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王都 第二十一關 血咒 文 / 阿菩
馬蹄吃了靖歆的血肉筋骨,得到了他的部分力量;吃了他的大腦,得到了他的部分智性記憶。他把靖歆和自己先前的力量融合起來,只覺全身真氣充沛,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力量,自信心空前膨脹,似乎覺得超過有莘不破、把都雄虺等人踩在腳底下是轉眼就能實現的事情了。
他大笑三聲,感覺自己大有高人風範,手輕輕一揮,發出一股勁風,把哥哥馬尾拂醒,馬尾睜開眼睛,見到馬蹄高興得跳起來把他抱住。
馬蹄不悅道:「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子?」
「怎麼了?」馬尾可一點都沒覺得不妥。
「我今時不同往日。我已經是一代高手了,你是我哥哥,連帶著也尊貴起來。以後行止要有風範!」
「風範?」馬尾聽不懂,伸手就往馬蹄的衣服裡摸。
「幹嘛?」
「有餅沒有,我餓了。」
馬蹄差點氣死:「我說的話你到底聽明白沒有啊?」
馬尾搖頭。
馬蹄怒道:「難道你沒感應到我的氣勢嗎?」
「氣勢?」
「就是我變得了不起了!」
「我一直覺得你很了不起啊。」馬尾這句話純出真心,但他在馬蹄身上摸不到一點能吃的東西,臉上不禁有些失望。
看到哥哥的反應,馬蹄備受打擊,但仍忍不住再問他:「來!看看,你好好看看我,和之前有沒有什麼不同。」
馬尾搖了搖頭說:「沒什麼不同。」
馬蹄大怒,隨手一揮,打出一個大坑。馬尾高興得拍手叫道:「好了好了,弟弟,有了這一手,以後我們餓了的時候可以想那個阿猴一樣去賣藝。」
馬蹄氣得差點斷氣。哥哥口中那個阿猴是季連城裡一個耍猴的,他如今已經以當時高人自詡,卻被哥哥比成一個賣藝為生的乞兒!
「算了,我不和你說了。」
馬尾有些擔心地說:「弟弟,你生氣了嗎?」
「生氣?」馬蹄憋了一肚子的火:「對著你我生什麼氣啊!」
馬尾卻沒聽出馬蹄其實還是在生氣,說道:「哦,那就好。」
馬蹄不由得哭笑不得,搖頭道:「算了,我……我給你找吃的去吧。」
馬尾大喜道:「好啊好啊!弟弟,我就知道,你最了不起了!」
馬蹄心道:「了不起這個詞被哥哥說出來真是掉價。不過算了,至少這個世界上總算有一個人認同我……總有一天,我要全世界的人都像哥哥這樣對我說:你是最了不起的。」
和馬尾這麼一攪和,他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想起現在夏都處處充滿危機,再想起自己身上的力量別說冠蓋群雄,就是想和夏都真正第一流的高手比肩也是遠遠不能。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餒:「其實我現在的力量只怕還不如靖歆,離有莘不破他們只怕差得更遠,更別說便宜姐夫那一輩了。」
突然間天色大變,大風從東方吹來,馬蹄一驚,跳上一座屋頂,望見東城外的風雲變幻,隔得雖遠,卻仍讓人產生大劫將至的恐懼感。馬蹄心道:「這幾天一直很晴朗,怎麼突然起這麼大的風?是了,一定是那些人打起來了!」想到這裡,他先是興奮,就要以新一代高手的身份去觀戰,但馬上又沮喪起來,知道在那些舉手間天地變色的大人物面前,自己這點力量依然不足一哂。
馬蹄對自己實力的估計時而高過了火,時而低過了頭。不過他的功力和此刻的燕其羽比起來,確實有雲泥之別。
那中原地區一百年也難得見到一次的風災連鎮都三老也無不動容,但都雄虺卻依然穩如泰山!
川穹在颶風外圍看到都雄虺依然背負雙手的態勢,心下發毛:「姐姐只怕已經到達局限了,不,這種規模的風災已經超越她身體的承受力了!如果這最後一擊再沒法動壓制住對方,那我們可就危險了!」
東君在都雄虺身旁也道:「宗主!看樣子這女人要做乾坤一擊了!」
都雄虺狂笑道:「乾坤一擊?放心,她出不了手!」雙眼圓睜,龍爪禿鷹巨大的影子化作猩紅色,倒捲而上,就像一張巨大的羅網一樣向上張開、收攏!那影子若有質、若無形,遇見風刃竟然沒有半點阻滯!川穹大驚,呼道:「姐姐!小心!」
都雄虺笑道:「小子,小心你自己吧!」
川穹自覺離那血影還遠,本以為不會又危險,誰知道卻突然感到一陣束縛,低頭一看,驚駭之情難以自已:自己的影子居然也動了起來,向上延伸,反過來要控制肉身!他怪叫一聲,展開玄空挪移就逃,但再怎麼逃,又怎麼甩得掉自己的影子?
