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四章 三言兩語話十一年 文 / 儒勒·凡爾納
本章標題已經表明,這裡將要極為簡單扼要地敘述一下,英國雙桅帆船被毀後威廉·蓋伊及其夥伴們的歷險,以及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走後,他們在扎拉爾島的生活情況。
威廉·蓋伊和其他三名水手,特裡因科、羅伯茨、科文,被抬進巖洞,終於甦醒過來。實際上,這些可憐的人處於近乎死亡的衰弱狀態,是由於飢餓——只是飢餓而已,並無其他。
很有節制地給他們吃一點東西,再喝上幾杯滾燙的茶水,裡面加點威士忌,他們幾乎頓時恢復了元氣。
威廉認出他的弟弟蘭的時候,那種感人的場面,深深地激動了我們的心。我在這裡不準備詳述了。每人都熱淚盈眶,同時情不自禁道出對上帝的感激之情。將來我們的遭遇如何,我們竟然無暇考慮,完全沉浸在眼前的歡樂之中了。說不定,憑藉著這艘抵達哈勒佈雷納地岸邊的小船,我們的境遇就會發生變化呢!
我應該說明,威廉·蓋伊在講述他的遭遇以前,已經知道了我們的歷險過程。簡單扼要幾句話,他便瞭解了急於瞭解的事情——如何遇到帕特森的遺體,我們的雙桅帆船直到扎拉爾島的航行情況,怎樣動身到了更高緯度的地區,冰山腳下的失事,以及最後一部分船員怎樣叛變,將我們遺棄在這塊陸地上。
他也瞭解了德克·彼得斯所知道的關於阿瑟·皮姆的情況,以及混血兒還抱著找到他的夥伴的希望。在威廉·蓋伊看來,這種希望所依據的假設並沒有什麼充分的根據,阿瑟·皮姆毫無疑問是死掉了,正如「珍妮」號的其他海員,被壓在克羅克—克羅克小山下,也毫無疑問已經死亡一樣。
然後,威廉·蓋伊簡要敘述了他在扎拉爾島度過的十一年來作
大家恐怕沒有忘記,一八二八年二月八日,「珍妮」號船員對扎拉爾島居民及其首領「太聰明」的惡毒用心沒有絲毫懷疑,下船登岸,前往克羅克—克羅克村。他們在船上留下六個人,使船只能夠自衛。
船上人員,包括威廉船長、大副帕特森、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在內,組成共三十二人的隊伍,手持長槍、手槍、短刀等各種武器。小狗「老虎」也隨同前往。
抵達通往村莊的狹窄山谷以後,「太聰明」的武士人數眾多,前呼後擁,這支隊伍便分散開了。阿瑟·皮姆、德克·彼得斯和水手阿倫進入小山的一個裂隙之中。自那以後,他們的夥伴就再也沒有見到他們。
過了不久,地動山搖。對面小山整個倒下,將威廉·蓋伊及其二十八名夥伴埋在當中。
這些不幸的人當中,有二十二人當場被砸死,他們的屍首埋在大堆泥土之下,再也沒有找到。
說起來神奇,小山有一條寬寬的縫隙,有七個人處在縫隙盡頭,受到遮掩,得以倖免。這就是威廉·蓋伊、帕特森、羅伯茨、科文、特裡因科——再加上福布斯和賴克斯頓,後來這兩人死掉了。至於「老虎」,是死於崩塌還是得以倖免,他們一無所知。
威廉·蓋伊及其六位夥伴無法在這狹窄、陰暗的地方久留,可供呼吸的空氣很快就要匱乏。與阿瑟·皮姆首先考慮的一樣,他們也以為自己是地震的受害者。但是,和阿瑟·皮姆一樣,他們很快也發現,峽谷之所以填滿了一百多萬噸土石碎渣,是因為這次崩塌是「太聰明」和扎拉爾島島民人工準備的。和阿瑟·皮姆一樣,他們必須盡快逃離這陰暗、缺少空氣、潮濕土壤發出令人窒息味道的地方,——用小說中的原話來說,「他們已被流放,越過了希望最遙遠的世界,而處於死亡的特殊環境之中。」
