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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三義 文 / 劉建良

    陳七星卻不敢直視她明淨如春水般的眼眸,岔開話題:「對了,疏影今天不在嗎?」

    「在啊。」容華郡主先有些好奇,不過隨即明白了。陳七星問的,是他把她折騰成這樣,疏影怎麼沒有像上次一般吱聲。一時間.她滿臉羞紅,把臉藏到陳七星脖子下,再不肯抬起來,好半天才悄悄地道:「我跟她說,我新學了一門魄術,有時候會發出聲音,叫她不必驚奇,也不可上樓來驚擾,所以……」

    這樣子的話說出來,實在是太羞人了,容華郡主雖將臉蛋兒藏在陳七星懷裡,卻仍是羞得全身顫抖,整個身子似乎都熱了起來。

    「不過以後疏影總會知道的,怎麼辦?」陳七星感受著她的羞顫,偏要逗她,不過語氣卻裝出是為她煩惱的樣子,免得她羞嗔不依。

    容華郡主果然上當,她也發愁呢:「是啊,可怎麼好?」

    「我給你出個主意。」

    「什麼?」容華郡主抬起眼來,眼中的嬌媚,恰如三春的清泉水。

    「到時你就說,你學的那個魄術,是男女雙修的啊。」陳七星呵呵而笑,「而且是光著身子的。」

    「啊呀,你壞。」容華郡主一聽到男女雙修就覺出不對,知道上當,大是羞嗔,在陳七星胸膛上捶了兩下,一俯嘴,又在陳七星胸膛上咬了一口,還真用了點兒勁。

    陳七星叫了起來,容華郡主急捂他嘴:「輕點兒聲,要是疏影聽到樓上有男聲,那就……」

    「也沒關係嘛,不是說了以後可以說是男女雙修的嗎?」

    「你還說!」容華郡主大恨,又一口咬下去,小手兒卻緊緊捂著陳七星嘴巴。陳七星笑得顫抖,倒也怕真的羞了她,不敢太出聲。

    容華郡主這夜實在是給陳七星折騰苦了,鬧了一會兒,眼皮澀澀的,便就睡了過去。陳七星在狠狠地發洩一通後,心中的煩悶倒是減輕了好些,卻還是睡不著,幾乎瞪眼到天亮。

    天濛濛亮時,容華郡主醒了過來,一看天色,卻就急了起來,眼見陳七星瞪著眼睛,急道:「哥,天亮了,你不好離開了,這可怎麼好?」

    看她是真心為自己著急,陳七星心裡感動,道:「那我就在你的香閨裡躲一天好了。』

    「可是,你師父那邊,他們不會問嗎?」

    「我經常在外邊出診採藥,十天半個月不回去也是常事,沒關係的。」

    「太好了!」容華郡主歡叫出聲,「那我給你去做早餐,你再睡一會兒。」

    她爬起身,昨日的衣服被陳七星扯得到處都是,於是嬌羞地嗔了陳七星一眼:「都是你,壞人。」似嗔實喜,配著赤裸的身子,嬌媚無限。

    陳七星呵呵而笑,道:「算了,我也不睡了。」說罷,他爬起身來。容華郡主卻按住他:「那你等一會兒。」她看著陳七星,眼光亮亮的,「等會兒我來服侍你。」

    她飛快地穿好衣服,拿了陳七星的衣服來,服侍他穿上,細緻體貼,溫柔款款。陳七星明白,她這是在體驗為人妻的那種感覺,也不客氣,任由她服侍。

    穿好衣服,容華郡主又親自端了水來,服侍陳七星梳洗,再又親手做了早餐。昨夜她雖給陳七星折騰得很苦,這會兒卻是活力無限,身上不但沒有半點兒妨礙,反是通體輕快,眉眼間喜氣盈盈,笑語輕言,便如早春柳枝間跳躍的小雀兒。

