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文 / 劉建良
隨著一聲佛號,樓外風聲倏止。然後是低低的一聲走,風聲運去。趙肅大笑:「好走,不送。」
一靈樂得在床上大翻觔斗,叫:「氣死我了。」三女笑做一團。
第二日,辛無影幾個來報,昨夜因天黑,沒有大規模接戰,估計方家人眾死的不多,傷的或許有百把。己方也傷了七、八十人。
一靈大喜,道:「我不犯人,但也不許人來犯我,告訴眾兄弟。不惹事,可也不要怕事,刀來刀對,劍來劍當。」
一靈態度的轉變叫古威幾個大感振奮,但最叫他們興奮的,是昨夜五大掌門人聯手齊至竟鬧了個鎩羽而歸,俠義道五大掌門,可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五人聯手而遭挫折,這樣的事,天龍時代有過,近四十年來,卻還沒聽說過,叫古威幾個如何不倍感興奮?一齊大聲答應。
一靈又叫店家拿來筆墨,取一張拜帖,寫道:「請五大掌門晌午時分太白樓一敘。署名:萬家姑爺、金家女婿、鐵血盟盟主王一靈。
五老、古威幾個一齊叫好,趙肅道:「越狂越好,就是要殺殺那幾個老鬼的氣焰。」
張伯當奉命送去帖子,回來稟報:紫龍真人五個接了帖子,鼻子都氣歪了。
眾人大笑。
俠義道五大派,少林、武當、崑崙、峨嵋、崆峒,其中少林峨嵋是釋家,武當、崑崙、崆峒是道家。
五大派中,少林最強,七十二藝寇絕今古。武當年歲最短,卻以匠心獨運以柔克剛的內家拳劍名列第二,幾可與少林分庭抗禮。餘下三派亦各有絕學,崑崙的追風劍號稱攻起來最快,峨嵋的佛光劍則是守起來最嚴,而崆峒的混元一氣劍剛猛絕倫,練到極處,據說僅憑劍氣即可摧屋倒樹。
少林這一代的掌門方丈是悟本禪師,是少林震古爍今的高僧大愚羅漢的師弟的徒孫,即攀著了大愚羅漢,功夫當然了得。
武當這一代的掌門是紫龍真人,是洛陽大俠方劍詩在山的師兄。為人剛傲,脾氣大,但據說無極心法爐火純青,一手無極劍使出來,叫人沒半分脾氣。
崑崙掌門天風子,劍法不說他,輕功人稱他天下第一。
峨嵋掌門法性神尼,五掌門中惟一的女性,因而也最溫柔,最沒脾氣。
反過來,崆峒掌門極化真人的脾氣則是五掌門中最大的一個,比紫龍真人的脾氣還大。但若說句公道話,極化真人的脾氣也許與他練的內功有關,崆峒派所練混元罡氣求的就是一個猛勁,發作起來如天開地裂才是最好。
太白樓擺下酒席,一靈閒下來便聽辛無影介紹五大掌門的生平本事。辛無影口齒便給,極有說故事的才能,在五大掌門的履歷中加以趣聞逸事,聽得一靈及三女都入了神。
晌午到。方家弟子到太白樓前,排成兩隊,蔓延開去估計是排到了方家門口,人人著青紗背寶劍袖上箍個黑圈,一臉悲憤,一臉肅穆,氣勢攝人。
金鳳嬌問一靈:「五大掌門來時,我們怕要到樓外迎接。」一靈搖頭:「你看方家弟子的架勢,五大掌肯定更是氣焰凌人,咱們越謙虛,他們越上火。」
「但到底我們有求於他們啊。」水蓮柔道:「你得讓他們相信你受了冤枉呢,如果一開始就惹他們反感…」
「如果沒有昨夜的事,我要謙虛些,既有了昨夜的事,謙虛已經沒有意義了。真相擺出來,信不信隨他們便,氣勢咱們一點也不能輸,張伯當,命人擺一桌酒到看樓上去。」
張伯當大聲應命,酒席擺出,一靈帶了三女,臨街把盞,正對街口,五大掌門來時,一眼就可看見。
三女中,萬小霞來頭大,因此萬小霞神色自若,金鳳姣兩女卻不同了。不說水蓮柔吧,便說金鳳嬌,她金家雖然是名門世家,可在俠義道中,不過列於中等。在俠義道無形的等級中,五大派是高高在上的。五大掌門也同樣是高高在上的。若金鳳姣的父親見了五大掌門,也一定謙虛謹慎,恭敬有禮。而今天,五大掌門齊至,金鳳姣卻這麼大模大樣的坐著喝酒,這種姿態,她簡直做夢也不敢想。她不敢想,水蓮柔更加,因而兩女神色都頗為緊張,舉止很不自然。
