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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王都 第二關 密室 文 / 阿菩

    馬蹄別了阿三和老不死,揣著錢到爛口巷找哥哥馬尾。路上買了一大堆吃的,交給馬尾之後說:「你別到處亂跑,我辦完事之後就來找你。」

    他安置好了哥哥,便到市集購買日用諸物。然後向東南坊間走來。路上尋思著:「這兩人不知道來夏都幹什麼,阿三人老實無用,老不死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都不是幹探子的料。把這兩人交給夏都官家,只怕也不是什麼大功勞,最多撈點賞錢。」想想這些天來聽到的傳聞,又尋思著:「如果我把這兩人賣了,跟有莘不破他們的梁子可就結定了。這有莘不破不知是什麼身份,總之是東方的大人物。要是東方人造反成功,那陶函商隊的勢力只怕就更大了。還是不要得罪他們的好,先從阿三手上撈點錢花,該怎麼處置,看看情況再說。」心念已定,換上一臉笑容,來敲阿三的門。

    開門的是老不死,他和阿三商量過之後,覺得馬蹄應該還可以信任,臉上也和容悅色得多了。馬蹄取出酒肉說道:「這一頓,算是我請阿三哥和老叔的。」三人放開了吃,阿三堅持著不肯飲酒,怕誤事。馬蹄卻沒什麼忌憚,一瓶酒全給他倒進肚子裡去了,竟當場醉了。

    阿三對老不死說:「我說馬蹄兄弟是可以信任的,他要有個二心,敢在我們這裡喝醉?」老不死也點頭稱是。這時天色已晚,兩人也一起歇了。

    這兩間房子頗為簡陋,屋內沒什麼傢俬,幾乎就是兩間空屋。三人席地而睡,幸好此時是春夏之交,夜間涼快,三人都是在外浪蕩慣了的人,有個遮頭的屋子便能睡得安穩。睡到半夜,耳朵貼著地面的阿三彷彿聽見地底傳來哀嚎,首先醒轉,身邊有人動了動,原來馬蹄也醒了過來,說:「半夜三更的,誰在那裡鬼叫!」

    阿三道:「馬蹄兄弟,你醒酒了?」

    馬蹄吹噓道:「赫!我的酒量大著呢。就這點酒還醉不了。不過頭有點痛。阿三哥你睡著,我出去看看附近哪家人半夜裡在鬼叫!」

    阿三道:「只怕不是左鄰右舍。你聽,現在沒什麼聲音,要把耳朵貼在地上才聽得到。」

    「說起來,不仔細聽還真沒聽出來。」馬蹄俯身把耳朵貼在地面,才隱隱聽到有些奇怪的人聲。阿三搖醒老不死,這老人的耳力可比有些功夫在身的馬蹄和阿三差得多了,貼緊地面也沒聽見什麼。

    「可我還是能聽見啊。」

    「我也能。」

    老不死給他們倆說得心中發毛:「你們說,這房子不會是不乾淨吧?」

    阿三膽子也不大,背脊發冷,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對了,馬蹄兄弟,你不是說過,這房子鬧過鬼嗎?」這鬼字從自己口裡說出來,心裡又怕了幾分。

    馬蹄的酒已經醒了八九分了,他的膽子比其他兩人大得多了,冷笑道:「別人怕鬼也就算了,你們可是陶函商隊的人,也怕這東西?」

    阿三道:「要是和首領們在一起,我什麼也不怕。妖魔望見於公首領老遠就嚇跑了,鬼怪見到江離首領都得低頭做奴隸。可現在可只有我們三個。」

    馬蹄嘿了一聲說:「強將手下無弱兵。你們是商隊的健將,我是你們商隊的朋友。什麼鬼怪見到我們三個也要忌憚三分。哼,我看這鬼叫也沒起多大的禍患,多半只是小鬼,我們對付得了。你們等著,我這就去看看。」

    老不死懾懦道:「要不,我們別理他們就算了,反正他們也沒來招惹我們。我連鬼叫都聽不見。」阿三也說是。

    馬蹄仗著酒膽逞強:「那不行,這房子是我給阿三哥找的,這幾個小鬼讓你們睡不好覺,那不是存心落我面子嗎?我這就去把他們抓出來!」說著就要開門出去,阿三壯著膽子說:「我和你一起去。」

    馬蹄道:「不用,阿三哥你回去睡去吧,人多了,我還怕給那幾個魍魎逃了呢。」

    阿三其實還是怕,也不勉強,道:「那好吧,不過你小心些。對了,這把刀你拿著。這是長老加持過的破邪刀,鬼也能殺得死。」

    馬蹄接過,揮手道:「行了,你先睡覺去吧。只要耳朵不貼地面應該就不會被鬼哭吵到。」說著帶上門,尋那地底鬼哭的來源。馬蹄此刻已經是有幾分本事的了,雖然在有莘不破、江離等眼裡依然不值一哂,但跟常人相比不但耳聰目明,而且手腳靈便。他一路尋著尋著,竟發現那地底鬼哭似乎是從房東的閣樓方向傳來!當下翻過那不高不矮的圍牆,進了院子再貼緊地面聽,果然更明顯了。他爬上窗戶溜進閣樓,屋內靜悄悄的全無人聲,床上也沒人睡覺,心想那聲音多半不是鬼哭,而是那對年輕夫婦搞的鬼!