    算著屍靈子大致能來的日子,陳七星在容華郡主的香閨中連續待了五天。容華郡主開心極了,恰如三春的桃花,所有的美麗與溫柔全部為他綻放。她海一樣的深情,進一步堅定了陳七星的心志。

    第六天黎明時分,陳七星離開了容華郡主的小樓,出城進了南山,天也亮了,找到血影。屍靈子果然已經來了。

    見了陳七星,屍靈子一臉激動,跪下叩頭:「帝君,屬下幸不辱命,已煉成九大活猿魄,只需帝君一點兒靈覺,便可成就通魄之術。」

    想到當時騙屍靈子去煉活猿魄,其實只是想把屍靈子甩開,不想天意弄人,自己一步一步,居然走到了這裡,不但回不了頭,還得往前走。陳七星心中感慨暗生,面上當然不會露出來,溫言道:「很好,辛苦了。」

    「為帝君效命,雖百死而不悔,何言辛苦。」屍靈子語帶哽咽。

    「你很好,很好。」陳七星點頭稱讚,道,「活猿魄我用不著,你帶在身邊吧。現在我有件事讓你去做。」他有沉泥陷甲,防禦力不遜於活猿魄,靈活性卻要強得多,活猿魄自然是用不著了。

    陳七星取出老親王的暗賬,交給屍靈子。

    財富很重要,但陳七星最看重的,還是那張遍佈天下的網。他把意思大致交代一番,屍靈子自然明白。陳七星把雞蛋兄弟也交給屍靈子帶去,雖有活猿魄保鏢,靈活性還是差著點兒,有雞蛋兄弟在邊上,萬一給有心人盯上了也不怕。屍靈子卻又給了陳七星一個意外的驚喜,就在這段時間,他居然修成了第四個魄。照他的說法,是得見帝君,心裡激動,所以魄力突飛猛進。看著他激動的老臉,陳七星也很開心,也更加放心,有活猿魄加雞蛋兄弟,他自己又修成了第四個魄,即便碰上譚輕衣,也可一戰。

    即便放得下心,陳七星還是跟了去,不過屍靈子出面,他只是躲在暗中。

    陳七星從容華郡主手中拿到暗賬後,一直沒細看,交給屍靈子前看了一下。原來所謂的暗賬,不是貨物進出的明細賬,而是老親王暗中開在各地店舖的明細,包括契約、所在地、店東、聯繫方法以及勘驗的信物。這些店舖通通只認契約、信物不認人,這也是閹黨、權奸甚至包括皇家拚死搶奪的原因,只要拿到了暗賬,便就是這些店舖的主人。

    屍靈子根據暗賬上提供的各店舖地址,一一找上門去,拿出信物,逐一接收。因著陳七星最看重的是布網收集天下信息,他就什麼都不動,只另外留下聯繫的方式,將這數百家店舖連起來,便如蜘蛛的網,撒在二十一州一百四十七郡。天下郡、縣的消息,通過這張網,統一集中到屍靈子這裡,然後屍靈子再傳給陳七星。

    屍靈子每聯繫上一家店舖,約定聯繫方法後,便將聯繫方法傳一份給陳七星。這一點即便陳七星不提,他也會心照不宣地交上來,而陳七星當然也毫不猶豫地收下,雖然他相信屍靈子,但這些規矩不能亂。其實陳七星還留下了暗賬中的契約,即便屍靈子這面有變,憑著契約,還可更改信物和聯繫方式,不過陳七星估計用不著。

    雖然屍靈子有巨鷹座駕,但想將遍佈全國的數百家店舖全部聯繫上,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事,好在老親王這些暗設的店舖、田莊最集中的是在江南。以南都為中心,五六個州里集中了近兩百家門店田莊。屍靈子將這些店舖聯繫上,並沒有出任何意外,陳七星也就大致放下心來。這日屍靈子往北去,陳七星卻一轉方向,去了朝陽湖。

