方才說『想起來了』,是想起一些什麼呢?」
駱鳳卿道:「伯母,侄女的真力也似乎增進多了哩!」
駱雙城一怔道:「有這種事?」
目光移注武揚道:「你呢?」
武揚道:「我還沒運氣試過。」
駱雙城笑道:「真是傻孩子!現在你不妨運氣試試看。」
少頃之後,武揚神色困惑地道:「伯母,揚兒的真力也增進多了!」
駱雙城再仰首問道:「鳳卿,你想起了什麼?」
駱鳳卿道:「伯母,我想……可能是……在石洞中所喝的半杯……嗯,不知那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空青石乳』了?」
駱雙城身軀一震道:「有這種事,說說看,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
當武揚搶著將昨夜在石洞中與駱鳳卿所共飲的那半杯奇異的泉水的經過說完之後,駱雙城忍不住興奮無比地道:「那是傳說中的空青石乳啊!孩子,你們的福緣可真不淺!」
一直未曾吭氣的林慕陶忽然輕輕一歎道:「可惜啊!可惜!」
駱雙城一愣道:「慕陶,可惜什麼呀!」
林慕陶道:「空青石乳為武林中人可遇難求的瑰寶,照昨晚那情形,如全部給一人飲用,並立即靜坐調息一個對時,不但可增加一甲子以上的面壁之功,而且幾乎有脫胎換骨的功效!」
微微一頓,輕歎著接道:「可惜的是,如今服用的是兩人,而且,他們因事先不知情,又心爭出困,當時不曾好好調息,目前,只能發揮一半的功效了!」
駱雙城道:「慕陶,人貴知足,縱然只能發揮一半的功效,也算他們兩人福緣非淺的了!」
扭頭向武揚笑道:「孩子,你說是以?」
武揚淡淡地笑道:「是的!揚兒非常感謝上天的仁慈。」
林慕陶笑道:「岳母的話總是對的,老弟,你真是一位女婿啊!」
這一調侃,引起一串哄堂大笑,可是卻將一身男性獵裝的何慧卿笑得低下了螓首。
駱雙城笑道:「慕陶,你跟揚兒稱兄道弟的,可知道自己將輩分降低了麼?」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咱們是各交各,慧丫頭可還得照樣叫我姨父……」
駱雙城心中一動,正容接道:「對了!慕陶,現在該說說你別後的經過了。」
林慕陶神色一黯道:「此事說來話長……」
駱雙城蹙眉接道:「話長也總得說呀!」
林慕陶道:「此間非談話之所,大姊咱們且緊趕一程,找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再行詳說,可好?」
駱雙城點點頭道:「不錯!咱們先趕一程吧……」
經過半天工夫的急趕,於薄暮時分,進入九頂山山區。
也許是午間哪一場使敵方全軍覆滅的血戰嚇破了魔幫的苦膽,也可能是魔幫震懾於敵勢太強,而一時之間又調集不了適當的人手,因而這半天中,武揚等一行人,竟是通行無阻地沒受到任何攔阻。
九頂山,範圍不小,武揚等人為了使一些普通馬匹略事休息,不得不暫時停下來,當下一行人進入一幢廢了的山神廟內。
那山神廟坐落於一個山坳中,四周群奮環峙,廟外濃蔭蔽天,形勢可算得相當隱秘而險峻。
大夥兒共進乾糧時,駱雙城首先發話道:「揚兒,今宵,大夥兒在這兒歇息一晚,明晨,你一個人趕回南部縣去。」
武揚正含著一塊臘肉,一愣之下,含含糊糊地問道:「為什麼呢?伯母。」
駱雙城道:「咱們時間太以珍貴,而這兒形勢又頗為不錯,我想將三位姑娘留下來,利用這時間,將『九陰罡煞』的速成功夫傳給她們,也好在正邪決戰時,能讓她們各自盡一份力量。」
武揚沉思著道:「這辦法是不錯!只是咱們力量分散,而這兒又不太安全……」
