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雲 第三節 文 / 楊叛
方慧汀見他說得兇惡,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雲寄桑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麼,便拱手道:「多謝金兄指教,我還有事要辦,我們下次再聊。」金大鐘也不留他,點了點頭道:「知道,你小子是要找小卓去對吧?這妮子幾天來老是不見蹤影,害我想找人喝幾杯也不成。本來喬翼那小子的酒量也不錯,可他說自己只喝汾酒,娘的,這小子以前大碗的燒刀子下肚也面不改色,現在不知犯了什麼病,竟迷上這種娘兒們才喝的酒了。得了,待會兒胖子要到湖邊釣魚,你告訴小卓,晚上我請客,咱們幾個好好喝一杯。」
卓安婕的屋子在山莊的西首,兩個人一時無話,沿著林中小路默默走著。雲寄桑突然問道:「阿汀,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早上你回山莊報信時,大家的情形是怎樣的?」方慧汀點了點頭:「當然記得。我去叫他們時,首先出現的是胡總管,他顯得很吃驚,但馬上鎮定下來,還吩咐人到湖邊查看有沒有外人侵入的痕跡。任幫主和任夫人剛起來。金大叔還沒睡醒,是卓姐姐去叫他的……」
「不,我不是問這些,我是想知道,當時有哪些人不在自己的屋子裡?」
「嗯……對,言森!他當時好像是跟在胡總管身後出現的,還有薛昊,他是從一棵大樹上跳下來的,當時還嚇了我一跳。對了,還有班塢主,他雖然是從自己屋裡出來的,可衣服穿得好好的,靴子上還有水跡,像剛從外邊回來的樣子。」方慧汀回憶道。
「言森,薛昊,班戚虎……」雲寄桑喃喃念著這幾個名字,又開始捻起中指。雖然查問出了一些情況,可一切問題非但沒有明瞭,反而變得更加模糊起來,似乎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沾了嫌疑。
方慧汀看他沉思的側影,眨了眨眼,問道:「那隻老虎該沒有嫌疑吧,我看他那人粗粗的,不像是兇手啊。」雲寄桑樂了:「好啊,你倒說說看,兇手該是什麼樣子的?」方慧汀眼睛向上翻著,用嬌小纖白的食指點著自己的下巴,「應該是一臉的陰森,顯得很神秘,總是穿著黑衣服……」
「嘿,你說的不正是言森麼?」
「我看他不像好人!好人哪有那個樣子的。雖然那個薛昊也一句話不說,但他就不像壞人。」方慧汀認真地道。
「那你說,班戚虎是好人麼?」雲寄桑笑問。「說不準。不過他人傻乎乎的,挺好玩。」方慧汀的嘴角露出笑容。「當年論刀大會上,他拿他的破山刀讓家師品鑒,因為那把刀殺氣太重,充滿血腥,家師就把它毀了。結果班戚虎當場暈倒。」雲寄桑淡淡地道。「好可憐啊!」方慧汀同情道。「可憐?」雲寄桑輕笑了一聲,「家師後來對我說,班戚虎這個大塊頭表面粗豪,實則城府頗深。當時若非暈倒,他便只有向家師挑戰這一條路。而那樣一來,只能自取其辱。」
「他那麼聰明嗎?」方慧汀驚訝地問。「若真是愚魯之人,又怎麼能當上洞庭三十六塢的塢主?咦,那不是顧先生麼?」雲寄桑突然道。方慧汀抬頭一看,正是顧中南提著藥箱,緩步踱了過來。忙揚手招呼道:「顧先生!」
顧中南見了他們,面露微笑:「年輕人遊興就是好,你們兩個這又是去哪裡?」「我們去找卓姐姐,晚上一起去吃金胖子正在釣的魚。」方慧汀盯著他的藥箱,「你又去採藥麼?」顧中南微笑道:「哪裡,我剛給少夫人把完脈。」
「哦,少夫人病情如何?」雲寄桑關切地問。顧中南歎道:「陳年舊疾。她百脈鬱結,調理不順,再好的藥,也治不了心纏鬱結……」「少夫人有什麼傷心之事嗎?」雲寄桑想起了自己問卓安婕時碰的釘子。「還不是為了大公子的早喪,紅顏薄命啊。」顧中南目露惘然之色。「那她可以再找一個喜歡的人來愛呀!」方慧汀天真地道。這樣的話說出來實在有些驚世駭俗之感。不過驪府的府宗李知秋處世一向特立獨行,所以方慧汀說出這樣的話來,雲寄桑倒也不覺得奇怪。
顧中南的神情卻有些尷尬,顧左右而言他:「剛才我看到卓姑娘剛剛回去,你們去吧,我還有別的事要辦。」言罷逃跑似的匆匆走了。
雲寄桑心中正覺奇怪,方慧汀卻像發現了什麼一樣,眼睛亮了起來:「雲大哥,你說,少夫人會不會喜歡顧先生啊?」雲寄桑撓了撓頭:「不會吧,他們年紀差很多呢。」方慧汀把小嘴一撇:「年紀算什麼,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顧先生那麼照顧她,我看可能的。」雲寄桑想著顧中南的神情,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卓安婕住的地方在東南角,與少夫人的宅第相鄰,再往東則是喬翼的居處。這一帶建築要少得多,清溪潺潺,竹林掩映,顯得分外幽靜。兩人沿著一條白色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向前,不一會兒便看到了卓安婕的居處。
猛一看,那分明是一座山村民居。但柴扉不開,炊煙繚繞,青苔滿地,幽趣盎然。方慧汀老遠便大聲喊道:「卓姐姐,我和雲大哥看你來啦!」
雲寄桑還是頭一次來這裡,不由四下打量著這間院子。雖然院子不大,可石碾,轆轤,陶甕,簸箕等農具一應俱全。屋子是松木所建,上覆茅草,古樸而雅致。地上鋪著黃沙,上面幾行淺淺的腳印記錄著主人出入的痕跡。在一些腳印中,露出了血滴似的細小紅點。雲寄桑心中一震,長吸一口氣,定神細看時,原來只是一粒粒紅色的泥土而已。他噓了口氣,暗恨自己的疑神疑鬼。
這時,茅屋的門緩緩打開,身著青色碎花便服的卓安婕微笑著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