與左側小山一樣,右側小山中也有迷宮似的山洞。威廉·蓋伊、帕特森和其他人順著這黑暗的長廊爬行,來到一處較寬敞的洞穴,陽光和空氣可以大量進入。
「珍妮」號遭到六十多艘獨木舟的襲擊,留在船上的六個人奮力抵抗,石炮射出炮彈和連發彈,雙桅帆船被野人侵佔,以及最後船隻爆炸,引起一千多名土著人死亡和船隻完全被毀,這種種情形,他們都從洞穴中看到了。
「太聰明」和扎拉爾島人,一開始被爆炸結果嚇得目瞪口呆,但是估計他們更感到沮喪。因為他們搶劫的本性未能得到滿足,船體、帆纜索具、船上物資,爆炸之後,只剩下一些毫無價值的碎片。
他們大概以為船員也完全死於小山崩塌,根本沒有想到,有幾個人竟然倖免於難。因此,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為一組,威廉·蓋伊和他手下的人為另一組,竟然得以安然無恙地住在克羅克一克羅克的迷宮深處。他們以麻鸻肉和棒果為食物。麻鸻極易用手捕捉;棒樹很多,長滿山坡。他們用一塊塊軟木和一塊塊硬木摩擦取火。軟木、硬木在他們四周俯拾即是。
最後,囚禁了七天之後,阿瑟·皮姆和混血兒終於——眾所周知——離開了他們的藏身之地,下到岸邊,奪取了小船,離開了扎拉爾島。而威廉·蓋伊及其夥伴直到那時尚未找到逃跑的機會。
過了二十一天,「珍妮」號的船長及其手下人馬一直囚禁在迷宮中,眼看他們賴以為生的鳥類要消耗殆盡了。為了逃脫飢餓的威脅——倒不存在口渴的問題,因為洞內有一泉,可供給他們清澈的泉水——,只有一個辦法:抵達沿海地帶,坐上一艘土著小船到海上去碰運氣……說真的,他們能往哪裡逃呢?沒有給養,他們的命運將如何呢?……如果能利用幾小時的黑夜,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去冒險。可是,那時節,太陽還沒有落到距南極24度緯線的地平線後面。
若不是發生了下面的情況使形勢發生了變化,很可能他們只好坐以待斃,以結束這一切苦難了。
事情發生在一天早晨——那天是二月二十二日。上午,威廉·蓋伊和帕特森,心急如焚,在洞口聊天。洞口朝著田野。那時他們已到了只靠榛子果腹的地步,引起大家頭部和腸胃劇烈疼痛。怎樣找到七個人的食物呢?他們再也無計可施了。他們遙遙望見巨大海龜在岸邊爬行。但是,數百扎拉爾人佔據著沙灘,來來往往,忙於他們的活計,一面發出他們持續一貫的「代凱利—利」的喊聲。躲在洞內的人怎麼能冒險去追趕海龜呢?
突然,人群騷動起來。男女老幼四下逃散。有的野人跳上小船,似乎什麼極大的危險威脅著他們……
出了什麼事情?……
島嶼這部分海岸上發生如此激烈的騷動,原因何在,他們很快就明白了。
原來是剛才出現了一頭動物,一頭四足獸。這野獸撲到島民中間,跳到他們脖頸上,拚命撕咬,口中飛沫四濺,發出嘶啞的吼聲。
然而,這四足獸不過單槍匹馬,完全可以用石塊、弓箭將它打死……為什麼數百野人表現得如此驚慌失措,為什麼匆忙逃走,為什麼面對向他們撲去的野獸似乎不敢自衛呢?
原來這動物長著白毛。一見它,便發生了以前曾經見過的現象,扎拉爾全體土著居民對白色的恐懼,毫無例外,無法解釋……不!他們除了高喊「代凱利—利」以外,還叫喊「阿那莫莫」和」拉瑪—拉瑪」,那種驚恐萬狀的情景,簡直難以想像!