駱雙城道:「天下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我想慕陶也暫時在這兒,這樣只要魔幫主力不來,咱們足能自衛,而且,只要挨過七天,就更沒問題了!你……是否願意暫時留下來?」
林慕陶笑道:「大姊之命,慕陶怎敢不遵!」
微微一頓,注目訝問道:「大姊,你是說,七天之內,能使三位姑娘……」
駱雙城截口淡笑道:「縱然是以速成的方法研練,七天功夫也沒法使她們的『九陰罡煞』大成,但咱們目前要爭取每一寸時間,能夠增加一成二成的功力,也算是為我們未來的勝利增加一份保證,是麼?」
林慕陶點點頭道:「對!我完全同意。」
武揚口齒啟動間,駱雙城已注目接道:「揚兒,不必說了!事情就這麼決定!明天,你趕回南部縣去立即率領大夥兒一同西進,我想,七天之後,你們也該到達這兒了!」
武揚沉思著道:「伯母,七天功夫恐怕不行,因為揚兒還必須跑一趟長安。」
駱雙城一愣道:「長安?去長安於啥?」
武揚道:「那是羅爺爺交待的,去代他老人家取回一件東西。」
駱雙城道:「既然是無忌老人所交待,那必然是很重要的東西了?」
武揚神一整道:「不但很重要,而且關係未來正邪大決戰的勝負。」
何慧卿插口問道:「是不是什麼武功秘芨?」
駱雙城笑道:「真是傻丫頭!天忌老人還健在,如有什麼絕招秘藝,還用得著去找秘芨麼?」
何慧卿赧然垂首,駱來卿卻笑接道:「少俠,別拐彎抹角的了,痛快點說出來吧!」
武揚目光向周圍一掃道:「也好,好在這兒都不是外人……」
駱來卿笑著說道:「是啊!那你還吞吞吐吐的幹啥!」
武揚不自然地一笑道:「那是一顆藥丸。」
駱雙城道:「什麼藥丸,值得天忌老人如此重視?」
武揚道:「那藥丸是『蓑笠翁』。冷老前輩生前贈與羅爺爺的,名為『彗星』……」
駱來卿笑道:「好怪異的名兒!」
何慧卿注目接道:「取這怪名兒,可能另有深意吧?」
武揚正容答道:「是的!藥如其名,凡是練武的人服過此丸之後,也就像天上的彗星一樣,發出照耀長空的光芒,可是,僅僅是那麼一剎那而已!」
駱雙城一愣道:「此話怎講?」
武揚道:「練武的人,服過此藥丸之後,於盞茶工夫之內即可使其功力增加一倍以上……」
駱來卿忍不住插嘴道:「那不是很好麼?」
武揚淡笑道:「很好,可是,你別忘了它的名叫『彗星』。」
略微一頓,輕歎著接道:「功力固然是增加了,但是一個對時之後,連原有的功力也一齊消失,形同常人!」
何慧卿「哦」了一聲道:「這種藥丸,還是不用的好!」
駱雙城道:「天忌老人要你取尋藥丸,準備給誰服用?」
武揚正容道:「必要時,我自己用。」
駱雙城搖搖頭道:「不可以!孩子,你才是太陽剛出山的人……」
武揚苦笑著截口道:「伯母,羅爺爺面前,我已經費了很多唇舌了!」
駱雙城道:「天忌老人已經答應了?」
「是的!」
「你怎麼會想到這笨法子的呢?」
武揚淡笑道:「那是來此間的前夕,羅爺爺特別將我叫去,於詳細檢討敵我雙方實力時,羅爺爺與我都認為我方不但是準備的工夫不夠,而且,真正能夠與敵人一較雄雌的人也實在太少了!所以……」
駱雙城截口接道:「所以,天忌老人就向你提出這『彗星丸』的辦法來?」
武揚道:「羅爺爺並未主動提出,是經過我再三求其法之後,才勉強說出來的!」
駱雙城口齒啟動間,武揚又接道:「當時,羅爺爺說,他老人家接受冷老前輩那藥丸時,因覺其並無多大用處,故將其密封,藏於長安慈光寺的正梁之上……」
駱雙城道:「事隔多久,也許早被駱陽鍾派人搜走了吧!」
武揚道:「不會的!那藥丸太小,而藏處又十分隱秘。」
