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引導者 文 / 楊叛
「同類?」班鳴卓心中將這個詞默念了一遍,總覺得很熟悉的樣子。「在哪裡聽過呢?」他默默地想。
約翰·弗多拿漫不經心地向身後望了一眼,向班鳴卓微笑道:「看來你真的有一群很不錯的部下呢……」
「的確,一些極強的念波消失了,看來小妖那邊的作戰進行得很順利。而身後,阿影和嬋娟好像也解決了對手,這樣的話,只剩下這裡……」班鳴卓雙目緊盯著約翰,頭髮輕輕飄拂著,身子也開始緩緩升空。四周的座椅在無形的力場中紛紛變型,扭曲得不成樣子。
「這麼急著動手嗎?」約翰淡淡道,「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呢……」
「遺憾的是時地都不對……」說著,班鳴卓的身體猛地憑空衝前一米,一瞬間,暴風般的力場形成螺旋形的錐體,厲嘯著向約翰衝去!
一般來說,超念戰術的「域」都是固定的力場,也就是說,只能在一定範圍內,將自己的超念能力發揮出來。力場的形狀也大多是圓形。而班鳴卓的「域」卻完全不同,確切地說,他的「域」有兩個,一個就是曾經在雍和宮曾經對路德·阿斯特那使用過的「黑洞」,另一個則是現在使用的「雷梭」。所謂「雷梭」就是先將「域」的範圍壓縮在身前極小的範圍內,再一鼓作氣地變型為梭形體刺向敵人。這種作戰方式和蕭矢的「黑白」殊途同歸,都是利用以面化點的辦法來提高攻防能力。所不同的是蕭矢的「黑白」重守,而「雷梭」則重攻。實際上,「黑白」也正是受了班鳴卓「雷梭」的啟發才得以創造出來,且更進一步。
面對著這樣強大的攻勢,約翰依然保持著翩翩的風度,右手優雅的上舉,向前輕推,柔和的力場憑空現於身體前方。「雷梭」無情地穿透力場,繼續前進,而約翰的身體流水般向後漂移,力場棉花般不斷吸收稀釋「雷梭」的鋒芒,等到它接觸到約翰手心時已由一隻兇猛的獵豹變得綿羊般溫馴,而約翰此刻也退到了艙門的邊緣。班鳴卓對自己的絕技失效並不如何驚訝,如果這一擊得手才出乎他的意外。「雷梭」的作用並不是擊傷對方,而是逼約翰後退,以此來開與對方的距離。對於身前宿敵的超強的「神」之能力,班鳴卓實在是極為顧忌的。
「現在和他的距離已經有三十米左右了,應該沒問題了吧……」班鳴卓心中暗暗地道。
「真是這樣麼?」約翰深深地望著他。
「什麼?」班鳴卓一愣。
「班,你真的以為和我保持三十米的距離便足夠了麼?」約翰微笑道。
「他能讀出我內心的思想?!」班鳴卓心中一驚,「難道他『神』的範圍不只三十米?可過去的資料顯示就是這樣啊,而且我也練習過『神』之技巧,超過十五米的範圍便無法做到了,難道他比我強超過一倍嗎?」
「你弄錯了一件事,班,『神』的技巧依靠地並不僅只是念力這麼簡單……」約翰緩緩地道,「或者可以說,這是一種心靈上的感應能力,在這方面,兒童或者精神病患者都比普通人強得多,而你,班,現在的你,實在是太正常了點……」
「你的『神』範圍究竟有多大?」班鳴卓冷冷問道。
約翰笑了:「真是不客氣的問題,不過,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告訴你吧,那是個完美的整數……一百米……」
「就在前面了,大約一百米左右,好強大的念場,一個是隊長的,還有一個是誰?和隊長的居然不相上下!難道是那個什麼『引導者』?」年小如拐上一個螺旋樓梯後,來到上層的船艙。和下面一樣,這裡靜得嚇人,而且所有的燈都是熄滅的。一個人在黑洞洞的船艙裡行走,年小如心中著實有點發毛。
