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劫獄(12) 文 / 劉建良
「半夜三更的,叫喪啊。」聲音粗豪,來自右手第三間囚房。楚天英一縱而前,一看樂了。房中一條虯髯大漢,戴著同樣一副鐵釘銅葉神仙枷,轉動不靈,正斜著眼睛看他呢。
「你就是鬧江的蛟?」「你是哪家的小娃子,半夜三更的,吵什麼吵?」他以為楚天英是哪個牢頭的小孩。吵了他睡覺,煩著呢。
「放著救命的菩薩在眼前也不知尊重,好,看小爺怎麼收拾你。」誰與楚天英打交道,凡是不客氣又帶了個小字的,天生是他對頭。他打定主意,笑嘻嘻道:「我是誰不要緊,我是來給你報信的。」鬧江蛟仍是斜著眼看他:「報什麼信?」他不信呢。楚天英心道:「我得先給他點甜頭嘗嘗,提起精神來。」故作神秘道:「我告訴你,明天晚上,有人來劫牢,救你呢。」鬧江蛟眼光一亮,卻不吱聲,也不動。「是你,大頭蛟和白面蛟。」這下捅著關鍵了。鬧江蛟一彈而起,不防頭重腳輕,撲的跌翻在地。他身子狼亢,加上一、二百斤重的枷葉,砸在地上,那響聲真有點驚天動地。楚天英掩住耳朵,嘖嘖搖頭:「慚愧,慚愧。」外面傳來牢子的喝罵聲:「兀那死囚,不好生睡,作死啊。」鬧江蛟爬起來,撲到門邊:「小兄弟,這話當真?」「當真。」「太好了。」鬧江蛟咧嘴大樂,卻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就他們兩個?」「還有你三蛟幫其他的兄弟啊。」「沒有外人幫忙?」語氣甚急。楚天英心中暗暗點頭:「有點意思了,看我套他。」裝迷糊道:「有這麼多人還不夠?要外人幹什麼?」「啊呀。」鬧江蛟直跳起來,大轉圈子:「這怎麼好?」「什麼怎麼好?有人救你還不好?呆在這裡舒服啊?」「小兄弟,你不知道,來不得的啊,可怎麼好?」「既如此,我給你捎信,叫他們別來了?」楚天英試探道。「真的?」鬧江蛟臉露喜色:「那就太謝謝你了。」「那就沒人來救你了呢?要殺頭的呢。」鬧江蛟臉色一暗,隨即漫不在乎道:「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小兄弟,不可怕呢。」看著楚天英:「小兄弟,你給我送信進來,又給我帶信出去,我沒什麼謝你,給你叩三個響頭吧。」果然趴下身去。楚天英心道:「這人是條漢子,值得我救,不著急,再逗他玩玩。」伸手扯著他枷葉,鬧江蛟便叩不下去,叫道:「對了,忘了件事,好像聽說,有外人幫忙呢。」鬧江蛟臉露喜色:「是誰?」「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好像聽說是鐵臂仙猿的師兄。」「太好了。」鬧江蛟大喜,一屁股坐在地上,再講義氣的人,也是不想死的,明明要死了,卻又突然聽說活命有望,真把他喜壞了。
「這個傻大個,看把他樂的,待我殺個回馬槍。」楚天英驀地裝出一副哭腔:「你先別高興,我還有個不好的消息告訴你呢。」鬧江蛟一愣:「什麼消息,是不是……他們不來了?」「不是。」「那就好。」他又高興了。「我聽說,明天早晨,要將你斬首呢。」「什麼?」好像從雲端裡,突然一下子摔到地面,這一聲驚呼,真讓人驚心動魄呢。楚天英忙又掩住耳朵,滿臉痛苦的看著鬧江蛟:「慚愧,不好意思。」
外面牢子一聲罵:「兀那死囚,真想作死呢。」接著是開門聲,腳聲接近聲。
鬧江蛟垂頭喪氣的擺擺手:「小兄弟,你走吧,多謝了。」「我走容易,你怎麼辦?就這麼等死啊?」鬧江蛟慢慢轉身:「你走,我睡覺。」楚天英偏偏不肯走:「你就不想有人來救你?」鬧江蛟歎了口氣:「等他們來我腦袋早搬家了。」「沒他們,別人就不能救你了?」鬧江蛟又歎了口氣:「還有誰能救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鬧江蛟驀地轉身,隨即搖搖頭:「別開玩笑了,走吧,走吧。」「你不信我?」「不是我不信你。」鬧江蛟指指牢門和脖子上的大枷,道:「這兩把鎖,你開得開嗎?鑰匙全在黃昆手裡,他會給你?莫非你是他兒子。」「我是他爹。」楚天英這下可氣壞了,也算是報應吧。
「鬧江蛟,我若救你出去,你怎麼說?」楚天英氣呼呼的道。鬧江蛟看著他,慨然道:「小兄弟,若真能救我出去,那便是鬧江蛟重生父母,一切悉聽吩咐。」楚天英一點頭:「好,我也不要你做別的,只今生今世,你見了我面,先叫三聲老大。」
鬧江蛟睜大眼睛:「小兄弟……」給楚天英一瞪,慌忙改口:「老大……」楚天英叉著腰:「再叫兩聲。」鬧江蛟果然喜滋滋的連叫兩聲:「老大,老大。」隨的卻是一聲驚叫:「小心。」原來,那守門的牢子掩過來了。「哪來的小兔崽子。」他一邊罵,一邊便去抓楚天英的耳朵。
唉,每個人都不把楚天英當一回事,也不知是楚天英的悲哀,還是他們的不幸。
「小你個奶奶。」楚天英頭一側,伸手便抓住了那牢子的腰帶,高高舉起,往下一砸。得,一句話,這牢子去了半條命。
另一個牢子正奔過來,目睹這一慘景,魂飛魄散,轉身就往回跑,邊跑邊喊:「劫牢啦,殺人啦。」
「老大……」鬧江蛟一臉焦急,他怕黃昆來,希望楚天英快點救他出去,卻又想不出楚天英怎麼個救他法。正在胡亂猜測,卻見楚天英雙手各攀一根木柵,一聲喊,雙木齊斷,驚得鬧江蛟張開嘴合不攏來。牢門柵木,皆是用整株的雜木削刨而成,堅韌異常。鬧江蛟自付也是個有力的,屢次相試,無非蜻蜓撼玉柱,莫想動得分毫。眼前這位老大的手臂尚不及柵木的四分之一,卻輕輕鬆鬆的一手攀斷一根。如果楚天英不是緊接著又露了一手,他真要懷疑這些柵木一夜之間給蟲蛀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