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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劫獄(7) 文 / 劉建良

    那申老兒見他如此神力,頓時擠舌不下,半晌才道:「小……大王高抬貴手,老漢情願獻出寶貝,但求小大王放還犬子。」楚天英搖頭:「我不是強盜。」申老兒又是一愣:「那小……公子剛才的話……?」楚天英打個哈哈:「我不是強盜,乃是強盜的剋星,老丈若想要兒子的性命,正是時候。」申老兒復又一愣:「什麼時候?」「吃中飯的時候啊。老丈只需請我吃飽了,包在這雙拳頭上面,救出你兒子。」楚天英將一雙精瘦拳頭,撞得咚咚響,倒彷彿不是肉做的,而是石雕的,鐵鑄的,這一手加上剛才摔牛二的神力,直叫申老兒喜出望外,喜道:「原來公子是個行俠救義的大俠客。」忙命備辦酒飯,相請少年俠士。

    席間互詢姓名,楚天英方知申老兒全名申百福,是臨江縣出名的富翁,只是子息不繁,五十上頭方得一子,取名晚靈,今年十歲。早間在院門外玩兒,突然竄出幾個強盜,扛了就走,留下一句話:「明日午間,村西二十里,刀頭嶺下,拿申家傳家寶笑彌陀換人。」

    原來申家先祖,曾於一天竺僧手中得一玉雕笑彌陀。此物有個奇處,能知吉凶禍福,家道興衰,奧秘就在他的臉上。家道中興,人口安康,笑彌陀便喜笑顏開;反之若是去財運,或者人丁夭亡,笑彌陀則緊鎖眉頭,面帶愁容,百試不爽。

    楚天英最是好奇,給他說得心裡癢癢的,極想看看笑彌陀是否真的靈驗。但他聽父親說江湖掌故多了,知道其中許多禁忌,不可隨便開口。申百福年老成精,如何看不出,心中尋思:「這小娃娃年紀小,行事卻老到,看來還真有點名堂。他如此功夫,若生歹意,我全家老少性命都在他手裡,遑論笑彌陀,我不妨與他賭一賭,若好時,是個人情,不好時,也落個直快,免他另生歹意。」說聲少陪,到裡間,捧出一個檀木盒子來,先就滿屋清香,打開盒子,錦墊上一尊半尺來高的白玉彌陀,直捧到楚天英面前。楚天英不想他如此坦誠,喜動顏色,接過手來細細端視,見那佛晶瑩剔透,眉目生動,極是傳神。此時,兩眉緊鎖,卻是一臉愁容。楚天英嘖嘖稱奇,端祥一陣,蓋上盒子,復遞還申百福。笑道:「老丈放心,明日此時,玉彌陀必定笑逐顏開。」

    申百福接過盒子,心中一塊石頭方落了地,暗叫:「僥倖。」拱手道:「一切仰仗少俠。」親自捧了寶盒到內間收藏妥當,出來慇勤勸酒,但言詞間卻總有些不自在,楚天英人小鬼大,如何不知這申老兒心中想法,乃嫌他年紀小,有失體統呢。心裡道:「我得弄個鬼,裝回大,說話才有份量呢,否則不好救人。」

    原來楚天英身體有一樁奇處,自經霹靂丹鍛煉後,五臟六腑堅如鋼鐵,萬物莫能傷。任你穿腸毒藥,到他肚中,也只當一道點心。

    喝得幾杯,他便裝醉,手舞足蹈,斜著眼看那申老兒,上上下下的瞄,申百福心中惴惴,卻聽他道:「申老弟今年高壽?」申百福心中有氣:「你這麼一個毛人,就稱我老弟,我若爭氣時,重孫也大過你了。」但不敢發作,忍氣道:「不敢,今年整六十了。」楚天英嘖嘖搖頭,又道:「幾月幾日生?」「三月初七。」楚天英扳起手指,亂掐一陣,申百福看他弄鬼,心中嘀咕:「難道他還會算八字?」卻聽楚天英道:「我那第三個重孫子,今年也六十歲,卻是三月初八的生辰,比你小一天。」

    此言一出,申百福心中大是光火:「這混賬小子,灌多了黃湯,倒拿老夫消遣耍子。」換在平日早命人趕出去了,今日一則忌憚楚天英神力,二則還抱著個救人的想頭。只微慍道:「公子醉了,請到客房歇息。」使個眼色,兩個莊丁便上來攙,卻給楚天英手一揮,各跌出丈遠,嚷道:「誰說我醉了?我沒醉。」笑瞇瞇的看著申百福:「老弟不妨猜猜,我今年多大年紀了。」申百福心下嘀咕:「你能有多大,有十歲頂天了。」卻防著他借酒裝瘋,年紀大,給他舞一下,不是玩的,只得奉承道:「請教公子貴庚?」楚天英一揮手:「唉,什麼貴庚,你要請問高壽,告訴你,老夫到今年,足足一百零八歲呢。」

    申百福又好氣又好笑,心道:「我看你一百零八天,也許倒有。」卻聽楚天英問道:「你知道為什麼老夫話了一百多歲,長相身材仍只看得十來歲光景?」申百福心中已老大不耐煩,勉強搖頭:「不知道。」「那你為什麼不請教我?」「請教。」

    楚天英呵呵大笑,道:「相逢即是有緣,也罷,老夫便傳你一個與天地同壽的秘方。老弟家中可有砒霜?」砒霜又名「心一跳」,「穿腸刀」,最是絕毒,一般大戶人家用來藥老鼠,都備得有。申百福果然應道:「有。」「拿半斤來。」申百福嚇一大跳:「幹嘛?」「先莫問,只管拿來。」「可沒那麼多。」這砒霜只偶爾藥老鼠用得著,每次也只挑一丁點兒,誰家備那麼多。「有多少,只管拿來。」申百福瞧他不耐煩了,怕他發蠻,只得命僕人取來,桑皮紙包著,約有二、三兩。

    楚天英拿過來,都倒在酒碗裡,拿一根筷子慢慢的攪。申百福大驚:「公子,你這是幹什麼?」「剛才不是說了,教你一個與天地同壽的秘方啊。」申百福一彈而起,連退數步,驚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楚天英忙搖手:「放心,你現在還喝不得,我這碗砒霜酒,喝之前,得先請師傅給你布氣,洗毛伐髓,方才喝得,否則立死。」申百福撫著胸口:「原來你也知道喝得死人,我倒看你這個把戲怎麼玩?」眼睜睜看著,暗道:「你若喝下去我才服你是個真狠呢。」楚天英將碗端到嘴邊,申百福的心也提到了嗓子口,楚天英卻又放下,道:「老弟可知世人稱老夫做什麼?」「不知道。」「猜一猜。」「猜不著。」「也罷,就告訴你吧,世人稱老夫做『快樂童子』,『不老神仙』。都是這砒霜酒的功力呢?」「是嗎?」申百福口中淡淡的應著,心中冷笑:「牛皮你淨管吹,我只看你怎麼圓得攏。」冷笑未已,驀地張開了嘴巴,半晌合不攏來。原來楚天英果真端起碗,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大口,夾一塊雞,慢慢的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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