駱雙城道:「天忌老人是要你必要時,就服下那『彗星丸』,以完成消滅百鳳幫的任務?」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不過,這是揚兒自願。」
駱雙城笑道:「好一個天忌老人!教出徒弟打師傅,自己沒法收拾,卻想出這麼一個損人利己的絕招來。」
武揚苦笑道:「伯母,揚兒已經說過了,這是揚兒自願,與羅爺爺無關。」
駱雙城正容道:「孩子,別為天忌老遮蓋了!想想看,如非他事先有此意圖,又何必將你叫去,檢討什麼雙方實力呢?」
駱雙城此言雖略嫌偏激,卻也是實情。
武揚掙了掙,才正容道:「伯母,不如此,揚兒的血海深仇,可能無法湔雪!」
駱雙城道:「目前你已經服過空青石乳,可以用不著再服那什麼『彗星丸』了!」
武揚道:「揚兒只是將它取回來,並不一定要服用它。」
駱雙城輕輕一歎道:「孩子,你要多多考慮一下,試想:在這種情況下,縱然你將百鳳幫一舉消滅了,而你自己已成了一個廢人,姑且撇開以後領導武林,維護江湖正義的大道理不談,如果以後有人向你尋仇,豈非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武揚正容接道:「伯母,希望用不著那『彗星丸』,如果萬一有此必要時,揚兒不計一切後果,只求心之所安!」
一直未曾開口的林慕陶忽然一翹拇指笑道:「好一個只求心之所安!老弟,這種不計個人成敗,全心全力,為武林大局著想的胸襟,老哥哥我好生欽佩!」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老哥哥謬獎了……」
林慕陶雙目一瞪地截口道:「什麼『謬獎』不『謬獎』的,難道說武林中人送你這『俠魂』的綽號也是送鍺了對象麼!」
武揚正容道:「老哥哥,那也是武林朋友的錯愛,其實,小弟自出道以來所作所為,都不過是本諸於自己的良知,換句話說,也就是作為一個普通人所應該做的事……」
沉思了少頃的駱雙城突然接口道:「別談大道理了!揚兒,我跟你商討一件正經事。」
武揚一愣道:「伯母有話請吩咐。」
接著,駱雙城以傳音功夫向武揚密談了一陣,只見武揚心目異打連問,眉宇飛揚地道:
「好辦法!」
駱雙城道:「實行這辦法,就大可不必去長安取那勞什子的藥丸了!」
武揚方自沉思間,林慕陶又接道:「大姊,究竟是什麼錦囊妙計,竟連我們這些人也要一併瞞住?」
駱雙城神秘地一笑道:「既稱錦囊妙計,自然是最高的機密,這辦法,不到駱陽鍾伏誅之後,誰也休想知道!」
林慕陶蹙眉道:「大姊,你是怕我們之中,有人靠不住?」
駱雙城道:「慕陶,話不是這麼說,你該能想到,凡是屬於秘密的事情,總是越少有人知道內情越好。」
林慕陶方自苦笑著搖了搖頭,武揚與駱雙城二人卻同時臉色微微一變。
接著,駱雙城慰然地傳音道:「孩子,你目前的功力,已不比我差了!」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伯母謬獎了!其實方才揚兒還比您略晚一點才有所……」
駱雙城以指壓唇,示意他噤聲。
這情形,不但使駱鳳卿等三位姑娘如墮入五里霧中,即連林慕陶也有莫測高深之感!他的目光分別在武揚與駱雙城臉上來回掃視著,幾乎已口齒啟動,卻又強忍著沒問出口來!
當林慕陶終於也微有所覺而暗道一聲慚愧之際,駱雙城卻向他秘密地笑道:「明白了麼?」
林慕陶尷尬地笑道:「明白是明白了,只是我慚愧得很……」
駱雙城淡笑道:「都是自己人,用不著這麼說嗎!」
他們兩人這幾句話,由表面上聽來,好像是銜接方才林慕陶向駱雙城追問其與武揚之間的錦囊妙計的問題,而且是那麼自然而天衣無縫。但事實上哩,他們所說的,卻根本是一件與「錦囊妙計」毫不相干的事!