等到威廉·蓋伊和他的夥伴認出那就是小狗「老虎」時,他真是驚呆了!……
是的!「老虎」躲過了小山崩塌,逃到島嶼內地……它在克羅克—克羅克村附近徘徊了數日,現在回來了,在野人中引起一陣慌亂……
想必大家還記得,這可憐的小畜生在「逆戟鯨」號貨艙裡就曾出現過恐水症的症狀……這一次,它可是真的得了狂犬病!……是的!它發狂了,到處咬人,威脅著驚恐萬狀的居民……
這就是為什麼大部分扎拉爾島居民都已逃散的緣故!他們的首領「太聰明」以及克羅克—克羅克村的主要人物萬波斯家族也逃走了……就是在這種不同尋常的情況下,他們不僅放棄了村莊,而且丟棄了整座島嶼。任何強大的力量都挽留不住,大概他們永遠也不會再次踏上這塊土地了!……
可是,小船隻夠將大部分居民運送到鄰近的島嶼上去,有幾百土著居民,無法逃走,只好留在扎拉爾島。有幾個人已被「老虎」咬傷,經過短暫的潛伏期,發生了狂犬病。於是,——真是無法描述的慘狀——他們彼此撲向對方,彼此用牙齒撕碎皮肉……我們在克羅克—克羅克村附近遇到的成堆的骨頭,就是這些野人的骸骨。十一年來,已在那裡成為白骨!……
至於那可憐的小狗,它走到海邊一個角落裡死掉了。德克·彼得斯後來找到了它的骷髏,上面還套著刻有阿瑟·皮姆名字的項圈……
就這樣,由於這場災難——只有像埃德加·愛倫·波那樣的奇才才可能臆造出來——,扎拉爾島被徹底遺棄了。土著居民逃到西南方的群島上去,永遠離開了「白獸」適才帶來了恐懼和死亡的這個島嶼……
未能逃走的人在這場狂犬病大流行中全部死光以後,威廉·蓋伊、帕特森、特裡因科、科文、羅伯茨、福布斯、賴克斯頓,才壯著膽子走出迷宮,他們在洞裡已經餓得奄奄一息了。
此後數年,這次探險的七位倖存者又是怎樣過活的呢?……
一言以蔽之,並不如人們想像的那樣艱苦。極其肥沃的土壤,提供了大自然的產品,還有一定數量的家禽,使他們的生活有了保障。他們只是無法離開扎拉爾島,返回大浮冰附近,再度穿過極圈。當初「珍妮」號受到狂風暴雨襲擊,流冰撞擊,冰雹和雪暴威脅,歷盡千難萬險,終於打開了極圈的通道!
至於說建造一條可以經受如此危險航行的小船,威廉·蓋伊和他的夥伴們沒有必要的工具,只使用自己唯一的武器,長槍、手槍和短刀,怎麼能造得出來呢?……
所以,只能考慮盡好地安頓下來,等待時機離開島嶼。這種時機來自何方?當然只能來自唯有上帝才能支配的偶然性……
首先,按照船長和大副的意見,決定在西北海岸建立營地。從克羅克—克羅克村莊,眺望不到海面。而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能夠經常不斷看見大海,以待——唉!恐怕是不大可能的——在扎拉爾附近海域出現一艘船!