「不會有鬼吧?」心中怦怦跳著,她緩緩地漂浮前行。「要是呆在原地等小妖和唐卡就好了,可是說不定會幫到誰呢,我也要多少為大家做點什麼才行……喔,前面是什麼,好像是人影,太暗了,看不清,不過一點氣息都沒有,等等,不會真的有鬼吧?」一想到鬼,年小如身上所有的寒毛聽到命令般全部齊刷刷立了起來,同時身體發軟,就此轉身逃走的慾望越發的強烈。「不行!年小如,不行!!!」她咬著牙對自己惡狠狠地命令著,「這樣就逃走,就不配在A組呆下去,想想吧,想想大家,想想這幾天所經歷的一切,想想老江,想想胖劉,想想……小妖……」她猛地瞪圓雙眼,向前衝去。
「真的有人……還是個女孩子,她怎麼低著頭站在那裡啊……她的身形好眼熟,是誰呢……」年小如慢慢走到那少女的身前,奇怪地望著她道,「你是誰?在哭什麼啊……」
「不能說……不能告訴她……」少女低聲地抽泣著。
「什麼不能告訴她啊……」年小如莫名其妙地問。
「死了……」少女的抽泣化做哽咽,顯然是悲傷到了極點。
「誰死了?」年小如愣愣地道。
「我的小外甥……他死了……」少女哭著抬起頭來。
望著那張淚流滿面的熟悉少女面孔,年小如張大了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是做夢嗎?面前的人……是自己?
腦中「轟!」的一聲,好像什麼東西在爆炸、旋轉、迸裂,閃亮的碎片超越時間的齒輪,紛雜的聲音在耳邊逐漸由微弱到強烈……
「小如,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小外甥啊,你看,多可愛,才八個月大呢,等再過幾個月啊,他就可以叫你小姨啦……」
「糟啦,小如,你姐姐的孩子被檢查出來心臟病啊,馬上要動手術,我和你爸現在都在外地,她老公也在國外,你過去看看吧,幫著照顧一下,你也知道,你姐那個人離了人什麼事都辦不好……」
「小姐,我這可不是故意刁難你,交錢好辦事啊,我?我可不要,可問題不是這麼簡單,對,我是負責手術的主治醫生,可你知道,這醫院裡的事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不給我錢沒問題,可別的人你可都要給到了,否則不定出什麼事呢……你別不耐煩,我說地都是真的啊……」
「對不起,手術失敗了……我已經盡力了,問題?問題不在手術,你知道麼,手術時麻醉師沒有上足夠劑量的麻藥,他說再多會對病人生命有危險,他負不起這個責任,所以你的小外甥在手術時一直哭個不停,我們動手術時他的意識是完全清醒的,這樣的手術能做好麼?我早說過,你就是不肯花這個錢,小姐,你安靜點,安靜點,喂,來人,來人啊……」
閃閃發光的手術刀不停地揮舞著,嬰兒的哭聲撕心裂肺般地痛苦。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充斥著整個天地,年小如雙手摀住耳朵,拚命地搖著頭,「別哭了,別哭了,求求你別哭了!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姐姐,不要理我,不要打電話給我,求求你,我不能說,不能告訴你,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哭著彎下腰去,跪倒在地上,耳邊嬰兒的哭泣聲越發地淒厲了……
蕭矢站在保羅·康特拉的屍體前沉默了一陣,才緩步向前走去。
「滅掉人類?不知道他過去都是怎樣的,想必是極悲慘的遭遇吧,所以才對整個人類社會失去了信心……」他默默地想。
忽然,他停住了腳步。上面是什麼?好強大的念場!是隊長!還有一個,這個也很熟悉……深夜,青色的麥田,魔幻般的鏡子……所有的景像在他的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是約翰·弗多拿,「引導者」!