駱雙城於微頓話鋒之後,又接著以真氣傳音問道:「慕陶,你說,一共有幾個?」
林慕陶一怔之後,他傳音答道:「好像是兩個。」
駱雙城道:「知道他們的準確位置麼?」
林慕陶道:「好像是一左一右。」
駱雙城點點頭,林慕陶赧笑著揚聲道:「大姊,你這一考,幾乎使我當眾出醜哩!」
武揚向駱雙城投過探詢的一瞥,傳音問道:「伯母,要不要立即?」
駱雙城傳音道:「揚兒往左,慕陶往右,要活的!」
駱雙城傳音才歇,武揚與林慕陶二人已一左一右,箭疾地射向破廟之外。
直到此刻,駱鳳卿等三位姑娘,才知道廟外有敵人在窺伺著。
就當三位姑娘同時暗道一聲慚愧之瞬間,廟外,左右兩邊各傳來一聲暴喝,一聲悶哼。
緊接著,人影電閃,武揚與林慕陶二人已各自提著一人飛身而入,「叭叭」兩聲,地上已躺著一衣灰、一衣青的兩個中年人。
林慕陶俯身「劈拍」兩聲,將他所擒的青衣漢子左右開弓地接了兩記耳光,沉問道:
「鼠輩!痛快地答老夫幾句話,老夫也給你一個痛快的!」
青衣漢子輕輕一歎道:「藝不如人,大爺已認命,你問吧!」
林慕陶笑道:「看來你還算是一個識時務的俊傑!」
微微一頓,沉聲問道:「你是百鳳幫中的人?」
青衣漢子道:「不錯!」
林慕陶道:「總宮護法?」
青衣漢子道:「總宮護法。」
林慕陶笑道:「官職不小嘛!怪不得幾乎使老夫沒察覺出來而當場出醜!」
駱雙城接問道:「你是由崇化暗中跟來?」
青衣漢子道:「不是……」
駱雙城道:「不是由崇化跟來,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青衣漢子道:「我們接到崇化分舵的飛鴿傳書,所以……」
林慕陶冷笑道:「那真巧!你們兩個就好像是等在這兒似的!」
青衣漢子道:「我們本來就是在這兒的。」
駱雙城接著道:「總宮護法,會在這些小地方?」
青衣漢子道:「信不信由你,我是另有……」
他,似乎感到失言地突然住口。
駱雙城淡笑著代接道:「另有任務,是麼?」
青衣漢子漠然地道:「不錯!」
「是什麼任務?」
「與你們不相干!」
「既不相干,說說又何妨?」
「你早點給我一個痛快吧!」
林慕陶冷笑接道:「話還沒說清楚,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另一邊,武揚踢了他所擒的灰衣漢子一腳道:「你是什麼人?」
那灰衣漢子哼也沒哼一聲。
武揚怒叱道:「鼠輩裝什麼死?」
俯身揚掌,向灰衣漢子臉上摑,「劈拍」兩聲脆響,灰衣漢子依然沒吭氣。但武揚卻不由「咦」的一聲,伸手向友衣漢子的鼻端探去。
接著,他苦笑著自語道:「真不濟事!」
駱雙城注目淡笑道:「死了?」
武揚點了點頭,駱雙城苦笑道:「你呀!出手總是那麼重,方纔我不特別交待要活的嗎!」
武揚訕訕地笑道:「伯母,方才揚兒出手並不算重啊!」
駱來卿忍不住嬌笑道:「少俠,你也不多想想,如今的你是何等功力,而對方又是什麼角色。」
武揚一愣道:「對了!駱姑娘,你該認識他?」
駱來卿笑道:「這麼黑黝黝的,縱然是認識的人,也沒法分辨呀!」
武揚自語似地道:「可是,目前咱們不便亮燈火啊……」
何慧卿忍不住笑道:「何必費事!問問那活著的一個,不就行了麼?」
武揚苦笑道:「今宵,我怎會這麼迷糊……」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在三位天仙化人的美姑娘面前,再精明的人也難免會迷糊啊!」
這一說,可把三位美姑娘都說紅了臉,儘管是黑夜,沒人看到,但何慧卿卻不依地道:
「虧你還是姨父哩!再要這樣老不正經的,以後我叫你姨父才怪!」
林慕陶笑道:「最好現在就跟著武揚叫我老哥哥……」
何慧卿頓足嬌嗔道:「娘,你也不管管姨夫!」
看著小兒女的嬌憨,駱雙城心中,是既甜蜜,又安慰,同時也百感交集地道:「大家都別鬧了!說正經事吧!」