一靈斜眼瞟著兩女,看了半天道:「你兩個真不像我一靈的妻子,放鬆些行不行,架子端起來,五大掌門有什麼了不起?告訴你們,在你們夫君眼中看來,五大掌門的老臉老鼻子加起來,還及不上你們三人任何一個的一根腳趾頭值錢,你們的腳趾頭好秀氣,而他們的老鼻子多難看啊。」
三女笑得打跌,水蓮柔嗔道:「一靈真是的,怎麼可以這麼比。」金鳳嬌也道:「一靈簡直胡扯,五大掌門的面子,任一個可都是價值萬金呢。卻給你說得還及不上我們的一根腳趾頭。」
一靈不笑,摟了萬小霞道:「不管你們怎麼看,反正若有人問我是愛看五掌門的老臉還是愛看我乖小霞的腳趾頭我一定選後者。」
萬小霞笑得軟倒在他懷裡,道:「大哥真有趣。」
笑鬧間,鍾馨輕響。街角拐過一隊黃衣和尚,一隊青衣道士,都是十六、七歲年紀,個個眉清目秀,手中各捧禮器。
一靈冷笑:「好臭的排場。」
但突然間,他張開的口竟合不攏來了,眼直了,身僵了,心兒也不跳了。
八名和尚八名道士的後面,走著一個年輕女子。
她穿著白色的裙衫,梳著三丫髻,全身上下,沒有一件裝飾品。
看不到她步幅的擺動,彷彿她不是在行走,而是在飄移,地下不是石板,而是碧藍的海水。她站在一朵潔白的蓮花上,飄飄而來。
或者說,她整個人就是一朵白蓮花,無比清新,無比爽潔,無比淡雅,無比高貴。
她的美是無法形容的。
或許可以用黑鑽來形容她的眼睛,象牙來形容她的肌膚,鮮花來形容她的臉龐。
但用什麼來形容她的整體呢?
黑鑽的高貴,象牙的潔白,鮮花的嬌艷若滴,誰能將這三者完全融為一個具體的實物,就可以用來比喻她。
沒有這樣的實物,所以沒有東西可以比喻她的美。
那一瞬間,不僅一靈的眼光直了,所有的眼光都直了,一切的聲音也都靜止了,只留下彭彭的心跳聲。
「當。」
是一靈手中的酒杯落到了樓板上。這響聲不大,卻如一記鐘聲,驚醒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一時都紅了臉,為自己的失態,尤其是那些有了一定年紀自付再不會為任何女人動心的大老爺兒們。
只有一靈臉不紅,心不跳,意興飛揚,他大聲叫:「鐵血盟眾兄弟,下樓列隊,大禮迎接。」對三女道:「三位好老婆,我們也下樓去。」
萬小霞不解道:「大哥不是說五大掌門算不了什麼,不下樓接他們嗎?」
「五大掌門?」一靈怪叫,將眼光從那女子臉上移開,往她身後看去,五大掌門正一字橫排開,跟在那女子後頭呢。
「誰接他們,我接那位仙子一樣的姐姐。」一靈叫。
金鳳姣嘴一撇:「這個色鬼,我就知道。」
水蓮柔卻道:「這女孩子可真美,我願意去接她。」
萬小霞道:「我也願意。」
一靈眨巴眨巴眼睛道:「如果我把她娶回來,跟你們作伴,你們願不願意?」
萬小霞大聲叫好:「太好了,大哥你說話一定要算數,我真的好喜歡這位姐姐。」
金鳳姣一撇嘴:「別作夢了,人家神仙也似的人物,會嫁給你?也就是我們才拿你當寶貝罷了。」
水蓮柔也歎了口氣,道:「是呀,一靈,人家仙子似的,怎會委屈自己做你的第四個老婆?」
「豈有此理,竟敢小瞧我。」一靈大覺憤慨,仰天叫道:「蒼天在上,我王一靈發誓一定要娶這位仙子姐姐做妻子,若違此誓,叫我的三位好老婆一世看不起我。」
三女咯咯嬌笑,一起下樓。
樓下,古威、辛無影五個一字排開。一靈帶著三女更迎上前去,遠遠的便深施一禮,叫道:「鐵血盟十萬兄弟,恭迎仙子。」
前導的八名和尚八名道士退開,那女子也抱劍回禮,道:「不敢當,閣下就是鐵血盟盟主王一靈?」她雖還了禮,語氣卻是冷冷的。