一股寒意無由地從心中升起,雖然在A組中先後輸給過隊長和段墨,可面對他們時,從來也沒有畏懼的心理,可當時自己面對那面憑空出現的鏡子時,心中的確有恐懼的感覺出現,彷彿撞上去的話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是直覺嗎?還是自己當時根本已經受了對方的暗示?他不敢肯定。
無論如何,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的……,蕭矢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向前走去。
下一個瞬間,全部隊燈光突然熄滅了,無聲的黑暗侵襲了整個的船艙……
與年小如不同,蕭矢的心中根本沒有鬼神的概念,黑暗對他也沒有太大的影響。念波如水之漣漪向四周擴散開來,全身肌肉放鬆,而神經卻高度集中,種種本能的行動如野獸的反射般在瞬間完成。腳尖離開地面半米左右的距離,蕭矢的身子在船艙中如鬼魅般向前飄行。
「小妖怪!你又滾到哪兒去啦!」隨著尖利的女聲在前方響起,黑暗中浮現出一張刻薄的婦女面孔。
蕭矢的身子停住,神色平靜地望著那憑空出現的女人。
「你給我聽著,養你的錢都是我們夫妻倆辛辛苦苦賺出來的!別以為是你叔叔嬸嬸就應該白養活你!你知道現在一間十平方米的房子房租一個月多少錢?你每個月又要吃多少?你要是還知道羞,就好好給我在家裡把家裡的活兒都干了,要不就出去打工賺錢,人家樓下的小李才十六,不也開始工作了?一個月有上千塊呢!你也不小了,還四處鬼混!真是的,沒一點用!」
「嬸嬸……」蕭矢的口中冷冷地吐出這兩個字。
「還有臉叫我嬸嬸?我問你,給你買午飯的錢怎麼捐給別人了?討女孩子喜歡是不是?她得絕症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個小妖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鬼心眼裡想的是什麼!我告訴你,你別指望我再給你多一份飯前,我一分錢也不會再多給你!」
「閉嘴……」蕭矢猛地睜圓雙眼,女人的面孔扭曲了幾下,在空中消失了。
「是心靈引導術麼?好像我已經處在約翰·弗多拿的『域』中了……」蕭矢冷靜地想著,「利用人心理上的缺陷挑動感情失控,然後乘虛而入控制心靈,這是『引導者』的拿手好戲,可如果僅此而已的話,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真讓人失望……」蕭矢的嘴角邊浮出一絲自信的冷笑。
他剛剛又向前飄了十餘米的距離,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憨憨的聲音:「小妖,和我下棋吧……」
蕭矢的身子如同被釘子釘住了一樣猛地停在那裡。
「胖子!」他突地轉身。
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胖劉正一臉憨笑地望著他。
蕭矢的身子輕輕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怎麼啦,小妖?」胖劉撓了撓頭,「好像見了鬼一樣……」
「胖子……」蕭矢再次輕聲呼喚好友的名字。
「快啊,和我下棋,上次我們不是還有一局沒下完嗎?」胖劉笑嘻嘻地道。
「我……我不能和你下……」蕭矢喃喃地道。
「為什麼?」胖劉難過地道。
「因為……你已經……已經……」蕭矢低聲地道,「死了」兩個字就掛在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心中下意識地知道,如果自己能說出來,眼前的胖劉就會消失,他就能夠從約翰·弗多拿的心靈引導術中脫身出來,可他就是無法開口。「假的也好,無論怎樣也好,至少現在,胖子又在我的身邊了,真想就這樣讓時間停住……」
「你到底怎麼啦,小妖?不下棋也好,陪我去看電影吧,看常鄉的喜劇去,你一定愛看的……」胖劉走過來想拉蕭矢的手。
蕭矢聽到電影,猛然想起自己從電影院中走出來,年小如在雨中等候的情形,神智一清,退後一步,搖頭道:「不行啊,胖子,我不能和你去……」
「你有事麼?」胖劉撓了撓頭。
「是啊,我要去戰鬥,和末日審判團……」
「那好啊,我也去吧……」胖劉高興地道。
蕭矢深深吸了口氣:「你不能去……」