威廉·蓋伊船長、帕特森和他們的五位夥伴於是穿過山谷走下山來。崩塌小山的碎石亂土填滿了半個山谷。發酥的火山岩渣,黑色的大塊花崗岩和碎成粉末的粘土中間,有點點金屬物閃閃發光。在阿瑟·皮姆看來,這荒涼地區的景象正是如此,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裡就是化為廢墟的巴比倫遺址!……」
離開峽谷以前,威廉·蓋伊想起去搜索一下右側的裂隙,阿瑟·皮姆、德克·彼得斯和阿倫就是從那裡消逝的。裂隙已被堵塞,他無法進入堅實大塊的內部。因此他根本不知道這一側也存在著一個天然的或人造的迷宮,與他剛剛離開的山洞極其相似。說不定,在已經乾涸的激流河床下面,兩個山洞是相通的。
混亂紛雜的壁壘,切斷了向北的去路。這小隊人馬越過這個障礙,迅速朝西北方向走去。
到了那裡,在距離克羅克—克羅克村約三海里的沿海地帶,他們最後在一個山洞裡安下身來。那個山洞與我們此刻在哈勒佈雷納地岸邊所居住的山洞十分相像。
就在那個地方,「珍妮」號的七位倖存者活下來,度過了漫長而傷心絕望的年代。我們自己也即將開始這種生活了。——當然他們的條件比我們要好一些:扎拉爾島土壤肥沃,能提供食物來源,而哈勒佈雷納地則缺少食物來源。實際上,待我們的給養枯竭以後,我們注定要喪生,而他們則不會。他們可以無限期地等待下去……而且他們也等了……
阿瑟·皮姆、德克·彼得斯和阿倫已死於崩塌,這在他們心目中是無可置疑的事——對阿倫來說,這當然已經確定無疑。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阿瑟·皮姆和混血兒竟然奪取了一條小船,泛舟海上去了!……
正如威廉·蓋伊給我們講述的那樣,沒有一件意外變故來打破這十一年的單調生活。島民竟然也沒有一次出現過,恐懼使他們不敢接近扎拉爾島。這個階段中,也沒有任何危險威脅他們。另一方面,隨著時光的流逝,他們越來越失去了有朝一日能被人搭救的希望。開始的時候,每當暖季來臨,大海重又成為自由流動的海洋,他們便在心中暗想,會派遣一艘船前來尋找「珍妮」號的。但是,過了四五年之後,他們便失去了一切希望……
除了土壤生長的產品以外——其中有抗敗血症的珍貴作物,辣根菜,褐芹,在巖洞四周,生長茂盛——威廉·蓋伊還從村裡帶回了一些家禽,雞,良種鴨,還有大量黑豬,在島上迅速繁殖。此外,無需借助於火器,輕而易舉地便可打下羽毛烏黑的麻鸻。這各種食物來源之外,還應加上信天翁和加拉帕戈斯龜產的卵,數以百計,埋在沙灘的沙土中。光有那軀體龐大的龜,龜肉滋補身體、有益於健康,就足夠這些在南極洲過冬的人享用了。
還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海中儲藏,珍妮灣中直到小海灣深處都盛產各種魚類——鮭魚,鱈魚,鰩魚,鰨,魴■,鯔魚,菱鲆,鸚嘴魚。這還沒有算上軟體動物中味道鮮美的海參。英國雙桅帆船本來打算裝滿一船海參,然後運到天朝帝國1市場上去出售的。
1指中國。
對於一八二八年到一八三九年這個階段,我想無需贅敘了。冬季自然是艱苦的。確實,夏季慷慨大方地使扎拉爾群島感受到它施恩於人的影響;而當大雪、暴雨、狂風、暴風雪伴隨著寒季來臨的時候,冬季的嚴寒也不曾赦免他們。在整個南極陸地上,奇寒逞威。海面擁塞著浮冰,海水一般冰封長達六七個月。要等到太陽重新出現,才能再度見到自由流動的海水。這就是阿瑟·皮姆親眼目睹的自由流動的海洋,也是我們自度過大浮冰以來遇到的自由流動的海洋。
總而言之,在扎拉爾島生存下來還是比較容易的。在我們佔據的哈勒佈雷納地,這寸草不生的海岸,是否也會如此呢?即使我們的給養再豐足,總有一天要枯竭的。而冬季來臨的時候,大龜難道不會向較低緯度地區轉移麼?……
還有一件事是確切無疑的,那就是直到七個月以前,威廉·蓋伊船長手下從克羅克—克羅克伏擊戰中安全無恙脫險的人,還一個都沒有損失。這全靠他們體質強壯,吃苦耐勞,意志堅強……可歎!他們不久又要大禍臨頭了!