一靈沒注意這麼多,反而興高采烈,迎上兩步,道:「賤名不足掛齒,仙子姐姐竟然知道,一靈當真三生有幸。」一雙眼睛筆直盯在那女子臉上,距離近了,那女子那無法形容的美麗更如太陽般炫目,一靈心中狂叫:「天哪,天哪,只要她肯對我笑一笑,我就死了罷。」猛地大叫起來:「我知道了,姐姐一定是廣寒仙子寒月清。」說著又走上了兩步。
那女子秀眉微蹙,轉開目光,勉強答道:「我就是寒月清。」
一靈目光始終不曾移開她臉,於女人又是素有研究的,她臉上的神情和冷淡的語氣所表現的意思他自然清楚,一頭熱的剃頭挑子頓時冷了下來,心中狂叫:「她討厭我,她是在勉強應付我,為什麼?為什麼?」
「我知道了,你討厭我是以為我殺了方劍詩,是不是?」他大叫。
寒月清目光回轉,點漆般的眸子裡射出冷電般的光,道:「你為什麼要害死方大俠?」她語調不高,但語氣中那種極度痛恨的情緒一靈卻感覺得清清楚楚,心中大痛。
「方劍詩不是我殺的,是七夫人陷害我。」一靈狂叫,眼見寒月清皺起眉頭,眼光更冷。心中當真如刀絞般痛,想:「她這麼痛恨我,我還不如死了好。」吸一口氣,勉力穩住心緒,道:「仙子姐姐,你聽我說……。」便將昨夜發生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一靈說完,叫道:「仙子姐姐,相信我吧,我說的都是真的。」
「放屁。」紫龍真人怒叫:「昨夜你害我方師弟時,那麼多人看著,你還敢狡辨。」他目眥欲裂,手扶劍柄,作勢衝上,卻給旁邊的悟本禪師拉住了。
太白樓上的五老顧大娘始終注視著樓下的動靜。紫龍真人作勢欲動,五老顧大娘立即縱身而下,身在半空,趙肅叫道:「果然有人在放狗屁,簡直臭不可聞。」
紫龍真人大怒:「老匹夫,我斬了你。」想要衝上,悟本禪師卻使勁拉住他,同時寒月清也轉過身,求懇的看著他。
一靈瞬間明白了:「原來她勉強應付我,是以大局為重,怕俠義道和天龍舊屬打起來。」隨即又想:「如果不是礙著天龍舊屬,她會怎麼樣?會不會提劍殺我?」問著自己,自己卻無論如何不敢回答。
確如他猜測的,今晨寒月清到後,與五大掌門人商議,認為無論如何不可與天龍舊屬衝突,否則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死。五大掌門中紫龍真人與極化真人都是火爆脾氣,尤其方劍詩是武當派的大功臣,紫龍真人更是誓言報仇,但悟本禪師三個支持寒月清。且寒月清身份特殊,她是大愚羅漢的弟子,更負有在明年二月初二對付天龍靈鳳的重任,紫龍真人不得不給她面子,才在最後達成協議,不到萬不得已,不與天龍舊屬動武。
紫龍真人怒火稍息,寒月清轉過身,這次卻不再理一靈,看著五老道:「五位老丈可都是天龍舊屬?」
趙肅點頭道:「老朽趙肅,我兄弟五個都是天龍麾下的香主,姑娘可是大愚羅漢的弟子?」
寒月清點頭:「是。」
在場的每個人,幾乎都已知道寒月清是大愚羅漢的弟子,但聽她親口承認,每個人心裡仍都是情不自禁的一跳。
男師女徒,武林中不多見,但不是沒有,然而和尚收女弟子,武林中卻還從未聽說過,大愚羅漢以絕世奇僧,行武林亙古未有之異舉,因而整個武林對寒月清,可說是充滿了好奇心,這也是寒月清甫出江湖即轟動天下的一個極重要的原因。
趙肅看著寒月清,一臉凝重,道:「我觀姑娘,鋒芒內斂,神不外露,武學修為實已到了三花聚頂,五氣朝元而至返樸歸真的境界。大愚羅漢了不起啊。四十年後竟又給本教培養出了一個如此厲害的對手。」