    陳七星到了鐵旗門總堂,仍是徑直落在內宅,衛小玉卻不在宅中。不過丫環都知道陳七星假扮的這個孤絕子是小姐的姑爺,一面熱情接待,一面飛報給衛小玉。

    原來有了充足的錢糧後,無論是鹽幫還是鐵旗門都在大力擴充,衛小玉新招了一萬幫眾,正在湖中一個極為偏僻的島子上訓練呢,得報飛船趕回來。

    「大哥,你怎麼突然來了?」趕得急,她臉上滲著細密的汗珠,高聳的胸脯隨著喘息一起一伏,誘惑著陳七星的眼球。

    陳七星微笑著過去,抓著她手:「想你了。」

    衛小玉眼眶立馬就紅了,不顧一切撲進陳七星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哽咽道:「大哥,我也想你了。」

    她火熱的身子在懷中扭動,陳七星衝動起來,抱起她直進內室。衛小玉當然知道他要做什麼,羞紅著臉道:「大哥,等一等,我先去沖個澡,一身的汗味兒。」

    「沒事。」陳七星哪裡肯放她下來,「我喜歡你身上的昧兒,汗味兒也喜歡。」

    這樣的情話,陳七星以前從來沒跟她說過,衛小玉喜得心兒都要炸開了,再無半絲推拒。不多會兒,她的嬌吟聲便在室中連綿地響起。

    這一響,一個多時辰不曾斷絕,落而復起。衛小玉的丫環平兒是跟著衛小玉一起回來的,衛小玉給陳七星抱進房,她就在外間候著,再不曾想這一候竟是這麼久。衛小玉放得又是這麼開,一個多時辰聽下來,她也軟得像根麵條兒,竟是站也站不穩了。

    雨收雲散,衛小玉趴在陳七星懷中,彷彿抽去了骨頭的美女蛇,半根指頭兒也不想動了,好半天才美美地出了口氣:「大哥,你知不知道,我昨夜做夢,就夢見這樣躺在你懷中呢,不想今天你就來了。」

    陳七星輕撫著她的背,汗濕了,特別滑膩,輕笑道:「因為我夢見了你的夢,所以我來了。」

    衛小玉抬眼看他,甜蜜蜜一笑:「大哥,你越來越會哄人了呢。」

    「不喜歡嗎?」

    「不,我喜歡。」衛小玉身子扭了扭,躺得更舒服些,「做夢都喜歡.、」

    她是真心的,陳七星能聽得出她語氣中的滿足,心中則是暗暗歎息了一聲。

    他接受衛小玉,本來有些勉強。第一次離開,如果沒有後來一連串的事情,他估計都再不會與衛小玉見面。而這次有了容華郡主後,他的心突然放開了,決心全心全意地接納衛小玉,所以說話自然也就越來越甜蜜。他正式要把衛小玉和容華郡主當做自己的人,無論如何,永不放棄,所以願意哄著她,希望她們開心。

    「小玉,對不起。」

    衛小玉莫名其妙抬起頭來:「怎麼了?」

    「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

    「什麼?」衛小玉想岔了,眼神一黯,「你是先有了夫人是嗎?」不過隨即強顏歡笑,「也沒關係的,我想過的,大哥這麼大本事,家裡肯定是有夫人的。只要大哥肯要我,名分什麼的,我都可以不要。」

    「想什麼呢?」她一腔癡情,陳七星心中感動,「不是這個。」

    「啊?」衛小玉給打得輕叫一聲,臉上卻已滿是驚喜,「真的?」

    「當然是真的。」她這麼叫著的時候,特別嬌俏,陳七星忍不住又打了一掌,道,「你當然還有其他姐妹,不過我還真沒成親,你也是我的第一個女人。」

    「真的?」衛小玉這下開心死了,猛地抱著他,一頓亂啃。陳七星被她啃得哭笑不得:「你個瘋、r頭,啃什麼呢。」

    衛小玉只是咯咯嬌笑,好一會兒才道:「那是什麼?」

    「我這個人是假的。」

    陳七星想清楚了,衛小玉和容華郡主,都是自己的女人,都是自己在這世間最關心的幾個人之一,有些東西,雖然對她們也不能說,但能說的,他要說出來,不想騙她們,因為他心中已有著一團巨大的陰影,他不想再在其他方面加大這團陰影。