五月份來到了——這裡的五月相當於北半球的十一月——在扎拉爾的海面上,冰塊已經開始漂浮,水流將它們帶往北方。
有一天,七個人當中有一個沒有回到巖洞。叫他,等他,開始尋找他……都是枉然……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墮水淹死了。再也沒有回來……大概永遠不會回來了。
這人就是「珍妮」號的大副、威廉·蓋伊的忠實戰友帕特森。
一個人死了,一位出色的人死了,在這些勇士的心頭引起怎樣的哀痛啊?……難道這不正是預示著即將來到的災難麼?……
威廉·蓋伊還不知道事情真相,我們於是告訴了他:帕特森落在一塊浮冰表面上被帶走,出事的具體情形如何,恐怕永遠也無從得知了。在冰塊上,他很快就被餓死。後來這塊浮冰抵達愛德華太子島附近,受到更溫暖的海水侵蝕,即將融化。就在這時水手長在冰塊上發現了「珍妮」號大副的屍體……
當蘭·蓋伊船長講述到怎樣在他不幸的戰友口袋裡找到了筆記,多虧了這些筆記,「哈勒佈雷納」號才向南極海洋進發時,他的哥哥情不自禁潸然淚下……
緊接著這第一樁不幸,其他的災難接踵而至。
「珍妮」號的七名倖存者只剩下了六名。不久他們淪落到逃命的地步,此後就只剩下四個人了。
就在帕特森失蹤後剛剛五個月,十月中旬,一次地震使扎拉爾島天翻地覆,同時西南部的群島也幾乎完全傾覆。
這次大地震盪的劇烈程度,是常人無法想像的。我們從雙桅帆船上駕小艇出發,在阿瑟·皮姆指出的石崖靠岸,總算得以判斷一二。威廉·蓋伊和他的五位同伴,如果沒有辦法逃離這個島嶼,他們肯定很快就要喪生。現在這個島嶼拒絕養育他們了!
過了兩天,距他們的巖洞幾百杜瓦茲處,水流送來一艘小船,這是從西南方的群島上捲到海面上來的。
威廉·蓋伊、羅伯茨、科文、特裡因科、福布斯和賴克斯頓,將小船上盡量裝滿給養,等不及二十四小時,便上船逃離已變得無法居住的島嶼。
不幸,海上狂風大作,這是由於地震擾亂了地層深處和天空深處而引起的。與狂風搏鬥根本不可能,於是大風將小船拋向南方,順水流漂去。我們的冰山也是順這股水流一直漂到這哈勒佈雷納地沿海的。
足足兩個半月的時間,這些可憐的人就這樣穿過自由流動的海洋,始終無法改變他們的航向。到了今年,一八四○年的一月二日,他們才隱約望見一塊陸地——正是在東面瀕臨珍妮灣的那塊陸地。
我們已經辨認出,這塊陸地距離哈勒佈雷納地不到五十海里。是的!我們越過整個南極地區千里迢迢尋找的人,我們已經不再指望能夠再度相見的人,原來與我們近在咫尺!
與我們所在位置相比,威廉·蓋伊小船的靠岸地點是在大東南。那裡,與扎拉爾島相比,真是天壤之別,而與哈勒佈雷納地卻極為相似!土壤不宜耕種,沙石遍地,沒有樹木,沒有灌木,沒有任何植物!他們的給養幾乎消耗殆盡,威廉·蓋伊及其同伴很快便陷於極為淒慘的境地,福布斯和賴克斯頓兩個人死掉了……
在這海岸上,他們注定要餓死。其餘四個人,威廉·蓋伊、羅伯茨、科文和特裡因科,再也不想在這多呆一天!他們攜帶著所剩無幾的給養,上了小船,再一次順水漂流。由於沒有儀器,他們竟至無法測定自己的位置。
他們就在這種情況下航行了二十五天,給養耗盡。就在他們四十八小時滴水未進,躺在船底,動彈不得,瀕臨死亡的時候,他們的小船出現在哈勒佈雷納地附近。
就在這時,水手長遠遠望見了小船,德克·彼得斯躍入海中追趕,操縱小船,將它拖回岸邊。
混血兒一上船,就認出了那是「珍妮」號的船長和水手羅伯茨、特裡因科和科文。一查看,他們都還有口氣。他操起短槳,朝陸地劃過來。到了離岸只有一鏈之地時,他托起威廉·蓋伊的頭部,喊道:
「活著……還活著!」聲音極為洪亮,一直傳到我們耳邊。
現在,在這天涯海角的哈勒佈雷納地,兩兄弟終於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