寒月清抱劍道:「不敢當趙老誇獎,但小女子更加佩服天龍,四十年前,天龍手握百萬弟子,本來完全可以憑武力一統江湖,但天龍以沖天豪氣,竟肯答應先師的賭約,甚至許諾,贏不了先師和靈鳳,就自動解散天龍教,且果然言出必踐,如此豪氣及一諾千金的勇氣,今日想來,仍叫人為之神往。」
趙肅微微一笑:「姑娘明贊暗貶,是說我們不遵守諾言嘍。」
寒月清毫不猶豫的點頭:「是。貴教主四十年前曾和先師約定,天龍弟子退出江湖,再不參與武林爭鬥,趙老想必還記得吧。」
趙肅點頭:「當然記得,但姑娘想過沒有,今天的事不是武林爭鬥,是你們要殺我們萬壇主的姑爺。如果說有人要殺我們的親人,我們也須袖手旁觀,這樣的道理,即便尊師在此,也不敢苟同吧。」
「趙老有點狡辨的味道了。」寒月清針鋒相對:「萬事皆有根源,有因果,今日衝突的根源,是王一靈害死了方大俠,我們才找他算帳,如果趙老不問因,只看果,如此糊塗的算法,即便貴教主在此,也要皺起眉頭了。」
趙肅呵呵笑:「不愧是大愚羅漢的高足,果然是有來有往。但是姑娘,你要弄清楚,說害死方劍詩,是你們自己人說的,我家姑爺並未承認。」
「老匹夫,你這是強辭奪理。」紫龍真人怒叫。
趙肅大怒:「牛鼻子,老夫便強辭奪理了,你又怎地?」
劉沖冷笑:「他能怎地,最多似昨夜一般落荒而逃罷了。」
紫龍真人大怒,眼中如要噴出火來,猛地盯著寒月清道:「寒姑娘,你若再堅持己見,我武當派惟有退出俠義道聯盟,獨自與幾個老匹夫拚個魚死網破。」
趙肅大笑:「別一廂情願了,你以為魚死了網一定會破?五派聯手,或許可以和我們一鬥,光你武當一派,踩死你比踩死只螞蟻還容易。」
自有武當以來,天下誰如此小看過武當派,紫龍真人簡直氣瘋了,狂叫:「我碎了你這老匹夫。」悟本、天風子卻以茲事體大,死命攔著紫龍真人,天風子道:「紫龍道兄,我們聽寒姑娘的。」
五大掌門五雙眼睛一齊看著寒月清,紫龍和極化的眼裡狂怒如雷,悟本、法性三個卻是焦急憤怒中帶著深深的憂慮,還有殷切的企盼,企盼她能像當年的大愚羅漢一般,展示絕大智慧,解決這個難題。
寒月清肩上,剎時如壓上了一副萬斤重擔。
她似乎又聽到了師父臨終前的話:「團結俠義道,尤其是五大門派,盡力避免與天龍舊屬衝突,天龍舊屬雖已今不如昔,潛勢力仍是極為驚人,只能在泰山大會上讓天龍自己約束他們,而不能企圖憑武力去對付他們,那將釀成前所未有的慘禍。」
然而現在怎麼辦呢?紫龍真人以退出俠義道、獨力拚死相威脅,天龍舊屬卻又是強硬無比,寸步不讓。
寒月清無疑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智慧,否則,大愚禪師也不會選中她,更不會開和尚收女弟子這一武林亙古未有之先例。
但此時能怎麼辦呢?拼,武林血雨腥風從此開始,可以說,四十年前大愚羅漢的大苦心也將化為飛灰。不拼,俠義道將分崩離析。
船到江心,馬行狹道。寒月清忍不住在心裡叫:「師父,請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一靈的目光始終凝聚在寒月清臉上,於她為難的心情看得一清二楚,這時猛地想到一事,叫了起來:「仙子姐姐,我有個主意,我們去找七夫人,我會攝魂大法,可以叫她說出真相。」
話未落音,寒月清猛地轉頭望著他,眼中極度的惱怒和痛恨叫一靈差點跳起來,顫聲叫道:「怎麼了?」
「你好無恥。」寒月清冷冷的道:「殺了方大俠還不算,又去殺了七夫人,現在卻來說這樣的話。」
「七夫人死了?」一靈驚叫:「怎麼會這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寒月清轉過頭,再不看他,對趙肅道:「趙老,天龍舊屬難道真的要與俠義道一拼嗎?」她的語調沉重,心間似乎壓著三座大山,而讓這樣一位清雅若仙的女孩子如此為難,任何人心裡也都不好受。