    「什麼假的?」衛小玉沒明白。

    「你知道幻魄之術嗎?」

    「知道啊,就是用魄力改變身形臉形嘛。」衛小玉說到這裡,眼中透出驚疑之色,「你是說,你是假的?」她細細地看著陳七星眉眼,似乎有些拿不準,但隨即伸手到下面,摸著了陳七星軟下來的凶器,笑道,「你就算臉能幻,下面不能幻吧,這壞傢伙我熟,你就是我大哥,絕不是別人。」

    「你這個小腦瓜子,又想哪裡去了。」陳七星又氣又笑,「不是別人假扮我來騙你,我是說,我這個孤絕子是假的。」

    「哦,那無所謂啊。」衛小玉的回答讓陳七星有拳頭打在空處的感覺。她緊緊抱著他,臉貼在他胸膛上,「只要你是我的大哥,那就行了,至於你本來是什麼人,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真的什麼人都無所謂啊?黑暗魄界的大魔頭你也喜歡?」

    衛小玉抬起身來,嬌笑起來。她胸乳本就較為豐滿,得了陳七星雨露澆灌後,更是豐盈,這一笑,當真乳波如顫,看得人眼花繚亂:「大哥,躺在你懷中的,可是鐵旗門門主呢,可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我十三歲就殺過人了呢。」

    「你個臭丫頭。」陳七星終於是敗給她了。也是啊,鐵旗門本就是江湖幫會,一年到頭,打打殺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這麼一說,陳七星心中陰影倒似乎又輕了些。

    「敢問閣下,是黑暗魄界哪一位大魔頭呢?」衛小玉心情好,居然還在逗他。陳七星給她逗得全身火發,翻轉身子,便在那肥嫩鼓翹的豐臀上重重打了兩掌:「我是黑暗魄界專打美女屁股的大魔頭,怎麼樣?怕了沒有?」

    「怕了,怕了!」衛小玉嬌呼一聲,回轉頭來,臉上卻是春意無限。

    直到夜間,吃了晚飯,衛小玉才又想起來問:「大哥,你說你到底是誰啊?」

    陳七星先前興沖沖地想跟她坦白,結果一通弄下來,興頭全無,哼了一聲:「偏不告訴你。」

    「好人,說嘛。」衛小玉撲到他懷裡,撒嬌了。

    「你可是鐵旗門門主呢,這麼撒嬌可不像話吧?」

    「我是鐵旗門門主沒錯,可現在我只是你的小女人啊,我當然要跟你撒嬌。」衛小玉全不在乎。

    這丫頭今天放得開,陳七星自以為算是瞭解她了,這會兒才知道,根本沒摸著風。

    「那你猜猜看。」

    「這我怎麼猜得著啊?」衛小玉偏著腦袋,她這時整個人吊在陳七星身上,修長的雙腿纏著他腰,雙手吊著他脖子,尤其這麼歪著腦袋的時候,像極了一隻頑皮的小猴子。

    「一個魄,魄中生星,星上生魄。」衛小玉搖頭,「以前江湖上可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人啊,尤其還是愛打女人屁股的大魔頭。」

    「嘿嘿,猜不出來,就還要打屁股。」陳七星威脅。

    「不要。」衛小玉嬌叫,「人家屁股肯定都給你打紅了。」

    「打紅了更誘人,更好看。」

    「壞人。」衛小玉害羞了,臉埋到他脖子處,腦中忽地一亮,「小陳郎中,你是小陳郎中?」

    「你怎麼猜到的?」陳七星大是驚奇。

    「哼哼!」衛小玉得意地笑著,眼睛瞇得像兩彎月牙兒,像極了一隻偷雞得手的小狐狸,可愛至極。陳七星還是頭一次看到她這種神情,女人啊,尤其是心中有愛的女人,果然是越挖掘越有味道。