「怎麼?你不要小瞧我,再怎麼說我也是A組的啊,雖然不如你那麼厲害……」胖劉不服氣地道。
蕭矢一咬牙,閉上眼大聲道「你已經死了!已經被他們殺害了!」
「我……死了……」胖劉喃喃地道。
蕭矢閉著眼睛,努力平復著劇烈地心跳。船艙中只餘他呼吸聲,再沒有任何聲息。
許久,他緩緩睜開雙眼,胖劉已經不見了。
他虛脫般長長鬆了口氣。突然,他的目光被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從艙頂打下的一束明亮燈光照在那東西上,讓他看不清楚。
他走近幾步,瞇起雙眼望去。
潔白的托盤上,一塊淡黃色的年糕散發出濃郁的甜香……
淚水不能控制地從蕭矢的眼中滾落,一滴滴地打在船艙的地板上。「對不起,對不起……胖子……對不起……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你……對不起……」再也忍受不住心中撕裂般的痛楚,蕭矢緩緩在地板上跪倒。
「這部喜劇片……很好看吧……」身前傳來年小如的聲音。
蕭矢抬起滿是淚水的雙眼,「小如……」
「看得出來……」年小如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遞給他,「你笑得都流淚了……」
蕭矢伸手過去接,面前的年小如突然變成了身著燕尾服的亞當,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對方手中的西洋劍已深深刺入了他的胸膛!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長了幾顆心……」亞當在他耳邊輕聲地道。
蕭矢大叫一聲,失去了知覺。
「娟姐,你聽到什麼沒有?」桑若影突然停住腳步,向身邊的路嬋娟問道。
「什麼?沒有啊!」路嬋娟一愣。
「好像聽到小妖的叫聲……」桑若影懷疑地道。
「行啦,你什麼時候聽過小妖的叫聲嗎?他那種性格,死也不會叫出口的,別疑神疑鬼的了,阿影……」路嬋娟微笑著摟了摟桑若影的肩頭。
「嗯,也是……」桑若影點了點頭,和路嬋娟繼續向前走去。
沒走多遠,就來到了船艙的門口。
「娟姐,你感覺到沒有,隊長就在下個船艙裡……」桑若影低聲道。
「是,我也感覺到了,還有另外一個強大的念場,會是誰呢……」路嬋娟皺眉道。
「還會有誰?有能力和隊長抗衡的只有一個……」桑若影神色凝重地道。
「你是說……」路嬋娟緊張地望著她。
「約翰·弗多拿——可怕的『引導者』……」桑若影的目光冰雪般冷徹。
「我們怎麼辦?怎麼才能幫到鳴卓呢?」對這樣的情形,路嬋娟可是一點主意都沒有。
「硬衝大概用處不大,船艙範圍這麼狹窄,又不能全力使用念波……」桑若影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突然,她眼睛一亮,「對了,這樣的環境中,最好的戰術就是兩面夾擊,隊長是在船艙的這邊,只要我們能從上層繞到對面下一個船艙,就能夠出其不意,配合隊長給這個可惡的『引導者』來個狠的!正好,剛才瑪麗·亞利桑德拉就是從那邊過來的,我們只要沿著她的來路過去就可以了!」她眉飛色舞地道,「我們快走吧,娟姐……」說著,當先轉身向來時的方向飛去。
路嬋娟自己沒什麼主意,自然聽從她的意見,忙跟著飛去。
才飛了不到十米遠,船艙內的燈突然一下全部熄滅了。
「怎麼回事?」路嬋娟緊張地問。
「不要亂動,娟姐……」黑暗中傳來桑若影冷靜的聲音,「大概是對方的什麼埋伏,我們要注意彼此的距離,不要隨意出手,免得誤傷對方……」
路嬋娟點了點頭,只覺得心臟跳得厲害,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冷汗把額前的頭髮都打濕了。黑暗中,她聽到桑若影平緩的呼吸聲,心中暗暗羞愧:「阿影比我小那麼多,卻這麼冷靜,想必平時她也經常遇到這樣凶險的情況吧?她才來到A組一年多呢,而我在A組呆了這麼久,一遇到危險還是這麼緊張,唉,說起來,自己也真的不是這塊料……」
正胡思亂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溫柔的男音:「嬋娟,嫁給我……好嗎?」
路嬋娟猛地回過頭去。
一束明亮的燈光下,一個身材高大,面容俊偉的青年正深情地望著她。
「自軍……」路嬋娟的喉嚨中發出夢囈般的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