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文 / 巖井俊二
阿伸抓住火的雙手,把他拽了起來。火疼得尖叫起來。
「你能叫得這麼大聲,就證明你沒事了。」
說著,阿伸抬起火。
「富士藏呢……?」
火問林。富士藏的屍體還扔在地上。
「……固力果會傷心的。」
火表情複雜地和富士藏告別。
接著,林透過卡車車窗往裡看了看,他發現了伏在坐位底下的我,但沒有吃驚,只是默默地看著我。
我也盯著他。
忽然林將手指放在嘴唇邊,「噓」的一聲,做了個手勢。我不明白為什麼。林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林他們的垃圾車走了,我終於來到了車外。正當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又來了一輛車。我立刻躲到了卡車的後面,其實沒有這個必要———固力果坐在車裡面。
途中她們遇到了兩輛車,其中一輛是撞得一塌糊塗的大型貨車。兩人停下車去看了看,發現了慘不忍睹的蜂生田。清子鑽進路邊的草叢中,吐了起來。那時候,一輛垃圾車從她們身邊經過,固力果似乎看到了林的身影。
她們倆終於到了這裡。
下車來到現場的固力果第一眼就看到了富士藏的屍體。
就像她自己曾經預言過的,她看到了親哥哥的屍體也不會哭。
「你認識他?」
「我哥哥,另一個……」
「……」
「這下子我真的獨自一人了。」
不知固力果在想什麼,她把富士藏的屍體拽到清子的車上。
「喂,你要幹什麼?」
「扔掉他!」
「呃?」
「快過來幫忙。」
「扔到哪兒?」
「大海。」
「為什麼?他不是你哥哥嗎?喂!」
「一個人死了,他就什麼都不是了。這就是圓都。」
說完之後,固力果終於落下了眼淚。
富士藏被葬在大海中,這是漂洋過海來這裡的圓盜們的最後歸宿。
三見韋迪
我們接受了警察的詢問。為了將我和固力果隔離開,他們特意準備了兩個房間。
刑警龜和田不停地來往於兩個房間,弄得渾身是汗。
「據說那個名叫蜂生田的男人是職業殺手。你沒有被殺真是太幸運了。」
「多虧了清子。」
「你是說《女性解放》的鈴木野清子?真拿她沒辦法。她什麼都不說,真是個頑固的傢伙。她好像在寫某個新聞報道,只是說我們以後看她的文章就明白了。她甚至揚言說要揭穿金城的陰謀。」
「……這是她的典型作風。」
「所以說進行得不太順利。不過,金城一定會被我們先逮到的。這只是時間問題。」
龜和田對逮捕金城有著一種異樣的執著。甲魚、蝮蛇、黃鼠狼、鯊魚、章魚等等,都是他給金城取的外號。但是,即便是龜和田,對沉默如貝殼的我也是束手無策,他甚至無法問出我的身世。
「你的爸爸媽媽在哪裡?」
「不知道。」
「他們去世了嗎?」
「不知道。」
「你是哪國人?」
「不知道。」
「就是指你出生的國家。」
「不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個國家?」
「叔叔你記得自己出生時候的事情?」
總的來說,我就是這副樣子。
「……什麼都別說。」
我想當時林給我的手勢一定就是這個意思,我忠實地遵守那個諾言。
龜和田似乎在我身上找到了和他女兒的共同之處。
「為什麼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都是這個樣子?」
比較起來,似乎他覺得訊問固力果更愉快些,漸漸地,他不再來我這裡了。
固力果無精打采,既有富士藏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火他們一直沒有消息。
「碧莉向媒體兜售情報,她說出了亞倫殺死須籐的經過,她做得很過分。不過也多虧如此,這件事才浮出水面。據碧莉所說,須籐死於強姦未遂,亞倫是過失殺人,而你們的罪名是遺棄屍體。這些都沒錯吧?」
「是的。」
「這件事有點棘手。從今天開始,你要有心理準備,你將會被關押一段時間。」
「……OK。」
「對了,須籐死的時候,他身上有什麼東西?」
「呃?」
「某種……對了,就像文件、賬本之類的東西。」
「磁帶的話,他倒是有一盤。」
「磁帶?」
「是的。」
「什麼磁帶?」
「就是一般的磁帶。可是,他放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哪裡?」
「他的肚子裡。」
固力果說著,指了指自己的下腹部。
「就是它!」
固力果被龜和田驚訝的表情嚇了一跳。
「沒錯,一定就是那個。在哪兒?磁帶現在在哪兒?」
「林拿走了。」
「那後來……」
「我不知道。」
龜和田的喜悅只持續了一瞬間。
「……最終是這樣啊。」
「你們有林他們的消息嗎?」
「毫無音訊。林、火,還有富士藏。對了,富士藏是你哥哥吧。」
固力果沒有跟警察提起把富士藏扔進大海的事。
「……大家都死了嗎?」
「不清楚。也許他們逃過了這場劫難,正躲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裡也說不定。這個城市最適合隱藏了,只要逃進鴉片街,絕對不會被人找到。」
龜和田隔著窗簾眺望外面的街道。
「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日圓之都』,你知道嗎?以前一美圓相當於三百六十日圓。」
後來我們和龜和田一起離開警察局,坐上等候在外的巡邏車。這時,有人跑了過來,原來是魔手音樂娛樂公司的本田。
「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發生這種不祥的事情不是你的錯!我們絕對還會在一起工作的!」
巡邏車發動了,本田還在後面追著。
「他這不是浪費時間嗎?想不到還會有這樣熱心的工作人員。」
坐在副駕座上的清子轉過身來說。
「我不會再唱歌了。」
固力果雖然對本田的執著有些心動,但最終她還是這麼乾脆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