    「因為啊,你一直很關心小陳郎中的事。」

    「這不能說明什麼吧?」陳七星搖頭,「關心小陳郎中的人多了。」

    「還有一點,我的大哥和小陳郎中一樣,都是一個好人。」

    居然還有這樣的道理?陳七星先前著實緊張了一下,如果衛小玉能輕易地認出他來,那麼關瑩瑩、關山越他們呢?關瑩瑩那、r頭可也是兩次發現了他的異常的,但聽到衛小玉這樣的理由,他卻只有徹底認輸,不過心裡卻倍感溫馨。

    「好吧,那就看本大魔頭大變戲法。」陳七星在衛小玉屁股上拍了拍。衛小玉下地,退後兩步,美麗的眼睛大睜著,看著陳七星變回本相,後來陳七星一直沒再用藥改變過臉上的膚色,所以只要臉形身形轉變過來就行了。

    「怎麼樣?」陳七星變回本相,看著衛小玉,卻見衛小玉小嘴巴嘟了起來,「怎麼了?我這樣子很難看嗎?」

    「不是。」衛小玉嘟著嘴巴搖頭,「可我喜歡你胖胖的樣子。」

    「啊?」她居然喜歡胖子,陳七星可就有些傻眼了,這、r頭眼光怎麼這樣啊?

    「那我就再胖起來。」陳七星咬牙。

    不想衛小玉真的點頭:「嗯,越胖越好。」

    陳七星這下真個牙根發癢了,摟過她,用力一箍,惡狠狠地道:「我吃成個千斤大胖子,壓扁你。」

    衛小玉卻還是點頭:「越胖我越喜歡,大大的你,小小的我,躺在你的懷裡,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陳七星明白了,那次父兄的死,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心理陰影,雖然她貴為一門之主,心底卻只是個小女人,渴望保護。

    「傻丫頭!」陳七星抱緊她,「有大哥在,你什麼都不要怕。」

    「嗯。」衛小玉點點頭,下一刻卻展顏歡笑,伸臂摟著他脖子,「其實我騙你的,你這個樣子更英俊,我更喜歡。」

    「好啊,敢騙我!」陳七星惡狠狠地露出牙齒,「看我怎麼收拾你。」

    「呀,不要,你是大魔頭。」衛小玉轉身想逃,哪裡逃得掉?一通戲鬧,最後給捉上床,滿室春意……

    陳七星在衛小玉這裡待了近十天,不過還是得離開。當然,這回的解釋不是說要幫小陳郎中,而是把祝五福被害的事提了出來,只說要替師門尋找兇手,衛小玉自然不會懷疑。其實陳七星猜測,就算他說出來祝五福是他殺的,衛小玉估計也會站在他這一邊。首先,祝五福為了國師的帽子,居然不惜拿關瑩瑩的婚姻去換,這就有了可殺的理由;再一個,衛小玉這種生於江湖幫會的女子,對事情的看法和容華郡主那種養於深閨中的女孩子也完全不同,人在江湖,萬事從權,江湖中刀光劍影,勾心鬥角,什麼沒見過,不會太當回事。不過陳七星還是沒說。

    不能說,對誰也不能,即便在夢中對著死去的娘和胡大伯。這麼想著的時候,他才恍惚地想起,有多少日子,沒有夢見過娘了。

    屍靈子還是接管一處店舖就把聯繫方法送回來,有巨鷹傳送,速度極快,中間也沒什麼變故。看來宮九那一著確實是起了作用,連譚輕衣都不懷疑,自然再沒有人會懷疑,陳七星也就徹底放心。但餘下的店舖散佈的範圍實在太廣,即便有巨鷹,估計沒有一兩個月也是弄不完的,陳七星不能一直等著,也沒必要,告辭衛小玉後,仍回魄京來。

