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文 / 蔡智恆
我沒聽他把話說完,馬上轉回頭,面對司令台。
因為台上正傳來「輪到6號美女」的聲音。
我全神貫注、調勻內息、馬步站穩,雙眼緊盯6號美女手中的繡球。
6號美女拋繡球前竟然還助跑幾步,真是好女孩,太令人感動了。
繡球被高高拋出,落下過程中那團紅色在眼裡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幾乎可以看見內部的線條和構造。
我來不及細想,本能反應是先微蹲,再彈身向上,伸長雙手。
眼前的紅色突然消失,只見藍天白雲。
腳才剛著地,便看見高我半個頭的賴德仁雙手抱著繡球,得意地笑。
「你……」我指著他,說不出話。
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他的笑容瞬間僵硬,口中也「啊」了一聲。
他迅速衝進我懷裡,我感覺雙手被一種力道牽引,去抓住某樣東西。
賴德仁退開後,我的雙手已抱著繡球。
「快上台啊。」他推了推我。
「啊?」我有點恍惚。
「你接到繡球了,快上台領獎!」他又推了推我。
這次推的力道大了點,我重心不穩,退了兩步。
「可是……」我皺了皺眉。
他乾脆拉著我快速穿越人群,我雙手緊抱繡球,腳步有些踉蹌。
他拉我走到司令台邊,在我還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我已經被引導上了階梯,雙手抱著繡球站在台上。
主持人和6號美女走過來,他先恭喜了我幾句,再問我的姓名和系級,然後把裝在手提袋裡的獎品頒給我,我騰出右手接過。
6號美女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但始終沒開口。
「裡面還有張餐廳的招待券,記得要準時跟6號美女用餐哦。」
主持人說完後拍了拍手,但台下沒人跟著拍手。
「預祝你們約會順利。」主持人最後說,「雙方握個手吧。」
6號美女先伸出右手,但我雙手抱著繡球,右手手指勾著提袋;只好趕緊將提袋交給左手手指,用下巴與左手夾著繡球,再伸出右手。
可能是我的樣子很狼狽,她笑出了聲,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
當我握住她右手的瞬間,只感覺一陣柔軟,與一絲暈眩。
印象中除了小時候拉過媽媽的手以外,好像從沒牽過女孩子的手。
不過印象是不准的,也許我小時候去醫院看病時,護士小姐看我可愛,便牽著我的小手,搞不好還親過我呢。
無論如何,媽,我終於長大了,您可以放心了。
「你真的可以下台了。」主持人說。
我大夢初醒,滿臉通紅走下台,雙手還是緊抱著繡球。
「太遜了,好像這輩子沒見過女孩似的。」
賴德仁在台下等我,我一下台他立刻走過來狠狠敲了一下我的頭。
「我……」
「快閃吧。」他推了推我,「真丟臉。」
賴德仁拉著我離開操場,直接走回宿舍。
我雙手一直抱著繡球,無法擺動雙手走路,感覺腳步有些虛浮。
背後偶爾爆出巨響,拋繡球活動還在持續著。
腦子有些混亂,感覺身在一個怪異的夢境中,很不真實。
但一路上繡球始終發出細微卻清脆的聲音,那聲音卻很真實。
「可以把繡球放下來了吧。」賴德仁說。
我回過神,發現已經到了寢室,便把繡球擱在桌上,然後坐在下鋪。
「那是我的。」賴德仁指著勾在我左手手指的手提袋。
「哦。」我將手提袋給他。
他從提袋拿出一件包裝成長方體的禮物,大概有30厘米高。
「這東西滿沉的。」他用右手掂了掂重。
「還有一張餐廳的招待券。」我說。
「是嗎?」他探頭朝提袋裡看了看,「沒有啊。」
「怎麼可能?」我大吃一驚,不禁站起身。
「在這裡啦!」他左手拿著招待券朝我晃了晃,隨即哈哈大笑,說,「嚇到了吧。」
「無聊。」我鬆了一口氣,搶下那張招待券。
「少尉牛排館?」我看了那張招待券一眼,「你聽過嗎?」
「沒聽過。」他搖搖頭,「可能是新開的吧。」
「下星期五晚上七點……」我喃喃自語。
「有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死都要去。」我說,「只是想把時間記熟而已。」
「嘿嘿。」
「嘿什麼?」
「你也該請我吃一頓大餐。」他說,「如果不是我矯健的身手再加上身材的優勢,在那種兵荒馬亂的情況下,你不可能搶到繡球。」
「你還敢說?」我瞄了他一眼,「我要跟你女朋友說你去搶繡球。」
「別開玩笑了。」他急了,「我真的只是去湊熱鬧而已,結果不小心看見繡球飛過來,本能反應當然是跳起來接住啊。」
「我還是要跟她說,讓她判斷這種本能反應值不值得原諒。」
「拜託啦,連說都不要說。」
「那你該請我吃一頓大餐。」
「啊?」
「下星期五過後再請我吧。這段時間我要齋戒,確保約會順利。」
「算你狠,請就請。」他拿起繡球把玩一會兒,繡球發出噹噹聲,「原來裡面有幾個小鈴鐺。咦?還結了一張小卡片。」
我湊近看個仔細,卡片上寫著:6號美女翁蕙婷。
「我有投翁蕙婷一票。」他說,「她在我的十大名單中,排名第三。」
「可是我沒投她。」
「如果你沒投她一票,千萬不要老實說。一定要說你投了她一票。」
「不說實話不好吧。」
「這種實話沒一個女孩喜歡聽,何況是美女。」
「可是……」
「還有繡球其實是我接住的,更是絕對不能說。」
「這樣好像是一種欺騙。」
「這只是個有趣的活動而已。不要想得太嚴重。」
我不是白癡,當然知道這些實話最好別說。
我也不是那種具備超凡的道德感以致死都要說實話的人。
只是覺得不跟她說實話,對她很不公平。
尤其是這種如果是兩百年前舉行的話,她就得嫁給我的活動。
或許我可以把這個活動視為有趣,然而她會怎麼想?
我有些良心不安,雖然我的心不算太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