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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王都 第三十四關 空流 文 / 阿菩

    白雲紫氣的外圍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空間裂縫,數量接近百個,但每一個都很小,而且也無法連接成一個巨大的裂口。不過川穹知道,一旦被這些裂縫連成一片,那他所藏身的白雲紫氣將處於那個大裂縫的中心,再也無法逃脫被吞噬的命運。

    川穹擔憂地從白雲中探出了頭,望了望外面的情形——這種情況下他已經不怕被藐姑射看到了。誰知道才露了一下臉,便覺得身旁一陣異動,他趕緊縮了回來,方纔那個位置的一小塊雲氣已經被藐姑射攫在手中。

    「師父佔了上風。」川穹想。

    那上百個空間裂縫正一張一縮的蠕動著。張是由於藐姑射的催動,縮是被伊摯以逆轉時間之法壓制了回去。不過深悉玄空之法的川穹卻能隱隱感應到那些空間裂縫正緩慢地擴大。

    「怎麼辦?」川穹曾想用大搬運法連同白雲紫氣一起帶離這個困局,卻被雲間的聲音阻止了。川穹知道,這位前輩是怕自己會落入師父的圈套之中。

    「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拖下去?」

    「伊摯好像落了下風啊。」妹喜道:「而且藐姑射也沒傳說中那麼厲害。」

    「哼!那是因為雙方都在克制。」都雄虺道:「在四宗裡面,藐姑射那個瘋子是最危險的。他的玄空術,隨時會連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江離突然道:「也許不完全是這樣的。也許……」

    妹喜道:「也許什麼?」

    「也許,藐姑射是在等什麼吧。」

    「唉——」

    耳邊那個歎息聲令川穹心驚,這個歎息附帶著許多信息。川穹彷彿從中聽出了雲間人認輸了。果然,一個微小得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用玄空挪移術,逃出去。」

    「什麼?你是說用大搬運麼?」

    「不,不是,帶著白雲紫氣你沒法逃的。」

    川穹驚道:「你是說我自己走?」

    「對。」

    「不!不行。你留下來幫我,我怎麼可以……」

    「沒有我在這裡拖住你師父,你能逃出他掌心?」

    川穹怔住了,想起了上次的經歷,也歎了口氣,但仍然堅持道:「我不走——我不會一個人走的。」

    「放心吧,這片紫氣只是我的分身,我的本尊不會有事的。」

    「你騙人。」川穹道:「雖然我對你這神通不是很瞭解,但如果你的分身被送往至黑之地,那本尊也一定會受到相當的傷害,是吧?也許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也許……總之我不走。在子虛幻境裡那麼危險我們都挺過來了,現在我們還沒陷入絕境,或許還有其他的辦法。」

    「其他的辦法?現在這種情形,除非是他來了……咦,難道藐姑射一開始就……」

    川穹奇道:「一開始就怎樣?」

    雲間人還未回答,川穹便覺周圍一陣劇烈的空間震動!那震動是這樣劇烈、這樣可怕,甚至連白雲紫氣也無法穩定下來。劇震過後,川穹驚訝地發現:那數十個空間裂縫正在彌合。

    九鼎宮內,都雄虺臉色一沉,江離眉毛一揚,兩人同時脫口而出道:「是他!」

    川穹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已經被白雲紫氣送了出來。腳一著地,便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高大男子的身旁,川穹還沒看清他的面目,便已經歡呼起來:「季丹!是你!」

    那男人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髮。

    川穹突然想到了什麼,抬頭望向高空中的藐姑射,見師父也在望著季丹,彷彿有些癡了。季丹雒明卻好像沒看見他,微笑著對川穹道:「沒事吧?」

    「沒事。」

    季丹雒明抬頭道:「伊摯,你怎麼來了?」

    「我來帶那個調皮的徒弟回去。」

    「不破也來了夏都麼?」

    「剛回去了。季丹,你來夏都做什麼?」

    季丹雒明道:「九鼎宮好像開了,我本想來接有窮出去的。」

    「你這件事只怕會有些阻滯。」

    季丹雒明嘿了一聲,不置與否,說道:「不破既然回去了,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是為了川穹這小子麼?」

    「可以這樣說。」

    「那你回去吧。這小子我來照料就是。」季丹雒明道:「什麼時候你忙完了俗務,我們再喝一杯。」

    「好!只不過,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紫氣東歸後,季丹雒明拉著川穹坐下來,問他別來之事。

    川穹道:「等等,我要去接應我姐姐。」

    「姐姐?」

    「嗯,她在夏都裡面,只怕會有危險。」

    「別忙。」季丹雒明道:「人在夏都的話,急也急不來,等天黑了再說。」

    川穹向來信服他,想了想,便在他身邊坐下。

    身邊的季丹不說話,藐姑射在天上也不說話。川穹便講述起別後之事。季丹雒明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藐姑射一直望著他,他卻不知在想什麼。