    上次的離別,衛小玉雖強顏歡笑,眼底卻是黯然神傷,這一次,衛小玉雖也不捨,但陳七星看得出來,她眼底藏著的,是對重逢的渴望。他這一次來,又露出真容,徹底打消了衛小玉心底的顧慮——她不再擔心他一去不回了。

    「等著我,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陳七星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輕聲低語。

    「嗯。」衛小玉紅暈上臉,卻是用力點頭,她喜歡他這種強有力的聲音。

    陳七星吻了吻她,轉身跨上巨鷹。巨鷹展翅,逕往西飛,看著下面越來越小的衛小玉,陳七星心中也充滿了強烈的信心。這一次來,他改變了衛小玉,而衛小玉也更進一步增強了他的信心。如果不是容華郡主與衛小玉的柔情,他真的無法對抗關山越帶給他的巨大陰影。

    不過也不能直接回魄京,他是以採藥為名出來的,採藥診病,在一些地方留下蹤跡,也好應付關山越有可能的懷疑。其實他並不肯定關山越就疑上了他,可他心裡就是害怕,做賊心虛,就是這樣。

    進赤虎關後,他在一個山區落了下來,採了藥,下山診病,一路往京師去。

    這一日,他正在一個小山村裡診病,忽聽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小陳郎中在哪裡?小陳郎中在哪裡?」語聲急促。不用問,是急著求診的,這種情形陳七星碰到過很多次,也不以為意,應了一聲:「我在這裡。」

    轉身看去,見一條漢子大踏步過來。這漢子三十多歲年紀,身材高大,滿臉絡腮鬍,根根怒刺如針,頗為威猛。

    「在下胡猛,哪位是小陳郎中?」胡猛抱拳一揖,眼光已落到了陳七星身上。

    「我是。」陳七星點頭,「閣下有什麼事嗎?」

    「急事!還請小陳郎中一行。」胡猛上前,也不管陳七星同意不同意,竟是扯了他手就走。

    汶種人少見,倒也不是沒見過,心裡急啊。陳七星倒也不惱,道:「你放手,我跟你去就是。是家裡什麼人病了嗎?什麼症狀?」

    「你跟我去就是了。那一邊有馬,請快一點兒。」胡猛雖然放手,卻是不停地催促。陳七星相信,他若走得慢了,這粗漢絕對會再來扯他的手,拖著他跑,只得加快步子。

    拐過屋角,果然有兩匹馬。待陳七星翻身上馬,胡猛一騎當先,飛馳出去。陳七星很少騎馬,但身有魄術,卻也騎得穩穩當當,緊跟在後。

    胡猛去的方向是赤虎關,一路飛馳,趕在天黑之前,居然就出了赤虎關,到關外這才停下來打尖休息。

    到店中歇下,陳七星這才弄清楚,病人還在化州,非常危急,所以胡猛才這麼不顧一切拖了陳七星急趕。救人如救火,他這麼急,情有可原,陳七星也不以為惱。

    歇息一夜,天明時才又趕路。化州在赤虎關西北,州城化州城距赤虎關七百餘里,一路急趕,第三天晌午就看見了化州城,卻沒進城。胡猛帶陳七星去了城西,進了一座莊子。那莊子極大,莊外有河環繞,莊牆高達兩丈有餘,幾乎就是一座小小的城池,莊門上題著三個字:三義莊。

    看到莊名,陳七星倒是愣了一下,因為三義莊在江湖上相當有名,他聽說過。

    三義莊三個莊主,大莊主胡秋義,二莊主李學義,三莊主高成義,都是四魄師。三人義結金蘭,又因名字中都有一個義字,建了這一座三義莊,合稱化州三義。三人都是磊落豪爽的漢子,恩怨分明,有恩必償,有仇必報,在江湖上闖下了極大的名頭,關山越和三義打過一次交道,跟陳七星提起江湖人物時,頗為讚賞,所以陳七星知道三義名頭。