    「是了!地下室!這房子一定有地下密室!」季連火巫精擅機關,馬蹄居然也偷學到一點皮毛!再加上有那時而傳來的聲音做引導,不多時就找到了地道的入口。他小心拉開作為掩飾的櫥櫃,一步步走進地道,走下了幾十步,一路卻無機關。

    進了地道之後,那「鬼叫」聲更加明顯了,一聲「鬼叫」之前,必然有一聲鞭打聲響。馬蹄此刻已經全無酒意了,細心察辨,聽出是個痛叫的是個男人:「看來是房東私設刑罰,在折磨什麼人!」

    他好奇心起,繼續摸進去,終於看到了燈光從一個拐角處折射過來,那男人的呻吟聲、甚至呼吸聲都已如在耳邊,馬蹄知道那地下密室應該就在前面了。他悄悄走過去,露半邊臉偷看,只見室內共有兩人:一個男人赤條條被綁在一個柱子上,身上橫七豎八的全是鞭痕;持鞭鞭打他的人背著馬蹄,看來應該是個女子!看那身形,很可能就是那總蒙著臉的女房東!

    馬蹄看那女子揮鞭的姿勢和落鞭的力度,心道:「這女人就是會功夫本事也有限得很!」認定自己應付得來,馬上大為放心:「看這閣樓的擺設,這女人有錢得很。她行事又這麼藏頭藏尾,多半有不可告人之事。現在被小爺我抓住了痛腳,還不敲你一筆大的!」吹了聲口哨,現身走了出來。

    那一男一女出其不意,看見他突然出現都驚呆了,女人回過頭來,馬蹄一見她的臉也驚呆了:他沒想到一直包得密密實實的這個女房東是這麼年輕漂亮!他財心未歇,色心又起:「看來我最近運道不錯,這一趟說不定能財色雙收!」瞇著眼笑道:「房東太太,原來你這麼年輕漂亮啊,早知道我就該叫你聲姐姐。」

    那女人看清楚是他之後竟不害怕,冷冷道:「原來是你,闖到我家來幹什麼?」

    馬蹄笑道:「沒辦法啊,姐姐你在這裡私設刑罰,搞得我兄弟睡不著覺,我還以為鬧鬼呢,進來一看,原來是姐姐在這裡私設公堂。嘿嘿,要是傳出去,不知官府會怎麼處置。」

    那女人冷笑道:「我在家裡打我老公,官府管得著我?」

    馬蹄聽得愣了:「老公?」向綁在柱子上的男人看去,這時離得近了,發現他十分年輕,容貌頗為英俊,若不是全身都是傷痕,和眼前這女人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

    那男人看見馬蹄,臉上惡狠狠的全是凶色。臂上肌肉墳起,看樣子就要把繩子掙斷。那女人卻突然說:「等等。」轉向馬蹄道:「你剛才以為是鬧鬼,現在知道了真相,打算怎麼做?」

    馬蹄見那男人的樣子多半不好惹,那「把柄」也變成子虛烏有,沒法威脅人家,壞心眼打消了七八分,笑道:「原來是姐姐在打自家老公,那我自然不好多管閒事。嘿嘿,姐姐你放心,我出去後不會亂說話的。」

    那女人嫣然笑道:「我也不怕你亂說話,不過,你既然來了,不如就幫我個忙吧。」

    「幫姐姐的忙?不知是什麼忙?」

    那女人揚了揚手中的鞭子:「幫我打他!」

    「啊!」馬蹄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打他?」

    「對,我打得沒力氣了,但他似乎還覺得不過癮。你就當幫幫我的忙,少不了你的好處。」說著把鞭子甩給了馬蹄。

    馬蹄揚了揚鞭子,鞭上點點斑斑全是血跡:「姐姐的意思,是要我幫你打老公?這好像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

    馬蹄笑道:「你是他老婆,打是情,罵是愛,打完之後他也不會把你怎麼樣。但我和他可什麼都不是,只怕今天我奉姐姐的命打完了他,明天他一鬆綁,就要來找我算帳。」

    那女人咯咯笑道:「你放心,你打他,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你!」

    「高興?」

    「是啊,他喜歡人打他,你打得他越痛他越過癮。」

    馬蹄訝然笑道:「有這種事?」

    「要不信,你打一鞭試試。」

    馬蹄第一次遇見這種奇事,心中蠢蠢欲動,走上兩步,對那男人道:「這位大哥,我這可是奉命行事,你要是不樂意,可隨時開口,我馬上住手。」

    那男人卻只是冷冷地盯著他,什麼話也不說。

    馬蹄笑道:「既然大哥沒什麼意見,那我就動手了。」手腕揮動,往這男人的胸膛上抽了一鞭,這一鞭只用了三分勁力,但力道已經比那女人大得多了。被綁住的年輕男子又沒運氣抵抗,著著實實地吃了這一鞭,皮膚上登時泛起一道血痕。

    那男人大叫一聲,聲音裡果然帶著三分痛快。

    馬蹄大笑道:「原來這世界上還真有這樣的賤骨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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