    川穹講述完,季丹雒明卻又似對這些事情全不關心,只是點了點頭。

    川穹望了望高空中的藐姑射,道:「師父好像很冷。」

    季丹雒明道:「你的功力去到哪個地步了?嗯,能承受伊摯的紫氣發動無底洞了,那大概也夠了。」

    川穹道:「師父的頭髮,被風吹得乾枯了。」

    季丹雒明道:「看來我和有窮的約定又要推遲了。」

    川穹道:「師父在發抖。好像病了的樣子。」

    季丹雒明道:「現在主持九鼎宮的是江離?你確定他不是被都雄虺控制嗎?嗯,其實被都雄虺控制還好對付一些。如果不是的話,只怕我要進九鼎宮沒那麼容易。」

    川穹站了起來,大聲道:「你不用說這些不知所謂的話了,我不想聽!」

    季丹雒明閉上了嘴。

    川穹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師父?」

    季丹雒明不說話。

    川穹道:「師父其實很可憐的。為什麼你就不能……」

    季丹雒明突然暴喝道:「夠了!」

    見一直對自己和顏悅色的季丹暴怒,川穹嚇得全身發抖。

    季丹雒明臉皮抽搐著,過了很久,才沉聲道:「我們的事情,你不懂,最好也不要懂!」他舉起了右手,眉毛突然粗了起來,整張臉都變了形,右掌上凝聚起一個暗黑的能量團,暗黑之中有幾股閃電般的東西互相衝撞著——這個能量團,便如一個異度空間一般。

    川穹心道:「這是什麼東西。」他隱隱感到季丹掌心的那個東西和玄空術大有關係,卻參不透其中的玄機。

    當季丹雒明把這個內裡不斷爆裂的空間放到川穹眼前的時候,川穹彷彿感到這個空間彷彿是半個宇宙的力量壓縮而成。

    季丹雒明道:「拿著。」

    川穹不敢拿。

    「拿著,你應該承受得起的。」

    川穹嘗試著把右掌變成虛空,包住這個狹小的空間。季丹雒明一放手,他只覺一陣噁心直透咽喉,體內被某種壓力壓得幾乎連心臟都要吐出來。他翻滾在地,掙扎著,翻滾著,季丹雒明卻不管他,任他掙扎。這痛苦一直延續到太陽西下,他才停住了喘息,抬頭道:「這是什麼東西。」夕陽下看清了季丹雒明,大驚道:「你……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憔悴?」

    「放心。休息半年就好。」季丹雒明道:「如果你師父再要殺你,我又不在,你可以用這個保命。」

    「我不要。」

    「不要,為什麼?」

    川穹道:「你是不是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季丹雒明搖頭道:「是,也不是。」

    川穹道:「你要去找那個叫有窮的人決鬥麼?」

    「嗯。不過你放心,我會等真力恢復了再去。」

    「那個人很厲害,是嗎?」

    季丹雒明臉上浮現一絲驕傲:「當然!天底下最好的對手。」

    「能不能不打?」

    「當然不行。」季丹雒明道:「這一戰已經拖了太久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本來連一刻也不願意等的。」

    說完這句話,他終於抬起了頭,川穹心頭大震,看他和藐姑射四目相交,藐姑射臉上的孤傲早已消失得乾乾淨淨,臉像凝固的石雕,眼睛卻如蕩漾的秋水。

    但季丹雒明看著藐姑射,卻像在看一個死人。他說話了,但聲音也是冷冰冰的:「半年後,或者九個月後,我要和有窮決戰,到時你別來攪和。」

    「在哪裡?」

    季丹雒明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

    「我來替你們安排吧。」

    季丹雒明不開口。

    藐姑射道:「那可能是你的墳墓,你連墳墓也不肯給我?」

    季丹雒明的鼻息粗重起來,良久,才道:「好吧。」

    藐姑射道:「暫時把川穹交給我,我有些話和他說。」

    「不行。」

    「你不相信我?」

    季丹雒明道:「你能相信你自己麼?」

    藐姑射沉默中,川穹道:「我相信。」

    季丹雒明道:「不行!」

    但他卻動搖不了川穹的堅持。

    「好吧。」季丹雒明彷彿沒有力量在支持下去,說完這句話就走了,走得不快,卻走得絕決。

    夜風中,川穹道:「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想知道?」

    「我……算了。」

    天上一個人,地上一個人,一齊望著季丹雒明消失的方向。如果這時候有人遠遠望去,一定分不清楚誰是川穹,誰是藐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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