    「原來胡兄是三義莊中人,莫非是哪位莊主有恙?」一般魄師極少得病,尤其是攝住兩魄之後,尋常的風寒水濕已是難以人體。當然也有例外,只不過到了兩魄以上,一旦病人,可就相當難治了,所以陳七星一猜是三義之一得病,既有些喜,又有些憂。喜的是若真是三義之一得病,治好後回稟師父,關山越應該會高興;憂的是,胡猛這麼急,得病的人病況只怕不輕,難治。

    不想胡猛聽得他問,忽地翻身下馬,撲通一下跪在了他馬前,叩起頭來。莊前鋪了青石板,他這頭叩得重,竟將青石板叩得咚咚作響。

    陳七星吃了一驚,急跳下馬來,伸手相扶:「胡兄,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你放心,無論是哪位莊主有恙,我必盡心診治。」

    「不是。」胡猛卻不肯起身,「三位莊主好好的,也沒人生病。我請小陳郎中來,是想請小陳郎中救救顧太守。」

    「行啊行啊。」不是三義生病,這顧太守是誰,用得著胡猛這般賣力叩頭,陳七星倒是有些兒好奇了,「顧太守是吧,不管他有什麼病,我一定盡心診治。」

    「顧太守沒有病,是讓州牧邵仁那狗官誣蔑入獄了。請小陳大人一定要救救他。」

    敢情根本不是有人生病,而是什麼顧太守被誣陷,找陳七星伸冤求援來了。陳七星一時也有些著惱了,皺著眉頭。胡猛一見不對,又猛力叩下頭去,邊叩邊道:「顧太守清正廉明,是難得的好官,請小陳大人一定救救他。我知道是我不對,可我怕小陳大人不肯來,先不敢說啊。只要小陳大人肯出手救顧太守,要打要罰,我全都接著。」

    他叩了半天,見陳七星不肯應聲,「錚」地一下,竟然抽出了腰間短刀,指向自己咽喉道:「要不我以這條命,贖了自己罪過,請小陳大人諒解。」

    說著竟真的刺了下去。陳七星大吃一驚,忙伸手一扯,雖然扯得快,還是破皮出血,這粗漢這一刀.用的力氣竟是極大。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陳七星雖然有些惱,但還不至於惱到要人性命的地步。

    便在這時,莊中腳步聲雜沓,數人急步而來,人未至,最前面一人已喝出聲來:「胡猛,你在做什麼?請到小陳郎中了嗎?」

    胡猛轉身,一臉愧疚:「稟三位莊主,請到小陳郎中了。不過是小人騙來的,正在向小陳郎中請罪。」

    「好大的狗膽,敢騙小陳郎中!」最前面那人怒喝出聲,「要我取你的狗頭嗎?」

    「是三位莊主嗎?敝人陳七星有禮了!」陳七星知道這個結得他來解,抱拳為禮。

    三人忙也回禮,一字排開,報了名字:最前面紅臉矮胖的是胡秋義,白臉高瘦的是李學義,黑臉環須的是高成義。

    見了禮,陳七星只說並不見怪,請三位莊主看他面子,不要責怪胡猛。雖然胡猛騙了他,他也不知那顧太守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又是什麼事給下了大獄的,但胡猛如此急人之事,還是有其可取之處的,不想見他受責。

    有他說情,胡秋義對胡猛又呵斥兩句,也就算了。隨即請陳七星入莊。下人引陳七星到偏房洗漱了,再引到正廳,已擺上酒菜,胡秋義三人非常熱情地請陳七星入座。

    「家僕無禮,我弟兄三人自罰三杯,給小陳郎中賠罪。」三義齊齊舉杯。陳七星忙說不必,三義的酒卻已經灌了下去。再舉杯,這下是給陳七星接風,陳七星舉杯相陪,三通酒下去,三義這才把事情說清楚。