趙肅看著寒月清,誠懇的道:「寒姑娘,不是老朽要與你為難,實在是事出無奈。王公子是我們的姑爺,實話說吧,不論他殺了人也好,沒殺人也罷,我們都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寒月清點點頭,道:「趙老,謝謝你這麼說,有你這句話,不論後果怎麼樣,我想師父都不會怪我了。」她微微吸了一口氣,眼中突然光芒大盛,看著趙肅道:「趙老,四十年前,先師與貴教主泰山一賭,千古傳名,今日我也想與趙老賭一局,我一個人,趙老任指三人,我輸了,方大俠七夫人的死由我負責,我贏了,王一靈交給我,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趙肅五個的武功,有目共睹,都已是武林超一流好手。以三人的合力,除非大愚羅漢復生,或許能勝,但還只是或許。寒月清武功雖強,未必還能強過大愚羅漢去?因此幾乎可以肯定,必輸無疑。
但真的是這樣嗎?趙肅五個卻沒一個人敢肯定。
四十年前那場豪賭,將一個如日中天的天龍教賭得煙消雲散,原因就是天龍的自信,以及包括趙肅五個在內的所有的天龍弟子都太自信了。
誰知今天會出現一個怎麼樣的結果呢?
趙肅五個面面相覷,沒一個人吱聲答應。心裡沒底,四十年的教訓猶在眼前。不答應,則天龍舊屬合三人之力竟不敢答應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的挑戰,所有天龍舊屬的面子都將丟得乾乾淨淨。
一靈也不吱聲,他心中充滿矛盾,既希望五老答應,因為不論輸贏,至少可以解除寒月清的痛苦為難。眼看著她左右為難,一靈當真整個心都碎了。但他又希望五老不答應,因為不論誰輸誰贏,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五老贏,傷的是寒月清,五老輸,傷的是萬小霞三女,而這四個女子,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一樣重的。
首先出聲的是法性神尼。
「不行,這樣不好,至少不公平。」
「是呀,三對一,又是大對小,這怎麼可以。」天風子附和。
悟本禪師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萬一小師叔有個閃失,叫我如何向師叔交待?」
寒月清淡淡一笑:「師父面前,我自會交代,沒賭之前,誰知勝負如何,為什麼不可以試一試,即便我輸了,也不一定就會送命,只是對不住武當道友了。」
紫龍真人呼呼喘氣,道:「我認了,如果寒姑娘輸了,我武當派將以大局為重,力促俠義道的團結。」紫龍真人性子雖烈,不是草包,他知道寒月清為難,更知道衝動於事無補,寒月清肯這麼做,實已冒了極大的險,他不能不領這個情。
寒月清大喜,道:「謝謝道長。」轉身看著五老,道:「如何,敢不敢賭一局,以五老的威望,不至於說不敢吧。」她竟然用上了激將法。
趙肅五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仍是難以下定決心。便在這時,萬小霞站了出來,道:「寒姐姐,我很喜歡你,不希望你受傷害,而我更愛我的夫君,他的性命重於一切,是不可以拿來賭賽的,所以,我以地、人兩壇少壇主的身份下令,不許趙爺爺幾個和你賭賽。」她從懷中摸出一塊鑲著金龍的令牌,高高舉起。
趙肅五個一齊掬身:「遵令。」