略微一頓,黑夜中,冷電似的目光注視著青衣漢子沉聲問道:「這已死的灰衣人是什麼人?」
青衣漢子答道:「他是本幫綿竹分舵舵主……」
武揚心中一動地截口「哦」:「你是最近才來綿竹分舵?」
青衣漢子道:「不錯!」
武揚沉聲問道:「是奉命提解那東方亮護法?」
青衣漢子一愣道:「這是本幫最高機密,你怎會知道?」
武揚峻聲道:「少廢話,答我所問!」
青衣漢子道:「是!」
武揚道:「人呢?」
青衣漢子道:「人還在分舵中,沒送走。」
「這兒距離綿竹分舵有多遠?」
「約莫七十里。」
「分舵中還有些什麼人?」
「除分舵中原有人手外,尚有總宮派來的另一位護法。」
「那『大漠雙凶』中的軒轅巧兒也還在綿竹分舵?」
「不!軒轅供奉已獨自前往總宮。」
「你是幾時到綿竹的?」
「前天晚上。」
「為何還不走?」
「因為……因為也是遵總宮諧諭,深恐半途遇上你們,所以才沒走。」
武揚點點頭道:「好!看在你頗能合作,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不過,你還得跟我合作一次才行!」
青衣漢子一愣道:「怎麼說?」
武揚道:「同我去綿竹!」
頓住話鋒,目注駱雙城道:「伯母,我想立刻前往綿竹,先解止水前輩之危……」
何慧卿一聲驚呼道:「怎麼,表舅他老人家……」
駱雙城淡笑道:「別急,孩子,你沒聽你揚哥哥說馬上就去解救麼!」
何慧卿接道:「娘,我也去!」
駱雙城沉思著道:「這個……」
同時,武揚又向青衣漢子沉聲問道:「知道咱們在這兒的除了你們兩個之外,還有誰?」
青衣漢子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武揚目光一掠駱雙城母女道:「伯母,慧妹,此行旨在救人,人手越少越好,我想,還是由我一個人去,此間秘密既尚未洩露,得手之後,還是將人送到這兒來,然後,我立即趕往長安。」
駱雙城點點頭道:「也好!」
微頓之後,又訝問道:「怎麼?你還是要去長安取那『彗星丸』?」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駱雙城道:「你這孩子,就是那麼固執!」
武揚談笑道:「伯母,服用不服用是一回事,取回來備而不用也是好的啊!」
林慕陶接道:「對!我也贊成取回來!」
駱雙城注目問道:「慕陶,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慕陶雙眉一軒道:「必要時讓我服用,我跟你們不同,孤家寡人一個,事成之後,功力消失也無什麼遺憾!」
駱雙城蹙眉沉思間,林慕陶又輕歎一聲道:「而且,我也存有一點私心。」
駱雙城一怔道:「怎麼說?」
林慕陶道:「我如果能服下那藥丸就有足夠的力量,手刃那淫婦了!」
略微一頓,鋼牙一挫地恨聲接道:「大姊,你想我心中是多麼恨她!這些年來,我埋頭苦練功夫,自以為已經高過她了,可是,昨宵的經驗告訴我,最多我只能跟她打成平手,所以,我必須借重那藥丸才能完成心願!」
駱雙城幽幽一歎道:「寒門不幸,出此妖女,想來,我真愧對駱氏門中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林慕陶訝然截口道:「怎麼?大姊你……還以為那淫婦就是雙文?」
駱雙城身軀一震道:「慕陶,你是說魔幫中那位正宮皇娘不是雙文?」
林慕陶神色黯然地道:「可憐的雙文,她……不但死得太冤,太慘,而且死後還要給人家背黑鍋……我……」
駱雙城身軀暴顫,目射煞芒地促聲問道:「怎麼?雙文已經死了?慕陶,快說,她是怎麼死的?死於誰人之手?目前那百鳳幫中冒充她的妖婦又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