    原來三義派胡猛請陳七星來,還真是為了顧太守的事。

    顧太守名顧書青,是重豆郡太守,為官清正,極受百姓愛戴。不久前,顧太守發現了一樁弊案,有奸商內外勾結,在盜賣常平倉中的官糧。

    所謂常平倉,最初就是為平抑糧價而設,豐糧時糧賤,官府便以高出市價一定的額度收購糧食,以免糧賤傷農;災年糧食短缺,糧價飛漲時,便以低出市價一定的額度往外賣糧食,這樣糧價也就不至於無限度地猛漲。

    可以說,常平倉就是個大天平,平抑著一地的糧價,保護著一地的穩定。而到了後來,常平倉更成了官糧的儲備倉,不僅是平抑糧價要用到它,災年更要靠它,極為重要。可一幫奸商碩鼠卻盯上了常平倉,竟然盜賣官糧。顧太守發現的時候,重豆郡幾個大糧倉基本上都賣空了,除了用來應付抽驗的一兩個糧垛,其他糧垛充塞的,或者是馬料,或者是乾草,有兩個倉連這些表面功夫都沒做,乾脆就是空空如也。

    顧太守查得清楚,又驚又怒,但他不是個衝動的人,敢盜賣官糧,而且能成功賣出去的,絕不是一般的人。一般人沒這個膽子,更沒這個本事,於是他先不吱聲,而是悄悄調查,卻是越查越驚。不僅僅只是他的重豆郡,化州下屬八個郡六十多個縣,所有的常平倉幾乎都給賣空了。

    盜賣官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就有這種現象,只是賣得不多,有的在高價時賣出去的,糧價低的時候還會收回來,只是賺個差價。而大規模盜賣,是在三年前,北方大荒,糧價飛漲,一斗干金的時候,暴利迷人眼,這些人幾乎就賣空了整個化州的常平倉,而且沒有給補回來,賺的不是差價,是整個兒給吞了下去。

    誰這麼大膽子?誰有這麼大能力?顧太守一路查下去,最終查到了一個叫邵開的奸商身上。秘密捕來一審,這邵開居然是州牧邵仁的侄子。

    邵開所得,五成歸了邵仁,兩成給了各地幫忙的官吏,三成歸於自己,而留下的,是散於全州的數十個空空如也的常平倉。

    顧太守查得真相,又驚又怒又怕,倒不是怕了邵仁這個頂頭上司,而是怕了天災。前幾年北方大旱,像陳七星所在的澤州,很多地方是顆粒無收,化州這一帶卻還是風調雨順,然而今年也發了旱災,旱災不太重,但緊接著又發了蝗災,先還只一部分郡縣小規模發生,但災情似乎越來越重,一旦大規模暴發,地裡沒收成,所有的常平倉又全都空了,那會是個什麼情形?斗米千金,災民如潮,異子而食,整個化州將是人間地獄啊。

    顧太守不敢耽擱,知道必須立即上書朝廷,一方面懲治貪官,一方面緊急調糧充實常平倉。但就在他行動之際,消息卻洩露了,邵仁突然下手,栽贓誣陷,以貪腐之名,將他打入死牢。

    邵仁下手雖快,但事實的真相還是洩露了出來。三義知道後,大是義憤,便想要救顧太守,懲治邵仁。怎麼做呢?衝進州牧府殺了邵仁再衝進死牢救出顧太守?或許做得到,但那只是江湖暴徒的行為,即便是顧太守,只怕都不會贊成。可官面上又行不通,邵仁在化州一手遮天,按察都司什麼的,都和他穿一條褲子。捅到朝廷上去?三義只是江湖中人,一時也找不到路子。而稍一拖延,顧太守就會被邵仁害了,再等邵仁買一部分糧食來補上,這樁弊案就會成為一個大冤案,且永遠無法揭開。

    就在這時候,三義卻想到了陳七星。為什麼會想到陳七星呢?說起來好笑,又與關瑩瑩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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