燕其羽本來正四處躲避那血影之網的羅蓋,見到川穹遇險,反而忘了自己的安危,心道:「讎皇大人說過,血影的力量源於本尊,只要把他打倒,弟弟就能獲救!」當下不再躲避,拼著被血蠱近身侵襲,和身向都雄虺衝來。
東君動容道:「宗主,這小妞要以身為祭、與敵俱亡!」
都雄虺笑道:「小妞兒已經進了我血影之中,她的身體已經是我的了,試問如何以身為祭?如何與我俱亡?」
燕其羽越飛越近,算算這個距離剛好,喝道:「都雄虺!我們一起死吧!昊天之風,度盡萬國眾……」真氣一窒,竟然沒法發動一瞬十萬八千轉的終極風輪。勉強激發鬥志!但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力量來!每前進一步,力量就消失一分,終於連雙翼也扇不動了,在風中晃了一晃,掉了下來。
川穹發現只要離開都雄虺越遠,影子對自己的束縛力就越小,他越飛越遠,眼見影子就要恢復正常,突然見燕其羽失控跌落,她的下方就是龍爪禿鷹!吃驚之下,反而跳了回來,衝入了血影之中,抱住了風之子。
都雄虺大笑道:「玄空挪移。妙極妙極!獨蘇兒!果然讓你料對了!」
川穹在半空道:「你說什麼?」
都雄虺笑道:「小子!有莘不破是你帶出夏都的吧?本來看你師父面子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但你既然跟我作對,那便只有死路一條!」
血影合攏,燕其羽在川穹懷中喘息道:「小心,那血影中佈滿血蠱,能吸食人的精血真氣。」
都雄虺的血影並未立刻進攻,而是天上地下、前後左右地把川穹圍了個實,這才逼過來。
眼見無路可逃,川穹心道:「這血影的阻隔力比夏都城牆的禁制還嚴密!」沒把握馬上用玄空挪移之術逃出去,先取守勢,周圍一陣空間異動,形成一個球形的真空地帶,隔開了逼過來的血蠱。
都雄虺笑道:「你剛才趁我沒功夫對付你遠遠逃開不就好了麼?來到我百丈之內,就是玄空術也保不住你!」念了個唵字。川穹只覺自己體內某處一陣不安,卻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卻聽燕其羽驚道:「他……他控制了我們的生命之源!這是未老先衰訣!」
川穹大吃一驚,看姐姐時,只見她眉角皺紋暴起,片刻功夫頭髮便白了一大片!他看不見自己的臉,但看看變得皺巴巴的手背皮膚,知道自己也在迅速衰老!
都雄虺喝道:「洞天派的小子!你把有莘不破藏在哪裡?快交出來,我饒你們二人不死!」
川穹傲氣發作,叫道:「你休想!」要拼起最後的真力把姐姐送走,卻感力不從心,再見周圍的異動空間迅速收斂萎縮,心中驚道:「我老得這麼快!精力都萎縮得沒剩下幾分了!不行!不能就這麼死在這裡!」
額頭上唯一沒有變白的頭髮突然跳動,他只覺大腦一熱,讀到了若干信息,心道:「凌空借力之法麼?我向誰借去啊?」他第一個想起了季丹雒明,卻無法取得和他的感應。「罷了罷了!也顧不得後患了!」閉目咬牙,以師徒之親、同宗之緣突破重重空間從洞內洞借來藐姑射的力量,一個懸空挪移,消失在血影的包圍圈子中。
都雄虺大吃一驚,卻見川穹已在血影深淵之外!
川穹跳出血影深淵,可也沒跳出多遠,自己真氣枯竭,懷裡的姐姐和自己一樣虛弱,知道要逃也逃不遠,只要都雄虺一發力,依然要落入他的手心,心中發苦:「沒想到驚動了師父,還是逃不成。唉。我早預感到介入這件事情不會有好結果,最後還是被拖了進來!」
都雄虺見川穹逃出血影深淵之後沒有馬上遠遁,知道他已是油盡燈枯,心中一寬:「媽的!這次差點陰溝裡翻船!」就要把那姐弟倆拖回來,突然東君驚叫道:「宗主!你看!」
都雄虺依言望去,只見一片紫氣從東而來,一開始還只是一小點,一彈指間如雲如林,遮天掩地,連初升紅日的光芒也掩蓋住了。
雲中君叫道:「是他!一定是他!」
本已絕望的川穹也看見了。他並不知道於公孺嬰和亳都的約定,也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然而身陷死地,情況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了!此時此刻,東方那片紫氣已是有他逃出生天的唯一的變數!
「要麼死!要麼活!」一咬牙,激發最後一點力量,抱著姐姐跳入那片紫氣之中。
九鼎宮內,冥想中的江離也睜開了眼睛,輕歎道:「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