「啊。」狂怒中的紫龍真人猛地仰天一聲怒吼,抽出劍便向萬小霞衝去,這邊五老聞風而動,一齊擋在萬小霞面前,一刀一槍三劍,齊對著紫龍真人。
後面的古威眼見大動干戈,手一揚,一支火箭飛起,整個洛陽城裡立時喊殺聲連天。
眼見一場大戰再難避免,便在這時,猛聽到一聲頓喝:「都不要動。」
眾人齊吃一驚,凝睛看時,只見一個青衫女子,站在一靈背後,手中一柄長劍,正架在一靈的脖子上,而一靈身子僵硬,顯然已給點了穴道。場中這麼多人,混亂之中,竟沒人看見她是怎麼來的。
這青衫女子二十來歲年紀,容貌極美,幾乎可以和寒月清平分秋色。只是太冷,讓人看一眼,便不由自主的凜然生寒,寒月清也冷,但她的冷是一種出塵離俗的清逸,讓人生出一種仰慕,一種不敢褻瀆的崇敬。而這青衫女子的冷,卻像一塊萬古玄冰,叫人心生畏懼,避而遠之。
「都不要動。」青衫女子道:「五派動,就放了這小子,天龍舊屬動,我殺了這小子。」
寒月清幾個摸不著頭腦,靜觀其變。萬小霞這面卻是又驚又怒,金鳳姣突然叫了起來:「朱萱,你是朱家朱萱姐姐。」
這女子,竟是江南四大家中,排名第一而久不露面的朱家兩姐妹之一。
朱萱抬眼看她:「鳳丫頭記性不壞,是我。」
金鳳姣吁了一口氣,叫道:「萱姐姐你開什麼玩笑,他可是小妹的夫君,你快放了他。」就要走過去。
「站住。」朱萱一聲喝叫,嚇了金鳳姣一跳,也叫水蓮柔、萬小霞方落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萱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金鳳姣又驚又怒。
「沒什麼意思,借你的夫君一用。」朱萱冷冷的瞟她一眼,轉眼看向寒月清,道:「我和你賭,你贏了,這小子歸你,你輸了,兩個條件,一,前仇既往不咎,二,五大派須得推舉我為俠義道的盟主。」寒月清還在猶豫,金鳳姣已叫了起來:「不行。」她又驚又怒,叫道:「朱萱,江南四大家素來同進同退,你不幫我也罷了,怎麼拿我夫君的性命去和人賭賽。」
「鳳丫頭放心,我是在幫你,你沒聽我提了兩個條件,贏了,你這寶貝夫君也就沒事了。」
「誰知道你能不能贏她?」金鳳姣叫:「你若輸了呢?」
「那你只好守寡了。」朱萱冷然一笑,猛地喝道:「都給我退到樓上去,否則,我一劍就斬了他。」
她話中的寒氣叫所有人都心中一顫。有些人大叫大嚷說要將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你可以不相信,但絕對不能不相信她,雖然她的語調並不高。
趙肅突然對寒月清道:「不管輸贏,天龍舊屬都不答應和你打賭,如果我家姑爺受了傷害,俠義道將有成千上萬的人遭殃。」
朱萱一聲冷哼,看著萬小霞道:「答應我和寒月清賭,至少還有幾分希望,不答應,這小子馬上人頭落地。」
她聲音太冷,萬小霞心中一緊,忙叫:「我答應。」隨即又加了一句:「我保證天龍舊屬不反悔。」
朱萱滿意的點了點頭,看著寒月清和五大掌門:「如何?」
寒月清先前不答應,就是怕說了不算,天龍舊屬施加報復,這時與五大掌門對視一眼,五掌門一齊點頭,紫龍真人道:「你若贏了,我武當派率先推舉你為俠義道盟主。」
朱萱大喜,道:「好。」看著三女五老道:「都給我退到樓上去。」
三女五老無可奈何,只得退回太白樓。
朱萱又對五大掌門道:「為保公平,你們五個也退開三十步。」五大掌門依言退開。
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街中心對峙的兩個女子身上。兩個絕世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